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悦一定不会知道,那样涂香水有一个说法:只有亲密的人才能闻到。


    江湛也希望傅悦在低下头时,作为与傅悦靠得最近的人,他可以闻到自己亲手涂上的香味。


    重要的人么?傅悦想了想,伸手要来了那瓶香水,往自己指尖也喷了一下:“手腕给我。”


    江湛又惊又喜,把袖子撸得老高,仿佛下一秒就要和人干架。


    江湛这个动作实在好笑,傅悦憋着笑,效仿江湛用指尖在他手腕上一圈圈地打转。


    两人互相涂完香水,傅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湛往他耳后涂香水,是不是在嘲笑他容易害羞?


    *


    买完香水后,两人就打道回府了,在小区门口,他们遇上了一只被附近居民喂得胖乎乎的大橘流浪猫,江湛龇牙咧嘴地学狗叫,转过头对傅悦说:“你昨晚看到家里的猫罐头没?给它买的,要是知道会碰到它,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抓一把带出来。”


    那只胖猫估计是被江湛调戏惯了,先是懒洋洋地看了江湛一眼,颇有“王之蔑视”的味道,而后也不知是假装受到惊吓,还是觉得江湛太过弱智,窜上垃圾屋,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湛转过头,朝傅悦嘿嘿笑两声:“用狗叫调戏猫,用猫叫调戏狗,真的很好玩。”


    傅悦没这么干过,他偏过头想象了一下,艰难地点点头。


    江湛估计也觉得自己这么干有点幼稚,转了个话题以掩饰尴尬:“哎,傅悦,我学会吹口哨了,虽然不是在成都,但是还是给你吹首成都吧。”


    傅悦想起江湛之前连吹两次口哨都没响的窘迫场面,偏过头笑了一声。


    江湛没理会傅悦的笑,他从副歌开始吹: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一共只吹了六句。


    傅悦疑惑地看江湛,江湛挠挠头:“只练了这几句,其他的不会。”


    傅悦看到了路灯下尘埃纷纷落下,江湛眼中的光不知是灯光还是星光。


    此时晚风吹拂,良辰美景多逍遥。


    *


    他们两人谁都没想到,傅悦的老家会那么快拆迁。


    在傅悦挂断他奶奶让他回去签字的电话后,敲开了江湛的门。


    两人很快买好了机票,往傅悦的老家t市去了。


    他们算好了时间,在周四深夜落地,周五傅悦独自去找他奶奶说明他的决定,周六周日两个人可以逛一圈t城,周日正好一起跨个年。


    在江湛做课题成员信息采集的时候,曾经要了傅悦的身份证号,因此很清楚地记得,对方的生日是1999年12月22日;他还在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傅悦,对方过的是新历还是农历。


    傅悦过的是农历的生日,在十一月十五,正好是这一年的元旦。


    傅悦的父母离婚时,傅悦的母亲分得一套九十来平的房子,江湛和傅悦这次回t城住的就是那儿。


    周五,傅悦一大早就出门了,傅悦家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江湛在傅悦出门后也醒了。


    傅悦还是像往常那样,为江湛准备好了早餐,还留了张纸条和一把备用钥匙。


    江湛边吃早饭,边点开某导航软件,暗戳戳地搜索傅悦家附近的烟花店,打算在跨年夜给傅悦一个俗套的惊喜,顺便实施一个他筹划已久的计划。


    江湛查了以下往后三天的天气——北方干旱,在冬季尤其如此,天气预报也验证了江湛的预测,往后三天并没有雨。


    江湛去了离傅悦家最近的一家烟花店,买了许多烟花,然后做贼似的抱了回来。


    傅悦整理出来供江湛这两天住的客房正下方有一块空地,空地旁边是花圃,花圃里植被繁密,将从上往下看的视线遮了七七八八。


    江湛将大部分烟花藏在了花圃中,又留了一把手持烟花插到裤兜里,之后拍拍腿上不存在的泥土,上楼去了。


    江湛将那把手持烟花塞到行李箱中,和打算送给傅悦的礼物放在一起。


    大概是拆迁事宜比较繁琐,临近中午,傅悦给江湛发了条信息,对方告诉他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让他自己解决午餐。


    *


    一直等到天完全暗了下来,门口才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江湛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赶在傅悦开第二扇门之前把门打开。


    “回来了,还顺利么?”


    傅悦点点头:“晚上吃点什么?”


    江湛有点不大好意思:“我做了小米粥,看起来有点朴素。你看看要不要加点什么?”


    傅悦觉得很有意思,江湛每每在家做了饭等他,总会害羞地表示已经做的饭不够令人满意,这总让他感觉到了有趣的反差。


    江湛没有问如何处理,但傅悦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说:“我跟我奶奶说了,我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瓜葛,我们吵了一架,她终于同意了。只是希望在她去世的时候我再送她最后一程。


    我们去拆迁办签字,我本来想把那一半房子还回去的,我奶奶不愿意,我把属于我的那一半卖了。


    我的户口在入学的时候就迁到学校了,毕业的时候可以落户到工作单位。理论上来说,我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江湛望着面前费了许多力气才从原生家庭逃脱的青年,举起手:“恭喜你。”


    两人早有默契,傅悦与对方的手在击掌时相握:“谢谢。”


    *


    12月31号傍晚,江湛终于憋不住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傅悦:“明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傅悦点点头:“对。”


    江湛又说:“能申请一下凌晨帮你过吗?就跨年的时候。”


    傅悦大概是没想到江湛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愣了愣才说:“行。”


    “太好了!”江湛一拍大腿,“你要是不同意,我只能把早定好的蛋糕退了。我去蛋糕店拿蛋糕,你在家里等我。”


    跨年夜的晚餐是江湛定的,是简单但有团圆氛围的火锅。


    江湛只出去了二十分钟左右,他回来时傅悦已经开了电磁炉放了锅底,屋内一片氤氲的烟气。


    江湛一口气爬上六楼,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尽的兴奋,他放下蛋糕和酒,搓了搓手:“下雪了下雪了!”


    “你,没见过雪么?”


    “也不是。”江湛又说,“嗨,别提了,我就算冬天来北方玩,也总碰不到雪,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雪;上一次已经是七年前了,在北京。”


    “要一起出去看一会么?”


    “不了,吃饭重要。”


    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在暖气房里吃着火锅小酌两杯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江湛这一天选的是一瓶度数不算太低的甜起泡白葡萄酒,喝起来有些许后劲,故而两个人都只是象征性地喝一点——为了庆祝新的开始,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人生阶段上。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火锅吃了两三个小时,待吃饱喝足,两人一起收拾完厨房已是晚上九点半。


    江湛坐在沙发上,问正在剪指甲的傅悦:“如果你母亲知道你喜欢的是同性,会生气吗?”


    “我不知道。”傅悦低下头,“她已经走了,我没有办法去窥探她的想法,但我想她不会太激烈地反对。”


    “为什么?”


    “我母亲……似乎在中学时代热烈地喜欢过一位同性,只不过那个人劈腿了,十五年后,我母亲也匆匆下嫁。”


    傅悦揉揉鼻子:“不说这些了。”


    江湛深吸一口气:“傅悦,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吗?”


    傅悦摇摇头。


    “你母亲若是会反对,那我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向你告白,我觉得这样对她是一种亵渎。”


    傅悦紧张地握紧了拳。


    江湛直视傅悦:“我本来想借醉装疯向你说出爱慕,但又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种轻慢与不尊重。


    我的语文真的学得不大好,紧张的时候更是容易胡言乱语,这个告白我想说得简单一些。


    傅悦,我喜欢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生活,符合你所想的爱情的样子,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换一种关系相处。


    从朋友变为情侣。”


    江湛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一个僵直的状态,手心也出了一层虚汗。


    “如果你对我的喜欢,还不足以达到愿意和我在一起的程度,我希望你拒绝我。”


    傅悦动了动手指,他想起江湛的开导、陪伴与尊重。


    傅悦从来没有想象过爱情是什么样子,他总觉得那个词离自己太过遥远,但现在傅悦看到这个词可以有一种新的选择,它可以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一个人名来代表。


    傅悦轻笑一声:“我一直以为,告白会由我来说。”


    一时间,江湛的脑子里被欢喜所席卷,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江湛终于反应过来,他抱住了傅悦。


    两人不知抱了多久,江湛才说:“走,放烟花庆祝一下。”


    傅悦明知道这里禁炮令很严,却不忍拂了江湛的兴致,也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运气这么背,放一次就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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