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三十九个春日
徐薇压根就不上心,她对俞惜也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在见到俞惜穿着的一身校服后,徐薇也就以为是贝苓的同班同学,“哟,是你们班主任让你来给她交功课作业的吧?你进去吧,顺道叫她回去学校啊……”
俞惜都还没有回话。
徐薇的手机就收到了消息,淡然的神情随即转换上一抹欣喜,看也不看俞惜就火急寥寥地出了病房。
没有了徐薇的在场,病房里的那份聒噪终究是消停了下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
贝苓站在外婆身边。
她看着俞惜,那一天的心理情绪犹如又涌上了心头,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
俞惜站在门口提着果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在看到了贝苓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外婆对她问了问,“苓苓,怎么让别人干站在门口啊?”
俞惜:“是我自己要来的。”
贝苓:“你怎么来了呀。”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开口发问,俞惜的急忙解释让贝苓也顿然合上了嘴。
外婆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小孩之间的对话,似乎也能猜到了俞惜就是贝苓提起的朋友,“小姑娘,别在那里站着不动了,快进来吧……”
俞惜难得有些腼腆地摸了摸后劲脖,脚底却是很听话地迈开了步子。
在走近病床边的时候,她礼貌地开口说道:“外婆好,我来看看您,这些是给您带的一些水果。”
说着,就将那一大篮子的水果放在旁边的茶几。
“你就是苓苓的朋友俞惜吧?”外婆笑眼盈盈地对她说道,“哎哟,真的是有心了啊。你这孩子带的水果也太多了,等会儿阿,带点喜欢的回去吃吧,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有心意就可以了……”
俞惜则是回笑。
她的眼神飘向贝苓,似乎还有话想要询问。
贝苓便先开口询问:“俞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俞惜如实地对她说道:“是你们班的班主任魏老师,他和我说你这几天都在医院里,也不来学校。”
贝苓有些惊讶:“原来魏老师和你说的啊。”
俞惜依旧挂着笑。
当然。
是她去问的。
俞惜说着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带着微许的小抱怨。语气里全然都是在质问。
可是考虑到外婆在这里,她也没有太过明显,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
果然,俞惜这么一说,外婆就立即地催促着贝苓,“苓苓,这几天就回学校了,知道了吗?外婆都没什么事情要你照顾了。”
贝苓终于是答应了下来,“好,我听您的。”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例行要检查巡房病人的医生护士。
贝苓便站起了身,说:“外婆,我和俞惜先出去说说话,就先不打扰医生检查了。”
俞惜也会意地对外婆扬了扬手,“我们等会儿就进来看您。”
外婆依旧是一脸带笑的温和,“好,你们两个小孩出去好好聊天吧。”
虽然说这一层的豪华病房都是有着分别的相隔独间,为了避免在走廊上说话有回声音,两人还是走去了外面。
这层的病房外面有个露天的大平台,种着很多养眼的绿植,还很应景地建立了一个给病人散步修身养性的花圃道路。
颗粒的光滑鹅卵石铺在地面上,行走在上面能够明显感到有凹凸感。
就像是贝苓现在的心情,上下跳跃浮动。
远远望去。
也像是两个闹别扭的小人走在一起。
没走远几步,俞惜就忍不住打破了沉寂地发问道:“贝苓,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原本以为就这样平静往前走着,贝苓被俞惜突如其来的这个发问拉回了神。
两人间隔的位置不远,很近。
贝苓清清楚楚地听到俞惜带有埋怨的质问。
“我的手机摔坏了。”贝苓说着,将口袋里那个屏幕带着裂痕的手机拿出来,一片漆黑。
她没有说谎。
可是,手机坏了也可以拿去修,她没有去。
就像是一只落单懦弱的小蚂蚁遇到雨天,见到了地面上的一道裂痕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也不回头看后面景象,一心只想着快速地逃避。
俞惜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也是不接受着。
她沉闷着,不再去回话。
“俞惜,对不起啊。”贝苓立即就可以感受到她的闷闷不乐,对她道歉。
俞惜语气淡然:“贝苓,你别和我说对不起好吗?”
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因为你没有对不起谁。
贝苓眼底的歉意又多了一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俞惜不那么生气。
可是俞惜并没有生气。
而是俞惜不喜欢贝苓总是说道歉。
她仿佛永远都是一个大度的人,无论是对于欺凌她的蒋颜还是莫芯张诗娴那些人,对于被欺凌的现象就像是没有喜怒哀乐地隐忍着。
即使知道了她的原生家庭的复杂关系,即使知道了她这样的性格是因为很多情况因素下导致的。
俞惜还是不想让贝苓成为一个委曲求全的人,成为那种一味地替别人着想考虑的人。
俞惜也会感觉到不悦的。
这种不悦并不是生贝苓的气,反正俞惜说不出来的一种情绪。
蒋颜和她是好朋友。
贝苓和她也是。
可是,俞惜知道这又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既是郁闷,又是顾忌着。
会顾忌着她遇到的事情心情如何,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因此掉眼泪。
更多的也是止不住地替她心疼。
俞惜也不说话。
她盯着贝苓看,像是要将她看穿。
贝苓也看着她。
像是渐渐地领会了俞惜的语气,她的眼底不再是愧疚歉意,而是澄澈无比的直视。
这样才对。
俞惜本来就没有生气,这会儿她那好看的唇角边也渐渐扬起笑意。
贝苓见到她笑了,心里也终于舒了口气。
于是,贝苓详装生气:“你骗我!”
俞惜收起了笑,“我一开始可真的是很生气的!”
但是,方嘉慧和自己的谈心,突然让她解开了很多郁闷,她自己心底里也领略了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要她自己来解决的。
想着,贝苓又担忧说道:“学校那边的功课我肯定落下了很多,我回去肯定就是赶上考试了。”
俞惜扭过头。
接着迈开了步子快步地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笑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贝苓赶忙地追上去,“那你要继续给我辅导功课吗?”
俞惜一步两步地连着,“难不成,你还想找别人辅导?”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贝苓眸子又垂了下来,“我担心的事情有很多。”
担心着学校的流言蜚语,担心大家的带有恶意或者不好的眼光,大概率也会落在你的身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四面八方漏风的墙,是无形存在的一道厉光。
讥讽的,不友善的。
冷嘲热讽的。
俞惜却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贝苓,我们说好了明年一起去况大的。”
贝苓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也是充满期盼。
她急忙点头,“当然,我记得。”
“那你现在就好好记住了。”俞惜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贝苓,“回到学校后,你耳边的声音要回响着我的话。”
她这么一停顿,贝苓急速地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向俞惜。
“到了明年过了高三,我们要一起去况大。”
她们彼此之间都没有再次讨论当天的一切事情,不是逃避与隐匿在心里,而是都彼此知晓还不是时候。
哪怕身边,耳边又再多的流言蜚蜚。
她们都会记得对方会与对方一起,向前奔去。
///
回去病房之后,医生翻着报告如实说道:“你的外婆术后恢复虽然渐好,但是我们还是认为多留院观察几天更妥善。等老人状态更好一点,我们建议再来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贝苓听着反而更是紧张,“是因为我外婆的身体,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俞惜也看向医生,眼神里也带着些许担忧。
但是她还是轻轻拍了拍贝苓的肩膀,像是也她安心点,“别紧张,我们听医生说吧。”
医生解释着:“并不是,只是老人从那边医院转来这边做的手术,虽然现在恢复得不错,但是毕竟老人家年龄大了,身体肯定也有些老年人方面常见的小症状。术后再做个更全面的检查,也是让你们家属安心是吧?”
“好的,我知道了。”贝苓表示理解。
俞惜也终于是舒了口气。
“我问一下,家属这边只有你在吗?”做全面体检也是需要家属签字的,医生向贝苓询问。
贝苓:“是的。”
医生微愣,寻思着这几天只见过徐薇一次,按理说应该是大人陪同在老人身边。
虽然好奇,他还是有着医生的个人专业素养,自然没有去过多询问。
医生收起了报告:“那我们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体检的,住院费用以及体检费用记得要去缴费哦。”
贝苓:“好的。”
她想着徐薇得亏不在现场,不然听到医生这样的提议,肯定又要破口大骂人家医院故意这样收多这些没必要的钱。
徐薇的钱不少。
但是她从来不嫌多。
在她眼里,利益永远是至上的。
她对于贝淮商,压根就没有爱,就连对自己的生母都如此冷漠。
贝苓对此很是寒心。
贝苓的外婆脚一直都不怎么灵活。
但是老人家很顽固,又不放心田地里的蔬菜,结果却意外地摔在了田地里,磕到了后脑勺。
所幸,隔壁人家的一个阿婶来家里找她,见到老人家不在便想着是不是去田里了。
也得亏是隔壁邻居多留了个心眼前去寻找,不然老人就这么昏迷地躺在田地里都可能无人问津。
“我们那个小医院啊,几乎是连夜地把你外婆急着转来况城这边市中心医院的。”
邻居阿婶的电话一开始还打不通给徐薇,幸好还存了贝苓的手机号码才联系到她们的。
贝苓给徐薇发了消息后,就独自一个人火急寥寥地赶去医院,所以也没有去学校。
她甚至比徐薇还要快赶到医院,半路上太着急手机也摔坏了。
俞惜从贝苓口中得知这一切,又回想刚才徐薇的表现,心里也涌起愤怒。
可是她也没办法去教训徐薇,她只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和贝苓一起照顾外婆。
于是,两个人在
就像是照常的以前一样,习以为常地一起吃饭,去图书馆,在操场上散步。
也同样像是俞惜对她说的,贝苓照旧地学习着,奔着和俞惜一起要去况大的目标。
除了这个声音,她就不被其他声音所影响。
蒋颜对她的反应是感到意外的。
她原以为贝苓会跟贝淮商告状,但是出乎意料地贝苓没有说。
就像是贝苓的方式,她不会以暴去制暴。她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做着斗争,她这次的沉默更多像是蔑视着她们这些身边人的恶意。
她的这次无声沉默,不是胆小的。
那天给了她一耳光,她居然还把被徐薇丢掉的蒋愫和她小时候的相册给了回来。
不过就是讨好罢了。
蒋颜内心依旧是不屑,莫芯和张诗娴等人本来还是想着等蒋颜后续有什么动作,一段时间下来却还是无动于衷。
张诗娴一想到那天在天台上,俞惜让她出丑地这么彻底,终究忍不住地问:“蒋颜姐,你怎么最近消停下来了?”
不仅如此,魏靖还罚她们写了检讨书,多半也和俞惜有关。
莫芯也替她抱抱不平,笑着盯着贝苓的背影说:“就是啊,看来周边的这些闲言杂语,她不还挺扛得住?”
蒋颜不理会她们对贝苓的嘲弄,但是近来在行为上也没有再去刻意地针对了。
她觉得好像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蒋颜冷眼睥睨过身边这两个人,“我消停下来了?你们就坐不住了?”
张诗娴立即说:“那肯定啊,蒋颜姐你不想要收拾一下她?”
蒋颜嘴唇勾笑:“你不就是想让我去给你出头吗?”
张诗娴心里的想法被说中了,顿时脸色有些困窘。
她确实,想要借助蒋颜的手来替自己出头报复回来。
蒋颜瞥过了头。
起身离开课室不去理会贝苓。
贝苓看着她离去。
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会去选择原谅蒋颜,就像是蒋颜不会和她道歉一样。
就这样足够了。
俞惜亦是如此。
但是她与贝苓相反。
面对着那些阴阳怪气的酸言酸语,特别是沈奕萱那群人的无聊课后圈子讨论,她更是直接直视过去看她们怎么一个说法。
甚至还有更无语的说法,传到了二班和三班的班主任那边。不过关于俞惜和贝苓的事情也只是私底下的流言,大家都没敢明摆着在表面上探讨着。
就像是对于这种情感,他们会会下意识地隐匿起来,所以老师们就并不知道。
虽然俞惜和贝苓的事情没有大面积地传开,但是渐渐地又有一个更为狗血的版本。
说的是二班的体委温涛,和贝苓跟俞惜之间的事情是三角恋,反正各个版本都有着各个版本的说法。
为此,魏靖和成娟把她们三个人都叫来了办公室。
成娟:“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正是重要时刻,你看这六月又考完试了吧,还有多久就放暑假准备下学期了,是吧?别以为你们现在距离高三还有一段时间,其实一眨眼就到高考了……”
魏靖:“是啊,你们现在还是学生,这重心呢也肯定要放在学习上。当然,只是在年轻的时候,遇到有喜欢的男生啊,就肯定会难免有些情愫涌动,老师也很理解……”
两个老师苦口婆心又委婉说着,生怕伤着孩子之间的自尊心。
一路听下来,温涛听得脸都涨红了,却有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俞惜虽然也很无语,但是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很大方地说:“老师,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三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
贝苓急忙附和:“对啊对啊,我们真的没有同学们之间说的那样。”
她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才终于打消了成娟和魏靖两个老师间的怀疑。
事情得到解释后,学习的话题依旧也是离不开。
成娟又对俞惜开导试说着:“俞惜,老师可是很看好你的。你不是说要考况大吗?可千万不能被身边这些同学们的话语影响到,知道不?”
俞惜保证:“嗯,我知道的。”
有俞惜的回答,就也会有贝苓的声音,“老师,我也想去况大。”
魏靖有丝惊讶。
平时看上去沉默娴静的贝苓,居然有这么大的抱负。
魏靖:“贝苓,况大可不是说考就考的。”
他也不是打击贝苓的目标,而是每年学校里能够考上况大的人,无非都是优秀不能再优秀的学生。
贝苓基础也不差,学习上虽然是上游偏中,但是她相信自己能够比别人做到更勤奋。
贝苓对魏靖说:“老师,我真的想好了,我想去况大。”
俞惜点头:“老师,我们要一起去况大。”
两个老师听到她这一说,都不约而同发出欣赏和肯定的笑,“好,那你们先回去吧,记住不能被身边这些同学影响知道吗?”
“那个,温涛啊,老师就也和你道个歉啊,这些流言你也不要太放心上……”
一直沉默的温涛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办公室。
俞惜和贝苓跟老师结束话题后,也跟着在后面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了温涛站在办公室走廊外面,像是在等着她们。
他像是终于问出了话,心里也依旧不能够接受,“俞惜,贝苓,你们真的是同学们说的那样……”
“哪样啊?”俞惜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些许上扬。
她并不是要骂温涛,而是不想让贝苓这么多天沉静下来的心态又被打乱。
贝苓示意俞惜不要继续说话。
她站了出来,柔声说:“温涛,我是谢谢你的,你没有在蒋颜她们欺凌我的时候跟班里其他人顺势站成一队。但是我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想好好地学习,争取明年考上况大……”
还有俞惜。
温涛“嗯”了声,也得到了些许安慰,眉头皱着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俞惜也欣慰地露出笑容看向贝苓。
她喊过了温涛一声,语气放平缓地说着:“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们照常地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做着这些很多正常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会为此影响,更不会为此感到有什么不对。”
阳光底下这么大,那些人站在光亮处和最高点,无痛无关地肆意说着伤害他人的话,却跟没事人一样不用负责。
俞惜无法干涉这些人说什么,但是可以控制自己做什么。
贝苓也是这个想法。
同样的,在阳光底下。
她们活在彼此的眼底里,无关他人。
正是因为是在光明磊落的阳光底下,她跟贝苓更是坦坦荡荡。
她们不为此害怕,不为此羞愧。
她们是没有什么不同。
错的人,坏的人,从来不是她们。
她与她一起抗争,一起并肩,一起奔赴更好的未来。
温涛离去了。
俞惜突然带着一些调调的语气,“我早就说了,这个温涛肯定是对你别有心意。”
贝苓侧头望去。
俞惜那好看的眉头皱巴巴的,像一只发着郁闷神情的大猫。
贝苓勾了勾她的手腕,“我们回去课室吧?”
俞惜点头,突然又兴致勃勃地看向她:“等我们一个多月后放暑假的时候,去你外婆家看看吧?想着你外婆过几天回去了,你肯定也是不放心的。”
“哎?”贝苓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俞惜:“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去你那边看看。”
俞惜对她的承诺从来就不是说说,她是真的很想去看看贝苓从小生活的地方。
贝苓也没有拒绝,“好啊。”
那个地方,若是除了外婆,她还真的没有想回去的打算。只是那里有太多熟悉又害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第四十个春日
贝苓外婆那边也是有好消息。
当时摔在田地里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住院观察了一星期多终于也是痊愈了。
临行送外婆回去的那天,徐薇和贝淮商有宴会要出席,只是在来电里和自己母亲商量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匆匆挂了电话。
贝苓看向显示已经挂掉只剩忙音的手机,只觉得无比嘲讽。
外婆摸了摸贝苓的头,“苓苓,在这边好好念书,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回来外婆这里,外婆继续给你做喜欢的菜。”
俞惜率先对外婆说道:“外婆,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你哦!”
老人家乐呵着,连连答应。
贝苓上前抱住她,“外婆,我会想你的!”
外婆又和贝苓说了几句,转而温笑着看向俞惜说:“看到苓苓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这孩子打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明明这么乖,这么好的一个小孩……”
说着,眼底里也不禁有些湿润。
贝苓:“外婆,都说了以前的事情,我们就不谈了。”
现在的她,身边有俞惜的陪伴,有她牵挂的外婆,等到了明年她们一起考况大。
一切都在往好的目标前进,一切都是朝着美好的事情。
俞惜回笑着,将手一起搭在贝苓附在外婆的手背上,两个小孩的手一起覆盖着,手心里温热的暖意循循递来。
她心里也感觉有股温热涌上。
“苓苓,不管怎么样,你在这边不高兴了,随时回来找外婆。”外婆说着,想着她的女儿徐薇是怎么样都无法愿意停下算计了,“徐薇她是你妈妈,我更是你外婆。”
“只要你在她那里受委屈了,外婆就会在家里的小院子门前等你回来。”
///
六月的月考结束后,俞惜依旧是毫不例外地稳定发挥在先前的年级前五位置。
二班的班级里优秀的学生也不少,身为佼佼者的俞惜跟同班的几个稍微优秀同学,自然是深受老师的疼爱。
特别是数学老师,发放卷子下去之前又不由得夸赞了俞惜几个人,让其余的同学们都向他们多多学习。
在评讲题目的时候,班里成绩前几名的同学都不需要听了,纷纷都做着自己的课外的一些习题,等到老师讲到卷子背后的大题才会回过来继续听讲。
数学老师也则是默认他们做题。
俞惜在以往也会拿出习题来做。
但是,这一次她却和班里其他多数同学一样,拿出草稿纸来记着老师说的一些重点。
她当然也不是全记下来,这样子的效率太低了。她是思虑着班里同学们举手让老师讲的错题大概情况,同时记录着下来。
后续的话,好一起整理笔记给贝苓。
数学老师在上边讲讲停停,俞惜则也是一边写写停停。
她这样的行为,不禁让附近座位的几个同样是尖子生的同学悄悄瞥看。
他们没有看到俞惜在写习题,反而在草稿纸上笔就没有停下过。
其实二班的学习内卷情况还蛮普遍的,特别是身处在俞惜这些优秀的学生群体当中。
有同学忍不住地向她悄悄发问:“俞惜,你在写什么啊?”
俞惜没想到会有人注意过来。
她“呃”过一声,笔尖也微微顿住,“听老师讲题呀。”
同学惊讶:“老师现在讲的?”
俞惜问:“嗯,有问题吗?”
那人总不太相信,“可是这些题目你用听吗?”
说着,数学老师握着粉笔正刷刷写着板书已经准备到下一题了。
俞惜将目光放回了黑板,她立刻跟上数学老师的步伐,同时还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同学心里暗想:俞惜这么优秀都要听题……
于是,原本桌面上写着习题的卷子贝合上,同学拿出了月考卷子一起听。
俞惜余光无意间瞥看到这个同学的动作,嘴角边的笑有些无奈又极力压制着。
“他们真的都这样子啊?”
下了课,贝苓听到俞惜和她讲的刚才数学课的景象,好看的眉眼也不禁弯笑了起来。
俞惜也有些无辜,“貌似他们真的不相信,我是在给你写习题笔记。”
后来,愈发地变成了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在听着数学老师讲前面卷子部分的题目。
贝苓捧着笔记,柔声问道:“俞惜,我这样子会打扰到你的学习进度吧?”
像俞惜这样的学生,其实也没必要听这些前面的题目,她大可以去写其他的习题提升自己。
如果说只是为了照顾她,从而减慢下自己的学习进度,那贝苓不想俞惜这样子做。
俞惜摇了摇头,如实地对她说:“怎么会呢,给你整理笔记我也不亏啊,学习的内容是我自己的,也是巩固一些旧的题目呀。”
况且好记性都不如烂笔头。
俞惜一直觉得自己也不算是特别天赋的学生,在名列前茅的位置上,她也是需要不断地去温习先前的知识。
贝苓听着俞惜的语气也不像是在骗她,也算是放下了心。
兴许也是因为俞惜的辅导有效,在六月后的每一次的周测贝苓的分数都一直升而不减。
魏靖也是看着她从班级中间偏上的位置,直接突破了几个稳定的学生名次,进而跃到了班级前十名。
俞惜的成绩本身就很稳定了。
她也不是一个让老师操心的人,名次一直都保持着稳定,甚至能够一次比一次要更加多了好几分。
期末前夕的她们,都保持发挥着自己最好的实力,没有一丝的松懈。
关于她们的一些流言蜚语,似乎也在渐渐地减少了。大家都埋头地扎进期末周前的学海里,没有人再带头地说她们的不好。
俞惜也知道是蒋颜消停了下来。
回想跟蒋颜那天在天台上的决裂,她其实心底也不是滋味。
就像是她很分明的。
蒋颜不论是先前还是如今,都是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
她带头欺凌贝苓是事实,这些行为是她所反对跟厌恶的。可若是站在她的角度想,蒋颜讨厌贝苓的更大原由,是来自于徐薇跟贝淮商。
要说蒋颜坏,她的欺凌行为上真的很坏,可是让她作出这种行为的人,不正是徐薇跟贝淮商吗?
正因如此,俞惜才更加纠结。
小孩子吵架都知道挑软欺弱。
所以,她才将更大的源头恨意转接在贝苓的身上。徐薇的算计越狠戾,贝淮商越是将贝苓在家黎的地位与她等同,蒋颜就越是讨厌她。
虽然在学校内,蒋颜没有再度刻意在行为上刁难针对贝苓。但是一回到家里,面对贝淮商的态度比较,贝苓也是能够感受到蒋颜的不耐烦。
所以她先前才会更加宁愿在医院里,和外婆待在一起。至少,很大程度上也避开了蒋颜和贝淮商两人之间的对峙。
偏偏徐薇拿捏着这一点不放,跟演电视剧一样让她回去添油加醋。
又是在天台上,贝苓还回想到自己将属于蒋愫和蒋颜的东西物归原主的那时候,蒋颜眼里还带着满满的警惕。
蒋颜没有拒绝拿回来,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就好似印证了俞惜说的那句话,这不是她们之间该去争,去抢的事情。
明明是大人之间的烂摊子。
“是俞惜,找你说了很多话吧。”贝苓知道,俞惜肯定是找蒋颜说了很多。
她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要是真的决裂了,贝苓也会内疚。
蒋颜盯着贝苓看了很久,许久后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蒋颜唯一和她说的,不那么刻薄的话语,“你这个人,真的像是个傻子。”
若换作自己是她,指不定得多恨自己的行为。
贝苓觉得足够了。
她不是不记仇,她到现在都记得蒋颜给的那一耳光,到现在都记得那本漫画如何被她们破坏撕烂。
但是,她更不想变成徐薇那样子。
更不想变成,徐薇算计里想让她成为的那个样子。
……
时针落在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时间。
贝苓收拾着笔袋,跟着窸窸窣窣的人群走出考场,舒了一口气。
中途经过高三教学楼底下,抬头望去各个课室都是紧闭着。高三级部学生的高考早就结束了,前段时间的喊楼跟撕书环节,似乎就是在昭告着他们又一届人的更替。
贝苓将目光放到下一个学期,轮到她要就读的那个班级位置。
依旧是紧贴着在俞惜的班级旁边。
感觉一切都过得这么快。
一眨眼,就要高三了。
“贝苓!”
贝苓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喊过。
似乎很多次都是如此。俞惜总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喊住她。
“搁在这里发呆做什么。”俞惜所在的考场更远一点,一下来就看到了她驻足在教学楼下。
贝苓脸上扬着笑,“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够完全跟上你的步伐,不落下。”
什么时候,我能够真正地和你一起并肩。
不等俞惜回答,贝苓的额头就被一道温热覆盖上。
“没发烧呀。”在贝苓的眼神注视下,俞惜嘟嚷着,“大白天的,怎么就说胡话了。”
贝苓:“哎?”
俞惜将手放下,对她振重说道:“贝苓,你不必一直都追寻我的步伐。”
将一个人作为自己的动力目标,暂时地能够给自己带来动力更加向前,这是好事。
可若是一直都只是这样,到最后连属于自己的目标都看不清了,这样会很累的。
俞惜不想让贝苓觉得她们有距离。
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她们本是可以一起并肩向前的,不会倒退。
她能够依赖她,她亦是可以习惯她的存在。
她们是个体的。
又是彼此间的信赖。
贝苓心里备受感动,“俞惜,我知道的。”
她更不是柔弱的。
她也是可以很有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估摸着今晚还有一更!先把这章发下来~——
对于蒋颜这个孩子呀,我也是挺心疼的,她不是纯粹的坏。但我也不是洗白她,而是她也需要成长的,贝苓的不计较并不是圣母行为,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过于记仇,过于太累,以至于成为像徐薇那样子的人……嗯,总的这样说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
第41章第四十一个春日
俞惜跟贝苓在校门口就分别了。
即使放了暑假,俞惜在周末还是要去赵岚那边的清吧兼职。因为赵岚先前独自去外地旅游了一段时间散心,许久不开的清吧再次营业,又顿时忙碌了起来。
于是,俞惜和贝苓两个人商量着,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回去水乡小镇那边。
放了暑假,也不表示可以松懈下来。
贝苓每天除了在手机上联系一下俞惜,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写一些高三的习题。
进了暑假的况城高温很是明显,在白天里不开空调身子就觉得很是燥热黏腻。
贝苓在房间里开着空调,虽然度数也尽量调到了25度,但还是有些轻微的感冒症状。
“啊嚏——”
贝苓还是将空调给关掉了,索性直接打开窗户通风。
她看了一眼外面。
下午时分的大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地面,街道上行人不多,贝苓很快地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周函。
蒋颜的男朋友。
像是注意到楼上的人,本来倚靠在路灯边的周函不耐地将目光看向过来。
贝苓立刻将窗纱拉上了。
周函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好。
只是为什么他会找来这里?
是来找蒋颜的吧。
贝苓这样想着。
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情。
贝苓重新坐回书桌前,将思绪重新投入进课本里面。
桌面上摊开那本高三的课本,也是她从班主任魏靖那里要来的。
当然,除了她班里也有一些其他同学要了过来。
虽然说高三学生考完试,大部分人都会进行撕书撕卷子这种活动。不过难免也有一些满满当当的笔记和课本被一些学霸们完好保存着,老师们就也都收了回来。
因为感冒,贝苓感到自己有些头昏。
加上课本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练习过程,贝苓感觉看得都无法集中。
正当她要合上课本去休息一会儿,却意外地翻到了随机的一页,夹杂在里面几张便签掉落了下来。
准确的来说,是一沓满满的便签,就像是书页一般哗啦地掉落了下来。
贝苓原本以为是什么草稿纸,拿过仔细一看后,才发觉明白是什么。
这是一沓满满的暗恋便签——
[数学课本里的一半字迹,都是她给我写的习题过程。其实我都会,只是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让她能够保留在我青春岁月中的痕迹。]
[今天是最后的一节数学课,她开始躲我了,不给我写题了。]
[明天就是高考了,希望她能够考上心仪的学校,前程似锦。]
[高考结束了,她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开着玩笑说自己不讨人喜欢……]
[可我很喜欢。]
[她真的不知道吗?只不过是因为她永远将我当成朋友,所以我也只能跟她做朋友。]
[算了,就这样吧。]
……
贝苓看着这一沓便签,很崭新,像是被人好好折叠过又好好存放在课本里的内页。
课本的内页页数,正是高考那天显示的日期。
课本的名字,是一个女生的名字。
被写在便签里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女生。
两个人的字迹都很清秀,却又很明显地能够认出来。
贝苓循着课本后面十几页翻着,的确是只剩下课本主人一个人的字迹了。
高考结束,这个女生的暗恋也结束了。
在后期,甚至已经达到了两人皆知的地步。
但是好像并没有如她所愿。
贝苓手里摩挲着这些便签。
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得不承认。
那天跟俞惜说的话,就有着这种感受。
直到现在,俞惜都还是保持着理性的一面。她没有直说,也没有向她质问。
一切都是循着正常的局面进行,只是若俞惜没有对她说出,一起去况大的想法。
可能,贝苓就也会像课本这个女生的心情如此。
只是贝苓并没有,因为俞惜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她更是信任俞惜的,俞惜给她的一起去况大的诺言,并不是客套话。
贝苓这么久以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她是幸运的。
因为俞惜的想法跟她一样。
她可以选择等待,等待更适合她们的时候。
贝苓将自己蜷缩起来,打开跟俞惜的聊天界面。
这一看消息记录才发觉,俞惜几乎每条消息都是秒回自己。
就算有错过的,没有来得及回复的消息,也都会一条一条地越过最新消息按着顺序回复。
贝苓戳了戳俞惜的头像,随后打下一行字:【俞惜,我突然好想去见你呀。】
打完这行字后,贝苓耳朵根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可是她还是不犹豫地发送了过去。
俞惜那边应该还在忙碌。
想着,贝苓将那一沓便签收好,将其原封不动地夹回去课本里面。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贝苓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无法帮助别人释怀,就只能将她的这些回忆,好好地放回去。
///
贝苓再次醒来,一睁眼整个房间内都是昏暗的。
她急忙打开手机,已经是将近晚上六点了。
贝苓感觉身上一股黏腻的热汗。
刚刚关掉空调打开窗户通风的时候,贝苓忘记把小风扇给一起开了。自己也是没想到给俞惜发完消息后,直接在地上铺着的小毛毯睡着了。
又一条消息发来。
贝苓一看,显示的来人是俞惜。
是很简短的2秒语音:“贝苓,你开门。”
贝苓感到有些惊讶。
她心里暗暗地猜想着,不会俞惜来了吧。
今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保姆阿姨也请假回去了。
她急着跑去楼下,在开门的前一秒时,贝苓还对着玄关处的全身镜整理了下些许凌乱的头发。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俞惜。
俞惜的额头上还挂着汗水,扑面而来还带着外面炎夏炙热的气息。
贝苓眉眼一弯,整个人都想要对她扑上去,“你怎么来了!”
“下班了呀,最近店里又来人兼职,我不用上晚班。”俞惜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子,补充着说,“我们赵岚姐亲自调的气泡果酒,度数不高和饮料一样,给你尝尝。”
贝苓:“好啊。”
只是她一说完,俞惜就微微蹙起了眉头,“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沙哑,感冒了?”
贝苓如实地说道:“是有些小感冒,不过都快好了。”
俞惜:“那你还不穿拖鞋,等一下又着凉了怎么办。”
贝苓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光着脚跑下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是刚才在语音里听到她来的消息,自己激动地连拖鞋都忘记穿了,急急忙忙地就冲下来给她开门。
“你先进来吧。”贝苓身子侧过。
俞惜手里提的气泡果酒有好几瓶,她问:“蒋颜在家吗?我还给她带了一些。”
贝苓:“应该在的吧。”
今天家里的大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她和蒋颜。
只是两个人都各自关在各自的房间里,加上贝苓睡了半个下午,也没有看到她有没有出去。
等贝苓带着俞惜上去的时候,发现蒋颜的房门是敞开的,人已经出去了。
俞惜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这家伙,我在手机里说了赵岚姐调了气泡果酒,她还说在家呢。”
贝苓感受着房间里的温度,还是带着微微的空调凉气,想来应该是刚出去不久。
想到今天下午自己在窗边见到周函,贝苓难免会联想到蒋颜一起。
“我今天下午在窗边,看到了周函那个人。”贝苓跟俞惜说着。
俞惜疑惑地发问:“周函?你确定吗?”
贝苓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说:“是他,我保证没有看错人。”
俞惜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她记得,蒋颜对她说过的。
自从那天周函生日结束后,两人在后续事情上又有些摩擦,具体事情俞惜不太清楚,蒋颜没有和她说。
在莫芯和张诗娴趁着蒋颜不在的时候,也被俞惜无意间听到过她们八卦透露。
反正,是跟钱有关系的。
俞惜拿出手机,直接给蒋颜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贝苓看着俞惜有些焦急的模样,不禁担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俞惜又重新拨了一遍手机,趁着忙音之时对贝苓解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周函最近貌似一直都在纠缠着蒋颜。”
贝苓不禁有些惊讶。
回想着下午在窗边见到周函的模样,他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许久后,电话终于拨通了。
接听的人却不是蒋颜。
俞惜一听就能够听出是周函这个人的声音,她打开了免提通话,顺便开启了录音系统。
俞惜严声说道:“周函,让蒋颜来接我的电话。”
“蒋颜?”周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他突然狂笑着说,“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呢,老子最烦最很的,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整天就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装给谁看?”
贝苓听着手机里周函传来的声音,内心里的不安也跟着愈发强烈。
蒋颜的手机落在了周函那里,没办法接听。
她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俞惜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蒋颜在你的身边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对面的周函却是仿佛听不到俞惜的说话声,自顾地在那里大骂着。
俞惜不想听他在这里发疯。
突然,手机那边传来了一阵东西猛烈的打砸声响。
俞惜跟贝苓只听到了周函的笑声也由此停顿,手机被他猛然地摔落在地面上,没有了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做个小提示,下一章可能会看得有些憋屈(也可能不会)
不过都是为了走剧情啦~下星期就准备完结啦qwq~
第42章第四十二个春日
偌大的房子内一片寂静。
俞惜跟贝苓两个人面对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顿时都僵在原地怔住了。
率先发话的人是贝苓。
她向身边的俞惜看去,语气里满是慌张,“俞惜,周函这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啊?”
听着他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像是逼到穷途末路几乎癫狂一样的人。
俞惜也是尽量地让自己紧绷着的思绪冷静下来,“蒋颜那边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具体的地点位置也是不清楚……”
俞惜没有多想。
抓起手机就立马报警。
///
半个多小时前,蒋颜独自从家里出去。
她手机里收到了一条讯息——
是张诗娴的。
蒋颜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她直接就对着他狠声戾骂道:“周函你他妈还算是个男人吗?你拿我朋友做威胁你有病吧你,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周函却不理会她的警告,“我可没有伤害她,不过你如果报警或者不来的话,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出什么行为来。”
疯子……
蒋颜心里骂道。
最近周函确实一直都在纠缠着她,原因是蒋颜不想继续再给他送钱了。
是,送钱。
周函这个人,早些年亲生父母早早也是离异,并且撒手都不想管他。
而他,则是也是抵触着不愿意读书,性子越长越歪。一个人则是寄人篱下在姑妈家里,后来又把姑妈的儿子给打了,索性在那个家里也待不下去,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混混。
蒋颜一开始,确实觉得和他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只不过,更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想气一气贝淮商。
贝淮商那边圈子的身份怎么说都算各个小资企业家,也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
然而身为一个校董的女儿,居然和一个高职学校并且爱打架不良少年混在一起,让那些本就互相攀比的虚荣圈子里的人怎么想。
不过蒋颜其实也很老实了。
她无关就是翘课跟着周函出去,或者看他又和哪些小弟跟别人打群架,或者深夜在路上飙车被派出所叫去教育。
所以,跟周函的一起惹下的一屁股琐碎事情,则是每每又需要让贝淮商来垫钱兜着。
久而久之相处有一年多了,蒋颜也才知道周函在高职那边读专业,本来也应该早两年就毕业了——但是他断断续续地休学,则是连高职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继续待在学校里读着。
接着,就是两人熟悉后,周函第一次找她要钱。
蒋颜也自然是好心给了,完全都没有多想。
她一直都知道周函家庭里的情况,也知道他很不容易。可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后续几次,理所当然般的重复而重复。
跟俞惜先前困难情境不一样。
周函是要钱,而不是借钱。
直到后面蒋颜才得知。
他休学的原因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多少也和赌钱沾点。蒋颜甚至知道了周函就是为了钱,所以才不断地和自己卖惨着。
“她可是隔壁况中校董的女儿,这点小钱对她来说算个屁……况且,她现在对老子死心塌地的,怎么说老子也得让她将这些钱给我还了再说。”
蒋颜更不是傻子。
她从小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更是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中成长。
别人爱不爱她。
她都能够感受出来。
俞惜说得没错。
周函这人就是个人渣。
蒋颜当然深知,只是贝淮商和她的争吵里都也有离不开周函这个人。
只是,她前些天又被周函要钱了,这次直接导致自己彻底和他撕破脸皮了。
没想到的是,他还能将这厚脸皮捡起来,不断地过来纠缠着她。
没想到他近来居然骚扰到了她身边的人。
蒋颜看到信息里张诗娴发给自己的内容,则是马不停蹄地打车按照周函让她来的地方。
她当然也是留了个心眼,在车上发送信息的时候又思虑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将位置地点发给了莫芯,是况城郊外的一处废弃楼盘。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去到则是看到张诗娴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一点都不像是被人胁迫的模样。
周函身边,还有很多他的那些小弟的酒肉朋友。
蒋颜先是愣了一秒。
随后是被欺骗过后才恍然知晓的更大怒意,她质问道:“张诗娴,你这没事呢?”
张诗娴确实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她压根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刚才她在手机里说被周函这群人抓到来这边,可如今分明就是为了将她骗来这边。
张诗娴站在那群人里面,嘴角带着一抹讽笑说道:“蒋颜姐啊,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确实让我把你叫来的。”
蒋颜冷笑着,眼神循过前面的这些人,说:“亏我还把你当成朋友,看到消息就跟个傻逼一样就赶来了。”
蒋颜原以为莫芯也会在其中。
现在看来是幸好的。
只是在她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推搡过前面,手机也被夺走了,“还在这里逼逼赖赖什么呢,过去!”
蒋颜向他怒声骂道:“你他妈有胆子再动我试一下!”
男生没想到她会这样吼自己。
他本就是周函那边的人,“啧”了一声就要给点颜色让她看看。
“叫够了没有啊。”周函制止了他,随后从众人中走过来,向蒋颜那边靠近着说,“蒋颜啊,你这些天就这样不搭理我,知不知道让我在大家面前很没面子……”
蒋颜蹙着眉说:“周函,我早就和你分了。”
周函不听她的话,似笑非笑地答道:“我可没同意。”
他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谈起钱的事情,兴许自己还是有羞愧心的,觉得会丢脸。
蒋颜知道他还想从自己这里继续捞钱。
于是,蒋颜直面戳破他,说话完全不留情跟刺一样,“你没面子就回家找你爹妈要,我没钱给你。”
周函听到后,脸色都沉了下来。
况且蒋颜骂到了他从小到大的雷区,众人都感受到了周函身上的怒气。
“啪——”
蒋颜完全就没有任何防备,周函不仅仅是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更像是一拳打在了她的半边脸上面。
蒋颜立刻就能够感到嘴角边浮肿了起来,唾液中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中。
张诗娴心里也是打了个冷战。
那一拳的力道,可是平时周函将拳头落在打架对方身上的。
“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惯着你了?”在众人面前被蒋颜这么一嘲讽,周函完全就是毫不顾忌起来了。
而且周边都是他自己人,这些人比张诗娴和莫芯那群人还要更加恶劣,更加极端。
蒋颜知道自己寡不敌众。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一道冷眼扫过这群人,“我把我的定位发给莫芯了,要是我等会儿没有消息回复她,她就会报警。”
蒋颜话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蒋颜姐,你还指望莫芯啊?”张诗娴眼底里带着无限嘲弄的意味,补充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莫芯这个怂包,今天是她不敢来参与罢了。”
蒋颜一愣。
接着,张诗娴又絮絮断断地说着话:“朋友啊?蒋颜,你可别把朋友挂在我和莫芯身上了。平时有事的时候找我们,没事的时候爱答不理的,跟在你身边就跟条哈巴狗似的,你还好意思把我们当成朋友?”
“你这个性格,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想要和你当朋友吧?或许只有俞惜这个人,才会傻愣愣地在你身边当朋友,不过,我想她应该也是跟你跟你维持着,那个表面上的友谊饭票吧?”
“像你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早就受够了……”
蒋颜没想到张诗娴会有着对她这么大的隐忍,哪怕再不喜欢她的性格,也强忍着讨厌跟自己交好。
无非就是享受着她带来的利益好处。
就像是周函也是如此。
“闭上你的那张臭嘴。”蒋颜即使狼狈,但是平日里在她们当中永远会是强势的一方中心,“你他妈又以为自己高贵在哪里?在我身边蹭好处的人也永远少不了你,哪来的资格来评判我?”
张诗娴不理会蒋颜的反驳,只是环臂着不搭理。
周函懒得理会张诗娴和蒋颜之间的闲杂事情,他一手抓过蒋颜的领口几乎能够提起来。
他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用着彼此间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吼道:“你现在当面在大家伙面前跟我示个弱,然后我俩复合,我就当作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
蒋颜第一次对周函如此厌恶,“跟你这种人复合,然后继续送钱养着你这个废物吗?”
周函呼吸一窒,嘴角边冷声笑道:“你继续倔着是吧?行,老子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手一松,蒋颜失去平衡掉落在地面上,手肘碰到地面硌碰破了皮。
蒋颜痛得都没有缓过来,就听到了周函对那群人里的几个原本默默围观的女生说:“懒得跟她纠缠了,你们上。”
“周函哥,那可是你的女朋友呢,我们哪敢上手啊?”带头说话的那个女生嚼着口香糖,眼神睥睨打量着地上的蒋颜。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这几个女生行动上却已经更快了,一手就将蒋颜拖了起来。
“别他妈碰我,滚开!”蒋颜拼命地抵抗着,手臂的血顺着滑落下来,混着脏兮兮的废弃楼堆积的泥土颗粒。
张诗娴没有敢一起上前。
她看着蒋颜像是一只手足无措兔子般被拎了起来,随后耳边是一阵猛烈的衣服领口在空气中被“撕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第四十三个春日
蒋颜的衣领处被她们蛮力地撕扯开来。
锁骨往下的洁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蒋颜能够感受到前方那群人炙热的视线毫不偏移,纷纷都如狼似虎般死死盯着她。
这种感受就像是在心口处化开了一道口子,不断地有冷风灌入进去。
蒋颜被她们死死钳制住。
中途她因为挣扎太过,直接惹恼了当中一个最为凶狠的叫秦绮的女生。
秦绮直接就是对准了她的膝盖处,猛然地一踢过去。
蒋颜吃痛顿时跪落在地面上。
“动什么动呢,他妈的给我老实点!”秦绮嘴里叫嚣着,见到蒋颜还睁着眼睛地瞪着自己,又腾出另一只手上前按住。
下一秒,蒋颜整个人的脸都被按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周函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他身边叫来的那些人则是纷纷举起了手机,开启了录像功能。
秦绮抬眼望向周函:“周函哥,还想我们怎么弄啊?”
周函摊了摊手,“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
“光撕衣服多没意思啊——”那群人里又是一个声音喊着,“要不,给她全扒了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其余人都发出一阵阵的调侃怪笑着。
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反对的声音。
蒋颜那原本满是倔意的眼底里,也终于是流露出些许慌张神色。
时隔这么久以来,蒋颜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她会成为被众人欺凌嘲笑的那一个对象。
就好比她当时带领着众人,在天台上对贝苓的羞辱,处境甚至比她还要更绝望。
张诗娴也举着手机来,心里无限激动地将镜头对准着地上的蒋颜。
对于她来说,这真的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抓住到蒋颜的把柄。
她倒要看看平时高高在上,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蒋颜,经过这次遭遇还能不能继续那么神气起来。
周函没有反对这些人,秦绮和身边几个女生就立马会意。刚才暂时停止的撕扯动作又继续开始,而且还更加用力了。
蒋颜死死地拽着自己的领口,拼命地在这些人面前挣扎着,她大声怒喊着,嘶吼着:“滚开!你们全部都给我滚开!”
可是并没有用,况且一个人的力量与声音太过于渺小。
蒋颜听到自己肩膀处又传来一阵被撕裂开的声音,胸衣的肩带也随之滑落。
“别挡着我拍啊,都起开起开!”
“哈哈,没想到况中校董女儿也能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继续撕,把她衣服都撕了!”
耳边全是这群人起哄调侃的嘲弄声,以及是蒋颜的尖叫和嘶吼声,不断地回响在整个废弃的大楼内。
周函喊了喊停,秦绮等人侧到一边去。
夏日所穿的上衣短袖很是单薄,蒋颜死死捂着被撕成碎片般还挂在身上的残碎布料。
周函走上前去,作势地拿过纸巾擦了擦蒋颜满是尘土和泪珠的脸。
他俯视着蒋颜,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我说了,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让她们停下来。”
蒋颜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咬着嘴唇不吭出声一句话给他。周函嗤笑了一声,站身起来示意她们继续。
秦绮按了按手指关节,说出了一句让蒋颜整个人都颤抖的话:“来,把她裤子也扒了。”
众人哄笑着,拿着手机的镜头画面都跟着抖动起来,“哈哈哈,这下真的得全扒了……”
蒋颜看着秦绮等人又再度靠近过来。
她的手很疼,怕是连一秒的反击都无法做到。
就在秦绮的手要抓住她的时候,蒋颜猛然地起身向她撞去。
然后,她对着秦绮的手就是用力地一口下去咬住。
“啊——”秦绮惨叫着,她没有一丝防备。
她立即抓着蒋颜的头发要将她扯开,但是她一用力手上的痛感就更加加深。
蒋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
众人都没想到蒋颜会这样反击。
张诗娴也被她吓了一跳。
秦绮旁边几个女生急忙上前。
蒋颜感觉到肚子被人猛烈地一踹,她瞬间疼地松开了嘴,嘴里满是血腥味。
手臂上凹陷下去的那处牙痕渗着血丝,秦绮眼里瞬间燃起一丝狠戾,“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张诗娴看着眼前的景象,起初报复的那一丝亢奋逐渐被后续理智占据。
原本一开始,她是想着让这些人教训一下蒋颜的。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好像失去了她脑海里猜想的一个度,他们好像都开始上头,甚至玩过了都没有意识到。
对于他们来说,这貌似才刚刚开始。
镜头里的蒋颜,整个人都被秦绮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而秦绮的双手,正狠狠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这些人的手段,甚至要比她们当初对待贝苓的欺凌,还要再更加狠上几十倍。
蒋颜被她掐着无法呼吸。
她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拍打着秦绮掐着她的手,脚在地上不断地蹬着想要挣脱。
张诗娴在众多起哄声中,唯唯喏喏地小声道:“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了啊……”
秦绮没听清楚,以为她说怕担心自己太过用力,“怕什么,我有分寸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手里的力度还在不断地继续发力加重。
不仅是张诗娴的担忧,又有人发话了,“要是她之后报警怎么办?”
“怕什么,她要是敢,我们就把视频发网上……”
他们丝毫都觉得这不是什么事情,认为蒋颜一定不敢把事情闹大,更丝毫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是错的。
甚至觉得能够威胁到蒋颜,所以才毫无顾忌。
唯一的发声顾忌,也是来自他们的担忧。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参与,怕给自己引来什么不好的后续后果。
张诗娴看着意识都开始逐渐有些涣散的蒋颜,而这些人似乎完全都没有停下的打算。
秦绮眼看着差不多,双手一松,蒋颜整个人都虚脱地大口张着嘴呼气。
她趴在地上,眼神依旧是死死地瞪着秦绮。
“你还敢瞪我是吧?信不信我真的把你给掐了。”秦绮咬牙切齿地说着,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
周函也走过去,抬起她的下颚发问:“还倔着呢是吧?”
蒋颜沉着脸,对他吐了一道唾沫。
她嘴型呢喃着微张,但是刚才被掐着现在说话都难以发声。
可是周函知道她在骂。
——“废物。”
他拳头攥紧咔咔响着。
接着,又是一拳挥过去。
蒋颜真的连一丝回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旁边的张诗娴开始害怕了,她止不住地颤抖着:“我先走了……”
秦绮向她威胁说道:“你敢走一个试试。”
张诗娴定在原地,她被吓得眼里都带着泪,看都不敢看地上的蒋颜。
周函真的是毫不怜惜地打着,蒋颜护着自己的头部,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等等,等一下,她好像晕过去了……”
“啊,别是装的吧?”
意识消散前,她满脑子都是回想天台上那时候对贝苓的欺凌报复,如今现状又何尝不也是一种报复。
蒋颜听不清,只记得他们怀疑的声音过后,是一阵惊慌的声响。
然后,好像是有人在叫着自己。
///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等一下就立马赶回去啊……”手机里的徐薇一阵好话语气,对着贝苓说着。
贝苓在走廊处握着手机,眼神透过病房里的门玻璃内,蒋颜还没有醒来。
来电那边的徐薇还在叮嘱着:“那你记得要好好照顾姐姐哦,知道没有?”
贝苓“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贝淮商在一旁的声音,“哼,照顾她?她不是很有能耐吗?话不听,现在就受到苦头了吧。”
“哎哟,淮商,先不说这些了……贝苓,我们先挂了,你在那边等着我们回来。”
贝苓听着徐薇的惺惺作态话语,还没回复就被她挂断了。
她沉默着将手机屏幕关上。
没想到贝淮商得知女儿被人欺负后,第一件事情的念头还是在计较着父女之间两个人先前的争吵。
贝苓转过身去,再次看去病房蒋颜依旧坐起身来了。
她靠在病床上,头侧去看窗外。
贝苓打开门,病房里的空调冷气顿时袭来全身。
蒋颜偏过头来看她,嘴角跟眼旁都有明显的淤青。
脖子上的红痕也更是明显。
贝苓自然地走了过去,拿过桌上的一个苹果就开始削。
许久,蒋颜发问:“你报的警?”
她的声音沙哑,喉咙也掐得很疼。
贝苓将削好的苹果皮扔到垃圾桶里,说:“是俞惜。”
说着,贝苓补充道:“也幸亏是俞惜来家里,不然的话,就不知道你出事了。”
刚才俞惜报警后,又急忙第一时间联系了张诗娴和莫芯,张诗娴的电话打不通,就只能打给了莫芯。
莫芯当时本来就有些支吾,俞惜立即对她说自己报警处理了,莫芯就立马全部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但是去到现场还是晚了些。
蒋颜都已经被周函打得快失去意识了。
那些人见到警察来了,如同过街老鼠般逃得乱窜。特别是周函,完全都没有了刚才的那番威风。
贝苓见她不说话,又自顾地回答道:“我已经联系了爸爸,他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周函那群人也都被抓到了,会受到应有惩罚的。”
“是莫芯交待了你的地点,所以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告诉警察,然后赶过去……”
蒋颜不说话,贝苓就絮絮叨叨地对她说着。
蒋颜看着她,突然扯了抹笑,“你就不想嘲笑一下我?”
贝苓把苹果切开一半,“为什么要嘲笑你?”
就好比今天的这场闹剧,她一点都没有联想在蒋颜欺凌自己的场景上。
蒋颜无言。
贝苓将苹果递过去,“吃吗?”
蒋颜接了过来,还没咬下去门就被打开了。
她眼皮抬也不抬,甚至把脸偏了过去。
来得还真挺快。
贝淮商一进来就是对着蒋颜铺天盖地的谩骂:“你看看你什么模样,先前的闹事惹事都是老子我给你垫着,回回跟我倔是吧?这就是你倔的下场,所以被那个臭痞子带人打个半死……”
“跟你说你也不听,成天就是一副老子欠你似的。这会儿知道苦头了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子,如果再这样子的话,信不信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徐薇在旁边连连哄着:“好了,你怎么一进来就骂孩子啊,刚才在路上不都是让你收着点脾气吗?”
贝淮商依旧还是不依不饶。
见到蒋颜把脸侧去一边完全不搭理自己,更是生气:“跟你说话听到没有,聋了是吧?”
蒋颜冷声哼过:“那你别管了,我是死是活你都最好别来看我一眼。”
听到蒋颜还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杠,贝淮商更是要上前去教训她。
徐薇口头上劝着让他别这样,行动却一点都没有去拦住。
贝苓看着眼前两个大人,心里只觉得无限荒诞。
她第一次上前把蒋颜挡住,“爸爸,她需要休息。”
贝淮商脚步微微顿住。
但是在看到蒋颜还一副臭脸瞥过自己,他叫嚷着:“贝苓你不用拦着,老子就是要让她记住事情轻重!”
徐薇也叫着话:“贝苓,你一小孩子挡什么,插什么手,别惹你爸爸生气!”
这时候俞惜也回来了。
她听到贝苓不退缩的话语:“我说了,她需要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第四十四个春日
这是来到况城这边以来,贝苓第一次去忤逆贝淮商的话。
俞惜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徐薇站在旁边使着眼色,是示意也是警告着贝苓不要再继续挡着。
贝苓却是装作没有看到。
贝淮商也对她重复了一句:“贝苓,你现在给我让开。”
贝苓依旧是站在原地。
她用身躯挡着在蒋颜面前,抬眼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的意味,“您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贝淮商原本就是气在头上,这会儿还居然轮到被她这么一个后辈用教训的口吻说事,脸色顿时都铁青了下来。
见状,徐薇也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她上前就抓过了贝苓的手臂一把,压低着嗓子:“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个节骨眼上还去惹恼你爸爸,找骂呢是不是?”
贝苓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说得不对吗?如果是这样子说出了实话也要被骂的话,那确实也印证了爸爸您的教育有问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贝淮商的手指着贝苓,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贝苓知道自己戳中他的点了,“一直以来,您能说您对蒋颜是负责的吗?”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对着眼前的两个大人各自扫过一眼。
贝苓不是单单指着贝淮商。
她同样也在对着徐薇说。
父母永远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贝淮商一直以来对蒋颜都是放任和不管,所以与蒋愫离婚之后,父女两人之间矛盾也越来越深,永远都是不停歇。
蒋颜的烂摊子,贝淮商最后都会站出来管,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砸钱,草率办妥的事情不问缘由,反正就是对她臭骂一顿。
于是,蒋颜的性子也就长得越来越叛逆,同时就也越来越故意地给他找事。
贝淮商确实也只能仗着这样子来教训蒋颜,来扮演好他这个所谓的父亲角色,从而来满足填补他内心那虚荣作态的心理。
而徐薇呢,她也是半斤八两的相似。
她接贝苓来到况城,不过也是想要依靠着贝苓在这个家里,于她来说还有些许利用的价值。
“你住口!”失控喊出这话的人不是贝淮商,是徐薇。
她那精致又保养得好看的红色指甲怒指着贝苓,“你再多说一句话导致你爸和小颜的关系僵持,我扇死你个死丫头……”
贝苓抿起了唇。
“虚伪。”原本不搭理贝淮商的蒋颜,这时候出声替贝苓反驳了徐薇一句。
贝淮商也找到了发怒口,火气又蹭涨地骂道她:“你这什么态度和你徐阿姨说话呢!”
这倒是俞惜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蒋颜和贝苓也是没有想过,两个人还能站在一同战线上去对峙这对大人。
眼看着贝淮商就要动手的模样,俞惜在门外敲了敲,“叔叔阿姨,我能进来吗?”
贝淮商扭头看去。
他是知道俞惜的,初中那会儿和蒋颜是一个班。
“同学,我们在处理家事,你回避一下吧。”徐薇总觉得俞惜一出现,事情就容易得到解决,她还想着让贝淮商继续数落蒋颜。
俞惜面带微笑着说:“我理解的,可是蒋颜现在才刚醒,让她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叔叔阿姨你们来了,派出所那边是联系了我,需要你们现在去处理一些后续事情……”
毕竟在外树立的形象还是要维持下去,贝淮商自然也不会在外人眼前动手,脸色都不得不缓和了下来。
俞惜的出现,倒是让他们准备爆发的矛盾暂时停息了下来。
贝淮商出去前对着蒋颜冷哼一声,“真是老子欠你的一样。”
徐薇自然也是要跟着去,她临走前瞪了贝苓一眼,像是说着回去收拾她一般。
两个大人一走,终于没有那么聒噪了。
“帮我说话啊?”蒋颜对贝苓呵笑了一声,“回去你得有好苦头吃。”
贝苓也不是怕徐薇,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能够去忤逆贝淮商的话。
可是,大人先行有错的话,凭什么就得让小孩继续说他们是对的。
俞惜走到了蒋颜身边,“都和你说了周函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还信他。”
“是我傻逼,行了吧。”蒋颜一想到张诗娴和莫芯这两个人,心里只觉得无限讽刺。
自己原以为能够算得上朋友的人,没想到背地里一直都在隐忍着自己。
甚至算计到这种地步。
虽然说在日常中,自己的脾气较为盛气凌人,是强势的那一方。可是蒋颜并没有去任意使唤她们,她们也是自愿在自己身边交好的。
“我承认,是我自己看人不清。”蒋颜回想在那群人面前狼狈的模样,“其实我早应该看清的,张诗娴和莫芯跟我交朋友,也不过是那样……她们等着我把所有的敌意都汇集在你,还有贝苓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学校校董的女儿,她们才不会愿意对我示好。”
“我只是没想到,被我曾经欺负过,绝交过的人,到最后却是真正保护了我的人……”
蒋颜想了想,终究说出那一句话:“贝苓,关于那本漫画的事情,是我不对。”
不仅是漫画,这么久以来的事情,她都有不对的地方。大人之间的事情,她没理由牵扯到贝苓的身上。
可是她却现在才想明白。
蒋颜滔滔不绝地讲着。
讲到后面兴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瞥过了眼神没去看旁边的两个人。
她许久都得不到回复,小心翼翼侧头望去却发现贝苓和俞惜都在凝视着她。
蒋颜只觉得脸滚烫一般,“看什么!你们要笑就笑吧……”
俞惜和贝苓也确实都笑了。
但是她们并不是嘲笑蒋颜,是发自内心为她能够想清楚的欣慰。
以前的事情,再过多去计较也没有能够改变的方法,那本漫画,也确实已经不能再变回原样。
可是贝苓和蒋颜的关系,终于不用像之前那么敌对。
过了几天,周函那边的事情也得到了处理。
甚至都不需要贝淮商做什么,这件事情本质上就是一起恶劣事件。
先前那群人还自以为有录像把柄认为蒋颜不敢深究。可实际上,当他们做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犯法了。参与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份觉悟。
于是他们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可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者,都逃不了干系。
俞惜和贝苓陪着蒋颜,在面对那一众人还没有觉悟的表现,只觉得够愚蠢,“他们也可真的是够傻的,录下的视频不就是提供给警方的有力证据了。”
“需要我们一起进去陪陪你吗?”蒋颜还有一些后续的笔录要完善,贝苓向她询问。
“不用。”蒋颜自顾地往前走去,她又回头看向俞惜和贝苓,“你们不是说,今天要回去你外婆那里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处理。”蒋颜说道,“你们,走你们的。”
///
俞惜和贝苓下了高铁后,一同坐上了大巴车。
离开了高铁那附近的商业区,车子逐渐就驶入了郊外。再一路向前,附近都是遍地的田野。
大巴车上的人很多,就连过道都放满了行李,俞惜和贝苓挤在坐在后排双人位置。
她探了探窗外,向贝苓询问:“我们快到你外婆家了吧?”
“还早着呢,这大巴车应该还得再坐上个一个多小时。”贝苓对她说着,又急忙将她身子从窗外拉回来,“不能这样,很危险的!”
俞惜嘻嘻一笑,老实地坐回了位置上。
去到外婆那边的车也就这一辆大巴车,贝苓都能认出来是自己当初离开况城坐的这辆,到现在依旧还是没换。
这大巴车很是破旧,座椅上的布包着坐垫几乎都是有着补丁,就连窗户都是很老式的转动把手打开。
“这车没有空调的。”贝苓看到俞惜的额前有些细汗,将背包打开拿出一个小型风扇,“给你吹吹。”
俞惜示意不用,“没事,不是很热,你吹着。”
贝苓固执地递给她。
俞惜只好接过。
俞惜接过后,贝苓又将包里携带的矿泉水拿出来,“那你口渴吗?”
俞惜有些无奈:“我怎么感觉这出来一趟,你就一直在照顾着我呀。”
贝苓微微一愣,“我有吗?”
俞惜点头:“就差没把我拴着带在身上了。”
刚才在高铁上也是如此。
别人若是在车上看管着行李,那贝苓就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俞惜,生怕她跑出自己的视野。
大巴车经过一个转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因为水乡小镇这边是区分新村和旧村,贝苓的外婆在旧村那边还没到站。
这里车上有人下车,也有人上来。
贝苓又询问:“我们过来这几天,你妈妈那边有人照顾吧?”
俞惜:“有,我小姨这几天和邻居都会帮忙看着。”
贝苓:“那就好……”
贝苓话说着,突然就降下了声调。
俞惜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了下来,她有些不解:“怎么了这是?”
贝苓的这个样子像是有些害怕。
俞惜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是这个地方车站上车的那一批人。
是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有男有女。
感觉也都是同龄人的感觉。
“哎,前面没座位了。”那群人里有人开口发话道。
“没座位没座位的,你就不会往后边走啊……”一个女声不耐地回复着这个人。
“靠,范柠你这么凶做什么啊,我惹你了啊?”那人有些委屈,不过还是往后边走了上前。
又一个男声戏谑地说着:“你就忍忍吧,范柠这不是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范柠:“胡谦杰,多嘴杰,你长了张嘴巴也是可以不说话的。”
其他的几个人则是嬉笑着,整个车厢都是他们这群人的声音。
恰好,俞惜和贝苓身边的位置刚才就下去了一批人。此时,正好有几个座位都是空着出来的。
俞惜的位置在贝苓外边,她小声地在贝苓耳边说道:“别怕。”
说着,将自己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面。
俞惜看着这几个人走了过来。
贝苓这么躲着他们,似乎也能够感觉到这群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带女朋友回来找外婆咯~!
第45章第四十五个春日
范柠这一群人在车门处嘻嘻哈哈着过来。
他们在俞惜和贝苓左边那列座位坐下,当中并没有人注意看去她们二人安静的那边。
“哎,范柠,你不是说这个暑假会晚一些回来吗?”
“干嘛?不许我早些回来是不是?”
“那当然不是咯!你看你这一回来吧,我们这一群从小学玩到初中的老友不都去接你了啊……”
因为是最后的一个站,先前的车站下去了一大部分人,现在耳边充斥着都是范柠他们的声音。
范柠和那个叫胡谦杰的男生,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互怼着各自。身边的几个朋友也都看戏地调侃打闹,视线动不动就对到了俞惜这边的方向。
贝苓微微地低着头。
她将半个身子都隐匿在俞惜的身边,一点都是不想被这些人发现或者认出来。
俞惜也是替她挡着。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拉开了没地方放搁置在腿上的书包拉链。
很快,俞惜掏出了一顶牛仔蓝色的帽子。
俞惜双手拿过展开,然后将其把它戴在贝苓的头上。
帽子是属于偏宽松的渔夫帽款式,很大。这一戴直接就将贝苓的视线都给掩盖了,也挡住了她的模样。
帽子刚一戴上时,贝苓正好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她讶异地看了俞惜一眼,又用手扶了扶帽子,脸上露出一丝暖心的笑。
俞惜压低着自己的嗓子,用着彼此之间能够听到的音量小声地向她询问:“我们还有多久到?”
贝苓看了看窗外景色。
她估摸着路程说:“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吧。”
俞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笑着问:“你困不困?”
贝苓摇头:“还好吧。”
刚说完,贝苓就又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俞惜偷笑:“某个人还说自己不困。”
贝苓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将半张脸都埋进了俞惜的肩膀,“好吧,我困了。”
像是在撒着娇。
俞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将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喏,现在轮到你了。”
刚刚在高铁上俞惜就是睡了一路,而贝苓则是像她这样被靠着。
贝苓抬过了眼,也不客气地顺势地侧头靠在她的右肩膀上,“到站了记得叫我哦。”
她闭着眼,耳边虽然还能够听到范柠他们的声音,内心却一点都不慌张。
因为俞惜就在她的旁边。
她贴近着俞惜。
就像是一座稳当的靠山,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
俞惜也贴着她。
车子一路行驶着,窗户外面的热风灌入进来其实很闷,座位旁边还没有帘子可以拉上。
这会儿俞惜的座位在外面,也无法挡住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她掏了半天也没找到扇子之类的东西,就只好自己用手掌给贝苓扇着风。
贝苓感受到脸颊旁边一点点的微风。
她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俞惜澄澈的眸子。
“看我做什么。”俞惜将扇风的手收了回来,盖在贝苓的眼睛上面,“赶紧闭眼。”
贝苓将她的手轻轻拂开,轻言细语地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感觉怎么看都看不腻。
贝苓平时说话的语调都很轻,柔柔的,就像是春日里湖面上的细微涟漪般轻柔。
以往都听着她这样说话的语调都习惯了,可是此刻,俞惜总觉得贝苓说的这话,听得她心里痒痒的。
就像是有根羽毛在轻轻地拨撩着心底。
俞惜低着头,缓缓地向她凑近过去。
贝苓也看着她的脸逐渐放大,嘴微微张开着,想说的话也停顿住了。
下一秒,俞惜将她的帽子顺势往下一拉。宽大把贝苓的眼睛都牢牢遮住了。
贝苓:“哎?”
俞惜将她的脑袋重新扳回到自己的肩膀上。
她也将自己的脑袋挨靠过去,“睡觉。”
///
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
俞惜本来就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她一路上都在细听着旁边那群人的对话。
言语里大概能够知晓,这个范柠算是这群人里的中心。女生们都爱附和着她,就像是先前的在学校里三班那群女生围绕着蒋颜。
俞惜也知道了这个范柠的学校就在她们况城的隔壁,不算远。
感觉上也像是一个很开朗带动气氛的女生。
大巴车绕入了最后一个拐角,俞惜看到了车站终点站的路牌。
是时候该下车了。
俞惜轻轻地晃了晃肩膀,示意贝苓睁眼:“我们到了。”
贝苓睁开了眼。
她点了点头,又说:“俞惜,我们等等再下车吧。”
贝苓的意思是想让这群人先下去。
俞惜当然能够理解,“好。”
大巴车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行李。
身旁范柠的那群人也都跟着,纷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下车了。”
突然,车子底下踩到了一个坑,整个车厢都能够感受猛烈踉跄了一下。
“哎呀。”范柠身旁的一个女生也随着车子的抖动,脚下一个没注意就踩到了她的鞋子上。
“干嘛啊,许蓓你不长眼的吗?”范柠不满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车厢里。
许蓓也是急忙地对她道着歉,“范柠,我刚刚也没扶稳,不好意思啊……”
俞惜闻声看去。
她很清楚地看到了范柠不悦地白了她一眼。
大巴车缓缓倒入车位终于停稳了下来。
司机把后门给打开后,范柠直接走出了座位,行李也不理会了。
俞惜将头扭了回去,不去看她。
但是她肩膀上挎着一个链包,包包上面还挂着很多装饰。范柠走出座位过道的时候,装饰上的一个挂坠碰到了俞惜的左肩。
她是没注意甩到了。
虽然也不算疼,俞惜还是循着方向看了过去。
范柠也只是瞟过她一眼,但是丝毫都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很快,她就气冲冲地下了车。
范柠没有发觉到她身边的贝苓,出去车门前她还在发着脾气,“我这是新鞋呢,许蓓什么意思啊,就这样踩了我鞋子。”
胡谦杰那几个男生帮她拿着行李,“别生气了啊,说好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大陈那里吃饭的,哎……”
后面的人都紧跟在范柠的身后哄着。
许蓓也赶紧追了上去。
车上的人也陆陆续续下了去,开车的司机倒是在车上坐着喝水打趣说:“这小孩,脾气可真大。”
俞惜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贝苓,也不说话。
可是贝苓伸出了手,替她揉了揉左肩,“刚刚她没把你碰疼吧。”
俞惜示意没事:“就是一小塑料挂坠,不疼。”
贝苓将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还给她,说:“我们下车吧。”
俞惜拿过行李箱,顺带把贝苓的也一起拿过,“嗯,回家。”
贝苓带领着路,两人一起并肩走出车站,“我们这边的路都已经修过了,先前我离开的时候,这附近的路段都还是坑坑洼洼的……”
俞惜闻声打量着地上,确实是翻新了一层水泥路,甚至能看得出来色差是哪里被修补过的。
正当她们要走出车站的门口,侧边入口就进来了一道身影,和她们整好面对面地遇到了。
俞惜看到来人,是刚才在车上那个叫许蓓的女生。
“你——”许蓓一眼就看到了贝苓,像是有些惊讶,“贝苓,你这个暑假也回来了?”
俞惜就在贝苓旁边,立刻就下意识地过去靠了靠,将她们距离给隔开。
贝苓迎上了许蓓的目光,语气淡然:“嗯,回来看我外婆的。”
许蓓:“好……那我,我先回去车上拿东西,我包漏了。”
说完后,许蓓就加快了步子向大巴车那边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俞惜觉得这个许蓓的态度貌似还挺算没有敌意的。
她不能够用友好来表示,但是至少不像那个范柠一样。
贝苓重新继续对俞惜说:“走吧,往这边的方向。”
俞惜:“好。”
俞惜跟着贝苓。
身侧的老路连接着老房子,田野就在不远处,从近到远望去是一大片一大片连贯着的,绿油油的带着稻草香气。
走了一段小路,贝苓指了指一栋小房子,“那里是我外婆家。”
俞惜也看到了,还看到了院子里种的花草,“你外婆家的小前院子还种着这么多东西啊。”
贝苓笑盈盈地说:“外婆一个人住,平日里都是种着这些,蔬菜的话都种在农田那边,你想去看的话我明天带你去。”
两个小孩这次回来,是没有告诉外婆的,就是想要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俞惜站在门边,“我们给你外婆打个电话。”
贝苓也照做了。
老人家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起来,“苓苓,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啊?”
贝苓憋了憋笑,“外婆,您吃饭没有,回来修养身体好点没有。”
外婆说着:“好,我身子好着呢。饭那肯定是吃咯,现在都两点多了……你呢,放假了吧?暑假要放多久啊?”
外婆一接起电话聊天就有很多话想要讲,这会儿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问题都问一遍。
俞惜立马让她打住,然后示意贝苓将手机给她,“外婆,你开开门。”
屋子里,外婆也愣了愣,“苓苓,这不是你那个朋友俞惜的声音吗?你们在一起啊?”
俞惜笑着道:“外婆,你出来院子这里看看,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老人家那边像是反应了过来,手机听筒里全是笑意的话语,边走出来边握着手机回话:“等等,来了啊——”
外婆一出来,就看到了俞惜和贝苓。
俞惜冲她挥了挥手,“外婆!我们回来找您了。”
贝苓看着外婆快步靠近过来,有些担忧地说:“外婆,您走慢些……”
外婆乐呵呵地将门打开,“不是说暑假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贝苓和俞惜相视一笑,“这不是为了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吗?”
外婆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哎哟,你们这两小孩,就会哄我开心。”
俞惜和贝苓一起将行李箱拖了进来,外婆想着这个点,就问:“你们吃饭了没有啊?”
贝苓如实地说:“还没有呢,刚刚我们中午坐车过来的。”
外婆一听到她们没有吃饭,就立马钻进了厨房,说什么也要煮给她们吃,俞惜和贝苓立即一同进去帮忙。
老人家平日里煮的菜都是一些家常菜,很清淡,普普通通的,但是很下饭。
俞惜和贝苓本来就不挑,这会儿饿了一路都纷纷大口吃着。
“对了,苓苓。”外婆对她询问着,“你在况城那边的家里,到现在还好不?”
贝苓手里夹过菜,“嗯,一切都好啊。”
外婆啧过了她一声,“又骗我了是吧?前段时间去你那边的医院,你当时第一天来照顾我的时候,脸上那巴掌印我现在都还记着。”
俞惜也记得,那天是蒋颜在天台上打的,也是贝苓逃离学校的那一天。
“真的没事啦。”贝苓对外婆说着,“我今天和俞惜回来,脸上有什么心事还能瞒得过您啊?您一眼不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的不开心?”
外婆叹了口气:“反正外婆就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外婆老啦,能看你一天是一天,就希望你别受委屈了……”
“外婆,您又这样了。”贝苓感觉自己眼眶都酸酸的,“您老担心着我,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我也会想要照顾着你的。”
外婆笑了笑:“你一小孩,还照顾我……”
一顿饭吃下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俞惜还是能够感受到这种微微感伤情绪。
她也没有说什么,腾出空间来让她们好好聊着天,自己则是默默倾听着。
外婆午后一般都是要小睡一会儿的。
帮外婆洗好碗后,贝苓扶好着外婆上床后,走了出来院前找俞惜。
俞惜:“外婆睡下了吗?”
贝苓:“嗯,刚刚在房间里和我聊了很久。”
俞惜点了点头,腾出旁边的位置给她坐下。
两个人一同在门口坐着。
贝苓看着前方,缓缓地说着:“她总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的身体状况……身子骨都不如从前,还硬要说能够下农田里干活。”
“以前我总是想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着太多不好的回忆,但是我又舍不得外婆……可是外婆得知我可以离开,她毫不犹豫地让我走。”
俞惜轻声说:“外婆她很爱你。”
总感觉人长大了,回来家乡的次数仿佛也都会随着老人肉眼可见的次数减少。
貌似每个老人,都会在计算着。
“外婆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俞惜对她说着,“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暴雨也太大了!
第46章第四十六个春日
“这边就是我小时候和外婆抓泥鳅的那片泥地了。”贝苓指了指她们站在田埂旁边的小渠,“泥地旁边这条小渠还是我和外婆一起挖的,衔接到溪水那里也会流淌进来,就不用那么累需要自己去提一桶水回来浇菜了。”
俞惜有些蠢蠢欲动。
她脚上还穿着贝苓外婆的凉拖,“泥鳅的话,现在有的抓吗?”
贝苓想了想,说:“可以的哦,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
俞惜就要拖掉鞋子,“那还等什么啊!反正我们今天也带桶了……”
虽然这个桶是拿来摘菜收菜的。
不过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实践亲身抓过泥鳅呢。
见状,贝苓急忙拉住了她,笑着说:“外婆说前些天没有下雨呢,现在农田里的泥地都还挺干的。”
俞惜问:“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抓啊?”
贝苓抬了抬头望向天空,打量着远处密布袭来的层层乌云,“看看什么时候下雨吧,刚才出门还是大晴天呢,接下来这几天肯定是要下雨的……”
贝苓话刚说完,俞惜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处立刻有一滴湿润滴落。
“哎呀,下雨了——”
“快收菜,快收菜!”
两人立马拎着桶下去了农田里,那一小片的生菜和芥菜都已经长好了。
俞惜没有摘过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摘。本想连根拔起的,但是隐约记得生菜的根,好像是可以再次种植的。
正在她犹豫之时,身旁的贝苓手脚麻利地已经拨了一部分区域的蔬菜了。
俞惜觉得自己站在贝苓旁边,反倒是有些妨碍她的动作了。
贝苓也没嫌弃她,知道俞惜没有摘过菜就说:“俞惜,你帮我把菜放进桶里吧。”
俞惜立刻点头:“好啊。”
雨点一开始还是毛毛细雨的,很快地就变成了黄豆颗粒般的大粒雨珠子,啪嗒打在人的身上都明显感觉到雨势的增大。
两个人几乎是争分夺秒的摘菜。
“摘完了!”贝苓将最后一颗菜递给俞惜,俞惜很默契地顺手将其丢进桶里。
所幸贝苓外婆的农田就在大路旁边,不远。
贝苓从田埂边跳上水泥路,对俞惜说道:“我带伞了,你快点上来!”
俞惜正好将菜都整理好在桶里,雨也下得更大了。雨珠打在她的眼皮上,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俞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她急忙提着这一桶的菜,踏上田埂,“我现在上来。”
贝苓撑着伞挡着她,接着顺势接过那一桶菜,好让俞惜自己跳上来。
结果就在下一秒,贝苓就听到俞惜大叫了一声,“啊——”
贝苓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她急忙闻声探头往田埂下边看去,“俞惜,怎么了?”
俞惜的手还抓着一旁的木栏杆,一脸无奈:“我鞋——我凉拖鞋掉了!”
贝苓先是愣了一秒。
很快,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怔住,立刻就绷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还笑我是吧!”
“好啦,我不笑了。是掉在下边的小渠沟里了吧?你低头看一下。”
“还真的是,是掉沟里面了……”
突如其来的雨一下子就下的很是猛烈。
俞惜都开始担心着这小渠沟里的湍急水流会不会把鞋给冲走。
看到她要去捡鞋,贝苓立刻就弯下了身子。
然后她腾出一只手伸了过去,“俞惜,你抓着我,别等一下另一只脚也踩下去了。”
毕竟现在下雨了,雨水冲刷着田埂,泥土湿润了就很容易脚滑。
“这么点小高度我才不怕呢。”俞惜估量着在田埂上弯下身子,也就半个身位不到的高度,“贝苓,你把伞撑好了,别淋到自己了。”
贝苓艰难地凑过去询问:“真的不用我拉着吗?下雨了这个田埂坡很滑很抖的哦……”
“也就这么点高度,你看不起谁呢!”俞惜将自己的裤子拉高了几寸,立马就偏下身子就要踩过旁边的一处地儿。
结果,俞惜脚底一个打滑,“哎哟——”
贝苓早就做好提前准备了。
她惊呼着要去拉住俞惜,结果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是蹲着的。在一把拽过俞惜的手,也立刻顺势地把她自己也带下了沟里边。
“扑腾!”
小渠沟的高度也一点不深,就十几厘米的高度。
水倒是不深,但却是泥水。
两个人一个屁股完全着地,一个膝盖是向前扑去,头发都被泥水夹杂着雨水浸湿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泥水、雨水顺着各自的脸颊滑落也毫不顾忌。
最后还是俞惜率先笑了出来,惹得贝苓也跟着笑。
“我们这会儿还真的是,名副其实掉进沟里了。”
“笨死了啊,谁让你抓住我的,哈哈哈……”
雨天里,两个小泥人笑得无比爽朗欢畅。
耳边的雨声夹杂融合着如此贴切,像是赐予给她们一场最舒心欢快的淋漓。
俞惜看着眼前笑得如此明媚的少女,视线完全凝聚在她脸上,一秒都不舍得转移开来看向别处。
心里的悸动也怦然般的,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漫漫击落拍打着。
下雨天是嘈杂声响的,容易模糊人的视线看不清。
此刻的贝苓却是清晰的。
情感犹如雨点淅沥刷下。
那一刻,俞惜的情感瞬息占据了全身上下。
眼前,心里。
全然都是她。
俞惜嘴边的笑意弧度愈发上扬。
贝苓将那把被自己扔到旁边的伞捡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别笑啦,我们快点回家!”
将伞撑开后见到她还坐在那儿,贝苓立刻对她催促着:“俞惜,快过来我这里呀!”
说完,向她伸手。
俞惜立马起身。
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来了。”
///
走出田野那边,雨势都还一直在增大,从未减少。
贝苓和俞惜共撑着一把伞,她呼地一口气舒心说道:“幸好我们今天出来摘菜了,没准就都要被雨水泡发开了。”
俞惜拎着一桶满载而归的蔬菜,乐呵着问:“那我们这几天是不是可以抓泥鳅了。”
贝苓笑着:“应该可以。”
因为田野那边的路下雨了都是泥泞,就不好走了,于是贝苓就带着俞惜绕了一段路走回家里。
一路上,俞惜则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到这里也问,那里也问的,贝苓也则都是一个个给俞惜回答——
“这个是我们这边的‘大饭堂’,有人结婚做喜事就会在这边摆宴席。”
“那边吗?那边连着的一条江是对面村的,是有码头可以做小船过去的。”
“这个是新修的小公园,算是个小广场了。”
……
两人经过一家小型店铺的时候,俞惜都被吸引地看了过去,“哇,这间小卖部也太老式童年了吧。”
贝苓循过声看去,嘴微微张着没有立刻附和俞惜的话。很快,她就也跟着俞惜说:“是啊,我很小时候这家店就在了。”
俞惜不断地回忆着,看到这种类型的小卖部难免有些怀旧,“我小时候家附近也有这种小卖部的铺子,不过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楼盘店面做起来,这些小铺子的老板也早就不做搬走了。”
“而且这种小店铺,又卖玩具又卖小零食的,还有抽奖呢!”俞惜说着说着,又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我记得我妈妈当时还给我买过那个奖券,结果一抽就是个五颜六色的化妆盒。”
“还有还有,除了这些奖券,我记得还可以集卡兑换卡通人物呢,每个角色都不一样……”
贝苓将目光凝聚在俞惜脸上,她兴高采烈地讲述分享着小时候的事情,贝苓则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着。
虽然俞惜小时候的童年也不算多快乐自在,但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情却都有着一个很爱她的妈妈陪伴。
相比于她自己,徐薇能够回来这里看她一眼,都觉得这样是一种奢侈。
除了童年缺少的亲情母爱,更多的是来自这里同龄人小孩的看不起。
贝苓的童年,除了跟外婆相依为命,就是和院前的花草和田野……
中途,也是有不那么恶意的人经过。在整个班级里,虽然对她没有作出欺凌,却也没有施以援手。
在没有遇到俞惜之前,她总是孤独的一个人。
俞惜说着话,似乎也能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兴啦?”
贝苓抬过眼,笑盈盈地对她温笑着,“没有,只是听到你对我说小时候的事情,让我也想到了我自己小时候……”
听到贝苓这样说,俞惜也合上了嘴。
她一手覆盖上贝苓正握着伞柄的手背,微微地捏了捏像是给她力量,“要是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那该多好。”
要是可以早点认识你的话,我一定可以更加好好地保护你。
雨水随着风刮进来了一些,打在身上,脸上感觉丝丝凉的。
贝苓握伞的手也加重了力道,也任由着俞惜包裹着自己的手背。
是温暖的。
“我们长大了才相遇,也挺好的。”贝苓对她淡然地说道,“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也没有什么很值得说会遗憾的,而且那句话也是这样说——”
“以后的漫漫岁月,我们可以来日方长。”
这个世界上,能在某一个时间段,能够遇上某一个你很珍重的人,已经是一件很知足的事情了。
是可以不去计较先后时间的拥有,唯一要做的便是永远珍惜当下。
俞惜难得听到贝苓说这么煽情的话语,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你怎么弄的好像跟演肥皂剧一样,像是我们总有一天就要分开一样……”
贝苓即刻动容地说:“那不分开,好不好?”
俞惜没反应过来她的贴近,“哎?”
这一贴近,让她迟钝了些许。
不是想要逃离,而是有些紧张。
贝苓不满意她没回答自己,又重复说:“那我们以后不分开,好不好?”
俞惜的身子比贝苓高出一点,贴近着过来眼神聚集对视,她难免也微微侧低一点弧度。
两个人共同撑伞的距离本来就很挤,这会儿凑近过来俞惜都能够感觉到贝苓温热的气息呼出。
她的眼神像是在迫及,渴求等待着自己的回答,眉毛都跟着紧蹙了起来。
深邃的眼眸在伞下被光打压着,只有从另一个角度才有光投过来,眉眼像是饱含聚满了澄澈的光。
仿佛下一秒她要是拒绝,这光就会隐匿消失。
可是俞惜从来就不需要用“仿佛”和“似乎”来犹豫她的感觉和回答。
她从来都是一个果断肯定的人。
俞惜轻声说道:“只要你不离开,我也不会。”
贝苓紧蹙的双眉终于舒展放松了起来,她急忙说:“那你要说话算数哦。”
大雨中,俞惜伸出了手竖起小拇指来,“那你要不要,来拉钩盖个章?”
贝苓笑着,将自己的手勾了上去,“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好温馨的场面呀~回到外婆这里就像是婚后过上幸福小日子,太喜欢了!
第47章第四十七个春日
两人一起回到外婆家的时候,雨势还没有停歇的意思,风也刮得很大。
夏天的雨许久不下,一下就是一阵大骤雨。
俞惜提着桶,又一手拉着贝苓回去院子前面,“雨又下大了,快点进来!”
“慢点,别滑倒了。”贝苓脚下的步子也一同迈着加快,小雨点溅落在鞋子跟后泛开一朵朵小雨花。
此时,外婆正在门口屋檐下搬着一张小板凳坐着等待她们回来。一看到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急忙起身回屋子里去拿干毛巾出来。
俞惜跟贝苓一起扬起笑,说:“外婆,我们回来啦!”
外婆将干毛巾展开替她们擦着,“哎,这天气,你们一出门就下雨了。这么大雨半路就赶紧回来就好了,不用去摘菜了。”
外婆边说着边看着俩人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部湿透了,“你看看,全身都被淋湿透了……”
俞惜接过毛巾,并没有和外婆说她们掉沟里的糗事,“外婆,没关系的,只是淋了一点雨而已。”
贝苓也配合地笑着,故作语气说道:“是吗?”
俞惜冲她吐了吐舌头,然后眼疾手快将毛巾搭在她的头发上揉着,“我给你擦擦。”
贝苓笑着,也任由她擦着自己的头发。
外婆没听到她俩嘀咕什么,一心倒是担忧着俩小孩着凉,“虽说是到了夏天,但是这淋雨了可得是拿不准会不会着凉的,你们待会都赶紧去洗个澡啊……”
外婆的家是带着一个小阳台的两层小房,外面还是一层水泥外衣没有上瓷砖,连带着小前院倒是朴实无华。
也是近些年,才装上了空调和淋浴。
贝苓带着俞惜来到浴室,“你先洗吧,我去帮你拿衣服,在箱子里是吧?”
俞惜“嗯”了一声,只见贝苓就要往外走。
看着她要去房间给自己拿换洗衣服,俞惜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昨天来到外婆家吃过饭后,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呢。加上昨晚洗澡翻完衣服出来后也没有叠好,很是杂乱。
现在贝苓去给她拿衣服的话,在旁边堆积的隔层拿衣服也就会看到自己的贴身内衣裤吧……
况且也不可能只有人单拿衣服啊!洗澡肯定也要换内衣裤啊!
于是,她立刻就叫住了贝苓:“贝苓!要不你先去洗吧!”
贝苓都已经走出浴室了。
她听到俞惜的声音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下,还以为俞惜这样说,是怕自己着凉所以想让她先洗。
贝苓:“没事,你先洗吧。”
俞惜火急寥寥地走出浴室。
她的行李箱是放在贝苓的房间里的,昨晚俩人也是挤着一张床也没觉得难为情。
虽然她们俩已经很熟了,但是一想到这里,俞惜脸有些微微发烫。
“我…我还是自己拿衣服吧。”俞惜边说着边来到房间门口,只见贝苓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打开铺在地上了。
俞惜也是这才看到,原本应该在行李箱里杂乱的那堆衣物,此时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好了。
俞惜的眼光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放着贴身衣物的隔层。
也都是被分类好来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角漏出来跟其他的衣服堆着。
“怎么了?”贝苓看到她眼里有些疑惑。
俞惜有些不自然地问:“我…我的这些衣服?”
贝苓突然就领悟了过来,“嗯,我帮你叠的。”
俞惜双颊感觉更烫了,说:“你,你什么时候帮我叠的啊!”
贝苓回答道:“就今天啊。”
俞惜:“今天?我怎么不知道啊!”
“今天早上我起得比你早,所以就帮你收拾了一下。”贝苓如实地对她说,随后又用着微微试探的语气问道,“我擅自主张碰了你行李箱,你不高兴吗?”
“没有!”俞惜急忙摆了摆手,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高兴的。”
得到她这个回答后,贝苓也是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因此怪我呢。”
“怎么会!”俞惜对她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
贝苓问道:“只是什么?”
俞惜缄默无言了。
贝苓微微歪着头看向她。
她要怎么说?
难不成要她说,我只是觉得被你摸到自己的贴身内衣裤从而感觉到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吗!
“没事了。”俞惜强装着镇定,一脸平静地蹲下身子将衣服都拿过,出去房间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谢谢你帮我叠衣服。”
可是贝苓却在身后笑着说出了她的心声,“小问题,不用觉得难为情的。”
俞惜支吾地应了一声,抱着衣服飞速地跑回了浴室关上了门。
她捧着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脸都红了。
她刚才这么急匆匆地逃出来,也是不想被看到这幅模样。
而且不就是叠个衣服和内衣裤吗。
有什么好害羞的!
俞惜直了直身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她也可以帮贝苓叠。
俞惜将身上的湿透的衣服脱下,开了热水就要洗澡。
“叩叩叩——”这时,浴室的门又被敲了敲。
俞惜被吓得一个激灵。
“俞惜,你没拿浴巾呢。”贝苓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浴室门“哐啷”一声打开半边。
俞惜人没出来,手伸了一半。
她语气依旧还是强装的镇定,“谢谢。”
贝苓看着重新被合上的门,手掩在唇上无声地笑着。
俞惜在她面前害羞的样子。
好可爱。
///
晚饭的时候也是由俞惜和贝苓一起完成的,两个小孩说什么也要让外婆歇着。
外婆也是让她们在厨房里随意捣鼓,“要什么菜和外婆说,我去给你们拿。”
俞惜走出来将她扶回去院前门口的椅子上,“我们可以自己拿,外婆你就等着吃吧。”
傍晚时候的雨已经停了,下过雨后院子门前的空气特别清新。
也是因为下过了雨,乌云散去后远处天际边处的云层映照着一层又一层的红霞。明明不是火烧云却特别相似,特别好看。
所以,俞惜和贝苓决定把饭桌搬到院子和外婆一起吃饭,一起观赏日落。
贝苓和俞惜两人分工着,贝苓负责烧菜俞惜在旁边帮忙。正当她洗着最后一颗白菜的时候,听到贝苓说:“俞惜,帮我拿一下酱油吧。”
“酱油是吧?”俞惜将水甩了甩,看去那一堆瓶瓶罐罐却没找到,“没有啊。”
贝苓也看了过去,确实没有找到。
她冲着厨房的窗户向前院那里喊过一声,“外婆,厨房没有酱油了吗?”
外婆坐在椅子上拍了拍大腿,这才想了起来,“哎哟,我今天就说有什么事情没干来着!酱油昨天就用完了,今天下了个雨我就忘记买了……”
贝苓只得将灶台的火关了。
俞惜对她说:“那我去买吧。”
贝苓将围裙解了下来,说:“还是我去吧,你帮我把这些蔬菜切好备料就可以了,况且你也不熟我们这边的路呀。”
俞惜想了想也是,“那你快去快回,记得带伞。”
这个天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又下雨。
贝苓点过了头。
她拿过了手机和零钱,走出院子问:“外婆,我去买酱油回来,你想想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外婆:“就酱油了,苓苓你记得带伞啊。”
贝苓笑着说:“知道啦,俞惜刚才也提醒我了。”
俞惜在厨房切着菜听到她们的对话,嘴边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
外婆家附近有一个小型的批发部,很近。
贝苓买过酱油后,又贴心地给外婆备买了一些盐糖之类的东西。这样她们回去况城后,外婆也还能够吃上一阵时间,外婆腿脚不那么灵活,就不用麻烦她自己出来买了。
雨后的水乡小镇不仅空气好,此时此刻就连原本炙热的气温都像是被雨刷洗过般舒适。
贝苓走在油柏路上,心情都觉得变好了不少。
不仅仅是因为回来外婆家里让她这般心情愉悦,而是带着俞惜一起回来,才让她更加高兴。
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地带她游玩一下周围。
虽然这里算不上什么旅游景点,但是只要身边跟着的人是她,贝苓就觉得这边无论是哪处看得发腻的地方,都能够感觉到无比新奇。
正当她这么想着,贝苓拐过一个弯,恰好就碰到了一个身影。
是许蓓。
许蓓手里也拿着东西。
不过和贝苓不一样的是,她手里拿着的都是一大袋零食饮料,两边手一边抬着一个。
“嗨——”许蓓率先地淡淡和她打了个招呼,不同于昨天在车站重逢的那般。
贝苓友好地对她点了点头,问:“你也出来买东西回家吗?”
许蓓“嗯”了一声,然后纠正了一下她后面的说辞,“不是回家,是去范柠她们那里。”
贝苓多少也是猜到了。
许蓓是给范柠那一群人跑腿的。
而且小学那时候开始,贝苓也知道许蓓她妈平时是零花钱都不可能给到她的。就连平时的那点暑假自己打工挣的钱,都是要被一一全部搜刮走。
更别说她有闲钱买零食了。
贝苓也不知道说什么,不管是有没有离开这里去况城,她其实和许蓓也没有多熟络。
这次回来见到她,反倒是她主动地和自己打招呼。
“那个,你要去见见范柠他们吗?昨天还谈到了你呢,说是你离开这里去了况城……”许蓓拎着袋子,突然向她这般询问。
听到范柠的名字,贝苓心里就不由地升起一丝抗拒以及厌恶。
她到现在都能够记住,范柠带人将她围堵在厕所,把那脏水淋倒在自己身上的味道。
“你去找他们玩吧。”贝苓往旁边走去一步,“我并不想见到他们。”
许蓓揪着那两大袋子的手加重力道,手也被勒红了,“好吧。”
贝苓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她说:“许蓓,你要是不想被他们这样使唤,其实也可以不跟他们走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第四十八个春日
时间正好掐准在余晖渐然降落。
贝苓将最后一道烧茄子的菜也收汁勾芡完成。
她将菜盛好后将目光瞥过院子,俞惜正坐在外婆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惹得外婆直咯咯笑。
贝苓端着烧茄子走去前院对她们说:“我们可以开饭了哦——”
听到贝苓的声音传来,原本俞惜跟外婆说话嘴边挂着的笑都还没有收起呢。
一看到她出来后,俞惜当即就起身靠近了过来。
贝苓看她盯着自己的脸,“怎么啦?”
俞惜将桌上的抽纸扯过一张,轻轻地擦过贝苓额头处的那排细汗,“厨房做菜这么热,我都说了最后一道菜我来弄也行的。”
“你来我外婆家,我怎么可以让你下厨呢。”贝苓将烧茄子放在桌上示意没关系,“快尝尝我做的菜。”
小圆桌上刚好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很简单的一些家常菜。唯独那份最后做出来的烧茄子最是诱人,一些肉末则是在上面撒着,最后被酱汁淋上散发出浓郁的喷香。
“老规矩,手机先吃。”俞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完照后才拿起筷子。
俞惜夹起一块茄子,呼了呼热气尝了一口。
贝苓好奇又期待地问:“怎么样?”
俞惜还是被稍微地烫到了一下。
她边砸嘴边呼着气借此来散热那口茄子,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吃——”
贝苓急忙将水递给她,失笑地说:“你小心点。”
俞惜接过了水喝过一大口,毫不吝啬地对她大夸道:“真的好好吃!”
因为茄子本身就是先过了一遍油,到后续的焖烧酱汁的味道不腻不咸恰到好处,口感也很是软糯。
外婆则是有些小得意地插话回答道:“那当然,苓苓做的烧茄子可是最好吃的。”
贝苓也高兴地夹了一道茄子给她,“外婆,您也吃。”
俞惜见状,立马也是学着夹菜喊着外婆,“就是,您老人家快吃。”
一整顿晚饭下来,一大两小的围绕在前院桌前边吃着饭边聊天,有说有笑毫不生疏的氛围倒是真的像一家人。
贝苓去况城后,外婆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吃饭。虽然邻居偶尔会寒暄照看一下老人家,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趁着三个人吃饭热闹,中途外婆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碗筷回了屋里,再出来就是拿着自己酿的米酒。
贝苓看到老人家抱着那一陶瓷罐米酒,当即就要发话。
外婆却更是比她要快一步抢先说道:“苓苓,外婆就喝一点啊。”
自家酿的米酒度数确实不高,虽然外婆出院也有一两个月了,小酌一点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贝苓担心就担心在外婆一喝起来就没完。
“那就只能喝一点点哦。”贝苓帮她将酒罐子放在桌面上。
俞惜则是在旁边附和地说:“是啊外婆,我和贝苓都会盯着您的。”
外婆手里接过贝苓给自己倒酒的钵碗,“自从她去况城那边,平时老是在手机里头嘱咐着我不能偷喝酒,我可都没敢独自喝呢。”
“我今天高兴啊,苓苓带朋友回来玩还是第一次呢,搁在以前这里念书,也没少受闲话杂语的,出去外边了也好……”
贝苓给外婆倒酒的手也慢了一顿。
俞惜认真地听着老人家的话,头若有地点着。
外婆喝了几钵碗米酒后,又叹了一声气,“这孩子哪哪都乖,我多喜欢啊。她妈把她扔这不管,都是我拉扯她长大的,她一个人去况城那边我怎么放得下心。”
“知道她现在有你这么一个好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一点。小惜啊,你可要答应外婆,要好好陪着贝苓啊,别让她受欺负了……”
俞惜先前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外婆的时候,老人家都还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这会儿喝了好几钵的酒,倒像是把平日里所有的忧愁都吐了出来。
贝苓接过了外婆的钵碗,“好啦,外婆,都喝了好几碗了,不许喝了。”
外婆倒是也听贝苓的话,说不喝就不喝了。
米酒度数虽然不高,但是外婆双颊也喝得微微有些发红。她慈祥地看向俞惜问:“小惜,你要不要喝喝?”
贝苓率先替俞惜拒绝了,“外婆,你别勉强别人喝。”
俞惜倒是觉得无所谓,她也有些好奇老人家自己酿的米酒是什么味道的,“好呀。”
贝苓试探询问:“你真要喝呀?”
俞惜:“就尝一小口嘛,我都成年了。”
外婆立即就拿过了一个新的钵碗,“来,给你。”
俞惜接了过来。
在端起钵碗的时候,俞惜还能明显地嗅到米酒中带有的那一丝清甜,很好闻。
想必一定很好喝。
俞惜没有多想,直接对着钵碗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对劲。
贝苓在旁边憋着笑,“我刚还想提醒你呢,直接喝这么一大口,会很苦的。”
俞惜也不好意思吐出来。
含着那口米酒只得一点点喝下去,苦的味道中居然还带着一点点甘辛。
俞惜擦了擦嘴角,舌头都感觉有些发麻,“这真的是米酒吗?”
外婆在旁边笑出了声打趣道:“这是白米酒,本来是没有这么苦辛的,前些日子天气一下晴一下阴的,储存发酵可能没有那么好。”
俞惜这也才恍然大悟,“外婆,你居然不告诉我,就等我喝这一大口打趣我呢!”
外婆:“尝过这甘辛味儿的,你就知道好喝了。”
俞惜晃了晃钵碗里的酒,“可是这酒都苦了呀。”
贝苓替外婆说着话,问:“那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嘴巴里甜了?”
俞惜咂了咂嘴。
舔过嘴唇的时候确实也有些甜味了。
俞惜将钵碗拿起又喝了一点。
这次可没有刚才那般大口喝了,喝下之后后劲回味确实有一丝丝的甜,是能够接受的味道。
贝苓:“我没有骗你吧。”
俞惜点头,“是很特别的米酒。”
她说着,用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淌出的一丝酒渍。
贝苓见状则是拿过纸巾给她,“哎,怎么用手擦呢,不卫生。”
俞惜正打算要从她手里接过的时候,贝苓直接就上手给她擦过了。
就像刚才她很自然地给自己擦汗一样。
俞惜也不抗拒,嘴角不由自主地笑着。
月光下,俞惜看她眼神也极为柔和。
夹杂在这份温笑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让贴近的贝苓看得微微有些失神。
贝苓低着头,对她嘟嚷着:“你盯着我,笑什么啊……”
俞惜缓缓收起笑意,嘴硬着:“我有笑吗?哪有啊!”
这下换成贝苓笑了,“反正我可都看到了。”
外婆倒是没有理会她们这边。
老人家这会儿一门心思悄悄地给自己倒了一钵碗酒,还自以为没被看到这个小动作。
俞惜和贝苓立即就一起看了过来,“外婆,不许再喝下去了——”
///
外婆屋子的位置在村里的位置较为靠近田野,一到深夜除了由近到远望去的路灯,耳边就是窸窣草丛里的鸣虫声。
俞惜坐在院前,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外婆睡着啦?”
贝苓点头:“刚才给她擦了擦脸和身子,就睡下啦。”
老人家每次一喝酒就这样,加上刚才说话也比平时多了,将近差不多九点钟就犯困意睡着了。
俞惜也能理解。
贝苓走过来和俞惜一同坐在门槛边。
两个人的影子紧紧贴近着。
许久,贝苓发话说道:“俞惜,我还得谢谢你。”
俞惜手里本来把玩着一根从院前揪下来的草絮,听到她这样说侧头望了过去,“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谢谢啊?”
“我今天傍晚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许蓓。”贝苓没有直接说明原因,而是对她说了其他,“她有朋友,是范柠那一群人,可是她一点也不高兴。”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陪伴的人。
已经满足了。
贝苓仰着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亮悠然地说着:“而且你能和我回来这里,外婆特别高兴。”
俞惜明白贝苓说的是什么意思。
外婆无非就是想要贝苓过得开开心心,俞惜跟贝苓一同回来探望外婆,也是能让她放宽心一点。
“我和你说过的,从小到大,她老是牵挂着我。”贝苓收回眼神,心里难免想到了徐薇这个亲生母亲的对比。
俞惜原本靠在门槛边上,随后便直起了身子伸出拇指和食指来,正好落在贝苓的嘴角边。
然后,俞惜微微一捏将其上扬,贝苓的嘴角边就勾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贝苓表情茫然地被她捏着嘴角。
“别想那些不好的烦心事,现在你的身边有外婆——”俞惜对她一字一句地说,补充道,“还有我呢。”
无论怎么样。
你都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
贝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忍俊不禁说道:“俞惜,你是有特异功能吗?”
“为啥这样说我。”俞惜收回手后挑了挑眉,“那你举个例子,比如呢?”
贝苓沉思地想了一想,“我感觉在你面前,有什么烦心事情你好像都能一眼看穿,然后会让我别这么纠结。”
简直就像是有读心术的特异功能。
俞惜双手往后撒开撑在地面上,微微地往后仰去,“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能感觉一眼看到你有烦心事……”
“因为我很在意吧。”
无论是先前还是如今,对于贝苓的事情,俞惜也总是会很上心,很在意。
在意一个人,就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脸的。
所以才会全身心地替她排忧,替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第四十九个春日
寂静的深夜里,俞惜的话语说得很轻,也很清晰。
贝苓心里暖暖的。
她说,她很在意自己。
在平时,俞惜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种话来。
在话说出口前一刻,她倒是还觉得遵从着内心的想法。只是自己一说完后,待到安静片刻时心里才隐隐地涌上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俞惜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随后又清了清嗓子轻咳一下,眼神飘忽地看向了别处。
贝苓从始至终都侧目望向她。
俞惜的一系列小动作都被自己收尽眼底。
贝苓也不打破沉寂,而是自顾地盯着她。
她想看看俞惜能撑到什么时候,才和自己开口说话。
果然,在片刻不到的时间俞惜就说话了,她指着某处地方说:“贝苓,你看那边——”
俞惜的语气听起来有丝隐藏不住的惊讶,双眸在月光下像是亮了一亮。
贝苓循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外婆在院前的种植的那一堆花草丛里,有着零零星星的一点透黄绿色般的光亮闪烁着。
贝苓也看到了,“嗯,那是萤火虫。”
俞惜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萤火虫。
这也是现在夏天少有独见的。
小时候,入夏的夜晚她还能偶尔看到过几只。到如今,时隔十几年过去后,现在大城市里都已经无法找到萤火虫了。
不仅仅是大城市,哪怕是现在的乡下农村,都已经很难得遇到几只了。
可是在外婆的水乡小镇这边,居然还能够发现又萤火虫的踪迹。
这边都是田野多,树木草丛也多。
兴许也是这几天太过于炎热,过后再加上今天下了大雨,雨一停歇了就有些许萤火虫冒出来了。
“我们这里,很多地方都有萤火虫的哦。”贝苓也回忆着,在她的幼年时期外婆还背过她去田埂上边抓萤火虫。
贝苓说着说着,又和俞惜讲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俞惜便也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
“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田埂那边能不能看到。”贝苓看着院前那几只萤火虫忽而忽现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俞惜就很想亲自去田埂上一趟,“那我们现在去看看,好不好?”
贝苓看着俞惜从门槛上站起来,“哎,现在吗?”
俞惜:“是啊,我们可以找找看那里有没有萤火虫。”
贝苓看了看时间。
现在也就是晚上的九点多。
被俞惜这么一说,贝苓的内心里也带有着一丝期待和雀跃升起,答应着说:“好啊,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
///
田野的泥泞小路上,就只有俞惜跟贝苓两个人一同行走着。远处,有人家院前养着狗看门,夜晚时不时就传来几道狗叫声。
虽然时间还不算是特别晚,但毕竟也算接近深夜了。
月光下,俞惜突然就对贝苓问去,“来到外边,你会怕黑吗?”
“我没事的。”贝苓轻摇过头,“况且,你看我现在像是怕黑的样子吗?”
贝苓知道她这样问的原因。
大多也是记着她当时在学校旧仓库的事情。
不过贝苓没有说谎,她的怕黑程度也只是取决于在一个绝对幽闭的空间里,在外面的环境中是没有影响的。
况且,一路走过来都有着一盏接连一盏的路灯跟着。身边还跟着一个俞惜,贝苓才不怕呢。
俞惜这才放心了一点。
她还想说着什么的时候,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一个不平的小坑洼,整个人都踉跄地晃了一下。
贝苓一把就扶住了她,惊呼道:“你小心点!”
俞惜急忙站稳来,心跳怦怦加速着,“这路未免也太抖了吧。”
贝苓:“这里的路很不平坦的,要是白天还能看到路,到了晚上哪怕有着路灯照着也难免好走……”
贝苓紧紧拉着俞惜的手。
透过月光下,贝苓整个人都很是温柔地牵着她,“你要跟好我,可别摔倒啦。”
原本刚才还是俞惜走在两人之间稍前的位置,这会儿贝苓就像牵着小朋友一样带着她,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提醒她脚底下的坑洼。
俞惜腮帮子气鼓鼓的,原本跟在贝苓身后的步子腾地一下就迈到了前边。
贝苓没明白俞惜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她还以为她是想赶着去田埂那边看萤火虫,于是自己索性也迈开了步子,大步地走上前。
没几秒,俞惜又迈大了步子,跟贝苓的距离拉开着半个身位。
不过,两人的手至始至终也都还是牵着。
贝苓忍不住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腕,想让她走慢一些。
俞惜停顿了下来。
她转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贝苓开口:“俞惜,你蹿到我的跟前,我怎么带着你走啊。”
俞惜反而很是自然地说:“那就我来带着你走啊。”
听到她这样说,贝苓扑哧地笑了一声,“刚才不知道是谁,都差点要摔倒了呢。”
俞惜蹙了蹙眉毛,连忙辩解道:“刚才那只是一个小意外,接下来的路有我带着,保护你别摔了。”
说完,俞惜不容许她再反驳,牵过她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更牢固地握住。
“快走,还要去看萤火虫呢!”
贝苓在身后紧紧跟着。
拉个手都要掌握主导权。
想到这,看向俞惜直立的背影,贝苓不由得小声嘟嚷道:“幼稚。”
俞惜的声音在跟前响了起来,不大不小,“别以为说话小声,我可是听到了!”
贝苓抿笑着嘴。
说话的声调又加上了几分,她重复着对俞惜说:“幼稚!”
“幼稚说谁呢。”
“幼稚说你!”
“喔——”俞惜将头转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原来幼稚鬼说我幼稚。”
贝苓眨巴了下眼睛,过了两秒才顿时地反应过来,“你才是最幼稚的!你是大幼稚鬼!”
俞惜乐呵道:“我是大幼稚鬼,那你就是小幼稚鬼!”
两个幼稚鬼打打闹闹地一起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田埂处。
即使到了田埂处,萤火虫也不会贸然地飞出来。贝苓带着俞惜走到田埂的草丛堆边,用手轻轻拨开试探地寻找着。
只见草丛堆的深处,赫然呈现了像星光般的萤火虫。
“哇,真的有哎!”俞惜惊叹地说道。
贝苓带着她往上边走了走,“上面应该会有更多。”
田埂边往上走的高坡处种着一棵悠久的大榕树,旁边全是一些矮小的草丛堆。
“俞惜,你快看啊!”贝苓扯了扯俞惜的手,示意她抬眼看去。
俞惜抬过眼去。
只见高坡上的那棵大榕树下从远处看,周边草丛里隐隐约约地闪着萤火虫的光亮。
俞惜靠近那一堆光亮处,双手微微收拢地作着一副捧水的模样,缓慢地伸探了过去。
只见一只萤火虫就这么挥动着翅膀靠近过来,任由着俞惜把它自己包裹着。
俞惜顿时觉得心情都这小家伙被治愈了。
贝苓在一旁也是惊讶,她放低声音柔声地说道:“它居然不怕你哎。”
生怕将手掌上的萤火虫吓走了。
萤火虫在俞惜的手心处停留盘旋了几秒,就悠悠地飞去了别处。
俞惜收回了掌心,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欢喜:“贝苓,我们还真的找到萤火虫了。”
贝苓点头笑着说道:“我和你一起找到了。”
最恰巧的是,因为雨后的缘故风将云层吹得消散了一些。抬头望去深夜幽暗的天空,一眼望去都是漫天散布的星空。
萤火虫的亮光和深夜寂寥闪烁的星星,以及月亮,都是显得那么融洽。
都是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的。
俞惜和贝苓肩靠肩地坐在大榕树下,一起观赏着这片难得的美景。
“周围好安静啊。”
“嗯。”
“后天就要回去况城了,还真挺舍不得的。”一阵窸窣虫鸣叫声里,俞惜也不知道下一次来还能不能见到这样的景色。
贝苓接着她的话回答道,“哪怕这样的美景重现不了,我们可以去看别的。”
我们可以一起到任何地方。
只要能够一起,任何地方都可以是好看的景色。
傍晚下过雨,此时夜里打雾水的感觉很是明显。两个小小的身子依偎着,逐渐也都有了些困意。
俞惜撑起了身子将贝苓拉起来,“我们回去吧。”
她们回去的时候没有再走田野那边的小路,走的是水泥油柏铺的路段,免得将泥泞都踩回了外婆的家里。
虽然有些绕远路,但是也不算很远。
水乡小镇这边到底是淳朴的人间烟火气,生活节奏慢的同时,也更为充斥着市井气。
俞惜和贝苓刚走上大路,就看到了排排连着的店铺支起了大雨棚,木桌跟塑料椅拥挤又有序地摆放着。
地上的木签子和擦过沾有油腻的纸巾到处都是,无非就是各个做宵夜的大排档和烧烤摊,来吃东西的人一般都是当地自己人,特别多。
在靠近还没闻到各种炒面烤串的味道前,俞惜和贝苓就都循声发现了一群坐在大排档前面的众人——
“谦杰,我说你不会连咱们范柠都喝不过吧?”
“我喝不过?大陈你搞笑吧,你看她那杯量和我这瓶量是有可比性吗?”
“哈哈哈,这会儿犟嘴什么啊胡谦杰,说了要愿赌服输的!赶紧地起身给你柠姐我,唱一首《征服》来听听……”
那一群人围绕着坐在大木圆桌前挤满了位置,点的食物也都吃得七七八八了。
啤酒瓶罐都杂乱地堆积在桌上、地面上,这会儿嬉闹叫嚷的声音既高调又显眼。
“什么愿赌服输!我还没认输呢,我还能喝……”胡谦杰的声音高亢不甘地叫着,颤颤巍巍的身影明显是喝高了。
他说着,手里正要去拿过一瓶啤酒的时候,结果落了一个空没抓着,惹到周围人都轰然大笑着。
俞惜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想着要不要带着贝苓快速走过去,又或者看看哪里可以走。
贝苓大老远就听到了范柠直直打趣的声音,“你喝啊,你不是还很能喝吗?”
她脑海中似乎都能够重现,范柠那份不饶人且嚣张跋扈的模样。
整个饭局中,意识最为清醒也没有融入合群的人就是许蓓。
贝苓一眼就看到了她。
许蓓整个人都拘束地坐在塑料红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在旁边做着背景板。
“那个谁,你再开一些啤酒过来。”被叫作大陈的那个男生算是他们当中的做东人,他叫了叫靠近坐在放啤酒塑料冰箱旁边的许蓓。
许蓓立即走到塑料冰箱旁边,将好几瓶啤酒分别开盖后拿了过去,结果发现这群人又开始玩起了骰子。
大陈说完也参与了其中,并没有伸手过来要帮忙接啤酒的意思。
许蓓只好拿着自己走过去。
那群人边玩边叫哄着胡谦杰喝,许蓓就会意地将啤酒先递过去给他。
胡谦杰整个人都还被酒精弄得昏昏沉沉的,接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是没有拿稳。
“砰——”
玻璃瓶碎裂清脆的声音在地上回响。
里面的啤酒液体还都恰好地飞溅到一旁范柠的裙子上,她尖叫地喊:“许蓓,你做什么啊!”
坐在范柠最近位置的人也难以幸免被溅湿,“靠,搞什么啊。”
许蓓急忙解释说道:“我,不是我没拿稳……”
胡谦杰听到她这么说后,当即就粗言粗语地说:“干嘛,你的意思是我故意不接过来的吗?”
范柠也跟着说:“你还不是故意的,我
“我真的没有……”
“你他妈闭嘴,还在这辩解装给谁看呢!”范柠一点都没打算收敛自己的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拿个酒都拿不好。”
许蓓的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着。
“你还好意思哭,我这条裙子还没穿过几次就被你弄脏了,洗都洗不了我还没哭呢……”
一旁的大陈终于也是劝了劝,“算了,范柠。大家不都认识呢。”
借着酒劲,范柠不屑地啧过一声,“是,都认识,但也不是代表都熟悉。没事,你们玩吧,我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这话,当即就起身离开了座位要回去。
要是范柠就这么离场了,难堪的更是许蓓她自己。
她急忙走上前拉住范柠,“对不起,范柠,你能别这么快走吗?”
范柠白了她一眼,“走开。”
许蓓还拉着她,她一个不悦地将她推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到她一走,胡谦杰自然也是跟上哄着,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哎哟,真扫兴。”
没有人上前来扶过许蓓。
目睹了全过程的俞惜和贝苓都在原地沉默着。
还是俞惜先开口询问:“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走吗?旁边好像有巷子可以穿过去。”
贝苓垂了垂眸子,说:“再等等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第五十个春日
许蓓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疼得一时间也没能撑起来。
地上既油腻又肮脏,还有不少啤酒水渍溅到许蓓的身上,显得她很是狼狈。
他们这一桌人虽然都散场了,但是旁边附近都还坐着好几桌正吃着大排档的人。
瞥见到这边的动静,其余众人不禁都将目光向许蓓好奇地看了过来。
“哎哟,这群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些素质啊!”大排档的老板正在门口前支着一口锅炒饭。
他骂骂咧咧地冲着那一群离去的背影说道:“弄碎东西了也不帮忙收拾,哗啦地一下全部都走掉了,真的是哦……”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许蓓的心里也很委屈,情绪顿时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时,一个淡然柔和的声音在许蓓的耳畔处响起,“我扶你起来吧。”
俞惜也跟着贝苓一同过去。
发现店里人手忙不过来打扫,她便拿过旁边墙壁上放着的扫帚,“叔叔,我来帮你清理一下。”
大排档老板没想到会有路人愿意帮忙,咧嘴笑道:“小姑娘,那谢谢你了啊。”
贝苓边扶着边问向许蓓:“怎么样,你没被玻璃划到吧?”
许蓓跟着起身。
她却仍旧是低垂着头,眼眶通红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贝苓:“只是正好路过罢了,然后就看到了他们和你。”
“正好路过……”许蓓扯了一抹笑,原本茫然的眼神定了定,“只是这样吗?”
还是专门过来看她的笑话。
就像她先前,对贝苓那般熟视无睹的旁观。
她后面说的话声音太轻,贝苓并没有听到。
许蓓也没管着要擦拭一下身上沾上的污渍,整个人都伫立在原地不动。
虽然和她提过,贝苓却忍不住地再次说道:“许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范柠他们一直都没有把你当过朋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没必要……”
话都还没有说完,贝苓就感到许蓓整个人都僵了一僵。下一秒,许蓓一把将她扶过的手甩过,“是,是没必要!但是我也不需要你来同情我!”
俞惜手里还正倒着玻璃碎渣,循声看了过来。
贝苓也是被她这么一吼给怔住了。
许蓓内心压抑已久的委屈怒火像是在这一刻,随即点燃爆发了出来。
“我当然也不想在范柠的面前低声下气的,你是想同情我是吧?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好似一幅感同身受地的模样,站在一边这样子说教我!”
说来也巧,许蓓和范柠自小是同班同学,许蓓的父亲是在范柠的父亲手底交待下办事的,还是直属上下司关系。
虽然大人间的工作事项,一般来说是不会因为孩子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是,许蓓的母亲却势利地让她跟范柠打好交道,无论如何都要和她搞好朋友关系。
许蓓本来也是不愿,但是母亲却一直数落着她,“你也不想想,你爸在她爸手下干事,你们关系好点多少也是有那么一丁点能影响的,不至于你爸在生意上被穿小鞋!”
就连她父亲,也是这样认为。
对于许蓓向自己付出的讨好型友谊,范柠也不拒绝,她本就享受被人簇拥的感觉。
她身边还有着更多许蓓一样的朋友。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而范柠,最看不起的就是许蓓。
所以才乐意像耍傻瓜一样,愿意接纳着她加入自己的小群体。
许蓓明知道她在戏耍自己,却还要假装不知情一样。哪怕范柠上来给她一耳光,说不定她还得忍痛跟着笑。
许蓓吼完自己的委屈,又开始将自己的怒火讲述出来,“贝苓,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有条件离开这里,去了其他的地方上学,没有了范柠他们那群人针对和欺凌……所以这才会轮到我了!”
“若是你不离开这里的话,若是你还在这里的话,我也就不至于被范柠一回来就欺负!”
贝苓去了况城之后,范柠那群人确实是觉得无聊了。
就像是转移了一般,范柠在表面虽然不说,却在行为上处处针对着许蓓享受这种乐趣,其他的朋友有眼见力便也是不说破。
贝苓也是被许蓓这幅失控的模样怔住了。
她听着许蓓犹如对自己控诉不公一般的话,语气淡然地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我就应该好好承受着范柠他们的欺凌?”
“不是应该,是一直以来不都是吗?”这时的许蓓借着情绪说出来的话哪怕深知没有逻辑,同样的理智在这一刻也尽然消散。
她将自己内心真正所想的一切,都化作了语言脱口而出,“我也只不过是为了不受到欺负,才加入他们这群人当中,我一直都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这种行为……”
“明明我什么恶事都没有对你做过,明明我只是一个旁观的人……当时我不想让自己跟你一样受到欺负,我有错吗?”
贝苓被她吼的说不出话来。
那日,范柠带着一群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生将贝苓堵到厕所,一桶接连一桶的脏水泼过去……
只有许蓓没有接过来。
她逃避想罢了的眼神,让范柠心里挑着一根刺。
她明明是主导者,当中却还有着不服从的人。
“就是因为你,我才受到范柠的针对与排挤……”许蓓的一字一句都颤巍着说道,“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去承受这些啊?这明明是你……这明明是你应该去承受着的,我本来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要是知道会这样的话,如果还可以让我重新选择……”许蓓带着哭腔扯笑说道,“那一天,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桶脏水,然后泼出去!”
贝苓听着她的所有不公,终于开口说道:“你是这样想的?”
原以为,曾经在遭遇着范柠那一群人的排挤欺凌中,在他们那一群人当中还有一个不参与的,哪怕是旁观的一个角色。
就这一点,都能够让贝苓觉得不那么绝望。
——“如果说要去告发事情闹大了,你应该更难收场吧,而且范柠她家里人貌似在学校里有亲戚的,甚至会换来更大的报复……”
这是那时候许蓓私底下,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眼神躲避,语句却是清晰。
听到她看似善意的话语相劝,加上她的不参与。贝苓一直都认为许蓓在某种层次上,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没多想。
原来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竟是这样。
原来她心里一直都希望自己好好承受着这些欺凌,才算是她庇护着自身的办法。
直到贝苓离开这里。
在这之后,许蓓对自己的恨意原来有这么深。
“你叫许蓓是吧?”俞惜不知何时来到了贝苓的身边,没等许蓓回话,就继续补充道:“你这样的说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说你对与错。”
许蓓淌着泪,死死咬着下唇看向她。
俞惜:“你是旁观者没错,你也很可怜。”
“但是,你说贝苓就应该待在这里,好好受着那群混蛋的欺负……在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与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俞惜的话语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却字字都戳中着许蓓的内心所逃避的,“在我眼里,你不过只是一个给自己扣上旁观者字眼的施暴者。”
“你是一个自私的,无声的施暴者。”
///
在确认外婆还在熟睡后,俞惜将窗户小心地打开一点透气,随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外婆还在熟睡着呢,没被吵醒。”俞惜回到了贝苓的房间里,“我还给外婆开了开窗户透气。”
贝苓靠在床边上,对她浅然一笑,“好的。”
俞惜将拖鞋踢掉,接着上去床铺后伸了个懒腰躺下,说:“一回到这种满满都是大自然气息的乡下小镇,感觉早睡都是成为了习惯。”
贝苓看着她,问道:“可是天气这么热,你睡得着吗?”
俞惜看了看安静的空调和电风扇,无奈摆了摆手,说:“没办法,停电了睡眠也不能停呀。”
贝苓轻笑。
两人刚才从大排档那边走回来后,前脚刚一进门,院前屋檐处一直开着的小灯就熄灭了。
外婆这里和村里其他人家不一样,外婆所住的这块儿地方属于老村的区域了,电路什么的很多都老化了。
对于这里停电,贝苓早就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加上在傍晚时分又下了一场大暴雨,恐怕还有不知道哪里的电路箱被浇坏破损了。
“唉,可是真的好热啊……”俞惜闭起眼大大咧咧地仰着头,岔开腿摆在床上,短裤睡衣随之滑落了几寸到大腿处。
贝苓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
她俯下身子询问:“我要不去拿个扇子给你扇扇风?”
一片灰暗中,俞惜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她笑嘻嘻地问道:“我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吗?”
之前也不是没遭遇过停电,也是在这么一个大夏天,俞惜在床上翻来覆去热得不行。
见状,方嘉慧便拿过扇子在床的旁边给她扇着风,让她清凉那么一点点也好。
俞惜也就在这阵小小的清凉中渐渐睡着。
贝苓踩过拖鞋在地上走了出去。
她很快地就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东西,说:“外婆家里一直放着的大蒲扇,扇风可凉快了。”
说罢,就给俞惜扇着风。
俞惜巴适地翻了一个身,“嗯,就像是我妈妈在照顾着我。”
贝苓失笑着说:“那敢情,我现在是在当你妈妈啊?”
俞惜闭着眼说:“我小时候家里停电,我一喊热的话,我妈妈就也会这个样子,拿扇子给我扇风凉快。”
贝苓给她轻轻扇着风,没有说话。
俞惜一时间得不到回复,就以为自己这样说话让她想起徐薇来对比,不高兴了。
她急忙从床上蹦起来,睁开眼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了吗?你别多想啊……”
贝苓没想到她会突然起来。
她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多想,只是脑海里还是许蓓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俞惜将腿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默了几秒。
随后向她问道:“是难过吗?”
贝苓将扇子轻轻放下,“应该吧,多少也都是会难过的。”
若是说要做到一点都不去在意的话,那肯定是完全做不到的。
想到许蓓刚才那般失控的模样,贝苓的内心真的很是复杂,“原来在我离开这里之后,许蓓她对我有着这么大的情绪和恨意,我真的没有想到……”
“要是说,她这样的遭遇和我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好像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吧?你觉得呢?”
俞惜继续听着,“嗯,你说。”
贝苓将手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沉思着,“我不知道,我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说明这一切呢?好像,不管是什么样的角度,都不能来肯定与否对。许蓓也不想这样啊……”
就像是许蓓说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受到同样的欺负。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
俞惜将她的手轻轻拨开,然后握着说道:“肯定与否对,不应该是你和许蓓所要纠结的,就像她也不应该来责怪你,你更不需要愧疚什么。”
贝苓抬眼看她。
没有开灯的房间周围很黑,她依稀透过月光看向俞惜的脸。
“劝说许蓓的话,或许一两句还中听,因为你至少还愿意的,想要去拉她一把,她肯定是听到的。只是她不伸手接住,这是没办法的。”
“多了话,她会埋怨也理解。”
贝苓垂下眸子。
许蓓这么久的讨好型人格,加上她家里人对她巴结范柠的要求……
一时半会彻底改变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刚才才会如此失控地对贝苓吼道,无疑不是在发泄着这一切。
“不过,我觉得许蓓会有一天离开那群人的。”
贝苓回想刚才目送着许蓓的离开,似乎在俞惜话语过后,有了那么一丝坚定,“总有一天。”
一想到范柠那群人的所作所为,俞惜忍不住地还是谩骂一声:“烂人。”
“不说这些了。”贝苓拿过扇子,见到她像是整个人都要精神起来一样,“很晚了,睡吧。”
俞惜将一旁的窗户打开,“我们开个窗户透气吧,不能让你一直都给我扇着风。”
“哎,你等等……”贝苓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俞惜就已经将窗户打开了。
贝苓的窗户是那种老式菱形磨砂的,有保护隐私的作用同时也看不清外边。
被人打开的瞬间,月光更清晰地透了进来。
同时,一些挥着翅膀的小虫子和飞蚁也都进来了。
一只飞蚁袭来,俞惜大叫:“啊!”
她立马又捂住嘴,怕吵醒外婆的同时又往火速地床的另一边奔去。
贝苓也是被她这模样吓到了,立马关上了窗户。
她拿过纸巾将那只飞蚁抓走,“我刚才就想提醒你,我的房间窗户一打开就是对着外面街道的路灯,而且还有草丛那些,平时我都不打开的。”
加上今天还下雨了,什么小虫子飞蚁都趴在窗户上,想必都在晒着月光呢。
俞惜一脸还是惊魂的模样。
贝苓忍不住抿着嘴,“俞惜,你怕飞蚁呀?”
是的,她怕飞蚁。
俞惜在家能打蟑螂耗子,却异常地害怕飞蚁。
她看着扑棱白色翅膀的大飞蚁就起鸡皮疙瘩,“它很吓人哎。”
贝苓也不笑话她,“没事,我把窗户关好了。”
只是,今晚睡觉恐怕得热了。
俞惜用手扇了扇风,“窗户也不能开,你睡得着?”
贝苓也很无奈:“没办法。”
先前停电,她也差不多热到天亮一夜没合上眼。
俞惜思考了下,问:“二楼阳台那边没有路灯对着吧,是对着咱自己家院前的。”
贝苓听着她口中说出的‘咱自己家’心里莫名地一暖。
她对俞惜点了点头说:“是呀,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俞惜神秘一笑:“家里有多余的竹席吗?”
贝苓侧了侧头,表示不解。
俞惜:“我们要不要去阳台上,看月亮?”
///
俞惜将竹席拿在手上,贝苓拿着干拖把将二楼平台的水拖了干净,“好了,你可以铺开了。”
二楼阳台没什么杂物,外婆晒衣服一般都在院前晒。所以除了傍晚淋着过来的一些水渍,拖掉水渍,拿抹布擦擦墙壁后就很干净了。
俞惜双手摊开一抖。
不大不小的竹席立刻就展开了过去,刚刚好贴切着阳台,还有多余的空隙。
贝苓想着,要不要去卧室拿个小薄被过来,毕竟到了凌晨打雾水的话可是会着凉的。
俞惜将两个人的枕头靠在墙后边,身下坐着竹席,她一手拉过贝苓靠下来,“你快坐下来。”
贝苓执拗不过她,反正等一下回去拿也可以。
刚一坐下,俞惜就很自然地跟她靠了过来,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近着,贝苓都能感受到俞惜身上那份温热的气息。
“你看——”俞惜有些激动地伸过手去,她指着天上的月亮,“比我们刚才去看萤火虫,在高坡上看的月亮还要更加清晰。”
贝苓顺势地贴靠着她,“嗯,感觉也更亮了。”
俞惜详装躲了一躲,“都这么热了,你还对着我贴过来。”
说着,又腾出着一个身位,让贝苓更加舒服地贴靠过来,就像是一个臂膀空出来要圈抱住她一样。
贝苓笑着,立刻会意地整个人都顺势地贴去,“就要贴贴!”
俞惜脸上也挂着笑,自然地将她抱住后又用手挠了挠她的头,“傻瓜。”
贝苓的头发很柔很顺。
俞惜老早就想这么肆无忌惮地揉一揉了。
“哎!”贝苓伸出手轻轻拍过了俞惜,“我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俞惜说着内心的实话:“弄乱了,也是好看。”
贝苓被她抱着,只得仰过头来看她,“你也好看。”
被人夸好看自然是心花怒放的,俞惜嘟嚷着说:“你嘴怎么这么甜,这么会说啊。”
贝苓弯着嘴角笑着。
因为停电阳台无法开灯,却刚好是露天环境被月光温柔笼罩着。
清冷的月光弥散着。
俞惜微微低着头向贝苓看去,目光忍不住偏移地停留在她的唇上。
仿佛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沉沉地将俞惜的注意都映在上面。
眼前,全都是贝苓对自己展露笑颜的画面。
月光撒下,映照着她们。
俞惜盯着贝苓,贝苓也安分地躺在她的怀里。
有那么一刻,俞惜是差点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贴去。
贝苓也没有说话,原本放松的手突然莫名其妙地攥着自己的衣服,开始紧张了起来。
夜晚没有风,吹不到院前的花丛草堆。
周围异常安静,安静地能够到感受彼此之间那份近距离的呼吸。
仿佛要是再靠近一点,就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要是再靠近一点的话……
“苓苓——”
外婆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传出来。
俞惜和贝苓顿时都回过了神,却还保持着动作没有挣脱开来。
想着老人家突然醒来喊自己,贝苓就对俞惜投去一个柔和的眼神,示意她放开一下自己。
俞惜也松开了手,让她起身。
贝苓整理了下衣服,进去屋子问:“外婆,怎么了?”
她看着贝苓回去屋子里,自己则是就着枕头躺了下来。
“怦怦……”
俞惜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是心跳加速的感觉。
要是刚才贴上的话……
俞惜环臂抱着自己,嘴角边偷偷笑着。
这边,老人家大概也是被热醒了,想着贝苓和俞惜会不会也很热,就喊过了一声看看她们。
贝苓:“我和俞惜打算在阳台上铺着竹席凑合一夜,外婆您在房间很热吧?”
老人家以前省钱省电不开空调风扇都习惯了,这么点热压根就不是问题。
“我继续在房间开窗睡了,你们在阳台记得盖张小被子啊,别着凉了。”
“知道啦,外婆。”
跟外婆嘱咐了几句后,贝苓才回到阳台的。
一过去,就看到了俞惜的身子一上一下有规律地平缓呼吸着。
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贝苓偷笑着。
她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将刚才那张没来得及拿过的小薄被拿了出来,贴心地盖在了她的肚子部分上。
贝苓给她盖好后,蹲在一旁仔细地观察她的睡颜。
依旧和上次在草地上一样,还是这么恬静。
贝苓想了想,萌生了一个小想法。
她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调成静音,然后就着清冷的月光下,对着俞惜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俞惜的睡颜正好是侧着脸——
月光打下在她的眼睑处,睫毛的阴影垂落着。
侧脸线条更加柔和,少了几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那份清冷锋芒。
贝苓看着这张照片,心里觉得怎么样都看不够。最后她将手机关机放好,轻轻拈起薄被也给自己盖住。
她的枕头被俞惜摆好在旁边。
贝苓顺势地躺下一侧,她对着俞惜轻声说道:“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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