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新年一过,积雪便开始慢慢融化,早春三月的护城河边,垂柳早早的鼓了嫩绿的小芽,远远瞧着一派生机勃勃。
螺螺起了个大早,手忙脚乱的再次检查书箱和行礼,尽管前一晚已经复盘了好几次,可他还是不放心,早上非得再查一次。
“是我去赶考,怎么你比我还紧张?”贺观棋在旁边瞧着他惶惶然的模样,不由笑了。
螺螺仔仔细细的清点完所有的东西,褥子手炉暖壶干粮……确实都在。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把包裹扎好,头也不抬的说:“我当然紧张啊!听说考试的地方又冷又阴暗,吃喝拉撒全在那小小的格子间里,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一样的。”贺观棋安慰他,“你不是给我准备了好多暖石?不会太冷的。”
考场乃圣地,螺螺这种级别的小妖混不进去,他只能在考场外等着,一下子要分开那么多天,他难免焦急。
相较于他的慌张,贺观棋反而淡定多了,就像要赶考的人不是他一般。
哪怕进考场的前一刻,他都还在宽慰螺螺,“等我好消息。”
趁人不注意,贺观棋悄悄地在螺螺耳边吻了一下,而后转身提起箱子和包裹跨过了那道门槛,回身对他挥手,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螺螺垫着脚伸长脖子,试图再看一看他,恨不得长了翅膀就这么跟进去。
“别看啦,他们要十天才出来呢。”
身后传来云烟的声音。
螺螺回头,见他果然站在自己背后。今日云烟穿了一身靓蓝长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外头还罩了白色的狐裘披风,粉雕玉琢一身气派,像是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他缓缓踱步过来,步伐比往常似乎沉重一些,动作也迟钝不少,走了几步路就开始细微的喘息。
螺螺抬头看了看天,不解的问:“今天也没那么冷吧?怎么你穿了那么多?”
“我怕冷,不行吗?”云烟说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像你,皮糙肉厚。”
螺螺早就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自觉跳过了他那些刻薄的话,他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刚进考场的贺观棋身上,不晓得他在里面能不能适应。
“你就算把眼睛看瞎了也没用。”云烟在一边说着风凉话,“都说了要十天才会放出来,你总不能在这傻站十天?”
螺螺倒是愿意站十天,云烟一看他那傻样就知道在想些什么,上前来抓住他的手往外拖:“好啦好啦,不要在这看了,反正也没事干,陪我逛街去!”
被他牵着走,螺螺连连回头,终于还是被拉了出去。
一直走到大街上,螺螺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皱眉嚷嚷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啊?比我的还凉。”
他是妖,体温本来就不像人类那样高,但云烟手心的温度比他还低,螺螺甚至错觉自己是握着一块冰。
凡人……真的会有这么低的体温吗?
云烟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有片刻的忧伤,继而又抬起头,气呼呼的说:“都说了我怕冷啊!你可真是娇气!”
螺螺被没头没脑的一顿骂,又见他生气的甩开自己的手大步往前,挠了挠头追了上去:“我只是问一问,又没说别的。”
“你怎么这么爱生气。”
云烟回头瞪他,“我就是这个坏脾气!”
他的情绪来去都很快,就算螺螺认识他也快小半年了,也很难完全适应。要不是知道这家伙其实根本不坏,而且其实根本没朋友,螺螺早不和他玩了。
好在云烟也不是真的那么矫情,螺螺哄了两句后他就气消了,照旧拉扯他要一起玩。只是后来一路他再没握过螺螺的手,只是牵着衣袖。
他们走街串巷到处闲逛,完全没有目的地。云烟大方极了,一路的花销都是他负责,只要螺螺看中的东西,他二话不说就上去付钱,宛若一个土财主。
“买的太多啦……”螺螺怀里都快抱不下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只是看一看。”
云烟这会儿心情很好,饶有兴致的继续逛,闻言头也不回的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钱。”
“那也不能乱花。”螺螺被贺观棋教育多了,也知道平日勤俭节约,云烟这一路花了那么多银子,他心里过意不去。
云烟对此不以为然,毫不在意的说:“你别管。我今天出来就是花钱的,少啰嗦!”
说罢,他扯了螺螺的袖子,又将他拽到另一条街,那里全是各色小吃零嘴,琳琅满目一眼望不到头。
“走,我们把这条街从头吃到尾!”
螺螺以往偶尔被贺观棋带着出来玩,也只敢点一两碗馄饨,几包糖糕解解馋。今天跟了云烟,突然总算有机会大快朵颐,几乎每一家铺子都钻了一遍。
两人坐在油腻腻的桌子旁,云烟抛却了往日做作的姿态,端着大海碗喝着热汤,心满意足的舔舌头:“我早就想喝这一口辣汤了。”
“和我爹做的一个味道。”
螺螺也捧着碗吃得头都不抬,他面前的笼屉堆得小山高,不知吃了多少包子下肚,听了他的话后道:“那你爹的手艺真好。”
“那是。”云烟骄傲的回他,“我爹啥都会!他还很会做面点,捏出来的兔子馒头跟真的一样。当然了,我的手艺也不差,只可惜你没机尝。”
螺螺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缠着想要馒头兔子。
“哎呀你真的是……”云烟面上嫌弃,嘴角却含着笑,“一定是你家贺公子太宠你了,才把你养得这么贪吃。”
“你给我也做嘛!”螺螺不依不饶,“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别人。”
云烟咬着包子一愣,接着忽然红了脸:“谁、谁是你好朋友啊!”
“本来就是朋友。”螺螺认真地说,“仙……我哥哥教过的,能在一起吃好喝好玩好的人,都是好朋友!”
云烟扒拉着海碗,耳朵也红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不就是兔子馒头吗?我会的还多着呢,也就你没出息。”
“既然你说我是你朋友,那我勉强收下你当小跟班,你可真是麻烦死了。”
螺螺的馒头兔子有了保证,高高兴兴的埋头继续喝汤,没有注意到云烟眼中浓浓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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