逢魔时刻,天音夫人亲自引路,穿行在层层走廊之中,推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并没有完全推开,为了保证祢豆子的安全,只开了一条小缝,两个人猫着腰钻进去,门就立刻关上了——虽然珠世夫人说祢豆子是特殊的,说不定可以突破阳光的限制。但是这一点至今还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谁真的会让这个少女冒这样的风险。
珠世夫人和蝴蝶忍反复研究实验的药剂终于有了成品,离得近的几个柱连夜赶了回来看顾。
祢豆子在今天清晨服下了药剂,然后就陷入了沉睡当中,安置在这间屋子里。但是过的时间太久了,一整个白天没有让她醒来,对于成品的药剂来说这不应当。
于是陆压来了。
炎柱炼狱杏寿郎和前任炎柱炼狱槙寿郎都在,音柱和水柱也在,灶门炭治郎抱着自己的剑坐在旁边紧张兮兮的。
少女安静的躺在被褥了,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灶门炭治郎身边还有一桶水和一条毛巾,反反复复的给妹妹擦拭额头。
“加油啊,祢豆子。”少年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父亲、母亲,请保佑祢豆子安全回家。”
陆压和产屋敷天音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他把肩膀上的二维交给了天音,天音便也从善如流的双手接过。
少年的神明盘膝坐在了沉睡的灶门祢豆子身边,在场所有的人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也泛着浅淡的流光。
昏睡的鬼之少女仿佛深陷噩梦,睡的极不安稳。梦境之中是深深的、黑暗的泥潭。浑浊的污泥之中渗出无数只鬼手抓住她的腿脚与衣裙。
黑。
太黑了。
昏沉又痛苦。
就像是曾经一家人住在山上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只好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前走。
黑夜笼罩了山林,夜风吹的人心中发冷,繁茂的树枝哗哗作响,像是鬼怪在招手。黑暗的角落仿佛潜藏着无数吃人的恶鬼,随时都冲出来,将无辜的少女拖进灌木。
那些森森的鬼手瘦骨嶙峋,沾血露骨,死死的抓住少女的腰肢与肩胛,要将她拖入深渊。
救命,救命……
她奋力的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之声。
我想回家。
她在心里大声的哭泣。
我想回家,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在变成鬼的这几年中,祢豆子并非毫无知觉,只是心智退化了许多。身为人类的意志一直在与来自鬼王的鬼血对抗,血脉相连的哥哥是她回家的火种。
太远了。
她有些迷茫。
家太远了,那条山路仿佛没有尽头,永远看不到母亲点燃的灯火。无边的黑暗笼罩深山,也吞没了她。
太冷了。
又冷又累。
祢豆子逐渐感觉仿佛使不上力气了,身下的深渊传来呜呜的鬼哭,他们齐声尖叫:“别走!别走!”
一只森白的露着骨头的手抓住了祢豆子的脖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了祢豆子的额头,只一眨眼就驱散了寒冷。
陆压回头看了一眼天音夫人怀中的小胖鸟。
二维心领神会给他开后门,神不知鬼不觉的一脚踹掉某层屏障。
于是陆压的垂下了眼睛,和室之中重归安静。
在场的人类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二维却看的清楚明白。
挣扎着的少女忽然瞳孔一震,滚烫的火焰扩散在她的身边,一瞬间将那只抓人脖子的缺德鬼手烧成了灰烬。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惨叫,接着消逝
在深渊之中。
祢豆子气喘吁吁,她的眼睛已经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口中的牙齿尚还有些尖利。
撕扯着她的鬼手有些畏惧的滞了滞,祢豆子注视着遥远的岸边,那里有一盏灯火,就像是曾经母亲在家中点燃的一盏油灯那样。不算太明亮,但是让人心生温暖。
“祢豆子。”提着灯的少年站在岸边温和的讲话,他柔软的声音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回家吧。”
“你哥哥,他还在等你回家呢。”
祢豆子知道他是谁。那个闻起来暖呼呼的大哥哥,会给她编辫子,也会让她帮忙编辫子。
回家。
她想。
祢豆子恍惚间觉得哥哥仿佛也站在岸边,那双好看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就如同这么多年来一样。
她想起带着变成鬼的自己赶路的哥哥,想起握着日轮刀日复一日训练的哥哥,想起浴血奋战生死搏杀的哥哥。
这一切的一切、这一路的悲伤、痛苦、和所有的磨难……
祢豆子竭尽全力迈动双腿,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撕下身上纠缠的鬼手。那些手臂和爪子还想再来抓她,却无法再阻止少女回家的道路。
——这所有的一切,都会重见天日。
“我要回家!”
她说。
趟过浑浊的泥潭,走过漫长的道路,将那无法见底的深渊抛在身后,向着那盏灯火前进。
黑黑的山路仿佛不在可怕,少女越走越快,负担越来越轻,到最后竟轻快的跑了起来。
山中的少女穿过了崎岖的山路,透着光的家越来越近。
灶门炭治郎。
一想到哥哥的名字,一想到还有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一直想要将她带回太阳之下——
她就觉得,如此幸福的自己无所不能。
她跑啊跑啊,一切属于“鬼”的特征都抛在了身后,属于鬼王的鬼血再也无法追赶。她跑啊跑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在灯火之下晕染着柔和的光。
她伸出双手,奋力抓住了这只来带自己回家的手。
……
和室之中,灶门祢豆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快速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原本的体态没有了鬼血的压制,顺利的抽条成这个年纪正常少女的身形。
陆压收回了手。
灶门炭治郎惊喜出声:“祢豆子。”
哥哥什么东西也顾不得了,陆压刚刚让开位置,他就往前扑到了妹妹的身边,摸了摸妹妹的脸。
陆压慢条斯理的把二维搂回来,温声道:“没事了。”
祢豆子坐了起来,搂住哥哥的脖子,兄妹两个抱头痛哭。
没事了,祢豆子,不要害怕。
你已经到家了。
其他人在这种时候相当识趣的一块出去了,炼狱杏寿郎临走之前还不声不响的帮忙多点了一盏油灯,连最不会读空气的水柱也走的利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好消息频频传来,所以也不着急。
天音夫人这会儿才把提在喉咙里的那口气松下来。哪怕药剂已经经过了多次实验,可祢豆子毕竟太特殊了,鬼血未必会轻易放过她。
如今这位被残害的少女终于回归了正常,不由得让所有人都由衷的感到了欣喜。
天音这才有心思谈及前不久刚刚传回的消息,她含笑道:“殿下应当已经去过锻刀村了?听说您只留了一天。前去修刀的无一郎在哪里遇见了上弦之五,玉壶,并在炭治郎的协助下成功斩杀了他。”
陆压揣着二维:“没赶上啊,无一郎还好吗?”
天音夫人眉眼弯弯:“受了些伤
,在蝶屋呢。听说已经顺利恢复了记忆,现在更粘着哥哥了。”
炼狱杏寿郎开朗的道:“又斩杀了一名上弦啊,时透真是了不起!”
炼狱槙寿郎也跟着感叹了一声:“真是后生可畏啊。”
宇髓天元在后面很豪爽的一把揽住了富冈义勇:“真是华丽的少年,听说那只鬼一点也不华丽,死去之前还被有一郎和无一郎联手骂了一顿!”
富冈义勇:“……”说话就说话,揽着我干什么……嗯,我果然没有被讨厌。
炼狱槙寿郎:“…………”说起这个就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无一郎配合风柱的阴阳怪气,真是不想回忆的记忆。
带路的天音夫人停下了脚步,拉开了和室的门。产屋敷耀哉就坐在其中,正微笑的看着他们。
桌子上是他刚刚整理完毕的一些资料,整整齐齐的堆放在边缘。
陆压轻快的跳了进去,揣着二维坐下。柱们也陆陆续续的进来问好,天音夫人微笑的坐在丈夫的身边。
“有一郎、无一郎和炭治郎,他们从锻刀村带回来一件东西。”产屋敷耀哉取出来一个长长的剑匣打开,那把火红的剑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炼狱杏寿郎道:“是赫刀?”
“可以这么说。”陆压眨了一下眼睛,认出了剑上历经四百年岁月残存的气息,“这是……”
“这是缘一的剑。”
二维从陆压的怀中跳出来,落在那把剑旁边,开口说话。
那双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把在太阳真货之中重锻之后,光辉依旧的日轮刀,内心感慨万分。
还没有见过陆压真身的炼狱槙寿郎瞪大了眼睛,犹自震惊,心说鬼杀队最近难道培养了新品种的鎹鸦?
而亲眼见过陆压活人变鸟,鸟变活人的其他人就冷静很多。这只小鸟很显然不是自家的,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神明都活生生站在眼前了,家里也不是没有会说话的小鸟,有什么好惊奇的。
比起这个,还是这把剑的主人更令人惊讶。
产屋敷耀哉已经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产屋敷了,他敢打赌先祖们绝对没有哪一个经历过他这么精彩的事情。对于陆压带来的小鸟不打一声招呼就口吐人言这件事接受良好,对这只小鸟好像很了解鬼杀队也很了解几百年前的事情也接受良好。
说不定这也是个神明化身呢?
他在心里瞎猜猜,不知道自己差点就猜中了,也不在意。
“是的。”产屋敷耀哉道。
继国缘一的剑术是何等的精彩绝艳,时隔多年也无人能够完全复原。几百年前锻刀村的前辈们曾经想尽办法的想要重现缘一的风采,于是制造出了以他为蓝本的机械——“缘一零式”。
机械人偶被安装上了六只手臂,很可惜,就算如此,也依旧不能完全复刻那个人的剑术。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这么多年过去,制作这样的人偶的方式已经失传,有太多的信息已经流逝在时间里,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原来“缘一零式”的身体之中,藏着继国缘一曾经用过的日轮刀。
“请原谅鬼杀队厚颜想要再麻烦一趟陆压殿下。”产屋敷耀哉将剑匣往前推了推,他轻声道:“过了那么多年,但那三个孩子和我都希望,这把日轮刀能够物归原主。”
有些事情阴差阳错了太多年了,他想要尽力弥补一二。
陆压看了看二维,又看了看产屋敷,点了头:
“无事。”
离开之前他肯定还是要再走一趟地狱的,毕竟还有些东西,也需要交付缘一。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