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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少儿不宜的调情,但两人没有鼓掌。


    “陪我去洗澡,好吗?”骊问。


    苏南寻点点头,他感慨道:“要是有热水可以洗澡就好了。”


    骊没有搭话,他用兽皮裹住苏南寻的下半身,然后拿起自己的兽皮裙,抱着对方往湖边去了。


    深秋的深夜带着凛冽的寒意,骊似乎不怕冷一般,就这样一头扎进冷水中。


    骊在水里咧着牙对苏南寻笑,苏南寻也笑,看起来莫名的傻气。


    突然,骊毫无征兆地猛扎入水中,连头都看不见了。


    苏南寻等了有一分来钟,始终不见骊冒头,他有些焦急地站起身,呼喊着骊的名字。


    湖中没有应答。


    苏南寻也顾不上寒冷,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上衣,也跳进水里。


    骊终于从水里冒了头,他似乎还拖着什么重物,只喘着气招呼苏南寻:“别着凉了,快上岸。”


    两人一同上了岸,骊将他拖着的东西也甩上岸,那是一只龟状物,天色太过昏暗,苏南寻看不清是什么。


    骊折断一支小臂粗的树枝,将那只“龟”敲晕了,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南寻在心里感慨:不愧是部落最出色的猎手。


    骊道:“你在这里看着它,我去找盘来把它搬回去。”


    苏南寻试探地抬起那只龟状物,发现它的重量确实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运回。


    “我和你搬回去不行吗?”苏南寻问。


    骊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南寻,才将信将疑地问:“你可以吗?”


    苏南寻这才想起自己装病这件事,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没事,装病是为了骗盘。”


    苏南寻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骊说清楚,末了总结道:“这件事只有你和我还有朔知道,你千万别说出去。”


    骊沉吟半晌,才道:“你介意盘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么?”


    苏南寻奇怪地摇摇头,他没想通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如果你和我将这个搬回去,被巡夜的族人看到,你没办法再把谎撒下去。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像我刚才说那样。”


    骊指着那只龟状物继续道:“你如果现在先回去,我怕它跑了;如果你看着它,盘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半夜在湖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幽会。”


    苏南寻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盘来了之后,看着蹲在地上的苏南寻,眼神中有浓得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不知名情绪,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默着又给了那只龟状物一棍子。


    想必苏南寻“重病”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盘的耳中,他蹲下身问苏南寻:“能走吗?”


    苏南寻点点头。


    盘和骊扛着那只龟状物往回走,苏南寻不想看到盘,故意装作虚弱走得很慢。


    接近部落居住区时,盘终于憋不住了,他望着明显落后的苏南寻,语气不善地开口问骊:“你不停下来关心他吗?”


    骊被盘质问得一噎,但他不能说出真相,只含糊地道:“部落中很是安全,寻慢慢走也无妨。”


    盘猛地松开手,骊被那只“龟”坠得打了个趔趄。


    盘毫无征兆地挥拳打向骊,骊反应极快,矮身一躲,而后反手制住了盘。


    “你打不过我的。”骊说。


    苏南寻听不见前面的人在说什么,黑夜中也看不太清骊和盘的动作,只听得见动作的响动。


    骊松开了盘:“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但我不想让寻看到。”


    盘似泄愤般往那只“龟”身上打了一拳,他咬着牙道:“为什么我要什么你都要抢走?”


    骊还没来得及答,苏南寻已经到了跟前,他问看起来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怎么了?”


    骊摇摇头,指了指那头“龟”,道:“它醒了,盘又给了它一拳。”


    苏南寻点点头,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自家小屋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苏南寻往前走了两步就被盘叫住了,他问:“需要让妫看看吗?”


    苏南寻摇摇头:“我本来就是医师。朔前些日子病了也是我治的。”


    巫医本同源,在这个医术和巫术还没有完全分开的年代,盘显然不能理解苏南寻这句话,他再次问:“那你也会占卜之术?”


    苏南寻再次摇头。


    盘似乎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要再说点什么,他嗯了一声,就放苏南寻回去了。


    苏南寻刚走到和朔的小屋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呼痛声,他放下掀开门帘的手,走了回去。


    盘和骊已经将那只“龟”抬到部落中常燃的火堆旁,苏南寻走近才借着火光看清,那只龟状的庞然大物是鼋。


    也不知是骊开光嘴还是盘那一拳将本来昏迷的鼋打清醒了,那只鼋咬住了盘,而且任由盘掰它,就是不肯松口。


    骊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向走来的苏南寻递去求救的眼神。


    苏南寻有心多折磨一会盘,他比划着问骊:“让鼋松口有什么讲究吗?”


    骊答:“有雷惊鳖,它自然会松口,可是现在并非夏日,怎么会有雷?”


    盘咬着牙说:“取我的刀来,这块肉割了,送它吃。”


    苏南寻笑着摇摇头:“这儿没有讲究,我的家乡有。我去取点凉水。”


    骊忙道:“我去。”


    苏南寻想着止血的草药有替代品,也就没再坚持,由着骊去了。


    骊去取水的当口,盘没头没尾地问:“真的决定选他了?”


    苏南寻听了这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道盘哪来的脸问,于是坚定地答:“决定了。”


    盘显然也讨厌苏南寻这种硬邦邦的态度,他的语气更加强硬了:“为什么和骊能做、和朔能做,就是和我不能做?”


    苏南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下降至冰点。


    盘显然没有苏南寻沉得住气,他再次开口:“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治。”


    苏南寻仍旧不搭话,像一尊石像一样站在一旁。


    他在心里祈祷骊能赶紧回来,而骊仿佛也感应到了苏南寻的祈祷。


    不多时,骊就提着陶瓶回来了,苏南寻如同得到解脱一般,一时忘了装病,向骊飞奔而去,接过对方手中的陶瓶。


    陶瓶的水大半被倒入盆中,盘将受伤的手放了进去,苏南寻用剩余的水缓缓浇到鼋头上。


    鼋在冷水的“四面围剿”下,渐渐松开了嘴。


    苏南寻取了点篝火燃尽剩下的灰烬,胡乱抹在盘的伤口上。(注1)


    做完这些,苏南寻在那盆水中洗了手,便向两人告别,回他和朔的小屋去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苏南寻走后,骊盯着盘,一字一句地道:“我从来没有跟你抢过东西,首领的位置、娥你都得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盘狠狠地摔了陶瓶,抄起篝火旁的粗树枝,再次将鼋砸晕,随即扬长而去。


    骊望着盘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他和盘本来不是这样的。


    盘比他小九岁,他刚来到部落的时候,盘还不到他的腰高。


    那时的盘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他刚失去亲人的心得到了一丝抚慰。


    盘的母亲是当时的祭司,是一位严肃到近乎严苛的女人,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盘,让盘跟骊好好学狩猎本领。


    盘的母亲似乎有处理不完的部落事务,那种忙碌是骊在历任祭司上都不曾见过,盘并没有得到多少母亲的陪伴。


    再加之那个女人有着出色的能力与外貌,有无数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生了八九个孩子,能分给盘的时间就更少了。


    但就是这少到屈指可数的时光,盘还要经受他母亲对他不优秀的责备,尤其是最经常和盘待在一起的是部落中最优秀的猎手骊。


    恶言恶语的比较对孩子的伤害是巨大的,大概是因为如此,盘和骊的关系不再如刚开始那般亲热。


    盘不负他母亲的期望,跌跌撞撞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猎手。


    那时候盘的母亲年事已高,无力再负责族中事务,族中祭司一职已由妫接任;而与她年纪相仿的吕昌也想让出首领之位,颐养天年。


    本该是众望所归成为下一任首领的骊主动放弃了首领的继承权。


    吕昌不得已用了历任首领的推选方法。


    经过两年的考察,盘成为了五名首领候选人之一,他即将要与其他四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狩猎比赛。


    出发前一晚,盘拦住了骊,要和骊打一架,以证明自己的部落中最强壮的男人。


    骊拒绝了盘的决斗请求。


    那时盘的母亲已重病不起,骊拒绝盘后斟酌着开了口:“你会为了你的母亲放弃这次成为首领的机会吗?”


    那时盘已经转过身,骊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只听到对方答:“我成为丛林中最好的猎手,再将猎物献给她,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盘回来后,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在他成为部落中最优秀的猎手时,那个要求他的人却不在了。


    骊不知道盘怀着怎样的心情坐上首领之位的,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后悔过选择了证明自己而非在母亲的最后时刻陪在她身边。


    他只知道,从那以后他和盘谁也没再想改变两人的关系,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在娥对他表现出好感时,他甚至能明显嗅到盘对他的敌意。


    他无法理解盘,事实上,盘没有多少亲近的人,部落里大概找不出任何一个能理解盘的人。


    他那时也怀着少年人的骄傲和棱角,盘对他抱有敌意,他也方寸不让。


    直到吕昌去世,这种情况才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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