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天才微微亮。
昨天采访的时候，小陈说老人们喜欢早上出来溜圈，有时候能逛到山里去, 所以他们就专门修了路，安装了路灯和监控器, 还有工作人员陪同。
简昕和杜康就说要去感受一下。
昨天费漠就叮嘱：“这里温度比城市低, 你们穿厚点，还让人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件长羽绒服。”
简昕就觉得, 有点过于厚了。
一点都不好看。
她穿着睡衣推开了露台门去试试, 一个冷风吹过来, 直接冻蒙了，扭头就将羽绒服裹在了身上。
只是那一瞬间, 她也看到了，隔壁房间的帘子已经拉开了, 这是睡觉没拉帘子, 还是已经走了？
昨天贝昱隔着窗帘说完就走了，简昕也没露面，这会儿过去看，万一贝昱爱好特殊，只是喜欢不拉帘子睡觉，那也太尴尬了。
简昕就打住了好奇心，下了楼。
小陈已经等在外面了，都是一身厚羽绒服, 带着他们一路往山上走。
果不其然, 碰见了不少老人在遛弯, 每隔着一段路, 就有一个工作人员, 小陈解释：“老人们觉少，喜欢到处溜达，我们本来觉得很危险，想要劝说他们不要这个点出来，大冷天对心脑血管不好，但是他们忍不住，就干脆变成服务型，我们用服务确保安全。”
杜康忍不住竖了大拇指。
往上走，居然还碰见了费漠，他刚陪一位老人从山顶下来，见了他杜康就说：“费总，你这也起得太早了吧。”
费漠神采奕奕：“投资人要去机场，四点走的，我送了送，就没睡。”
小陈奇怪地说：“咱们这儿可是京市的大南边，离着几个机场都隔着一座城呢，昨天回京多好，还不用起大早，这不受罪吗。”
费漠显然不赞同她随便议论，瞪她一眼，小陈立刻闭嘴。
倒是简昕知道贝昱不是找罪受，他是推迟了行程绕了路专门道歉和邀请的。
挺感动的，但简昕还是没答应采访。
就跟她开始想的一样，连贝昱自己都说，京市晚报的平台太低了，她需要一个更高的平台，那为什么非要她专访呢？
不是冲效果，是冲人！
简昕感觉自己答应了采访，就好像是答应了对方追自己一样。
井雪罗宜丰在前，机会再好，她也退却了。
在有福村又待了一天，简昕和杜康就回了京市，将稿子写出来后，就在家躺平了——她感冒厉害了。
开始只是有点不舒服，现在直接鼻涕眼泪一起来，彻底歇菜。
简昕偏偏又不能跟好友们抱怨——
她感冒是于佳造成的，说了于佳要愧疚死。
还有一个天天不见人的乐宁，最近疯狂恋爱中，一个月没消息了。
至于乔楠更不行，肯定会来探病的。
简昕不是不知道乔楠的意思，如果乔楠正儿八经说出来了，她倒是可以拒绝，但乔楠偏偏打着朋友的名义，反倒让她的暗示不好用。
因此，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公寓里躺着，看B站学习了一会儿，又跑去小某书刷了一会儿视频，再追了会儿剧，就彻底无聊起来。
然后又捡起来微信群开始翻，就瞧见有个财经记者群里这会儿热闹的很，正在说贝科实业八卦呢。
简昕一边感叹记者们都有做娱记的潜力，一边深入潜伏了进去。
跟上次的画风不太一样。
真相只有一个：【贝嘉上任还以为自此走上了康庄大道，哪里想到第一周贝科就暴雷了。贝科和南城政府合作，投资了一个橘类农产品深加工基地，投资一期2.5亿元，结果刚刚签订合同，贝钦中就昏迷了。】
【目前首批资金都没有落实，所以贝嘉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筹钱给南城。但要知道，贝钦中是个一分钱当一块钱花的主，他的账上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流动资金，他躺了一个月，资金流动早就是问题。】
【贝嘉根本找不到钱。这不，已经急眼了。听说这会儿想起亲哥哥来了，不知道贝昱帮忙吗？】
底下一群人讨论，大抵都是不看好。
简昕做过过于贝科的专题，自然了解贝科运营模式，其实贝科看了来是家几十年的大公司，应该颇有底蕴，但并非如此。
贝钦中的口号就是只有前进才是胜利。
他从不给自己留后路，他觉得最好的发展就是不停向前，不停开拓。
这让他的从商经历充满了风雨，但偏偏这个人个人魅力强大，本事也是一等一，竟是这么几十年让他沸沸扬扬的闯了过来。
贝科站住了自然也就加固了他的威望，时至如今，早已不是前二十年那样的商业环境，但贝钦中早已在贝科形成了一言堂的固定模式，谁又敢违抗呢。
这就导致了贝钦中失败率增加，前几年就传出贝科实业资金链要断裂的消息，他却并不认输，反倒是越做越大，摊子也是越铺越大。
贝钦中有手段有人脉有魄力，还在贝科一言九鼎，自然可以维持现状，但贝嘉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呢？
简昕突然就觉得，贝昱离开京市出差，说不定就是躲开了，隔山观火。
虽然知道贝昱有的是办法不搭理贝嘉，压根不必躲出去，但简昕就是觉得这样比较爽。
在家里休了两天，因为贝科实业的热闹，简昕将公司法视频又从头到尾撸了一遍，虽然脑子昏昏，到好歹不是感冒的晕了。
老曹这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好了吗？明天来开个早会吧，顺便把转正办了。”
简昕就知道，这是有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简昕裹了一件风衣去了报社。
上楼的时候，倒是碰见个熟人于爽——她刚停好车，被一个男人拽住了车门，两个人正在激烈的说着什么。
风挺大，偶尔传来两声，男人在控诉：“你必须负责！”
简昕和于爽算是撕破脸了，这种八卦肯定不能看，她遗憾地摇摇头进楼去了，更遗憾的是，杜康居然不在，要不也能问两句。
这会儿还早，老曹已经在办公室，瞧见她伸出头，冲她招了招手。
简昕过去，老曹就说：“简昕啊，你来这一个月稿子做的不错，昨天开会，主编对你是夸了又夸，正好有个采访，挺重要的，点名让你去!”
说着，他就给简昕拿了个名片，简昕看了一眼，名片印的很是豪横，黑色卡片，镶金带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海潮集团CPO助理应韬和一个手机号码。
简昕对海潮集团略有了解，这是个庞然大物，主打产品海潮电器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国民品牌，只不过到了近几年，有些过时了。
前两年，还传出过海潮电器要破产的消息。
不过这家集团还算多元化，早在房地产兴起的时候，就开始投资，现在属于副业大于主业。
看样子的确活得不错，一位助理的名片就这么豪气。
老曹接着说：“采访的是CPO陶杉，他是海潮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主持海潮集团采购工作。”
简昕点点头，“我知道了。有资料吗？主要采访哪方面？放在周末版面吗？”
老曹就说：“不是，这是放在他们海潮集团的内刊上，他觉得内刊的水平不行，又跟咱们主编熟悉，每年都是咱们记者过去给他写的。”
“有方向。”老曹拿了份资料给简昕，“你好好看看，跟应韬约个时间。”
简昕留了个心眼，问了句：“那应该找相熟的记者去啊，怎么找我？这种人情往复的事儿，做生不如做熟。”
老曹倒是认同，他发现简昕这丫头岁数不大，阅历不低，说话很靠谱，而且又犹豫上次的事儿，他对简昕也是有点愧疚，说话就有些自己人的味道了：“原先都是小周去，本来也定的是他，小周突然请假了，这不换人。”
“但也是机会，海潮集团那么大，谁知道什么时候采访用得上，虽然不发晚报，但稿费很高，一篇五千，别跟别人说。”
这是金主啊。
简昕立刻保证：“放心吧。”
回到作为简昕就先翻了翻陶杉的资料，看着挺好的，国外名校毕业，带领着集团重新梳理了采购流程，建立了新的体系。里面还有各种记录，非常齐全。
简昕还在网上查了查，发现这位富二代的资料并不多，网上只有他离了两次婚的新闻，有人八卦第一任妻子是位空姐，第二任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女，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先就着思路打了大纲，有了个初步想法，才给助理应韬发了微信申请过去。
倒是很快通过了，简昕先发了一段自我介ᴶˢᴳᴮᴮ绍，随后就问何时采访合适？
谁知道不一时，应韬回了句：【没听过你，你写过什么？】
简昕以为这事儿是已经沟通好的，这反应显然是不知道报社的安排，她倒也不生气，喜欢什么样的记者采访这是别人的自由。
简昕把自己的几篇稿子电子版截图发了过去，然后就杳如黄鹤了。
到了下午五点下班前，简昕例行公事地发了条微信问：【应助理，请问什么时候采访合适？】
果不其然也没回复。
简昕就没再管。
这事儿说白了，陶杉和主编说好了，她也将该做的都做了，那么现在耽误下来，跟她没关系，这不是她能左右的。
第二天上班，老曹果然问起来，简昕就照实说，简昕还以为老曹得换个人呢，毕竟主编跟人家关系好吗，这种事情既然要做，自然要做的对方满意，否则这人情白搭了不说，还得罪对方。
老曹果然去跟主编商量了一下，没多久回复：“这个陶杉年轻气盛，架子大，你采访的时候，注意点，别惹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了主编，当天下午，应韬终于回了话：【将你的大纲发过来。】
简昕发过去后，又过了一天，应韬才给了准话：【周五下午两点，海潮集团会议室，不要带不相干人员。】
简昕回了个OK，这事儿终于定下来了，简昕就开始更为详细的准备。
杭城。
贝昱刚刚开完会，最近创海有个不错的投资机会，贝昱受邀前来考察，并非外界传说的躲贝嘉去了。
当然，贝嘉的确试图堵人，没堵着罢了。
石峰跟在后面，接了个电话，等着贝昱谈完进了车子，他才开口：“贝总，刚刚盯着陶杉的小王打电话说，简昕周五采访陶杉。”
第17章 虎狼之词
周五, 简昕按着自己的习惯，提前半小时到达海潮集团楼下，等了十五分钟, 将所有事过了一遍后，她才上楼。
到了说好的十五楼, 简昕给应韬打了个电话, 倒是接通了，却很快被挂断。
简昕短时间内不好再打, 只能在原地等待。
好在不多时, 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问她：“是不是京市晚报简记者？”简昕确认了, 他就笑着说：“应助理有点事走不开，您先跟我来。”
这种采访前的等待是正常的, 可简昕没想到的是，一等就漫漫无期, 无论怎么问, 对方的回答都是：“小陶总事情没有处理完，请您再等待一下！”
她有点烦，但工作就是这样，你受再大的委屈，没干好，回去还是要挨批。
毕竟挣钱哪里有容易的。
所以安安静静坐着。
一个小时后，终于，应韬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 冲着简昕说：“简记者, 现在可以开始了。”
没有解释, 没有道歉, 仿佛简昕这一个小时, 就是白等的。
简昕心里门清，这还是因为她不够出名，恐怕从一开始就没看上她，自然这会儿也不重视她。
她跟着应韬很快进了一个陶杉的办公室，陶杉正在打电话呢，见了他们进来，也没吭声，应韬就带着简昕站在了一边。
简昕也不是没采访过商业精英，不提卓一秾跟太阳一般灿烂，就是其他老板，再大的产业，都是礼貌有加的。
她这是第一次遭受这个待遇。
这会儿就不止烦了，还有点厌。
那个电话对方的人一直在说，陶杉只是偶尔嗯一声，可就这样，也没给简昕一个招呼。
足足打了十分钟，才挂了，陶杉仿佛才看见这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似的，冲着应韬问：“这哪位？”
应韬就说：“这是今天来采访的，京市晚报的记者简昕。”
陶杉上下将简昕打量了一番，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哦了一声：“没见过啊？挺年轻的，刚毕业吧，原先不是都周勋来吗？怎么叫你过来了。”
简昕不卑不亢：“周勋请假了，所以让我过来了。”
陶杉顿时嗤的一声笑了，“请假了？”
这声音里带着二分怒气三分不满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分含混。
简昕心念电转，感觉这周勋请假恐怕是故意的。
应韬在旁边回应：“说是妈妈生病了，回家伺候老人去了，她是新来的，稿子写的好，就派过来了。我瞧了瞧还成。”
陶杉都乐了，看着简昕问：“还成？还成我怎么没听过，随随便便拿人糊弄我？”
简昕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八成跟那个周勋有关系，现在将火撒她头上了。
那边应韬显然也没想到，陶杉脾气这么大，干脆就说：“要不先让她回去，等周勋回来？”
谁知道陶杉呵了一声，居然不同意：“那怎么行，那不是不给谢主编面子吗？让她写，写完不满意再说。”
这是摆明要炮灰她。
不过简昕倒是觉得，这也不错。稿子出来，质量如何，报社肯定能看到，她给报社交差就行了，至于这位，找他的周勋去吧。
简昕这才坐下，将笔记本和录音笔拿了出来，开始提问。
陶杉进入海潮集团后主要的工作就是梳理了采购商，进行了优化，为集团节省了三成的成本，所以简昕也是围绕这个来问的。
只是没几句，陶杉就不配合了。
“你说为什么啊，你看不看资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简昕回答：“那些是二手资料，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润色，如何比得了当事人的亲口陈述更真实，更有故事感，更有震撼力？”
“我想，您也希望写出的稿子，不是千篇一律的吧。”
陶杉这人很矛盾，明明是极其难相处的脾气，却总是笑，这次又笑了，“还挺会说？可我就是不想说，也不愿意要千篇一律的稿子，这就要你的本事了。否则，你来干什么呢？”
这是真没法干了。
简昕虽然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但如今米框子都被打翻了，折个头啊。
她把笔记本合了起来，平复了心情说：“小陶总，我是带着十分的敬业来做这次采访的，您显然不满意。但不采访看资料写稿子，我也写不好。不如这样，我回去换一下合适的记者，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陶杉就哈了一声：“你这什么态度啊，你们就这个态度来采访我的吗？我要跟你们主编好好说说这事儿。”
这就是个无赖。
她走了转头陶杉就得告状，她不走，这采访也进行不下去。
陶杉就坐那儿看着她，就好像看笑话。还说呢：“简记者，怎么不说话了？你们记者不是最会说话的吗？”
“不说你就写吧。资料都在这儿，下班前我要看稿子。”
什么人养什么狗。
应韬半点不劝，还点头：“简记者，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找来。要不，开始吧，这会儿还有三个小时。”
简昕其实脾气并不好，她在海市能忍着骑驴找马是因为三千块的房租和两千块的生活费。
刚刚没将东西扔在陶杉脸上，也是因为三千块的房租和两千块的生活费。
姥姥岁数大了，存点钱都是养老的，舅舅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哪里都需要钱。
她没有妈妈，也相当于没有爸爸，一点后路都没有。
没了工资，怎么办？
这就是没有支持的人生。
简昕咬着牙，磨着牙根，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坐了下来，打开了文档。
手上资料其实已经翻透了，即便不看都知道，她就是想做到最好，找到那些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刻，将这值得纪念的瞬间永久用自己的笔留下。
这就是做记者的意义。
但今天她不需要这些意义，她只需要将别人的东西换种说法就行。
可她的稿子不是给人当炮灰的。
她当记者也不是为了让人羞辱的。
凭什么。
简昕没忍住，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合上了。
那声音有点大，将陶杉震得眉头一皱，应韬立刻厉声说：“简记者你这是干什么？你就这种采访态度吗？”
简昕还没开口，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瞧见贝昱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简昕有种强烈的预感，贝昱是冲自己来的。
但很快，简昕就把这种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了，她觉得自己肯定脑袋进水了，首先贝昱怎么知道她来采访陶杉，其次贝昱为什么认为采访陶杉是件危险事，这不合理。
可即便这样，不知道怎的，简昕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惊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觉得贝昱在这儿，就可以安心了？
那边陶杉本来还想发火，甚至吼了一句：“不会敲门啊？”
但当看到是贝昱，脸上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腾地从大班桌后站了起来，声音里已经抑制不住的激动，笑着就小步迎了上去，“贝总，您怎么过来了？”
贝昱的目光这才从简昕身上收了回来，面对陶杉。
陶杉的手已经伸到了跟前，贝昱根本就没握手的意ᴶˢᴳᴮᴮ思，而是说：“我的女神今天工作，我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女神？
这个词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
简昕是反应了一下，才对上号，这满场就她一个女的，女神是她？
这……这是什么称呼？
这……这也不是贝昱能说出的话吧。
可偏偏，贝昱还是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样炙热的词语，不是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
甚至简昕看过去的时候，贝昱很坦然的跟她对望了一眼。
倒是陶杉和应韬应该是完全没想到，即便简昕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他们也没往那儿想，陶杉还说呢：“井若童不在这儿啊，贝总，你是不是走错地了。我正接受采访呢。”
简昕就觉得，贝昱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这个称呼太羞耻了。
可贝昱哪里饶得了她，“我跟井若童什么关系都没有，小陶总，你乱说话我要告你诽谤的。”
陶杉本来想说，井雪不是要把井若童嫁给你吗？顿时就闭嘴了。
不过他脑袋这会儿也转了起来，不是井若童，在这里，那就是……
刚想到，贝昱已经大步走到了简昕跟前，压根不容她躲避，站在了她的身边，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我的女神就是简记者。我是她的忠实读者，对她的文采十分仰慕，三顾茅庐求她帮我写个专访，也没能成功，听说今天她要采访你，我特意来取取经，发现不对啊。怎么？你不满意？”
第18章 厚脸皮
陶杉脸上都不能用吃惊来形容。
贝昱这个人, 在圈子里简直太出名了。
主要是这个人浑身都是故事，都是传奇。
贝昱十八岁之前，就是圈子里有名的纨绔, 后妈贾珊妮对他言听计从，他们这个阶层, 吃穿用都是最顶级的, 可贝昱身上的东西，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可偏偏这么捧着, 贝昱也上不了台面, 成绩差得要命, 总是倒数后几名，接人待物更是差劲, 一声不吭跟个木头似的。长得是不错，可瘦的跟鬼一样, 怎么看, 都不行。
所有人都说贾珊妮这个后妈当的不容易，摊上一个天生傻笨的儿子，多少心血也看不出来，太吃亏。
谁知道贝昱十八岁生日宴就干了件大事儿，他将蛋糕砸在了贾珊妮的脸上，当众跟贝钦中说：“我妈活着你就找小三生私生子，显然很嫌弃我们母子。可惜前几年我太小，脱离不了, 从今天起, 我们断绝关系, 我放你和你的小三私生子自由, 亲亲密密一家人去吧。”
贾珊妮每年都把贝昱的生日会办的很大, 年年没出过事，所以也未曾想那年会出事。
结果就是，半个资本圈当场知道了她是小三贝嘉是私生子，贝昱跟贝钦中闹翻的事情。剩下半个资本圈在半个小时也都知道了。
据说贝钦中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场让贝昱滚。
贝昱居然真滚了。
后来才知道，当年他妈妈余薇留下的股票分红，一直托管给了信托，这笔钱是贝昱成年才能自由支配，他不是傻笨，他是一直忍到了成年，终于爆发了。
有人觉得，有钱贝昱也不定能干出什么，更何况，贝钦中还放了话，谁也不许帮贝昱。
可偏偏贝昱如开了挂一样，第一笔钱就投到了当年还是个小网站的某购物网，此后但凡投资，从不失手。
不过寥寥十年，创海坐上了资本圈的头把交椅。
人向来都是势力的。
当年贝钦中放话封杀贝昱，去年父子俩个在某晚宴碰见，贝钦中却豁出去老脸跟贝昱搭话，让他有空回家坐坐。
贝昱的回答是：“上坟我会去的。”
就这样的贝昱，有资本有地位却绝对不好接触，如今他却对着一个女孩说是自己的女神。
不是我的熟人，我的朋友。
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姑娘。
而是女神。
这是个怎样神圣的词？
放在了简昕身上，他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贝昱一定很尊重，很慎重，很……看重。
陶杉不禁暗暗叫苦，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周勋躲他的气，却踢到铁板了。
不对，这不是铁板。
他还记起来，最近有人恶意收购海潮集团股份，他爸正在积极争取创海的支持。
自己这是踢到了钢板，混凝土墙，通天塔吧。
他按着自己的行为，都能想到贝昱会干什么，毕竟这也是自己常干的。
所以他下意识想笑，嘴巴里却泛出了苦味，不过门清路熟，当即就认了怂：“简记者，对不住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连贝总都是你的粉丝。我道歉。”
简昕这是真看了猴戏了。
陶杉的前倨后恭，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如果说刚刚那一刻，简昕心里放松了，可偏偏这一刻，她心里又不是滋味。
陶杉可恶吗？可恶。
简昕想让他道歉吗？想让。
可这种道歉，不是因为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因为贝昱在这儿。他是在屈服于贝昱的权势，甚至连话都是有眼不识泰山。
可能有人会沾沾自喜，有人会感激涕零，譬如罗宜丰，就是感受到了普通人和富豪的巨大差距，即便井雪曾对他侮辱至极，还是头也不回的苟合去了。
可简昕是个记者啊，记者的本职就是报道真相，寻找公平，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个高兴呢。
简昕拿起包，就想离开，却被贝昱一把抓住了，贝昱的声音很轻，“别着急。”他说。
简昕犹豫了一下，没走也没坐下。
就听见贝昱说：“我向来不屑于以势压人，毕竟我也是一步一步自己爬起来的，但并不反对以牙还牙，尤其是这种即便到了派出所也没办法讲道理的事情。”
“那就只能以怨报怨，让他知道，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他也害怕的，下次再想欺负人，就得收敛点。”
“对不对，小陶总？”
简昕一听就明白，这与其说是给陶杉听的，不如说是给她听的。
这是歪理，可偏偏又是通行法则。
在那些够不上法律却让人气愤无比的事件中，即便是记者，也会恨不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可以救人于危难，扶弱济贫。
简昕不得不承认，这事儿似乎也没别的找回来的法子。
倒是陶杉，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笑：“贝总，我怎么敢，我就是今天遇到点事，脾气有点大，不是冲简记者，就是波及，波及！”
他还重复了一遍。
贝昱淡淡地：“也就是说，不是我的女神的错误。”
陶杉这会儿只想赶紧搞定这事儿，自然使劲儿点头：“不是不是！”
却没想到贝昱脸色瞬间变了：“我的女神，名牌大学双学士学位毕业，观察深度，逻辑缜密，文笔犀利，我数次求一篇专访而不得。你又算什么东西，无缘无故为难她？”
陶杉真没想到，贝昱张口骂人！
他是海潮集团的三公子，从小也是众人捧着长大的，毕业后进入公司，人人都拿他当小老板，谁敢说句不恭敬的话？
这是第一次挨骂！
他真想骂回去，可偏偏那是贝昱。
他就跟被掐了脖子的公鸡一样，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愣在那里，还是应韬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呼哧呼哧喘起气来，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对，真对不住。我错了，我真错了。简记者，我真不是冲您，您大人别计小人过。”
他大概觉得，简昕要比贝昱弱势很多，还说呢：“简记者，您帮我说说。我和你们谢主编关系很好的。”
简昕淡淡地说：“小陶总可别这么说，我是个连问问题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对着资料写稿的普通记者。你我都没办法，何况贝总呢？”
刚刚简昕虽然合了笔记本，但怎么看，这丫头都是那种乖乖女，陶杉也没想到，简昕还会落井下石。
他刚刚讽刺挖苦为难无所不及，如今却是半句也不敢多说，只能忍着赔笑。
贝昱扭头问简昕：“这稿子必须写吗？”
其实现在可以不写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后面的事儿。
说实话，她就得跟主编解释为什么不写了，怎么闹翻的，恐怕又是拉拉杂杂一堆闲话。不说实话，只说陶杉不需要，恐怕就会对她的工作水平产生疑问：定好的事儿不行了，这是没处理好关系吧。
简昕就说：“主编派下来的任务。”
贝昱点点头：“那就写。不过，”他从资料中翻了简昕打印出来的采访大纲，扔给了陶杉，“小陶总你说得对，问问题太累了，你自己回答吧。”
他是驴啊，自己转。
陶杉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以势压人，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都是他刚刚玩过的，现在都还给他了。
这还不止，贝昱拿起录音笔摆弄一下，往前推了推：“自己拿着，录的清楚。”
陶杉倒是想拒绝：“这……”
贝昱就那么淡淡地看ᴶˢᴳᴮᴮ着他，陶杉的话就吞进肚子里了。
于是，他一手大纲，一手录音笔，开始回答：“我当年回来，就是觉得海潮集团还需要更规范化……”
“什么问题？”贝昱插了一句。
陶杉只能自问自答：“问：我为什么毕业后回到海潮集团，选择从供应商规范化下手？答：我觉得海潮集团很多地方不够规范，如果可以……”
贝昱手指敲了敲桌子，陶杉立刻停了下来，扭头看，就听见贝昱说：“小陶总，这话蒙蒙不知情圈外人就算了，没实话吗？那这稿子怎么写出彩啊。你是在为难我的女神吗？”
陶杉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只能实心回答：“我创业失败三次，赔了三千万，我爸说再创业就打断我的腿，责令我不回海潮，就断了我的信用卡，我只能回来了。”
“选择做供应商这一块，是因为只有这里有空位了，要不就得去下面分公司，我吃不了这个苦，我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
这可是没有过的资料，简昕一听知道，这稿子写出来绝对好看。
虽然只能发在内刊，这人又挺恶心，但简昕是个合格的记者，她想写好每一篇稿子。
她几乎立刻就有了很多新的问题，想要补充进去，当即拿了根笔，就想找个地方记在笔记本上，只是坐下后写完了才发现，她就坐在贝昱旁边。
这是个双人座沙发，两人相距不过一臂距离。
听说人和人的亲密距离与社交距离分界点是四十五公分，在这个范围内如果能够坦然相对，就说明双方已经到了可以促膝长谈的亲密关系，在这个范围外到一米二，则是社交距离，代表是熟人与朋友。
简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和贝昱居然可以坐的这么近？
她有点不适应，但却没觉得，需要远一点。
陶杉显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接受采访，不但要自问自答，还要自掘坟墓，将那点见不得人事儿，全部抖落出来。
所以等着一个小时的自说自话结束，陶杉的脸上只有如丧考妣一个表情。
他这会儿都没怒气了，只有一个想法：两尊大神赶紧走吧。
所以，答完了就非常殷勤地说：“简记者你看这样行吗？还有需要问的吗？我能说都说。”
简昕看了看自己的笔记，点点头：“可以了，我会尽快把稿子写完发给应助理，如果有修改意见，请尽快告诉我。”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陶杉心想，我找死吗？
不过他也知道，贝昱才是难缠的，所以，他有些心虚地看向了贝昱。
贝昱倒是没挑剔：“还成。”
陶杉松了半口气，他总觉得，贝昱喜欢说一半话，后面比较噎人，不敢全松了。
果不其然，贝昱看向简昕：“我倒是觉得，这么好的素材，只放在内刊，太委屈你的稿子了，要不，晚报也发一份吧。”
陶杉其实是不愿意的，这期内刊他本来就没准备发，到时候印一本忽悠简昕就行了，现在居然发晚报？那他底裤都掉了。
他知道，到时候简昕绝对出名，可他呢，他会成为圈里的笑谈！
但他敢跟贝昱说不吗？陶杉就屈服了：“可以可以，我没问题。”
陶杉那股子憋屈劲儿，简昕到了楼下还记忆深刻，忍不住嘴角上扬，结果抬头一看电梯门，就瞧见贝昱正望着她，嘴角也是噙着一股笑意。
简昕就想起女神两个字，有些不自在。
倒是贝昱，脸皮挺厚，竟大大方方问她：“现在心情好了吧？”
简昕突然想到了刚刚注意的一件事：“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是路过还是专程？”
“专程，为你。”
贝昱毫不掩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山来就你
“专程, 为你。”贝昱毫不掩饰。
贝昱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里有种异常的坚定，那种低沉的男低音仿佛如丝绸一般滑过简昕的耳朵。
就和那句我的女神一样, 让人免不了联想，忍不住脸红心跳。
简昕就想起了刚刚两个人的距离, 忍不住退了半步。
这点微小的变化落入了贝昱的眼中, 他心知肚明，简昕对他即便不排斥, 暂时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他的声音有条不紊：“上次跟你道歉, 提议专访补偿, 你并没有答应，我记在心里。听说你这次采访陶杉, 他是业内有名的纨绔，我不放心, 过来看看。”
“你不用心里有负担, 就当是我的道歉，接受就好。”
“当然，也请你原谅我的冒昧，使用了我的女神这个词语，但的确如此，我拜读了你的所有作品，发现你在认真地做着这份工作，在所有的采访中竭尽所能恢复事件的本质, 尤其是上半年的连锁店调查, 是我看到过的最棒的调查采访。”
他知道连锁店调查？
简昕是真意外了, 那是她在海市的文章——有人声称一个很出名的连锁店存在传销, 简昕为了查证, 直接潜伏进去，拿到了第一手资料，写出了长达万字的新闻调查。
原本这样一份报告，是需要大书特书的。
结果海市的主编却让她删减到了三千字，放在了角落发表，这也是简昕下定决心辞职的关键原因。
那篇报告最终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点点水花，然后石沉大海，再也不见，唯一让简昕安慰的是，她帮不少人逃了出来。
简昕没想到，贝昱居然看到了，还给了这么高的评价。
更何况，他还说：“你很优秀，而我再次抱歉，把你的优秀，当做了投怀送抱。”
上次的道歉是隔着一扇拉了帘子的门窗的，简昕看不见表情，只能听到声音。她知道那声音很诚恳，但未见之前，并不知道那目光也是如此的诚挚。
这份道歉，比之上次，更郑重，更认真，也更让人动容。
简昕本就不气了，如何能不应？“已经说过说开了，贝总不用总是记挂这事，不过我上次没有正式答复，没关系。”
那边贝昱的车已经开了过来，贝昱问她：“送你吧。”
那段45公分的距离让简昕心生警惕，笑着说：“不用了，你赶快忙吧。”
车子停下，贝昱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又看她，简昕心里漏跳一下。
毕竟，都是成年人心知肚明，如此大张旗鼓，郑重其事，真以为只是道歉吗？
?却不料贝昱只问：“那简记者，我们也见过很多次，算是朋友了吗？”
简昕忽的松了口气，她点头：“当然。”
简昕没把这句朋友当回事，她又不会去主动找这位朋友，以后应该会见面，但是她会保持距离的。
到了报社，简昕一进办公室，杜康就问：“回来了，顺利吗？那个应韬没为难你吧。”
简昕没多说：“还好，对了，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是周勋过去，周勋不是社会新闻的吗？怎么原先是她采访？”
杜康是老人，还是很知道的，立刻说：“她原先是咱们财经的一枝花，上个月调到社会新闻的，空出来的岗位不正好你来了。”
简昕这才知道，自己这位置原先是周勋的。
简昕坐了一会儿，就端了水杯去了社会新闻部，就瞧见周勋也在写稿呢，她过去敲了敲周勋的桌板，笑着说：“喝杯茶聊聊天吧。”
她俩其实没交集，但应该碰上过。
周勋一脸疑问，不过还是跟着出去了。
到了外面简昕单刀直入：“我今天奉命采访陶杉去了。”
周勋脸上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她想了想问了句：“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简昕点点头：“问我是哪根葱，为什么不是你去，我凭什么来采访？”
简昕也不是菩萨，平白无故被羞辱了一番，要不是贝昱赶到，她今天还不定要受多少罪呢。她总的问清楚怎么回事吧。
周勋听完后，脸上就带了愧色：“我以为我不去就没事了，真没想到他还为难人。”
她是个很干练的女孩，长得英姿飒爽，性格也很爽利，几乎没犹豫，就把事儿说了：“你受了为难，总不该什么也不知道，这事儿这样的，过去两年，他从咱们报社借记者采访上内刊，第一年是曹主任去的，去年是我去的。”
“结果他说要跟我交朋友。我不愿意，他追我挺轰轰烈烈的，可我有男朋友啊，后来躲不过，干脆就跟男朋友领证结婚了，他很生气，觉得受侮辱了，发了不少骂人的信息给我。今年又要采访，我为了躲他，就提前跳到了社会新闻，以为见不到就没事了。”
“我猜想他可能是以为今年还是我，憋足了劲儿想羞辱我，没想到你去了，那股子气没地方发，就撒在你身上了。你替我受了罪，真对不住。”
周勋说的很坦荡，显然她也没想到，事儿都过了这么久了，她人也没到，怎么就还迁怒呢。
“后续的事儿要不交给我吧，我来写稿子，跟他对接，这事儿ᴶˢᴳᴮᴮ你别管了。“
有这句话，简昕就不气了。
不过是个想要逃脱富二代骚扰的普通女孩罢了。
也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简昕这事儿已经完美解决了，陶杉压根不可能再为难她。
简昕就拒绝了：“不用，我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那你忙吧。”
周勋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显然对再次接触陶杉是很惧怕的，不过她还是愿意站出来，挡在简昕面前。
简昕喜欢她，笑着说：“你干的对，那个混蛋真不咋样，没男朋友也不考虑。”
周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使劲点点头：“谢谢。”
等着到了家天都黑了，于佳问：【采访怎么样？】
简昕跟她吐槽过应韬的态度敷衍，这是担心她。简昕就把事儿说了，不过我的女神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羞臊了，简昕没说。
于佳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昕昕啊，我怎么觉得贝昱……”
简昕打断她：“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不会再往前，就是普通朋友。”
于佳哦了一声：“不过我总觉得，贝昱显然是上心了，他可不是乔楠，你不愿意，就一直守在原地，贝昱的个性强势的很，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做好准备。”
简昕果断：“我不就山，山又奈何？”
话刚落，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是微信好友申请，她点开一看，列表里明晃晃躺着一个人，上面写着：贝昱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简昕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贝昱下午问她：我们是朋友吗？
她以为是个简单问句，原来落点在这里。
都是朋友了，怎能不加呢。
那边于佳等久了：“怎么不说话了，谁的信息？”
简昕没吭声。
于佳突然猜测：“贝昱？”
简昕不答，于佳不放过她：“贝昱加你好友了？”
简昕说不出的感觉，含混了嗯了一句。
于佳顿时哈了一声，“山来就你了！”
晓玲珑里，一帮朋友齐聚，今天的话题是卓一秾生日。
唯有贝昱迟到了。
徐枫茂正冲他不满：“你这是习惯性迟到，怎么，就你有公司，就你工作忙？”
贝昱不做争辩，直接倒了杯酒，干了。
卓一秾还不干：“平时这样就行了，今天不行。等会儿打牌咱俩搭档。”
贝昱向来不爱棋牌，每次聚会打牌，他都坐一旁。不过寿星发话，他也就应了。
等着开始，有人忙着摸牌，有人聊天，贝昱则时不时看看手机。
卓一秾挑着漂亮的眉毛，直刺刺地问：“昱哥，听说你为了个女孩，把周晓西收拾了。”
这事儿显然不止卓一秾知道，其他人都听说了：“是啊，听说英雄救美，周晓西直接骨裂，还被他爸又抽了一顿，关在家里，说是让他结婚，不准他出来胡闹了。”
“贝昱什么时候管闲事了？这肯定是人不同。谁呀，下次带来认识认识。”
大家议论纷纷，渐渐地就静了下来，看向了贝昱，贝昱就一句话：“有意思吗。”
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可惜贝昱一张扑克脸，没兴趣说，大家只能白兴奋，嘟囔着：“贝昱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一下吧，兄弟都不说啊。”
贝昱道：“别闹也别问，八字没一撇，不要败坏人家名声，打牌。”
可就是打牌，他也与平日不同，时不时看手机，显然是等消息。
只是六点的时候，眉间云淡风轻，七点的时候，似是等的消息一直未来，他的牌越来越狠，别说对家，就是卓一秾也吃不消，桌上一片愁云惨淡。
直到他手机突然响了一下，贝昱低头看，瞧见两条：【我是简昕】【你已经添加了简昕，现在可以聊天了】。
一群见识了贝昱杀伐果断的汉子，竟瞧见他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未见，先知道了简昕对贝昱的影响力。
各个在心里道：这是真放心上了。
作者有话说：
贝昱：我不但收拾了周晓西，我还收拾了陶杉呢。
第20章 特殊追人技巧
简昕加了贝昱好友后, 就一头扎进了电脑里，噼里啪啦敲起了稿子，等着写完已经半夜, 外面的风呜呜的刮着，她去开了窗, 一股子寒风冲了进来, 简昕生生打了个喷嚏。
再往外看，乌云遮月, 变天了。
微信里倒是热闹, 消失一个多月的乐宁终于出现, 在群里吐槽自己恐怕又要失恋了。
乔楠叮嘱她：“明天据说有雪，记得穿厚点。”
舅舅则问：“最近跟你爸联系了吗？你一个人在京市, 有个亲戚比没有强。”
罗宜丰还真发了信息给她：【欣欣，周末来家吧, 我翻出了一条你妈结婚时候的视频, 正好给你。】
简昕没搭理乐宁这个恋爱脑，罗宜丰这个负心汉，给乔楠和舅舅分别回了句知道了。
才关注到已经落在很后面的贝昱，简昕以为加了总要说点什么，结果贝大总裁居然一声没吭。
真是……正合她意。
陶杉这个稿子素材实在是太全面，而且自我剖析很彻底，简昕写的也是酣畅淋漓，一气呵成, 第二天早上又起了个大早润色一下, 开完会, 她就把稿子交给老曹。
老曹瞧见挺意外的：“不用给我, 你跟那个应韬沟通就行, 他们发内刊。“
简昕就说：“沟通好了，他们同意，而且愿意发在晚报上。”
老曹就惊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简昕，他可是采访过陶杉的，自然知道那家伙什么德行，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简昕就说：“要不您打个电话问问，我先出去了。”
老曹肯定不会随便刊发的，想了想给应韬发了条微信，还以为像原先那样，三四个小时也没回音，没想到几乎秒回：“我们小陶总昨天和简记者聊的非常开心，很信任简记者的能力，所以同意在晚报刊发。”
老曹看着微信都觉得对面换人了吧！
就陶杉那性情，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可再看看稿子，更是吃了一惊，陶杉原先都是什么形象？
为帮助海潮集团，关闭自己公司，回来效力的商界精英。
这个稿子可是将陶杉原本的形象全打破了，如果发出去肯定是石破天惊，依着他了解的陶杉，肯定不会同意的，怎么就愿意了呢。
可这对晚报，对财经部来说，是好事。
对广大读者，海潮集团的广大股民来说，也是好事。
老曹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安排了版面，还帮忙仔仔细细看了三遍，一切搞定就待排版后，他才出去倒了杯咖啡，脑袋有空想想。
简昕不简单啊！
她招进来就挺奇怪的，当时周勋刚走，空出一个位置。
本来就马上到了校招时间了，他们部门人也够，根本不需要来新人，结果谢主编突然说，有个合适的，周末面试。
京市晚报从几年前就不社招了，这次居然从社会上招聘，老曹惊讶的很。他以为是谁的关系，心里还挺不愿意的，结果面试那天，简昕各方面都很出众，他就歇了这个心思，觉得是人才难得。
但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这陶杉是一般人能搞定的吗？更何况，居然这么恭恭敬敬?
简昕今天任务不重，就一条新闻，中午稿子就写完了。
她昨天熬了大半夜，准备今天早早回家休息，结果遇上了个突发。
渝东集团的董事长姜渝东突然自杀身亡，员工堵了厂区要求付钱。
因为涉及财经，所以拉了社会新闻和财经两个部门的两名记者合作，一起去采访。
简昕因为闲着，就被派了出去。
简昕对渝东集团印象不是很深刻，就记得是家不小的企业，原先是一家机械厂，后来渐渐发展成了著名的零配件生产厂，在业内也是小有名气。
只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姜渝东的自杀，实在是因为他走投无路了。
渝东集团资金链早就有问题，为了继续控股渝东集团，姜渝东启动了员工持股计划，鼓励员工购买公司股份，如今这部分钱也赔光了，整个渝东集团就剩下个空架子外加外债累累，他老婆孩子资产早就转送出国外，自己干脆一死了之。
知道了这种情况的员工，怎么可能不愤怒，那可都是血汗钱？
简昕到的时候，就瞧见人坐了满地，各个痛哭流涕。
简昕一边采访，心里也是一阵阵难受。
等着回来，就是马不停蹄的写稿，真是低头天还亮，抬头月中天。
等着将稿子交上去，简昕抬头看看，记者们一般上午采访，下午交稿，晚上是编辑和排版校对的天下，他们部门早就没人了。
无数盏暗了的台灯下，只有自己这一盏是亮着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飘了雪，洋洋洒洒，如鹅毛般大，不过几个小时，竟是渲染的满世界一片雪白。
简昕用脑过度，浑浑噩噩的，木木地看了一小会儿，才陡然想起：还能打到车吗？
她拿起手机就看打车软件，果不其然，人满为患，根本约不ᴶˢᴳᴮᴮ上。
这里离着她租的房子说远不远，一共三公里，要不冒着风雪走回去，要不在单位凑活半夜，简昕想了想，还是回家好，路上可以清醒清醒脑袋，回去还可以洗热水澡，睡软床。
一路看雪景，拍照片。
等着回家，就发了朋友圈：“初雪。”
洗完澡出来，手机上就有了十多条消息，大部分朋友的评论都是：“哇，今年下雪真早！”“好漂亮！”“羡慕！”
也有关心的。
于佳：【走回来的？冷不冷，喝点热水！】
乔楠：【你怎么没说，我去接你啊。】
当然还有贝昱：【加班了？渝东集团的事儿？】
简昕其实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贝昱，可偏偏他的问题最精准的找到了她的偏好。
简昕是真想知道，他们圈内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儿的。
更何况，贝昱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员工持股计划，看似是激励，其实很多时候，都会沦为大股东的玩具，是非常大的隐患。】
简昕本科学的是新闻和财经，但有些东西，纸上谈来终觉浅，还是需要实践才能明白其中奥秘的。
而简昕才工作一年多，即便她努力好学，没有碰到过，就是盲区。
现在，有个人准备开讲，简昕是忍了又忍，还没忍住，回了贝昱：【怎么说？】
贝昱这会儿就站在窗前，外面的雪纷纷扬扬，他心情不错，慢慢地打着字：【因为动机复杂。这是一种防御性的策略，主要是控股股东为了防止野蛮人入侵，或者巩固地位……】
简昕本来想问清楚就算了，结果贝昱的知识储备惊人，无论她有任何的不理解，居然都能旁征博引，头头是道。
简昕一个没忍住，开了口，又一个没忍住，问了句然后呢，再一个没忍住，就聊到了脖子疼。
等着结束，她刚刚洗好的头发都干了。
她看了看表，回来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现在已经夜里两点。
窗外大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一个个就像跳舞的精灵，可爱又美丽。
简昕噼里啪啦敲出了最后一句话：【受益匪浅，谢谢。】
她以为贝昱也会说句不客气，最多是下次再聊之类的，谁料贝昱发来一句话：【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讲明白了，不如我提个问题，也让我查漏补缺。】
【怎么防止员工股权激励成为大股东控制风险转移的工具？】
简昕都愣了。
怎么就考上了？
她没同意啊？
可偏偏贝昱半点机会都没给她，又加了一句：【今天太晚了，早点睡，明天告诉我就可以，好梦。】
简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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