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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退婚

    ◎【一更】芙蓉暖帐度春宵。◎

    苏云卿从床上醒来是因为被窝变得有点冷了。

    指尖摸到身侧传来微微凉意, 意识缓慢地回流时,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拢着被子醒来, 揉了揉眼睛。

    程书聘见她从被子里冒出来的半张脸和毛了一点边的头发, 走过去把掀起的被褥拢到她背后,说:“今天周日, 你再睡会, 我把早餐给你拿上来。”

    苏云卿嗅到他身上的冷檀香, 抬头:“你要出门?”

    程书聘把她的头发捋顺:“嗯,不干活拿什么养活家。”

    苏云卿让被子裹成了一棵葱白, 摇摇晃晃地想动腿下地, 却发觉浑身软得不行, 整个人往前栽,程书聘低笑着把她扶住,叹一声:“就知道你一醒来, 我就出不了这个门。”

    “我现在就像一颗柠檬。”

    她语气忿忿。

    程书聘拿羊绒睡袍给她,“哪里有女孩说自己黄的?”

    苏云卿:???

    眼睛一瞪就圆了:“我是说我浑身酸!”

    程书聘动作微顿,而后道:“抱歉, 以后我会努力在交流上跟你同频,昨晚的互动和反应就很同步, 我相信以后的生活也是。”

    苏云卿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斯文得体的话, 撇了下脑袋不让他摸头, 结果因为力气有些大,身子又软, 一下就塌到另一边了, 被子直接盖住了她的脸, 头顶是男人低沉的笑声, 下一秒,他掀开她脸上的被子,膝盖压在床榻,把人捞到怀里搂着,心头喟叹了声:“芙蓉暖帐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苏云卿感觉他的手又不老实了,扭了下腰肢道:“你不如说最好一觉醒来就老了,这样直接退休不用工作。”

    “那可不行,老了怎么疼酥酥。”

    苏云卿捶他的拳头都软绵无力,“那你可要保重身体,等你退休的时候我还年轻。”

    他就坐在床边,让她躺回去,一手轻按着她饱满的额头,另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说:“我小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奶白色,出太阳的时候最喜欢敞开肚皮来晒,然后求着主人摸它,它的身子很暖很软,手心陷进去,连指缝都会被包裹,它最喜欢是从下往上,摸得越快,它越兴奋,但也不能一味求快,例如遇到上面的两处就要停下,仔细地绕,让它舒服了才行,不然忽然收手,她就会像昨晚那样发脾气咬人。”

    苏云卿咬唇,指尖抓着脑袋下压着的枕头,耳边是他温柔的低醇嗓音,男人衣冠楚楚地玩弄怀里的猫咪,直到小猫从掌中滑走,他才顿住动作,说:“你知道猫咪享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吗?”

    苏云卿瞟了他一眼,“你是想我也这么做,拿猫咪说事。”

    程书聘眉梢微挑:“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苏云卿哼了声,“有的人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程书聘一副被冤枉也甘愿的态度:“猫咪享受的时候前爪会踩奶,就踩在主人身上。”

    苏云卿眼眸愣愣,男人左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捋下衣袖,慢条斯理地系上袖口,温文尔雅地朝她微笑道:“昨晚你的前爪,就是这么对我做的。”-

    寓园一到周末就比之前要热闹,佣人们也有假期,没有工作自然散漫一些,连程宴时都要亲自下厨。

    因为他昨晚从圣诞老人那里收到了一套厨具,内心对童话的真相陷入迷茫,但这不妨碍他从厨房里拿了鸡蛋和面粉开始试玩他的小厨房,苏云卿给他把灶台的水池都接好了,陈慕瑾都惊呆了,一开始还怕他烫到手,后面开始拿手机录起视频。

    “再过几天宴时就得回家了,到时候这行李恐怕还得多两个箱子。”

    奶奶话音一落,苏云卿有些愣住,再看向此刻专注玩儿童厨房的小孩,说:“最近天气冷,等开春暖一点吧,国外也不过春节,我们这儿还有意思。”

    陈慕瑾笑道:“书聘也要回去,到时候你们俩一道送我们,刚好就当结婚度蜜月了。”

    苏云卿给程宴时倒水的动作微顿,“他要回去?”

    陈慕瑾听她反应,奇怪道:“书聘还没跟你说吗?”

    苏云卿垂眸,抬手揉了揉脖子,掩饰道:“我最近都在学校,昨天忙得太累就睡了,没来得及听他说。”

    陈慕瑾这才笑回:“最近是天冷,你上楼去休息吧,我跟宴时这个年纪可都睡不长。”

    苏云卿扯唇笑了笑:“不了,之前忙学校的事,手里别的项目放了下来,一会我约了人要出门。”

    陈慕瑾见状叹了声:“你忙,书聘也忙,这结婚了,孩子是头等的事啊……”

    苏云卿站起身道:“奶奶,我上楼准备一下。”

    陈慕瑾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让苏云卿打断,老人清了下嗓子,没再说话。

    苏云卿之前的秀场结束后接了几个订单,还有一些艺人跟他们借活动的出场高定,于是下午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就出去跟沈燕燕他们对接。

    “我说你现在就是个阔太太,赚这几个辛苦钱干嘛啊,我要是你,没有吃早餐的概念,睡到自然醒,生活管家伺候着,无聊就拿老公的卡去购物买珠宝和名牌包,在这受什么罪。”

    苏云卿站在大风口翻了翻手上的设计图,开口道:“你都会说了,用老公的卡。”

    她想到之前求程书聘买了个工厂,还想着怎么盘活呢,哪里还有心思躺着。

    没一会有助理来跟她们对接工作,几个人进来开放区聊天,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谈代言的事。

    “你们瑞鎏这个珠宝品牌还真是坐了顺风车,最近势头很好啊,怎么就搭上程氏集团了,有关系也带带咱们呗。”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业务员,苏云卿听见段家的“瑞鎏”品牌,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我看是我们少东家跟他那个未婚妻退婚了生意才好起来的,一退婚我们就接了笔大单,后来又跟程氏合作,这名声打出去,还不翻身吗。”

    苏云卿手上的笔尖一顿,墨渍洇入纸中。

    那头的谈话又传来:“可是两人感情好端端的,怎么就退婚了?”

    “那天我在董事长办公室听到了他跟儿子吵架,说如果不是退婚了,他们没现在的日子。你知道程氏大BOSS的夫人是谁吗?我们少东家以前的未婚妻,想不到段叙清为了钱被逼着退婚。”

    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落了过来,苏云卿眉心蓦地蹙起,这时对接的助理走了过来,说:“您好,衣服先放到这儿,如果挑中了会联系设计师过来改。”

    一旁的沈燕燕皱眉,“这些高定存放条件都很讲究,就这样放在你们这儿?要不我们再等你家艺人试好了衣服再走,可以吗?”

    这个助理显然是不想搭理沈燕燕,脸色有些不耐烦,“我们还有工作要忙,不然等活动那天再送过来吧,不合身就算了。”

    沈燕燕还想说什么,这时旁边正在谈代言的男人开口道:“晓敏,我们这儿可以等,你先让郭姐试吧,我看他们拿着行李箱不容易。”

    沈燕燕转身朝帮忙说话的人看去,一脸感激道:“谢谢啊。”

    “客气。”

    “云卿,我拿衣服,你图纸拿上。”

    沈燕燕说着,却见苏云卿还愣在原地,胳膊肘撞了撞她,苏云卿才回过神来,说:“好。”

    一直到艺人试完衣服出来,那几个谈代言的业务还在门外等着,苏云卿收拾时朝他们走了过去,“冒昧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的,段叙清为了钱被逼着退婚,是什么意思?”

    几个男人见眼前走来道聘婷的美人身影,脸上顿时笑起,说道:“美女这是也要八卦啊?”

    苏云卿客气道:“我跟段叙清是朋友,他没跟我提过你们说的这些事,是不是误会了。”

    那个西装男双手插兜,笑道:“害,什么误会,不过这些都是私下传的,事关老总家事,我们这些打工的当然不好说。不过我们刚才都是闲聊,您可千万别让我东家知道啊。”

    苏云卿眉头蹙紧,朝他们略点了点头,“刚才谢谢你们了。”

    这时候沈燕燕走在前头,见苏云卿没跟上,忙喊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说:“我让陈延帮你们送回去,我有些事要先走。”

    沈燕燕“诶”了声,却见苏云卿拿着手机往马路边走了过去,自家有车却打车。

    这阔太真是与众不同。

    然而没等她使唤陈延,就见他径直下车去追苏云卿了,姑娘步子往边上一避,沈燕燕皱眉,怎么了这是?

    陈延:“夫人,您要去哪儿,我送您过去。”

    苏云卿抬手捋了下被风吹起的长发,因为天冷脸色冻得愈加雾白,扯了扯唇:“你送我同学回去,我打车就行了。”

    陈延凝眉,还要走前一步,却被苏云卿叫住:“我总该有选择坐什么车的自由吧?还是说,你现在想强迫我?”

    后面那句话事态严重,陈延步子定在原地,只见苏云卿上了辆出租车,他目光扫了眼车牌,迅速转身拉开车门,朝还怵在原地的沈燕燕道:“我会安排另一个司机来接您,抱歉。”

    “诶,不用,我自己叫车就……”

    沈燕燕话没说完就看见车屁股开远了。

    周末的路况不算拥堵,陈延转了下方向盘,车身拐进了一处别墅群,苏云卿坐的出租车停在门口,逋下车,还没站多久,就有道挺拔身影走上前接她。

    陈延浓眉顿时皱起,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几声冰冷的嘟响后,那头终于接起,陈延语气鲜有的着急:

    “老板,夫人去了段家见段叙清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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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勉强

    ◎【二更】她逃他追。◎

    苏云卿距离上一次踏入段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段父段母将退婚书送到苏家后, 她就没想过再见面,但此刻,她听了那些流言多有不适, 朝段鸣道:“段叔叔, 当初我们苏家债务缠身,您在那个时候跟我提退婚, 我完全能理解, 毕竟家族间的联姻至少另一方不能拖后腿, 但现在我跟叙清已经解除婚约了,外面那些流言是不是要澄清一下。”

    她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面的段鸣微微惊诧, 目光朝段叙清看了眼, 扯唇道:“云卿,这种事并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越去管越是描黑, 等时间过去自然就淡了。”

    苏云卿指尖攒在手心,沉了沉气:“他们说段叙清是为了钱被逼退婚,怎么好像是我强迫他一样?”

    她话音一落, 坐在身旁的段叙清开口道:“云卿,这不关你的事, 是段家对不起你。”

    苏云卿目光看向对面的段鸣夫妇, 态度有些硬:“我现在嫁人了, 不想这些事影响我和我丈夫的生活,尤其还牵扯到段叙清。”

    段鸣脸色一沉, “云卿,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好像我们故意把事情闹成这样?如果不是你丈夫……”

    他话到这里忽然让妻子按住了手, 语气一戛。

    苏云卿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凝眉道:“叔叔,我丈夫怎么了?”

    段叙清看了眼苏云卿,朝段鸣说道:“爸,当初我在苏溪,你们半道说车子出了事,结果我去到就把我带走了,回来跟我说和云卿退了婚,这件事我一直不认。”

    “你住嘴!”

    段鸣突然沉声喝住了儿子的话,猛地把苏云卿吓了跳,年轻的男人依然梗着脖子:“我不能被污蔑,云卿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嫁人,这是一辈子的事!”

    段鸣站起身指着段叙清道:“现在云卿已经嫁人了,我们段家多得程书聘的提携才有了新的发展,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感情用事!”

    段叙清瞳仁紧凝,眼皮绷着看向段鸣:“多得程书聘的提携?那他为什么提携我们,因为他有愧!”

    段母忙拦住这两父子,朝苏云卿道:“云卿,你跟阿姨过来……”

    “砰!”

    “啊——”

    段鸣一拳砸向了段叙清,吓得段母惊叫出声,“你做什么啊!”

    苏云卿愣愣地呆在原地,段鸣从前对他这个独子引以为傲,悉心栽培,从来没吵过架,此刻竟然动手打他:“段叔叔,有话好好说,您动手做什么?”

    段鸣直接把段叙清拖走,骂道:“你再多说一句,你是不要这个家了是吗,是要我们段家的心血毁于一旦是不是!这天底下什么女人没有,比苏云卿漂亮的,优秀的多的是,她现在已经嫁人了,你就不能给我安安分分守好公司吗!”

    段叙清被打摔到地,唇角抿血,脸上却挂着冷笑,盯着段鸣道:“当初云卿的爸爸去世后,如果不是我拒绝退婚,坚持跟她在一起,你们以为现在能得到程书聘退婚的好处吗?你们现在是趴在她身上吸血!”

    “逆子!”

    “砰!”

    青花茶盏堪堪擦过段叙清的侧脸,砸向他身后的墙面,碎裂爆响,震在苏云卿的心头。

    “退婚的好处?”

    苏云卿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段鸣:“所以在苏家有难的时候……段叔叔并不是……真的要退婚,而是,收了程书聘的好处?”

    她的语气尽量平静地叙述,一双清眸凝在段鸣夫妇身上。

    段母此时护在段叙清身前,朝苏云卿道:“云卿,念在阿姨这些年对你的感情,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成吗?”

    苏云卿再看向段鸣,想笑,心里却凄凄惶惶,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原来也是可以骗的?”

    段叙清从地上站起身,朝苏云卿走过去,牵过她的手往门外走,这时段鸣喝道:“段叙清,你给我站住!”

    “当初要订婚的是你们,退婚的也是你们,婚姻在你们眼里就是买卖,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你们爱公司比爱我多了!”

    段鸣怒道:“我看这个婚是退对了,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苏云卿步子顿在原地,挣了挣段叙清的手,男人神色一怔,回头看她:“云卿?”

    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我今天是来好好谈话的,不是引发矛盾的,我只是想弄清事情,吵架并没有用。”

    段叙清下颚紧绷,“是我爸先动的手。”

    他的眼神里有些楚楚可怜。

    苏云卿心情却如过山车般悬空难落,转身朝段鸣道:“叔叔,苏家有债务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你们早不退婚,晚不退婚,刚好是那天?”

    刚好是程书聘来求娶那一天?

    段鸣脸色微凝,认真看向苏云卿,说:“那天你去程氏办公大楼遇到我,是我第一天看见他。”

    她抿唇扯笑,“我想问的是,你们那天是不是收了好处,所以来退婚的?”

    段鸣夫妇神色倏忽为难,“云卿,一直以来我们都把你当成未来儿媳对待,真心的付出……”

    “我知道了。”

    苏云卿缓缓一笑,说:“看来我至少还有一点价值,可以报答你们这些年的照顾。”

    “云卿……”

    段叙清要去牵她的手,她却轻轻背在身后,朝他笑道:“谢谢你,段叙清,真心的,我们还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我今天来也是不想你被说那些闲话,其实我们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谈。”

    说着,她朝段鸣夫妇微微鞠躬,礼数周到:“承蒙关爱,我在申城的长辈不多,以后有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办会办的。”

    段母无奈轻叹一声,“云卿,阿姨还是当你是我的女儿。”

    苏云卿莞尔笑,目光却是淡的,生她的,认她的,她都没能得到完全的爱。

    “云卿,叔叔也没什么事求你办,只是,你今天来段家听到的……”

    段鸣的话意有所指,苏云卿笑了:“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是从您这儿听来的。”

    段鸣顿时松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苏云卿已经知道真相了。

    段叙清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她平静而认真地看他:“叙清,就算我跟程书聘离婚了,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但是谢谢你今天为我说的话,祝你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年轻男人那张俊逸的脸庞蓦然怔住,良久无法回神。

    苏云卿走出大门时,抬眼就看到一抹挺拔利落的长身站在路旁,这儿是别墅区,有严格的门禁,但程书聘想去哪儿不能进去呢。

    她却有一瞬间的犹豫,定在了门口,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段叙清的声音:“云卿,我送你。”

    话落下,他也看到了程书聘的身影,目光却没有惊愕,而是意料之中:“程老板是在云卿身上装了监控吗,怎么她去哪儿你都知道,生怕她跑了啊。”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程书聘却不生气,只是缓和一笑:“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云卿出门太急了,我是来给她送伞的。”

    苏云卿这才看到他双手下撑着柄黑伞,人伫立在黄昏下,高大而神秘。

    他这样说的时候,她反而要说一句:“谢谢。”

    走下楼梯时,程书聘自然过去牵她的手,段叙清眼里覆满心疼,“云卿……”

    她接过程书聘的伞,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吻了道软意,而后朝段叙清道:“不用送了,我先生来接我。”

    段叙清一直觉得苏云卿的内心是干净而澄澈的,这是她的生活环境养出来的品格,两人从前相处融洽,因为他们觉得彼此性格相似,爱憎且黑白分明,可今天她的这一句“不用送”,好像在对他说:人生的路途会遇到很多花,但我不是你的那一支。

    他内心涌起空落的悲伤,好像因为没能保护好她,又好像是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的痛楚,最后不得不承认,苏云卿哪怕是知道了这些,依然会走向程书聘。

    就像他们送来的那份贺卡上的照片,一瞬间将他隔绝在了两人之外,那是他无法参与的世界,而苏云卿在里面。

    他看见程书聘自暗夜里朝他微微笑来的眼神,说:“段先生,有空到我们家坐坐。”

    程书聘牵着苏云卿的手,夜里的风透着细丝般的凉,好像为今晚的大雨攒着劲,程书聘引她到车上,她却轻声说了句:“我想走走。”

    他依着她,苏云卿认识这里,知道怎么走出大门,怎么走到马路,这里没有地铁,但是有公交,每到周末都会有人来公园玩耍,她站在了公交车牌前,橘黄色的光映落,她不用看站牌也知道坐哪一趟车,而这时,车站透明的雨棚开始砸下了冬雨,冷意窜入心头。

    程书聘的手在这时握紧了她,苏云卿说话时唇边荡开薄薄白雾,挡在两人视线之间:“这几天如果没事,我想回苏溪一趟。”

    程书聘垂眸看她:“回去几天?”

    苏云卿说:“可能时间有些久吧,刚好有元旦假期,你有事的话可以不用陪我回去。”

    程书聘语气顿了顿,说:“好。”

    她心头被雨水缓缓漫延,她想到奶奶说过几天要和程书聘回去,回他以前住过的家,可他到现在依然只字不提要带她一起。

    她垂着眼睫,这时候公交车停落,门逋打开,苏云卿便要松开他的手,说:“陈延的车开来了,你别跟我上公交,不适合你。”

    程书聘没说话,手把她牵得牢牢。

    苏云卿站到扫码机前,对他说:“我要刷卡。”

    他这才松开,只见她滑开手机屏幕将镜头朝凹槽里一放,滴的一声,扣费成功,接着她将手机揣回兜里,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排座位。

    “欸,先生,你还没投币!”

    这时公交司机朝程书聘喊了声,男人步子一顿,拿出手机,问:“怎么投币?”

    公交司机顿时不耐烦,这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开口:“你打开手机微信,搜索一个小程序……”

    热心肠的姑娘话到一半,却见看程书聘把手机揣回兜里,朝司机道:“您稍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太太。”

    一句话,对面那个女孩话音截住。

    苏云卿坐在靠窗的位置,感觉身旁坐来一道长影,问她:“怎么扫码?”

    她语气淡淡:“不会坐公交干嘛上来?”

    程书聘:“我有钱。”

    苏云卿心里的气被这句话倏忽点燃:“那你去找愿意要你钱教你的人,不要勉强不愿意教你的人。”

    程书聘的长腿局促地挤在狭窄的位置间,此时玻璃窗外撇来雨丝,他双手撑在伞柄上,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勉强。”

    苏云卿扭过头去,“我现在坐的是去高铁站的车,不是回寓园的车,程先生,我们不同路,再勉强只会越走越远。”

    男人气息沉落,拿出手机开始滴滴嗒嗒地输入查询坐公交车的方式,接着站起身握着公交车杆走到刷卡机前滴响,然后回来,坐到她旁边,说:“刚才在段叙清面前亲我,是故意给他看的吗?”

    苏云卿扬扬下巴:“是啊,让他看看我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会为了钱把自己献给一个男人。程先生,相信以后你也会发现我是一个多么势力的女人,不是只有你会伪装。”

    听到这话的程书聘轻笑了声:“段家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是一个好甲方,我也连带着沾光,还要认我当女儿。”

    程书聘听到这话眉头一凝,“这件事应该跟我商量一下,我不想无端端多一对要孝敬的岳父岳母。”

    苏云卿觉得程书聘真是无耻至极,若不是因为段家最后那点请求,她真是要当面拆穿他!

    于是忍着脾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应了吗?”

    他问。

    “没应。”

    程老板松了口气,苏云卿冷笑:“你怕什么?”

    程书聘说:“家里的那些钱我只想用来养你。”

    苏云卿抿唇,“不用,我能自力更生,就算离了你我也不会饿死。”

    男人眉头凝起,大掌去牵她的软手,说:“酥酥,别说这种傻话。”

    “跟你在一起才傻。”

    “怎么从段家出来后你就这副脾气,是不是在他们那儿受了气?”

    “你这个人就不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吗?”

    程书聘认真看她:“我自认为硬件都行……”

    苏云卿忙捂住他嘴巴,再抬眼看,好在今天周末又下雨,车里人不多,她定了定神:“闭嘴。”

    程书聘没反抗,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公交车开过几个站,苏云卿下车,推了推他。

    男人也不出声,跟着她下车,这会大雨瓢泼,她拢紧外衣,头顶就让人撑来一道大伞,她垂眸没看他,径直往地铁的电梯进去。

    程书聘这次见她拿出手机,他也跟着拿出来,看到界面上的中文字,输入,他的学习能力强,一下就找到了地铁的扫码程序,但还是耽搁了一点,因为要验证身份。

    这时苏云卿直接扫码过了闸,男人开口道:“云卿,等等我。”

    苏云卿根本不会理他,他最好回去,只是在坐电梯下去的时候见程书聘湿了肩头的西装,心里又像被戳了一下。

    她说不上来的滋味,程书聘是从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吗?

    地铁门打开的瞬间,身后有道身影疾步冲了过来,苏云卿甚至听见他在缓缓喘气。

    地铁里的人就多了,苏云卿双手环胸地站着,程书聘怕她跌了,面对着她长手抓住栏杆,说:“云卿,你扶这。”

    苏云卿摇头,“我怕脏。”

    程书聘看了看自己紧紧握着栏杆的手,想松开,又谨慎,就这样纠结了几个站,又跟她下车换乘,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高铁站。

    从申城到苏溪镇的高铁是一个小时一趟,买了票直接刷身份证就能进,程书聘自然也没买过,这回眼睁睁看着她过了闸机,抬手揉太阳穴,一米九的大高个在高铁站彷徨。

    最后还是问了服务台才弄清楚怎么买票,因为买得晚了,也只有无座票,赶到月台的时候眼瞅着苏云卿进了车厢,一节节地找了过去,发现她旁边已经坐了人。

    一个身躯臃肿的大爷。

    程书聘沉了沉气,朝他道:“先生,能跟您买这个座吗?”

    苏云卿靠在窗边没回头。

    大爷皱着一张脸,抬手揪出了衣领里的大金链子给他看。

    苏云卿唇边抿笑,不愧是大爷,于是朝程书聘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花钱买到的,程老板。”

    程书聘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还撑着雨伞,问:“先生,如果您的太太莫名生气了,应该怎么哄?”

    大爷脸上一笑,说:“那还不好办吗,花钱啊。”

    苏云卿扭头看他,前一秒还觉得这个大爷靠谱!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程书聘却说:“但我太太品行高洁,视金钱为俗物。”

    大爷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可就难办了,你得花心思。”

    程书聘点头:“心思花了不少,但花心思的时候又花了钱,她就没看见我的心思了。”

    大爷叹了声,“害,那真是难。”

    苏云卿觉得这个大爷在糊弄程书聘,但这个男人还要问:“您除了花钱还怎么做的?”

    大爷:“给她做饭。”

    程书聘:“做了,嫌我的菜咸。”

    苏云卿:???

    大爷:“给她送花?”

    程书聘:“养了一池的荷花,又买了一个温室花房。”

    大爷“嚯”了一声:“你太太还真挺三贞九烈的,甜言蜜语会说吗?”

    程书聘点头:“每天变着花样,白天和晚上的称呼都不同……”

    “程书聘!”

    苏云卿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

    气鼓鼓地瞪他,这下大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然后轻咳了声,说:“这你爱人?”

    程书聘微笑:“真金白银。”

    苏云卿说:“我在你眼里也是真金白银的钱对吗?”

    程书聘道:“云卿,真金白银只是一个比喻,你不要误会我。”

    苏云卿冷笑:“误会你?什么时候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程书聘永远不会错。”

    程书聘眉头微微凝起,无奈地轻声道:“就算你错了我也没有惩罚你不是吗?”

    苏云卿气得想原地打转,“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苏云卿气得想站起身,但是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大爷抢先了,“行了行了,这位程先生,座让给您,你们吵吧。”

    苏云卿气到一半,程书聘居然笑意盈盈地朝大爷道:“谢谢。”

    苏云卿眼睁睁地看着程书聘西装革履地坐到自己身边,“你有没有良心,知不知道尊老爱幼?”

    程书聘一脸无辜地摊手:“可是那些先生是主动让的。”

    “他明明是被逼的!”

    程书聘牵她的手,缓声道:“你为什么觉得是我逼的?我并没有要求他让座。”

    “但你在这里打扰他了!”

    “那他大可以让我们出去。”

    苏云卿咬牙小声道:“你又使这种手段扮无辜,我算看清了,你明明就是故意跟我吵把人赶走的!”

    程书聘松了松领带,拿出手帕给她擦额头上的水珠,小声道:“还是酥酥懂我,我现在就想出去开个房,跟你大吵特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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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水色

    ◎【二更合一】白白软软。◎

    苏云卿生气时一抿唇, 脸颊就会鼓起来,眼睛瞪圆,像只圆乎乎的小猫脑袋, 程书聘给她擦了脸上的雨水后, 指腹戳了下她脸颊,贴脸道:“怎么了, 宝贝?”

    程书聘擅长引人卸下心防, 但此刻她正在心里吭哧吭哧地砌起铜墙铁壁, 回想当初跟程书聘也不是没闹过,但都被他以柔克刚化解, 最后还稀里糊涂地到了床上, 说是伺候她, 后面得了好处的也是他,而且好像突破了那层关系后,他的欲求变得越来越茂盛。

    她靠坐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要睡会,你别打扰我。”

    程书聘看她双手环在身前,上身腰肢不自然地扭缩在角落里, 似生怕碰到他,只好把外套脱了下来, 轻盖在她身上, 知她要把衣服撇开, 程书聘就起身往车厢中间走了过去,让她扑空。

    他掏出手机看见陈延的电话记录, 就靠在晃动的墙边, 把号码拨了回去。

    陈延:“老板, 我问了下午跟夫人在一起的同学, 查到瑞鎏公司的几个业务代表今天刚好也在,他们跟夫人说了几句后,她就急着要去见段叙清了。”

    程书聘眼眸暗冷,语气淡道:“这么巧。”

    陈延:“今天这个艺人是瑞鎏准备签的代言人,说是那天大秀后瑞鎏推荐她穿夫人设计的高定,我怀疑时间是刚好碰上的,当时在等候室里他们还出手帮了夫人。”

    程书聘敛下眉眼,拇指和食指碾了下,鼻子短促地吸了口气,“不用查了。”

    电话那头的陈延语气凝重:“可是老板,夫人可能是听见了关于您背后做的那些事,如果真是段叙清搞鬼让夫人故意听见,那您就可以反将一军,解除误会了。”

    听到这话,程书聘轻笑了声,说:“陈延,你有空去找个女人谈谈恋爱。”

    陈延语气一窒。

    程书聘把手机挂断,往另一节车厢走去,找到刚才给他让座的大爷,说了句:“刚才谢谢您,一点心意。”

    说着,程书聘把身上的钱包给了他。

    大爷眼睛睁睁,顿时一股浩然正气涌来:“使不得使不得。”

    程书聘浅笑:“还请您再帮一个忙。”

    高铁快到站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苏云卿迷迷糊糊睡了觉,睁开眼发现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心里有一瞬疑惑,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拐了不成。

    车门与月台间有几步没有遮挡的距离,苏云卿抬手在头顶挡雨,刚走到等车的地方,逋转眸,眼前经过一道熟悉面孔,是刚才坐在隔壁的大爷,她礼貌地点了下头,大爷却皱起眉头:“你还跟你爱人吵架呢?诶呀,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吧。”

    苏云卿抿抿唇道:“大爷,是他的问题。”

    “我知道这夫妻吵架都是男人的问题,但我刚才看他去找车厢的乘务员了,说他手机和钱包都丢了。”

    苏云卿眉头一凝,“怎么会这样?他没说。”

    大爷脸色着急道:“他说你在睡觉,他自己先去找找,你说这大冷天还下雨的,你一走他怎么办。”

    苏云卿还站在原地不动,只说了句:“知道了,谢谢您。”

    大爷朝她挥了挥手走了。

    手机里传来姐姐的电话,苏云卿接起,说:“喂,姐。”

    “云卿,我现在正去接你,大雨都堵在了外面,你等等。”

    “噢,嗯。”

    苏云卿挂了电话,抬头看头顶的雨雾,这时有清理垃圾的乘车员出来,苏云卿见状,问了句:“您好,刚才是不是有人丢了钱包和手机,一个男的,穿着深灰色西装,很高……”

    “噢,那个大帅哥啊,知道,刚才已经好几个姑娘来问过了。”

    大姐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妹妹也想收留帅哥呢。”

    苏云卿语气戛住,“我……”

    “不过没戏啊,人家刚才见老婆下了车,已经出去找了。”

    苏云卿眉头一皱:“出去,他能去哪儿啊?没钱没手机的。”

    说完苏云卿心里又气又恼,“程书聘这个大傻子。”

    她往候车室外走,隔着栏杆就看见外面有不少穿着皮夹克的黑车司机在揽客,虽然此刻瓢泼夜雨,但程书聘生得出挑,丢在人堆里很好找——

    “先生,您去哪儿?”

    “富春街。”

    他一边说一边挽起湿水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那枚镶钻百达翡丽。

    那司机眼神一晃,精光道:“快上车快上车!”

    程书聘语气微顿:“但我身上没钱,到那儿我让人出来给您成吗?”

    “当然成,帅哥快上车,瞧您这一身淋的值不少钱吧……””程书聘!”

    就在程书聘踏上黑车的瞬间,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他长腿一顿,转身,隔着雨帘看见一团雪白朝他跑了过来,他长手挡在她头顶,说:“不是把伞留给你了吗,怎么没撑?”

    苏云卿一把将他往外拉,“离了苏溪我才不管你死活!”

    程书聘步子还顿在原地,说:“我已经谈好了,坐他的车去你家。”

    这时一旁的黑车司机连忙劝道:“诶诶诶,说好了的怎么又不坐了,大雨天的耍我呢。”

    苏云卿朝那个师傅说:“他没钱,到了我家我也不会给他出车费钱!”

    司机笑道:“大不了把他这身行头卖了呗。”

    程书聘见苏云卿拉着他走,他耐心问:“云卿,坐这辆车怎么了。”

    苏云卿气冲冲地看他这个大麻烦:“我姐来接我了!”

    程书聘额头的碎发嗒着雨水:“你也不会让我上车,我又不认识路。”

    苏云卿语气一噎,刚才那一路她确实根本没搭理程书聘,“那你回申城,你去我家我也不会开门给你进的!”

    程书聘:“那就在你家门口坐着。”

    苏云卿:“……”

    程书聘说完转身要上面包车,苏云卿直接扑到他怀里,双手拦腰抱住他,咬牙道:“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卸了喂苏溪河里的鱼。”

    程书聘动作一顿,大掌贴在她头顶,没有反抗地被她牵着往另一处的乘客上车点走去。

    苏云卿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西装扔给他,气哼哼道:“我买票,你现在给我回申城去!”

    说着拿出手机检索车票,显示十一点十分,停运。

    程书聘双手环胸地看她,“买到了吗?”

    苏云卿瞥了他一眼,镇静道:“你生活无法自理,就不要逞强。还有,不要见了谁就说给钱,一副我很有钱,生怕别人不来宰你的样子。”

    程书聘听她骂的时候还低着头,也不知是在悔改还是死不悔改。

    苏云卿:“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程书聘轻咳了声:“我在这里站一天要饭,能买到回申城的车票。”

    苏云卿:“……”

    “是把你的衣袖放下来,藏好手表还有戒指,你是想被人剁掉吗!”

    说完她瞪了程书聘一眼,却见男人的目光凝在她身上,“那就剁掉好了,谁让我惹你生气了,活该被千刀万剐。”

    苏云卿水眸怔了怔,又听程书聘弯腰看她:“你怕我上了黑车被别人剁手,这个概率那么小,但你还是担心我。”

    她轻轻张了张唇,顿时有些慌张:“我没有!”

    程书聘:“你一直在生气。”

    苏云卿反驳:“我没有。”

    程书聘紧接着又问:“你还喜欢段叙清。”

    苏云卿烦躁叛逆道:“我没有!”

    话音一落,程书聘眉梢一挑,桃花眼攒着笑看她。

    苏云卿湿润的眼睫愣愣地抬起看他,“你别得意!”

    程书聘轻笑了声,“别紧张,这个我持保留态度。”

    程书聘何等聪明,苏云卿又不擅长掩饰,更不会撒谎,就是跟程书聘结婚这件事当初也不敢跟家里人讲,此刻被他一语中的,她直接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有轿车的车灯自雨帘中射来,她刚要走下台阶,忽然手臂让人握了回去,后背撞上他的胸膛,男人抬手用外套当雨披,挡在两人头顶。

    她垂了垂眸,程书聘又来了,总是表现出她无法抗拒的温柔让她难以指责他。

    这样他以后不管做了多大坏事,只要她能接受的阈值提高,那他就不当回事。

    此时苏云嘉下了车给两人开车门,“这大冷天的,快点上车。”

    车厢里暖意涌来,苏云卿窝在角落里不吭声,苏云嘉看了眼后视镜,说:“知道你回来,我让珍婶熬了桂花红糖汤圆羹。”

    听到这,苏云卿眼睛才有了点光,“我正好饿了。”

    苏云嘉瞟了程书聘一眼,“书聘,怎么没自己开车过来?”

    苏云卿转眸看向他,只听男人淡定道:“云卿说带我体验一下坐高铁。”

    苏云卿:“……”

    这时苏云嘉笑道:“那是,你在国外不知道,咱们国家高铁又快又舒服。”

    苏云卿窝在角落里眯眼,说:“我睡一会。”

    苏云嘉这时隐约听出她情绪低落,见妹妹闭着眼睛,只好暂时闭嘴。

    等到了家,珍婶已经站在门口拿伞候着了,见到程书聘改口叫姑爷,但神色有些拘谨,倒是程书聘客气接过伞,道:“谢谢。”

    “二小姐,房间收拾好了,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吧,瞧这一身淋得。”

    苏云卿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她现在冷得直哆嗦,还不忘跟珍婶说:“我洗完澡就吃汤圆。”

    等她前脚迈入房间,后脚有道暗影跟了进来,她说:“前面有客房。”

    “你如果想让姐姐知道我们吵架了,那我就出去。”

    “诶你!”

    程书聘垂眸看她:“我看苏小姐还是不要跟她说,刚才进门我看了眼客厅和后院,没有男人的东西。”

    苏云卿皱眉:“什么意思?”

    程书聘:“你姐夫搬走了。”

    苏云卿清瞳一愣,就要去开门求证,却让程书聘单手拦腰抱住,“别让她烦心。”

    宽阔的大掌从腰身往上滑,隔着濡湿的旗袍透进来热意,她避开的动作慢了一拍,“我先洗,你在外面晾着。”

    程书聘目光扫了她身上一眼,喉结微不可察地一动,而后点头。

    苏云卿刚才一进门就褪了外套,此刻身上的夹绒旗袍浸透了水,贴黏在肌肤上,水色斑驳染出一片,她吐了口气,烦躁地换下衣服。

    正洗着澡,浴室外有人进来,是苏云嘉的声音,但听不太清楚程书聘跟她说了什么,等她洗完澡出来,房间又只剩下程书聘一人。

    “我姐姐刚才说什么了?”

    男人边摘下领带解开纽扣,边朝桌上的糖水抬了抬下巴,苏云卿走过去,双手轻轻烫在碗面取热:“你问了我姐夫的事了吗?”

    程书聘纽扣解到了最下,苏云卿一抬眼就看到他半掩半藏的线条,忙撇开目光。

    “我们的事都还没弄清楚,你倒关心起别人。”

    苏云卿汤勺在碗里搅了搅,汤圆白白软软的,一口下去软绵粉糯,“我会弄清楚的。”

    程书聘说:“你姐给了我一套你姐夫穿过的衣服,我看了下,不合适。”

    苏云卿看他:“你还挑剔了。”

    说话时嘴巴含着一枚汤圆,语气囫囵。

    程书聘进了浴室,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水声,苏云卿看见桌上还放了一碗汤圆,就只拿了自己的空碗出去,路过苏云嘉的房间,苏云卿心里的犹疑还没问出口,就让苏云嘉叫住。

    “刚翻出来的,看了眼,没过期,你们用吧,别浪费了。”

    苏云卿顺手拿了过来,看清是计生小工具后脸颊顿时发烫,“姐,这,不用!”

    苏云嘉叹了声:“书聘斯文,你又保守,之前我忙工作没教过你这些……”

    “姐!”

    苏云嘉见她红透了的脸,抬手捏了捏,说:“我妹妹幸福最重要,别像姐姐这样。”

    听到这话,苏云卿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姐夫怎么没看见……”

    “我们分居了。”

    苏云嘉语气平静。

    却在苏云卿心里掀起浪涌。

    木愣愣地把碗放到厨房后,回来就见程书聘已经躺在了她的床上,心里闷闷的:“把桌上的汤圆吃了。”

    程书聘此时在看苏云卿放在床头上的书,说:“抱歉,湿衣服都被我换下来了,实在不方便在苏小姐房间衣冠不整。”

    苏云卿脸色一僵,瞥见他露在被子外的性感锁骨,忙拉开衣柜从里面找被子给他捂住,结果翻了半天发现被子在最顶层,于是踮起脚尖去够,下一秒,头顶有道长手替她把被子拉了下来。

    苏云卿感觉到身后压来的磅礴热浪,心脏骤然紧缩,不敢回头:“你快躺回去!”

    程书聘:“酥酥,气了一晚上了,总该给我个交代。”

    苏云卿忙缩进衣柜里,要把门拉上,结果男人手一抵,她眼神又不敢乱飘,忙抬手捂住,程书聘叹了声:“围着浴巾呢。”

    苏云卿这才半信半疑地睁开眼。

    嘴唇抿得紧紧的。

    程书聘就坐进衣柜里,像哄小孩似地,说:“让我猜猜,让你这么生气折磨我,一定是我的原因。”

    苏云卿没吭声,程书聘语气探了过来,“但你不说,是为了维护那个把我的事告诉你的人,对吗?”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蓦地怔怔抬眸看他。

    程书聘见她这反应,神色沉沉:“你以为我永远都是好脾气的吗?”

    苏云卿缩在角落里:“程老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然不知道普通人如何坐公交挤地铁的,更不能体会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辈为了公司低声下气求人的心情。”

    程书聘把衣柜里的衣服推到角落,气息侵入,目光沉沉地压在她脸上,“让我猜猜这位两鬓斑白的人是谁,你今天从段家出来,恐怕是段董事长,对吗?”

    苏云卿心头不安地呼吸起伏,沉默,但没有否认。

    程书聘又说:“你听了一些流言去找他,就是想问出真相,是关于我的,对吗?”

    苏云卿轻咽了口气,“你先出去,这里好闷。”

    “你为了那些外人在跟我置气?”

    苏云卿顿时抬眸瞪他:“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如果不是你,段家会在那个时候跟我退婚吗?”

    程书聘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嗓音低低地说:“终于撬开宝贝这张嘴巴了。”

    苏云卿怔了怔,一脸懊恼又生气,“我是今天在艺人工作室里听见的……”

    程书聘垂眸:“还维护段家。”

    苏云卿吸了吸气,眼睛水雾雾的。

    程书聘把她抱到怀里,她不肯动,男人说:“上来,没套,我不会碰你。”

    苏云卿耷拉着脑袋,“你在生气吗?”

    “我该怎么生气?我太太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就好像做买卖,有人卖.淫有人嫖.娼,你帮着嫖.娼的人骂卖.淫的有罪。难道不是双方都有错吗?就因为我看起来没那么可怜,所以我活该被他们欺负,对吗?”

    苏云卿听他乱七八糟的比喻,眼睛含着水看他:“那你承认自己有错,对吗?”

    程书聘:“让我猜猜你听见的版本,我为了娶到你,威逼利诱让段家退婚。”

    苏云卿垂着湿哒哒的眼睫,衣柜空间狭窄,程书聘靠在柜壁上,把苏云卿横抱在怀里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就算不逼他们退婚,当时你为了救你姐姐,你也会选择嫁给我。”

    苏云卿指尖抓着开襟毛衣外套的纽扣,嗓音含水道:“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益结婚的。”

    程书聘把她碎发绕到耳后,说:“退婚是为了让你光明正大地跟我结婚,是段家为了钱放弃了你,而不是你水性杨花抛弃他们。当然,这笔钱不管怎么说我都该出,既然钱可以还清人清,我为什么不花?难道要你去做这些事吗?”

    他嗓音耐心、温和、平静地解释着。

    仿佛一道宽热的大掌在抚慰她毛躁的情绪,苏云卿轻咽了口气:“可是,可是这样很不道德。”

    “我说过,不道德的事让我来做。你如果还不开心,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来发泄。但都是犯罪,为什么你只对我发脾气,反而维护段家的人?酥酥,你这样让我实在难过。”

    苏云卿被他一说,心里忽然有些愧疚,“我只是不喜欢被你骗。”

    “我没有骗你。”

    程书聘把她拢紧在怀里,有些委屈地把脑袋贴在她心口:“我听说人总是把刀子指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今天淋了一路的雨,心里就这么安慰自己。”

    苏云卿被他硬发拱得心底满满涨涨的,“所以我应该跟你说抱歉吗?”

    “说抱歉的人是我,酥酥,他们只是经营不善,想要一些资金周转,我只是刚好有一点钱给他们,不怪他们跟你说这些事情。”

    苏云卿膝盖撑在衣服上,双手环着他肩膀坐下。

    程书聘瞳仁蓦然一沉,大掌托在她身后抱她,“酥酥,我不能……”

    苏云卿垂眸吸了吸鼻子,“你总说得好像我的错一样,你不仅出了钱花了心思,还做好事不留名,当初确实是我求你救我姐,确实是我自愿嫁给你的。”

    “可你毕竟是迫于无奈。”

    苏云卿的指尖往下走,浑身颤颤:“但强迫我的人不是你……”

    程书聘看着此刻紧张的她,低声问:“所以你现在是补偿我吗?”

    苏云卿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男人沉吸了口气,垂眸将她的手抽回,“我讲过,我不认这个。”

    苏云卿抿抿唇,“那就当今天的事过去,我不怪任何人,你也不怪任何人。”

    他浓眸凝在她脸上:“酥酥这是怕我迁怒段家?”

    她眼皮垂下不敢看他:“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程书聘笑了声,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把她抱下衣柜,然而她身上的毛衣外套忽然让柜门一勾,“吧嗒”一声,掉了个东西下来。

    程书聘闻声垂眸,包装一晃而过,苏云卿忙捡起来藏进兜里,结巴道:“汤、汤圆凉了,快去吃。”

    程书聘从衣柜里出来,把门轻轻带上,而后另一只手伸进她口袋里,“这儿怎么有这个东西,别告诉我又是段……”

    “不是!姐姐塞给我的!”

    苏云卿气鼓鼓道。

    程书聘看她背对着自己在整理被子,苏云卿平时穿的都是宽松的裙子,一些弧线都被遮住了,只有弯腰的时候才会现出饱满的蜜桃臀,程书聘沉了沉气,靠在衣柜门边。

    苏云卿转身看他还杵在那儿,皱眉:“快去吃汤圆!”

    程书聘喉结微滚,眼睑下泛起暗红,对她说:“我不想吃那个汤圆。”

    苏云卿无语:“端到你跟前你还不吃,你想吃什么啊,程老板!”

    程书聘拔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苏云卿步子下意识往后退,被床跟一绊,欲跌的瞬间,程书聘的大掌一下就握住了她的胳膊,苏云卿站稳,心神顿定,转眸要松开他时,耳边低声落来一句:“我想吃你身上的汤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合一,又晚啦,留言的小可爱发红包,去吃白白软软的汤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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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献祭

    ◎“要小酥酥吗?”◎

    苏云卿愣住的半晌, 程书聘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或急或徐地撬开,舌尖避无可避地被他搅弄, 勾缠, 空气里的热自唇腔中送入,她紧张地绷着每一处神经, 被他吻得大脑发麻, 为什么人类会发明以唇齿相触的方式表达爱.欲信号, 又令他们无师自通地在爱人身上实践着,愈吻愈深, 攫人氧份。

    直到空气里的凉意忽然覆上心口时, 她颤颤地反抗了一声, 但此时此刻,反倒成了配合他的回应。

    粗糙的热重新覆上,将冬日里的寒驱散开, 化在她心脏跳动的地方。

    “酥酥别紧张,我们慢慢来。”

    程书聘的嗓音温柔地落在她耳畔,像她身后垫着的鹅绒被衾, 她是紧张的,每一次都这样, 矛盾在她心里横冲直撞, 理智不能堕落, 但情感又甘愿受囚,在心口如烈火焚萤, 散出密密麻麻的光。

    眼前虚幻一片, 直到一丝轻轻的疼自心口漫上, 她眼眶里的水恍惚荡出, 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程书聘的大掌此刻找到了好去处,已无暇为她拭泪擦汗,“酥酥,我只是想尝尝有没有馅。汤圆不都有馅的吗?”

    苏云卿让他这句激得恼了,脸红道:“没有没有,你别这样……不能咬……”

    程书聘嗓音沙哑:“小汤圆才没有馅,大汤圆怎么会没有呢?酥酥,要不要哥哥给你浇上,嗯?”

    苏云卿心跳起伏得厉害,指尖几乎要将枕头撕出了裂缝,竟罕见地求他:“东西在兜里……”

    她似乎有些急促,软白的脚后跟在真丝料上磨了磨,好像比起眼前,倒不如一刀给她一个痛快。

    程书聘却掌控着她,钓诱着她,轻叹:“酥酥,小了,不合适。”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愣愣,“什么不……”

    睡袍的腰带让人轻抽出来,而后蒙在她眼睛上,男人俯身说:“怕吓到你,先不要看,好吗?”

    苏云卿被他的话说得紧张,不由自主地去抓眼睛上的带子,手腕却让一双大掌钳住往下,心口瞬间被炙热覆上,刹那的挤压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下颚往上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呼吸早已紊乱,窗外的大雨纷乱地拍打,暴雨如水柱攒进沟缝里,几乎没有停歇地加聚冲刷,将这扇窗压得瑟瑟而鸣。

    雨声中,她的视线一片漆黑如夜,感官放大,手心是温软,手背是他压来的滚烫掌心,她就像甘愿献祭的俘虏,不知此刻有多堕落。

    “酥酥的汤圆煮沸了。”

    男人的嗓音在她耳边缱绻,“好热,都要烫到哥哥了,怎么这么坏,别松手,捧紧一点,把哥哥烫死吧,反正你也从来没爱过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要离婚,要走,最后看我可怜又给一点糖吃,这糖里还有砒.霜,能把我弄死。”

    苏云卿的下巴仰起,她不敢放低收下,生怕碰上他,“现在是你折磨我……”

    男人语气克制温柔,但行止却粗鲁愈重:“你每次有求我的时候才肯,第一次为什么愿意,还不是看哥哥可怜,在冷水里泡了一夜,而我无故被你冤枉却一点气都不敢出,你点一点头,我就弯腰了,好像得了天大好处……酥酥,你说一说好话哄哄我,不成吗?”

    苏云卿眼泪洇在蒙住她的软布上,“你明明是趁我心软,每次等我想明白的时候你已经得手了……”

    “那是我找办法哄我自己,当作是酥酥给我的补偿。”

    他越说越委屈,动作却越狠,疼得她心口发麻,水声零落:“我哄,我哄,你松开我……”

    然而压着她的大掌一紧,肺腔挤压的刹那,唇畔压来一道热软,将她的声音悉数吞咽,她听见程书聘亲吻时低紊的气息,性感透骨,颤入心头。

    眼睛上的腰带被摘下,光晕刺入,男人替她擦拭脖颈上的水流,哑声说:“酥酥的汤圆流馅了。”

    苏云卿气恼地推他,但那结实胳膊仍有青筋贲张的余力,推也推不动,她骂道:“如果我是读圣贤书的子弟,此刻必定要抱柱撞死。”

    程书聘低声一笑,“我给酥酥柱子抱。”

    说着他双手穿过她嘎吱窝,把她像小孩一样抱了起来,睡裙皱扒扒地垂了下去,这是件对襟的纯白连衣裙,此刻衣领上的纽扣也好端端地系着,掩盖了程书聘的恶行。

    她“呸”了声,“你就是流氓!亏我姐姐还说你斯文,斯文什么啊,都是骗人的!”

    她一边控诉一边让他抱坐在怀里,她不肯,要走,男人压了压,哄道:“不是不喂酥酥,实在汤圆太美味了,哥哥久了一些。”

    苏云卿被他糊里糊涂地偷换概念,“都不能用……我不要了……”

    程书聘大掌轻拍了拍她后背,诱:“刚才哥哥不是给你做了示范,酥酥冰雪聪明,一下就会。”

    苏云卿让他一说,脸颊猝然红起:“我才没你这么下流!”

    “是吗?”

    程书聘笑眼看她:“每次是谁弄得床单都要换的?”

    苏云卿吸了吸鼻子,“那是因为你有东西盛……”

    她话到这里,语气竭住,怎么她也跟着程书聘说一些不害臊的话了,实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此刻他的手拉了拉她的睡裙,说:“都挡住了,哥哥不看你。”

    两人就像初见的拘谨,总是不愿显露太多,谨慎又怕令对方耻笑。

    程书聘的大掌轻推了她后背一下,说:“自己来,还是哥哥帮你?”

    苏云卿掌心立马捂住他的嘴巴。

    程书聘那双桃花眼掩着笑看她,她有些招架不住,低着头脸红道:“你、你怎么那么多花样……”

    “因为想让酥酥快乐。”

    他的手指轻勾起她垂下的长发,另一道长手将床头灯关上,房间陷入寂静,只有一扇窗淅淅沥沥地落着水声,男人的嗓音在黑夜里落来:“哥哥不看你,别怕。”

    程书聘在做这种事上总是言语温柔宽慰,引她深陷,而他关上灯的一刹,令苏云卿想起几个月前,也是在苏溪,也是在这样的大雨里,他将车厢的窗帘都关上,让她哭够了跟他去结婚。

    和煦的,宽容的品格是苏云卿对他最初的印象,可她被那盏灯骗了,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要自己跟他结婚,一切的温柔都藏着刀刃一样的目的。就像此刻,她软在他怀里,经受不住地求他,才是他的目的。

    “酥酥好难受是吗?可是哥哥这样进去,酥酥就会有小酥酥了。”

    他在夜里附耳问她,屋外潮湿的雨水自窗缝间涌出,她仿佛浸在水里,听他问:“要小酥酥吗?”

    她的理智在摇头,双手捶他的肩肌,硬实得像能让花蕊一碰就磨出汁液的石块。

    “那以后呢?”

    他问。

    苏云卿没吭声,程书聘低头吻了吻她的脖颈,“酥酥,我爱你,远比你想象中的爱你。”

    心头荡入涟漪,她颤着声说:“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云台馆,可第二天你就说要娶我,让我觉得不论谁向你借债,你都接受婚姻的抵押。”

    滚烫修长的指腹往下,他问:“那现在呢?”

    苏云卿仰头让肺腔吸噬空气,寂静的夜里,他们好似从未试过这样暗潮涌动的温存,她侧躺在床上,适应了黑夜的眼睛能看见他的睡颜,深邃又迷人,反倒是这样的夜晚,他的伪装才卸下。

    “知道你在背后做梗让我未婚夫主动退婚,让我怀疑,你早就别有用心……”

    她指尖蓦地陷入他的宽肩上,用力扎着,吐不出话来。

    程书聘沉声落了道笑,迷情又动人心弦:“酥酥聪明,那再猜猜,是什么时候?”

    她吸了吸气,“我、我之前参加过几次活动……有一场拍卖展……是那次见过我……吗?”

    “不对,酥酥蚌壳里的小珍珠要受到惩罚了。”

    她吓得护着要推开他的手,程书聘高挺的鼻梁嗅了嗅她脖颈间的香气,说:“酥酥用了什么香水,怎么越出汗越香?”

    苏云卿急得呼吸了几口气,却怎么都过不入肺腔,“没有……没有香,是你自己鼻子有问题……”

    程书聘笑:“我听说真正的爱人会散发出令对方意乱情迷的味道,说不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为苏小姐倾倒了。”

    苏云卿脑袋埋在他怀中,她现在极需要抱住什么,用力地抓住:“第一次见面才、才多大……”

    “我说的是成年以后。”

    苏云卿蛾眉婉转蹙起,湿发绵迭覆在雪白的肩颈上,“我、我不记得我们见过……所以是在很早之前吗?”

    “酥酥宝贝真聪明,难怪让哥哥念念不忘,肖想了那么久。”

    男人喟叹了声:“可是你却根本不记得我,实在令人伤心,你看,酥酥的小珍珠都掉眼泪了。”

    恍恍惚惚的雨夜里,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容颜,可心里却离另一道迷雾更近:“你、程书聘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还对我耍了什么手段……”

    她不禁颤得咬紧唇,在这时承着男人落来的话:“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酥酥现在不是正体会着吗?”

    作者有话说: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

    ——《小窗幽记》

    饱读诗书程老板,扶眼镜.jpg

    今晚没二更,早点休息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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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情趣

    ◎【一更】“是不是刺激了点?”◎

    苏溪镇下了一夜的雨, 空气黏黏稠稠的,第二日天晴又能出太阳,好像水洗过一遍后又来一场暖融融的日照, 南方的天气总是令人琢磨不透, 但程书聘看见太阳时,想把苏云卿的小肚皮晒一晒。

    小猫卷着被子不肯动, 她睡觉的时候特别安静, 呼吸绵绵细细的, 搂着又软又暖,程书聘的大掌一下下捋过她的长头发, 生怕压到又令她不快。

    “太阳晒屁股了, 还不起来?”

    她嘟囔地拧了下身子, “你的手是太阳吗,挪开。”

    程书聘心里轻轻喟叹,得了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爱不释手”。

    他趁她迷迷糊糊的时候问:“在寓园的时候让你再睡一会不听, 回了苏溪叫几遍都不醒,有这时间我是不是能再做点正经事?”

    苏云卿脸埋进热暖的被子里,“在寓园不一样, 那么多人看着……”

    程书聘心下微微了然,“原来酥酥脸皮这么薄。”

    她背过身去, 程书聘又贴上来, 在她耳边咬话:“那你再睡会, 哥哥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苏云卿是有些操心的性子,“你买什么, 认得路吗?”

    程书聘“嗯”了声。

    苏云卿说话也软软糯糯地带着鼻音:“那你衣服呢……”

    程书聘说:“让陈延给我送来了。”

    苏云卿抱着他睡过的枕头, 脸颊压得嘟起一边, “那你买什么东西也让他带过来呗……”

    睡着了也是聪明的小姑娘, 程书聘弯腰捏了捏她脸颊,低声道:“套这种东西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毕竟你先生在外人面前形象端正。”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眼睛猛地一睁,那点睡意也没了,懒觉精捂着被子爬起来。

    程书聘看她雪白脚尖在地上划拉找鞋子,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说:“不睡了?”

    苏云卿瞪他一眼,“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什么时候能睡个自然醒的整觉啊。”

    程书聘把她放落了地,姑娘脚尖自己去找鞋,程书聘笑叹声:“昨晚是有多着急,鞋子在门口就脱掉了。”

    苏云卿抬手捂住他嘴巴:“真想拿手机把你这些下流话录下来,我也算掌握了程老板的黑料了。”

    “跟自己太太说下流话算什么黑料,顶多是情趣,夫妻感情稳健对一位生意人大有裨益。”

    苏云卿“砰”地一声把浴室门关上了,不听他洗脑的鬼话。

    低头洗漱时,睡裙衣领一坠,苏云卿从镜子里便能看见胸口中的那一片红霞,另一只沾水的手忙捂住,是连自己都不敢看的事后证明。

    洗漱好出来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如果不是程书聘叫她起来,她大概能十点醒来,十一点下床,十二点走出房门吃午饭。

    程书聘说她靠饿瘦的,她说:“既然程先生吃饱了,那我就自己出去觅食了。”

    说着,朝屋外正靠在车边抽烟的陈延扬了扬下巴:“不送。”

    苏溪是苏云卿的地盘,她一回来就有了底气,骨子傲三分,径直往早餐档走去,也不管程书聘在身后跟来的步子。

    “打算在苏溪待几天,过两天我要出差,公司有些事要交代。”

    听到这话,苏云卿眉心微微蹙起地看程书聘,目光安静地看他几秒,而后道:“大秀结束后莨绸厂收了几笔订单,我这几天想在苏溪采采风,程老板花钱买它,应该不想它亏损吧。”

    程书聘并不在乎那块地和那个过时淘汰的工厂,但苏云卿爱折腾,他就由她高兴:“那我让陈延留下来,有什么事你跟他说。”

    苏云卿皱眉笑,手甩了甩外套上的平安结腰带,说:“好啊,那祝程老板一路顺风,我就跟您的助理一起在家等您。”

    她这话阴阳怪气的,程书聘听出来了,把腰带从她手里解放出来,换成自己的手,说:“找个女保镖?”

    苏云卿扬了扬下巴,程书聘又说:“男女都来一个。”

    苏云卿扯开他的手,弯身进了一家早餐店,早上出了太阳,食客都爱在屋外的小桌上吃汤粉,苏云卿要了一份后就坐到矮凳子上,她今天穿的是亚麻色的宽松日常旗袍,长腿一并侧放,膝盖窝夹住裙摆,也就不沾地了,这样的随意更添了几分美人的松弛。

    程书聘坐到她隔壁,给她拿了杯子倒热水,又抽了双筷子放到她跟前,苏云卿掌心托腮地看着对面用筷子戳肉丸吃的小姑娘,肚子一下就饿了。

    程书聘眉梢略挑,起身去要了份牛肉丸,也在碗里用筷子给她戳成串,苏云卿自然接了过来,肉丸多汁,一口咬下去手心都得接着汁水。

    这时对面的小姑娘眼睛呆亮地看她,旁边喂她吃饭的奶奶说了句:“看到漂亮姐姐就挪不开眼了。”

    哪知小女孩朝奶奶道:“那个是姐姐的爸爸吗?”

    苏云卿刚喝了口茶,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手心捂住嘴巴想笑,眼睛都憋出泪了,此时程书聘一张俊脸笑眼微眯,朝小女孩道:“小姑娘,我是漂亮姐姐的老公。”

    苏云卿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别把我也说老了。”

    小姑娘咬了口肉丸,说:“我爸爸也会给我串肉丸子吃。”

    她话音一落,苏云卿低头夹米粉的动作一顿。

    程书聘坐在她身边,长腿因为桌板太矮而曲起敞着,手肘搭在膝盖上,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羊绒外套,苏云卿知道这个高定品牌,但不知道程书聘会穿着这一身跟她吃路边摊。

    更不知道程书聘对她的这些照顾,有时候看起来像兄长,又像父亲。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以至于若不是这个小女孩说出来,她早就忘了有父亲的感受。

    苏云卿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热粉,吸了吸鼻子,程书聘看她,她说:“太烫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看那苏溪临街的小河。

    吃过早饭,他们牵着手往回走,苏云卿低声说了句:“谢谢。”

    程书聘把她的手揣进羊绒外套的兜里,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给你串肉丸子吃。”

    苏云卿心里泛起一阵暖流,“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程书聘的骨节在兜里细细摩挲她的软嫩指尖,低声道:“白天的时候我可以当你是女儿一样照顾,但晚上,请你当我是你丈夫那样,谢我。”-

    程书聘先回了公司处理工作,接下来要出国几天,肖南还特意问夫人会不会来集团坐镇。

    “她刚忙完项目,让她休息几天。”

    说到这,他指腹轻点了点桌面,问:“你结婚了吗?”

    肖南摆出一副双眸含泪的表情:“谢谢老板关心,已婚。”

    程书聘略微沉吟,“两个人吵架后,你太太会怎么样?”

    肖南轻叹了一声:“把我赶出家。”

    程书聘凝眉看他,似乎不理解。

    肖南当他不食人间夫妻烟火,“两个人吵架谁都不想理谁,家就这么大,要不我走要不她走,都是一个态度,那我总不能让我太太大半夜的跑出去吧,多危险,我出门还得把门给锁上了。”

    程书聘说:“你彻夜不归她也不管?”

    肖南:“我回我爸妈家啊!我是本地人,不过我太太远嫁,难不成让她坐高铁回娘家啊,算什么男人啊。”

    程书聘听到这话后沉默了。

    肖南看他沉默,也沉默了。

    “给我找找公司附近在出售的房源资料,南向,安静,大平层。”

    程书聘话音一落,肖南矮着身子出去了。

    等程书聘忙完工作回到寓园,陈慕瑾就往他身后看,说:“孙儿媳呢?”

    醉心烹饪的程宴时正等待着试吃员,却只看到自己叔叔形单影只地回来。

    “绣坊有事,她回苏溪住几天。”

    陈慕瑾皱眉:“说好了你俩一起出国送我和晏时回去的。”

    她话音落,程书聘眉心微凝,“下次吧,我这次去还有事。”

    陈慕瑾看他,没好气道:“云卿还是学生,要忙能有多忙,你怕不是把她送回苏溪,然后拿这个借口不让她陪我们回去吧?”

    程书聘被人误会惯了,以往也懒得解释,但这次难得开口:“她主动提的,没吵架,您放心。”

    陈慕瑾奇怪道:“我昨天跟她说一起回去,她还不知道这回事,说她太忙了没空跟你聊,你不是说这件事你会跟她提吗?”

    程书聘喝水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向奶奶,“您跟她说了?”

    陈慕瑾点头:“就昨天啊,我还说你俩结婚了还没度蜜月呢,干脆一起办了。”

    程书聘忽然想起昨晚下雨的时候,苏云卿在公交站台问他:这几天如果没事,我想回苏溪。

    那时候她的眼神水雾雾的,好像在等着他说什么。

    这时对面的陈慕瑾叹了声,“云卿要是没空就下次吧,只是我这老身骨也只能等你们来看我了。”

    他没主动说,她也不追问,甚至给他找了个理由搪塞长辈。

    程书聘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是肖南的消息。

    “老板,这里是几个高端小区,酒店式公寓,您看是否符合您的要求。”

    程书聘也不知哪里来的愧疚,把房源资料都转发给了苏云卿,说:【挑一个。】

    那头很快回复:【干嘛?】

    程书聘:【给你住的。】

    发过去后,屏幕显示正在输入,良久,苏云卿发了句:【我住宿舍就行了。】

    程书聘扯唇,按着语音键说:【那我住哪儿?在你宿舍搞,是不是刺激了点?】

    苏云卿发了个大问号的表情包。

    苏云卿:【那你说给我住的,我不住寓园当然就是住宿舍,不需要再租套房子。】

    程书聘:【十点半门禁,像昨晚那样,你一不高兴就坐高铁回苏溪?】

    又是纠结的正在输入,好不容易发来一条:【就是突然想回去而已。】

    程书聘:【肖南说吵架后让老婆坐高铁回娘家的不是男人。】

    苏云卿:【他干嘛这么说你啊,是陈延多嘴说漏了吗?】

    程书聘:【这套房买了写你名下,我不想你以后生气了只能回苏溪。】

    苏云卿:【所以你以后打算无负担地跟我吵架吗,反正我有地方呆。】

    程书聘:【当然不是。】

    苏云卿:【我才不信,就是想吵架。】

    说完又发了一个龇牙咧嘴还叉腰的凶恶小表情。

    程书聘回了她一个可怜表情包。

    发过去的语音带了点无辜,说:【寓园人多眼杂,你得端着太太身份,总是不肯睡晚一点,生怕他们说闲话,我们早上都没做过。】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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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暗示

    ◎【二更】“酥酥会变得更热情。”◎

    苏云卿气得想把手机扔了, 就当作是扔掉程书聘一样,又气自己竟然听懂他的那些污言秽语。

    他出他的国,自己待在苏溪还自在。

    陈延被程书聘安排在苏家给她差遣, 让她觉得是程书聘的某种监视行为, 之前她去段家探问时,一出来就看到程书聘候在了门口, 而陈延的车灯就在那儿闪烁, 生怕她不知道是他打的小报告, 这次也不例外。

    苏云卿说:“我真要出轨,你在这儿也不管用。”

    陈延听到这话轻咳了声, “夫人, 至少我能把那个奸夫打断腿。”

    此时坐在餐桌旁的苏云嘉闻言抬眸:“那正好, 帮我揍沈叔培一顿。”

    苏云卿凝眉:“姐夫现在人呢?”

    “之前绣坊出了事,他躲到申城去,现在估计也在小资的世界里遨游呢。”

    苏云卿抿抿唇, 又听苏云嘉道:“姐跟你商量个事,等你跟书聘生了孩子,过继一个给姐姐, 行吗?”

    苏云卿瞳孔震惊,呆楞道:“姐我们还没想过……”

    苏云嘉轻呼了口气:“今早我问了书聘, 他说得跟你商量一下。”

    苏云卿:???

    苏云嘉给她夹菜:“算了, 不过继以后绣坊也是咱们俩姐妹的, 主要是你这门手艺得传下去。”

    苏云卿抬手抚额,吃过饭后, 找来陈延:“你帮我打探一下我姐夫沈叔培现在在哪。”

    夜里, 苏云卿去找姐姐睡觉, 婚姻的事她不会规劝, 毕竟自己的也没整明白,便只说:“我们还欠程书聘多少钱,我最近接了些设计单,货款我转您卡上了。”

    苏云嘉侧身躺在床上看她:“他对你似乎不错。”

    苏云卿转身,“因为他陪我回来,又把陈延留下来吗?”

    苏云嘉笑了声,给她掖好被子:“当初苏家因为欠债,我跟程书聘说过你的能力,他认为不能让你为了利益和商业把灵气都磨没了,现在看,你的机会确实越来越多,织绣功力也在往上走了。”

    苏云卿不知道程书聘跟姐姐还谈过这些话,但想到一开始他就带着不单纯的目的跟她结婚,也就能推测他对她很早就别有用心了。

    苏云卿从小不乏追求者,但问为什么喜欢她,很多都说的是漂亮、聪慧、手艺好、有家世,但落到最后,居然嫁给了程书聘这种从来没料想过的一类人,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拓宽了她的认知。

    明知道他对自己并非坦诚,却还是被一股无名的驱力将自己往他身上推。

    从国内飞往欧洲的航班时长近三十二个小时,程书聘考虑陈慕瑾和程宴时的年纪,让人安排在中间转机时休息一天。

    此时飞机上的陈慕瑾依然忍不住唠叨:“要是云卿在多好,跟我们转机还能玩一玩,你对自己老婆要上心,要懂得疼。”

    程书聘神色淡淡,丝毫不为陈慕瑾的话所动。

    最后老太太叹了声,“她要是真爱你,会接受你的过去。”

    程书聘唇边微微一笑,“这个前提我可赌不起。”

    陈慕瑾摇了摇头,“医院那边说你爸的身体迹象有好转趋势,国内的生意是一部分,程家的家业大头都在欧洲,你这样两头跑也不是办法,我说的是你跟云卿这样总是分开,还瞒着,不好。”

    程书聘给程宴时递过去一块拼图,头等舱空间宽敞,够他活络了。

    “我们现在很好。”

    他说:“就像这块拼图,维系得很好。”

    陈慕瑾不再说什么,年纪大了,总是被迫去接受一些新鲜事物新鲜感情,但老人家再着急也没有用,自己也是这样摔着跟头活到这个年纪的。

    程书聘的爸程彦甫年轻的时候也意气风发,运势好,又会审时度势,享尽半生富贵,到头来没想到被自己儿子釜底抽薪,直接架空了,气得中风躺在医院里,那些莺莺燕燕和私生子个个都没捞多少好处,而他那个儿子还体贴地说:“您有我这一个儿子就够了。”

    程书聘搭了长途飞机,落地后也没休息,先去医院看望他那位父亲,父子难得团聚,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你芳阿姨怎么了,你这个逆子,我要不是听护士说她现在在精神病院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胆大包天!我现在就要见她!”

    笔挺的西裤微弯,程书聘把被扔到地上的苹果拾起,笑得漫不经心,“您老大病一场,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想女人啊。”

    “程书聘,你芳姨嫁给我那么多年,给我生儿育女,对你也用心,想不到你这么心狠手辣,还有你弟弟!”

    程彦甫指着他骂:“他犯的那点事花点钱就能捞出来,你这个大哥怎么做的!”

    程书聘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削苹果,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我也有件事跟您说一声,我结婚了,苏云卿,你以前认的女儿。”

    程彦甫一张消瘦的脸因为瞳孔震惊而愈显病容,“你混蛋啊你!她是你妹妹!而且她爸爸对我们家有恩,你糟蹋谁不行你糟蹋苏家的姑娘!”

    程书聘略微莞尔,用小刀将切下来的苹果块戳给程彦甫,“那天我跟云卿出去吃饭,也是像这样戳了丸子喂她吃,坐在旁边的小女孩说我是她爸爸,因为爸爸才会这么照顾女儿。”

    程彦甫怒气涨红的脸忽然怔了怔,看着程书聘递来的苹果。

    “当时云卿听了,一边低头吃面,一边流眼泪,骗我说汤太热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爸,那一刻我竟然想起了您。”

    程彦甫看着他镜片下冷淡的眼,一时间火气压下了半边,只哼了声:“你该知道是谁生你养你,让你一出生就在罗马。”

    程书聘把苹果放到他手中,刀背从他虎口处冰凉一滑,程彦甫瞳仁凝起,等那把刀划出,才听他落来一句:“我当然知道,是我那位早就被泥销了骨的母亲。”

    “你……”

    “我那位弟弟因为犯了强.奸案入狱,您那位教子有方的夫人在精神病院里也不忘找关系疏通,我算了下日子,也快出来了,只是到时候看着一无所有的家,不知道他会不会孝敬您,或者说,过来找您再要吸大.麻的钱呢?”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耐心得令人寒毛直立。

    程彦甫难以置信地看他:“程书聘,我当初真是小看你了……”

    “有一年我们一家去露营度假,我至今还记得,那条溪流的鹅卵石很滑,我踩在上面小心翼翼,结果还是被弟弟抓着手摔了下去,我呛着水双手伸出水面想您拉我一把,而当时您的手牵着弟弟,看着我溺在水里。”

    程彦甫愣愣地看他:“书聘,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九岁那年。”

    他娓娓道来:“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世上我无法依靠任何人。您让我去救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谁来救我呢?”

    程彦甫气息沉沉:“你是大哥!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但那些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让他们饿肚子,我要重新分配家族基金的继承权。”

    “咚!”

    刀刃直插桌面,顷刻裂开缝隙,仿若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痕。

    “您是我的父亲,我只需确保您不饿肚子,您的太太有病,我也一并送到医院诊治,至于您的二儿子,现在在监狱里也好吃好喝,您不教他,自然有社会教他,这可是纳税人给他提供的机会。”

    说着,程书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至于您那些私生子,挺多的,但您给他们生母的钱和珠宝房产不少,要是还跟您说没钱,恐怕给再多也会败掉,爸,您年轻的时候过不了美人关,年老了我不管管你,恐怕又要晚节不保,您这样让我太太怎么看程家。”

    程彦甫眉头蹙紧,隐忍脾气道:“你给我滚。”

    程书聘用手帕擦了擦刚才削过苹果的手,淡笑道:“至于那位给您通风报信的女护士,我已经将她转院了,您好好养病,死了可就听不到我跟云卿的孩子叫您一声爷爷了。”

    程彦甫被他气得心脏窒息,抬手捂着心口,程书聘在他那声哮喘中出门,顺手按了医护铃。

    医院里的酒精消毒味浓重,程书聘站在草坪里晒了好一会太阳才将寒意驱散,这时有护士小跑过来,说他父亲已经打了镇定剂睡过去了。

    程书聘略微点头,这才出门,冬季街道萧瑟,程书聘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那头接起,是熟悉的声音。

    “喂,哥哥。我刚好要找你。”

    程书聘单手插在外套兜里,踩着落叶缓缓走在人行道上,说:“刚好,我也想你了。”

    那头的姑娘声线像冬日的太阳,暖着人:“肖南说你吩咐他找了房子,他让我过来看看。”

    “感觉怎么样?”

    苏云卿:“我觉得租金太贵了。”

    程书聘笑:“那就买了吧。”

    苏云卿恼:“你这什么逻辑,我是说没必要。”

    程书聘说:“你知道寓园光是一个房间一晚的租金是多少吗?”

    苏云卿轻轻“啊”了声,然后惊愕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这段时间相当于包了一整栋五星级酒店来住?”

    “酥酥的小脑袋真聪明。”

    他甚至都想摸了。

    苏云卿低声道:“可是这套房子对你来说又不是一座酒店。”

    程书聘语气微微愕然,而后含笑:“确实在这里有很多回忆。”

    苏云卿低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书聘:“小别胜新婚,我想回去的时候酥酥一定会变得更热情一点,对吗?”

    “你别暗示我。”

    她语气鼓鼓的:“是肖南说你让我来定要哪一套房子,反正不是我出钱,你自己回来看吧。”

    程书聘:“你给我说说看。”

    苏云卿:“优点都是市中心,地段闹中取静,交通出行都挺方便的,有一间主卧还有阳台,有一个是飘窗。”

    “如果是你的话,你选哪个?”

    问题又让他绕回来了。

    苏云卿说:“如果是租房子,我就租学校附近两室一厅的那种旧院子,我不太喜欢电梯楼,总觉得太压抑了,当然寓园也好,但是它太大了,人和人的距离又远,没有家的感觉。”

    程书聘听到“家”这个字眼,嗓音低柔:“家是什么感觉?”

    苏云卿说:“有亲人在身边,可以彻底放松的,没有外人的地方,像我在苏溪住的房子,也是很陈旧了,但是很舒服。”

    程书聘气息顿顿,他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跟他说过她与父亲最恩爱的时候,也是他们最穷的时候,住在老旧的房子里,冬冷夏热,做饭时油烟味也重,但那样的日子太单纯,太令人怀念了。

    方才在程彦甫那受的窒闷被捅破,顷刻散了,他去争去抢为的是掌控权,如今得来那么多,自己太太却那样傻乎乎地挑最不起眼的东西,哪怕这样,她就满足了。

    他说:“好,都依你的。”

    那头咯咯咯笑出了声,声线清澈又明媚:“我才不信程老板住得惯咧。”

    程书聘的拇指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墨玉戒指,低声笑:“怎么住不惯,我现在已经想跟你在逼仄的老公房里从早做到晚,热了一身汗空调还坏了,你只能敞着肚皮给我看,冬天的时候被窝怎么都暖不热,求着我上床,你不是喜欢这种房子吗,隔音又奇差无比,隔壁还有吵架的声音,锅碗瓢盆当当响,你死死咬着牙不肯泄出声,苏小姐哪里吃过这种苦,恐怕第二日就要从老楼里红着脸搬走了。”

    第57章 丝袜

    ◎【一更】网破。◎

    苏云卿骂了句“你别回来了”, 就把手机挂断。

    后知后觉自己露了怯,又翻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还有,我的房间不让你进了。】

    程书聘:【你让我进就行。】

    苏云卿又发了一条叉腰龇牙咧嘴的凶狠表情包。

    程书聘发来了一个跌倒双手柔弱撑地的表情包。

    怎么看怎么像她在欺负他。

    看房的中介介绍完房子, 苏云卿兴致缺缺, 心里想着还没赶完的图纸,也不多逗留地往外走, 电梯停了几个楼层, 中介还在耳边说电梯够快, 不用业主多等。

    此时电梯门逋打开,苏云卿下意识往里边走, 视线扫过一道熟悉身影, 目光一顿——

    “姐夫?”

    沈叔培原本正在拿电话谈事, 猛不丁让人一喊,转身,撞见苏云卿的视线, 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苏云卿指尖按了最近的楼层,转身朝秘书肖南道:“您先回去,今天辛苦了。”

    没等肖南反应, 电梯门应声而开,苏云卿抬手揪住一个男人的衣领往外走, 肖南“嚯”了声, 端庄柔弱果然只是夫人的表象, 没点暴力在身上怎么征服他们老板。

    被突然揪出电梯的沈叔培还没反应过来,苏云卿就按了电梯上行键, 一言不发, 沈叔培忙道:“云卿你赶紧松开, 在外面我尊重你, 不然刚才我一拳就能把你撂倒!”

    苏云卿沉了沉气,依然抓着他的衣服,等电梯门一打开,她把人用力拽了进去,按下刚才沈叔培停靠的楼层,这下男人用力挣开她的手,说:“够了啊,没大没小,我还有事,要谈再约时间。”

    苏云卿见他又按了负一层车库的按键,冷声道:“陈延就在楼下,我说过,见着你就揍一顿。”

    沈叔培动作一僵,这时电梯停下,苏云卿按住开门键,目光安静地看着他。

    “咳。”

    沈叔培出了门,苏云卿目光扫了眼门锁,“这栋公寓都是大平层,可以啊姐夫,一个月二十几万的租金都舍得给呢。”

    沈叔培和苏云嘉还没离婚,现在他花的都是夫妻共有的财产,好像他带不走谁也别想好过似的,苏云卿在房间里还闻到一股浓郁香水味,入门的玄关处有女人的鞋子,她步子定在原地,问:“我方便进去吗?”

    沈叔培双手插兜,丝毫没有心虚姿态,径直往里走,“做生意讲究门面,你住一个老破小的单间,谁敢跟你谈合作啊。”

    苏云卿跟着他进屋,目光扫过沙发,上面搭了一条黑色的蕾丝渔网袜,苏云卿一瞬间连坐下的想法都没有了。

    “我会联系好律师,你现在的情况,只会净身出户。”

    沈叔培笑了声,看着苏云卿这孤傲的脸,“真到了法庭上你姐可不见得清白,怎么的,都在这给我演戏?当初做生意我有没有劳心劳力,有没有出钱出人?结果你姐给我一出仙人跳,说公司出了财务状况,根本就是在转移资产!”

    苏云卿看他疯狗咬人,“现在公司的债务还是我姐在背,当初她被金老板带走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沈叔培笑了声,点头,咬牙切齿道:“金老板金老板,我看就是你们和起伙来骗我!逼我把钱交出去,幸好当时我没听,你家那本破织谱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

    “啪!”

    苏云卿眉头蹙紧,掌心一片红肿,就在沈叔培扬手要打回来时,她抬了抬下巴,说:“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姐姐觉得不值。”

    沈叔培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的火忍了下去,“你现在嫁给了程书聘,那债务还用背吗,他挥挥手就清账了,现在离婚还要我来承担债务,不然我早签字了!”

    苏云卿指尖紧紧嵌入掌心,声线冷清道:“苏家这样让外人怎么看得起?”

    “呵,你们苏家清高,使的手段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程书聘不是很厉害吗,带着钱三两句话就能把你姐带回来,我当时还感激不尽,现在回想根本就是一场局!是你们苏家为了逼我净身出户使的招!”

    苏云卿神色愕然,“沈叔培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家的债务……”

    “现在苏家的钱全都流向了程家,我一开始没觉得什么,但后来发现你跟程书聘是夫妻啊,那苏家的钱岂不是全都转到你的手里!你姐现在跟我谈离婚,我一分钱都分不走,全他妈是负债!”

    苏云卿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沈叔培,凝眉道:“是当初程家好心借钱给我们,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那金老板呢?”

    沈叔培的话忽然截住她的声音,眼神瞪着她:“后来我去找金老板再谈合作,他可是人去楼空,我就想问,是不是你们苏家在合起伙来骗我!”

    苏云卿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叔培:“无稽之谈!”

    当初因为金老板锁喉式催债,而苏家又上了老赖名单,这才不得不找程书聘借钱,怎么会是沈叔培说的做局……

    “叮咚~”

    忽然,屋外门铃按响,苏云卿意识从混沌中抽离,沈叔培拧了拧领带,沉声道:“我有客人。”

    苏云卿看着他把沙发上的丝袜卷了卷扔进卧室里,眼角膜发疼。

    她对沈叔培的了解并不多,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夏天,姐姐带着她出门吃东西,忽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声“云嘉”,少年穿着白衬衫踩着自行车迎风而来,鲜衣怒马的青春,姐姐不好意思地打招呼,然后那一天,她傻乎乎地坐在两人中间吃着一碗鲜馄饨。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闷闷地窒着水汽,曾经的两情相悦有多美好,最后的一地鸡毛就有多笑话。

    大门逋一打开,苏云卿正要出去,抬头却看见陈延的身影。

    “夫人。”

    陈延气息微微喘,似乎刚才找她急了,她道:“遇到了姐夫,聊了几句。”

    沈叔培扫了陈延一眼,冷哼了声,“进来喝两杯吗?”

    苏云卿一开始是想让陈延捶他两拳的,但现在她心思不在这,朝陈延道:“回苏溪,我要见我姐。”

    从申城到苏溪镇的车程不长,因为程书聘不在,她倒有时间自由穿梭,回去已经是晚上,珍婶招呼两人过来吃晚饭。

    苏云卿一直食不知味,就在珍婶要给陈延添饭时,她忽然说了句:“我前两天让你查我姐夫在哪儿,你去了吗?”

    陈延神色微顿,“有。”

    苏云卿“嗯”了声,没再问什么,对面的苏云嘉察觉到异样,看了陈延一眼,“怎么了?”

    陈延:“夫人下午看见沈叔培了。”

    苏云嘉筷子落到桌上,这时一旁的珍婶低声道:“好好吃完饭再说。”

    苏云卿吃过饭后靠在苏云嘉的房门看她,“姐姐,姐夫说我们在诓他,为的就是让他背债净身出户。”

    苏云嘉铺被子的动作一窒,抬眸时唇边落了道淡笑,仿若心死:“他还说什么?”

    苏云卿走过去,问她:“金老板还有来过吗?”

    苏云嘉眉心微凝:“还清了他的债后就没再来往过,而且我也不会再跟他合作了。”

    苏云卿:“当时是陈延去把你带回来的。”

    苏云嘉点头,“他跟金老板有过交集,熟人出面,事就好办一些。”

    苏云卿抿抿唇:“当时程书聘刚好在苏溪,他说他可以帮我……”

    苏云嘉抬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说:“我对你姐夫无愧于心,但你现在嫁给了程书聘,我还是想把欠他的债先清了,沈叔培不想就这样离婚,那就先分居。”

    苏云卿脑子里还回荡着沈叔培的话,“你说你是因为金老板的这笔生意才被打成老赖的?”

    苏云嘉提到这事还有些气愤:“你姐夫也急功近利,不然当时怎么会被那份合约拖垮!”

    苏云卿:“你还能联系上金老板吗?”

    苏云嘉翻出手机找了联系方式,问她:“怎么了?”

    苏云卿抬眸看她:“姐夫一直觉得是我们在做局坑他,既然我们是清白的就不怕对质。”

    苏云嘉拨通号码,一声机械嘟响后,那头回复: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苏云卿又问:“那他公司的地址呢?”

    “云卿,沈叔培就是在发疯,你别听他那些话。”

    苏云卿摇摇头,她心底是希望姐姐和姐夫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能体面地分开,但沈叔培的话又激起了她的另一层疑惑,这件事因为金老板而起,但他现在联系不上了……

    等等。

    程书聘肯定能联系上,于是出门去找陈延。

    院子月华笼罩,男人高大的暗影隐于松柏之间,指间夹着一点火猩,正背对着人,看着一面窗户。

    “老板,夫人今天碰上了沈叔培,回来好像有些怀疑。”

    陈延的嗓音低沉落在安静的角落,“她问起了姓金的,要他回来吗?好,我这就去办。”

    苏云卿清瞳蓦地一睁,就在陈延转身的刹那,她鬼使神差地躲进了竹林里。

    然后,抽完最后一口烟的陈延拔着长腿往客房进去,苏云卿心跳震震,无声地往房门靠近。

    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只言片语间,她听到陈延说了句:“夫人问起就说业务转移了,话说得干净点。”

    苏云卿心头猛然一震,就在里头安静之后,她晕眩地站起身,步子虚浮地往苏云嘉的房间进去。

    门吱呀被反锁上。

    苏云嘉看她脸色发白,皱眉:“穿多件衣服,书聘又不在这,你这身姿留着等他回来再表现吧。”

    苏云卿置若罔闻,径直拿过姐姐的手机拨回了金老板的电话,几声嘟响后,那头接通。

    苏云卿指尖颤颤,“金老板吗,这里是苏氏绣坊,之前怎么一直联系不上您?”

    那头笑了声,解释:“既然苏家不肯卖货还不让我去其他地方找人吗?”

    “我怎么听人说你公司也搬了?”

    她语气尽力地平静,却在听见那头的回复后浑身冷寒——

    “我们公司业务转移了,就不在苏溪开办事处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

    第58章 离婚

    ◎【二更】“你只是想跟我那个!”◎

    苏云卿这一晚想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出奇的没有在苏家赖床,起来吃了早饭后,让陈延带她见金老板。

    是一位西装笔挺的绅士, 不像是游走在市侩里用拳头说话的商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就像程书聘, 表面温文尔雅, 关了门还不是败类禽兽么。

    她问了一些丝绸的问题, 对方对答如流,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不是苏云卿在昨晚听到陈延的电话。

    那她现在肯定能去抓沈叔培回来对质了, 说苏家并没有诓他, 但现在她一想到之前的种种巧合,再联想程书聘在与她见面的第二天就能让段家退婚,眼前的金老板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苏云卿可以理解他让段家退婚这件事, 毕竟正如他所说,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也让段家领了情, 从此两家就两清了。

    但设计苏家却完全不同。

    她对程书聘,一无所知。

    苏云嘉见她在绣坊里发呆, 说:“谈得怎么样, 合作就免了, 我真怕回头又被坑。”

    苏云卿喝了口茶,布织不下去, 拿图纸在桌上写写画画, 说:“姐, 我想尽快还清债, 还差多少?”

    苏云嘉让她的话说愣了,“最近天冷,又临近年关,布匹和成衣的销量都不错,但离还清还差一点,怎么了?”

    苏云卿抿抿唇,“我不想欠他的。”

    苏云嘉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说:“这样吧,我把库存清一下,一直欠着钱,免得以为我们卿卿是以身抵债。”

    最后那句话像针一样戳进苏云卿心口。

    这几天她比之前还要忙,整副心思沉在工作里,一直住在苏溪没有回寓园,直到陈延跟她说程书聘明天回国。

    苏云嘉说:“下周就是农历新年了,要不就在苏溪过吧?”

    苏云卿淡声道:“再说吧。”

    原本她并不想再回寓园,但更不想在苏云嘉面前跟程书聘起冲突。

    “跟你老板说我只有明天白天有时间,晚上要回学校住。”

    陈延听出了话里的不对,苏云卿见他要掏手机,冷笑了声:“你这个监视工作还真是面面俱到。”

    “夫人,我只是在确保您的安全。”

    “如果不是程书聘,我会非常安全。”

    陈延沉了沉气,他向来不善解释,倒是此时的苏云嘉察觉到不对,走过来问:“怎么了?”

    苏云卿:“他以为我们家还会像上次那样被追债的堵在门口。”

    说着,她目光清冷地看了陈延一眼:“贼喊捉贼。”

    “云卿。”

    苏云嘉低声暗示她一句,“别这么没礼貌。”

    苏云卿这时候能忍着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径直拉开车门上后车厢,隔着挡风玻璃见苏云嘉跟陈延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听,一直到车子开回寓园的几个小时里,她都沉默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大半个月没回来,寓园里的佣人看到苏云卿终于有活干了,许伯说:“这是寓园这个月的水电费和维修费用,还有花园的玻璃房以及池塘已经完工了,夫人您看看账单。”

    梅姨:“后厨下周的菜单夫人您有什么想法,先生很快就回来了,最近天冷,我建议煮红酒茶。”

    ……

    耳边七嘴八舌都是等着她定的事,苏云卿顿住步子,说:“以后这些事跟程书聘说就行了。”

    许伯愣愣,梅姨笑道:“先生忙得脚不沾地……”

    “那我很闲吗?”

    她淡声道:“要不问陈延吧,比起我,他才是程先生的贤内助呢。”

    一句话让陈延瞳孔睁大,众人嗅到不对劲的滋味,个个噤若寒蝉。

    苏云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表,等程书聘回来的间隙,她在桌上一样样摆好文件。

    傍晚黄昏降落,金色镀在寓园的琉璃窗上,苏云卿看了眼时间,起身道:“六点了,我不等了,另约时间。”

    众人瞳孔一睁,忙道:“夫人今晚不在寓园睡吗,房间都收拾好了,晚餐都备好了,都是您最爱吃的那几样!您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苏云卿虽然饿了,也很久没吃寓园的饭了,但比起肚皮,态度更重要,然而让众人一拦的功夫,寓园外就传来轿车的鸣笛声。

    许伯低声道:“先生回来了。”

    苏云卿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待了一下午,人都闷红了,等程书聘进来时,双手环胸站在客厅里,目光冷峻地看他。

    程书聘身上穿着黑色羊绒大衣,一身西服携着风霜,见到她时脸上浮起温和笑意,朝许伯道:“开饭吧。”

    “我不吃,跟你谈完事就走了。”

    男人目光扫到客厅大茶几上摆着的文件,心下了然,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领导发话后立马溜出了办公室。

    程书聘迈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双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慢条斯理地从每根手指上一寸寸褪下,冷白如玉的骨节刚要触上她的脸颊,却让她一避,对他说:“我问你件事。”

    程书聘缓缓笑,开始摘下大衣,说:“好。”

    苏云卿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眸光平静地看他:“金老板是不是你的托。”

    程书聘摘下外套后,又解开了西装衫的贝母扣,说:“什么托?”

    苏云卿避开视线,只看他眼睛:“苏家当初被金老板设计陷害,是不是你做的局?苏溪不过是一个小地方,你为什么当时刚好在那?”

    程书聘脱了西装外套后,里面是一件深色暗条纹英伦马甲衣,金色的马甲链条从纽扣处坠下,看着矜贵又优雅,此刻让他解开扔到桌上,金属当啷声响,极有质感,语气依然温和道:“酥酥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苏云卿看他这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气得脸都冒烟了:“所以真的是你?程书聘你果然在骗我!”

    马甲让他脱了搭在沙发上,男人又开始解他的领带,苏云卿不知道他为何还能气定神闲地对待这件事,但她很在意——

    “你怎么对付别人都行,但是你把主意打到了苏家身上,你知道那个绣坊是我们家守了几代人的心血,你居然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知道那段时间我姐姐过得有多辛苦?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好玩?算计我很有趣,看我在那里哭着求你借钱,说愿意嫁给你,你特别得意,对吗?程书聘,你耍手段耍习惯了,连自己身边的人也算计,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笨蛋,被你骗得团团转,我姐姐说得对,图你的钱好过,要是真喜欢你,骨头都没得剩!”

    程书聘解领带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眼眶红,脸也红的模样,弯腰看她:“酥酥喜欢程书聘,所以成了大笨蛋了?”

    “我已经不喜欢了!”

    听她怒气冲冲的语气,男人四两拨千斤地略点头,“那就是喜欢。”

    苏云卿气急败坏地拿起桌上的文件扔到他怀里,“当初的婚前协议,半年之内如果任何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要无条件同意。现在我正式通知你,程书聘,我要跟你离婚。”

    小猫咪炸毛了。

    程书聘的大掌伸过去要抚她,却让她再一次躲开,他声音软下:“酥酥,不要一不高兴就提这种事,不吉利。”

    苏云卿眼眶红红的,脸也红,嘴巴往上抿着,脸颊就肉圆圆的,委屈道:“你就是个世纪大骗子,果然男人都是坏东西,从知道你让段家退婚开始我就应该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圈套。”

    程书聘长睫敛下看她:“我承认我是在作弊。”

    苏云卿唇畔微微张着,程书聘毫无抵抗,甚至连狡辩都懒得想,仿佛已经吃定她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果喜欢我,你可以大大方方提出来……”

    “你有未婚夫了。”

    苏云卿气鼓鼓道:“所以你就这么不道德地拆散我们!”

    男人把领带解下,沉吸了口气,苏云卿看到他腮帮子紧了紧,隐忍地对她轻声说:“不然哥哥还要等酥酥到什么时候?”

    苏云卿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偏执,心里忽然漫起害怕:“但我根本不记得你不了解你……”

    程书聘的手再一次伸向她,她也再一次想要避开,但这次男人没有让她逃,揽腰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颚印下一道吻。

    苏云卿挣扎地想避开,然而他的大掌手臂刚健有力,比任何一次都要稳稳地固定着她,程书聘的吻是大雨一般的热烈,两个人隔了大半个月未见,过去的敏感就像开关被对方一触即通,苏云卿听到唇与唇之间碾磨的声音,像小猫在舔食猫条发出的滋滋水声,她还听到程书聘的喘息,他在勾引她。

    张开的唇,微蹙的眉头,还有他陷入她脸颊的高挺鼻梁,苏云卿看见他在接吻时依然半垂眼睑凝着她的双眸。

    呼吸不畅,大脑空白,她的双唇被迫打开,他的唇从下往上地含她,一下又一下地柔软落入,好像怎样的亲密都不够,她在这声吻中落下泪。

    程书聘收了唇,弯腰将她横抱起身,低声说:“哪儿还不了解,哥哥脱光了让你看个够,研究个够,好吗宝贝?”

    半个月没吃肉的饿狼,苏云卿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她气道:“上次我说要离婚你就用这招吃定我,现在也是这样,程书聘你没招了吗?”

    气话一出,程书聘抱着她上楼时扯唇一笑:“行,我好好想想怎么哄酥酥开心。”

    “没得哄了!”

    苏云卿被他钻了话里的漏洞,双腿扑腾地要落地,“我说了要离婚!”

    程书聘说:“好,那先说离婚,财产怎么分?”

    “我不要王八蛋的东西!”

    程书聘前臂托在她腿窝下,大掌去拧房门的锁,轻叹了声,“可是王八蛋真的想给你东西。”

    苏云卿不安分地跳到地上,愤怒道:“你的东西都沾满了资本的鲜血,都是原罪!我居然会觉得你有良心,你根本没有,你甚至做不到喜欢一个人就去认真追求,你只会像资本家那样掠夺弱者!”

    “我一直很认真在追求你。”

    程书聘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苏云卿气急骂道:“你只是想跟我那个!”

    他沉了沉气,那双潋色的桃花眼垂下看她:“我只是在想怎么哄好你。”

    “你离婚就能哄好我。”

    程书聘解下手腕上的手链,递给她,苏云卿说:“你前女友给你的。”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你喜欢我。”

    苏云卿梗着脖子大义凛然:“谁会喜欢资本家!”

    程书聘:“不然我耍我的手段,你安心花我的钱就好,我从来没缺过你什么,你想要地我买地,你想要工厂我买工厂,你不喜欢寓园,我们就搬出去住。你把我当你的取款机也好,每晚交公粮的丈夫也行,但你现在因为我的行为而恼羞成怒,你认为这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所以你觉得很难过,酥酥为什么会难过,嗯?告诉哥哥。”

    她被他贴到墙上,那种掌控感又来了,苏云卿水眸潋雾:“我确实对我们的婚姻抱有过幻想,曾经一度纠结因为利益在一起还谈什么感情,后来是我自己说服了自己,但现在,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确切来说,我看不到你的真心。”

    男人墨玉一般的瞳仁里划过一丝怔意。

    苏云卿手心按在他心口处,“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自己给了你,你就彻底拥有了我?是不是以为我动心了,我就逃不掉了?程书聘,如果不是我要的东西,我会毫不留恋地甩掉,我的人生有限,不想浪费在没用的感情上。”

    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碰着她的鼻尖,说:“你刚才一直在跟我求一个真相,希望你的猜测都是假的,但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想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苏云卿轻声笑:“因为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因为这些在此之前,我都给不了你。”

    苏云卿眉头蹙紧看他:“说得我好像一个贪得无厌的妻子。”

    程书聘轻轻一笑,大掌一寸寸抚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我跟你说过,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是你六年前在佛罗伦萨的剪影,但我没告诉你,平安夜那一晚,我看到你在集市里挑了一枚手链。”

    他这句话一落,苏云卿蓦地看向他手里掂着的黑金手链,六年前的异国之旅残存的印象并不多,更遑论是一枚她偶尔拿起的手链,他说:“还有一枚发簪,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翻那本《加缪手记》。”

    苏云卿清瞳蓦地一睁,她想起上一次她被压在床上承他的手段时问过的话,“是六年前,在意大利?”

    她轻声一落,程书聘的吻低柔地含了她唇畔一下,说:“那摊主讲这压襟和发簪是男女定情物,我看它是黑金的,所以戒指就给你挑了枚翡翠,金玉良缘。”

    说到这,他的吻又落了下,继续说:“真巧,我们相遇在佛罗伦萨,在国内的翻译叫翡冷翠,我曾经给过你暗示,但酥酥,你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温热宽阔的大掌托起她的下颚,将她压在墙上吻,似报复,似将这一切都归为自己的委屈,她的冷情。

    她仍陷入震愕之中,双手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喘着气说:“为什么那时候你不……”

    “把你留在意大利?”

    他笑:“你愿意吗?”

    苏云卿心腔震震,她不愿意,那时候奶奶还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地要她坐在织机前。

    苏云卿感觉他灼热的气息又落了下来,她贴着他的唇,上面尚有彼此的痕迹,她颤着声:“我不信。”

    他的气息悬在她唇畔上,将落未落:“不信我?”

    苏云卿抓着他的衣襟低头,“嗯”了声。

    “那时候你住的公寓阳台上挂的是蕾丝窗帘,和我们房间的这一面很像。”

    他低沉的声音一落,苏云卿蓦地看向那扇落地窗,双手一推从他怀里出去。

    苏云卿掀开酒红色的羊绒窗帘,里面一层是蕾丝纱帘,当时销售说的就是意大利手工进口的钩针蕾丝花样。

    有一瞬间沉寂在时间河流里的回忆悄然浮起,她转眸看向程书聘,男人把纱帘笼在她身上,低声说:“记得了吗?”

    在她不曾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个人的目光曾无数次落在她的身上。

    “你是……你是程叔叔的儿子,不是别人……”

    程书聘抱着她,下颚搭在她颈窝处,“然后呢,告诉你我是你哥哥,看着你和别的男生谈天说地?别人可以追求你,我偏不可以,酥酥,我如果不这样,你会嫁给我?”

    他在为自己辩解。

    苏云卿的内心恍惚响起警铃。

    “我不信你这六年时间里完全脱不开身,你连回国的机会都没有吗,连主动走到我面前的时间都没有吗?我跟段叙清订婚的时候,你在哪?你有机会,但你没有马上做,现在在这里扮演深情人士为自己的行为脱罪!”

    程书聘的大掌拢着她后脖颈,指腹一下又一下陷入颈窝处,流连那一枚红痣,就像苏云卿在雪夜里朝他喊的那一声“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之后的每一晚,他日日夜夜对她的留恋一样。

    “然后呢,那时候我追求你,令你父母长辈反对这场带着伦理痕迹的关系吗?你又会喜欢我吗?”

    苏云卿哼笑了声,蹙眉含泪看他:“所以你眼见我父亲和奶奶去世后才回国娶我,那时候没有长辈反对,苏家就像你手里的一只蚂蚁,你捏着它,让我心甘情愿脱了衣服给你碰。”

    程书聘的眼睛里有一丝紊乱的情绪,他的大掌安抚着她的后背愈紧,“别说这样的话,酥酥。我们互相进入是心甘情愿取悦对方的事。”

    “那我说什么样的话?我刚才为你想过很多可能,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没订婚,那时候你在哪里?”

    她忍不住双肩颤抖,“你在意大利戴着这枚手链有什么用,你都不出现在我眼前。”

    “那我出现在你眼前,你就会喜欢我吗?”

    他的话令她蓦然湿眼怔愣。

    他的深眸凝视着她,直击她的内心。

    她吸了吸气,“那你现在出现我就会选你?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他轻轻一笑,指腹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我不希望你嫁给我后悔,后悔当初如果嫁给段叙清、或者随便哪个追求者都好过嫁给我。但现在很显然,就连段家也有求于我,而我让你过上了比过去更好的生活,这是以前的程书聘给不了你的。”

    苏云卿张唇吸了吸气,她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粗粝陷入衣角之内,揉捏她的心口,而男人那双眼睛摄魂夺魄地蛊惑着她:

    “程太太,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才出现在你面前,现在我把心也剖给你,还要跟我离婚吗?”

    第59章 领证

    ◎【一更】“做好丈夫的服务。”◎

    程书聘的这一番话无懈可击, 苏云卿又成了那一个冤枉丈夫的妻子。

    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她听到他剖心的声音, 也要把她也剖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肯, 但她的手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骨骼感重地膈在她指尖上, 说:“离。”

    程书聘深沉的瞳仁难得失去了掌控,冰裂纹一样地碎开。

    她说:“明天上午九点, 民政局见。”

    心口的温热压下, 甚至在这一刻他还想到替她将衬衣理好, 苏云卿脸上淡笑,两人还没失去理智。

    寓园外是一众候着的佣人,苏云卿从暖气屋里出来, 冷风凛凛中甚至有一丝神清气爽之感,对陈延道:“送我回学校。”

    程书聘就站在主卧的阳台上,像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场雨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卿上车。

    她今天在等程书聘的间隙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带来寓园的东西本就不多, 上次怎么搬来的, 这次就怎么搬走。

    陈延踟蹰地看了眼阳台上的老板, 男人冬日里只穿了白衬衫和西装裤,领口解了几枚贝母扣, 此刻如一座雕塑般, 只下巴动了动, 示意他听夫人的。

    车身停在申大门口, 苏云卿自己拉着行李箱就进去了,陈延叫住她:“夫人,先生他对您一直……”

    “我知道。”

    她唇边浮起浅笑,眉眼淡然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云卿拉着行李箱进宿舍的时候,沈燕燕正在刷剧,听见门响忙把耳机一摘,“外卖吗,等会!”

    门哐当一推,一尊美人正亲自弯腰拖行李。

    “云卿?你怎么回来啦!”

    苏云卿:“怎么了,打扰您的自由时间了?”

    沈燕燕呵呵笑道:“确实,送情书的都少了。”

    苏云卿沉了沉气,掖起裙摆蹲下去开行李箱,沈燕燕奇怪道:“卿卿宝贝怎么了这是?”

    “搬出来了。”

    沈燕燕下巴搭在椅背沿上看她:“豪门不好混吧。”

    “嗯。”

    沈燕燕:“还是得靠自己双手吧?”

    “嗯。”

    沈燕燕“诶”了声,“一定是程书聘不识好歹,是不是他出轨被你捉奸见双了?”

    苏云卿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正常的离婚。”

    “哦。”

    沈燕燕喝了口水,等这句话过了通脑子后猛地喷了口盐汽水,“离婚?!”

    苏云卿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这时掉下本书,封皮印着外文,她随手拿起,忽然目光顿住。

    《加缪手记》。

    她轻咽了口气,指尖翻开书页,果然看见里面嵌着的一枚黑金发簪,她一直以为,这是书签。

    “云卿你别想不开啊,夫妻间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既然不是出轨这种原则性问题,别动不动就提离婚,这事提多了就成真的了!覆水难收啊宝贝!”

    苏云卿把头发挽起,用这枚发簪别了个发髻,额头垂下两缕碎发,低头收拾书桌和床。

    沈燕燕见说不动她,只好道:“难不成是你的问题?你不喜欢他吗?”

    苏云卿动作一顿,垂下眼睑:“我斗不过他,三观不合。”

    沈燕燕低头看她的脸:“那就是喜欢咯?”

    苏云卿转头看她:“喜欢就得被他拿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斗不过我还不能跑吗?”

    沈燕燕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是有追求的,别人分手要不是小三插足要不是现实利益问题,你这个理由很新颖。”

    苏云卿放好衣服后拿了睡衣进浴室,沈燕燕这会放桌上的手机震动出声,朝苏云卿喊了声:“我去拿个外卖,你要吃什么啊?”

    “不吃。”

    沈燕燕:“离个婚搞得茶饭不思,臭夫妻。”

    苏云卿在浴室里想拿花洒滋她。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见沈燕燕高高兴兴地看着剧吃盒饭,还没咽下去,囫囵地朝她道:“你的那份放桌上了。”

    苏云卿见她吃得那么香,今天跟程书聘斗智斗勇了一天,再耗下去体力也跟不上,明天还得去跟他离婚呢。

    于是拿起筷子揭了盒盖吃起来,还说:“谢谢啊,多少钱我转你。”

    沈燕燕摇头笑:“我谢谢你,托你的福,吃上程书聘家的晚饭了。”

    苏云卿汤一入口,目光一顿,转眸看向沈燕燕,听她道:“刚我下楼拿外卖看见一个穿黑色大衣的大帅哥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保温袋,报了我们宿舍的房号,我一听还以为是我的外卖,就屁颠颠过去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苏云卿撩了一眼皮看她场景重演。

    沈燕燕轻咳了声,语气也变得温文尔雅了起来:“您好,我是云卿的先生,给她送晚餐的。”

    苏云卿:“……”

    装腔作势程书聘。

    果然,此刻的沈燕燕已经被他收买:“你先生也太好了,说晚餐还有我的一份,呜呜呜,我多久没喝过家里熬的补汤,雪中送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吃人两口饭就在这替人卖嘴。”

    “怎么是两口饭,是两顿饭!”

    苏云卿:“上次火锅是我买的单。”

    沈燕燕轻咳了声,“他说以后都会送。”

    苏云卿说:“明天就是前夫了,你小心他报复投毒。”

    沈燕燕:“……”

    苏云卿吃过饭收拾好就爬上床睡了,鉴于今晚这顿饭她还想过要不要给程书聘打个电话,但只想了一秒,反正明天会见,现在打电话岂不是正合他意。

    这个人耍手段耍惯了,把感情也当一场谋划。

    苏云卿承认在听见他说六年前在佛罗伦萨的经历时心动了,但并不能代表她就该原谅他拿苏家当筹码来骗取她的行径。

    如果什么事都能靠权力去获取,那她怎么分的清楚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自己被他当作是蓄谋就能掠夺过来的女人,如果哪天他不喜欢了,将她丢之弃之,那她岂不是永远处于被动。

    像只宠物猫,他招一招手,她就该躺着敞开肚皮任他摸。

    第二天早上,苏云卿起来打了个淡妆,穿了一身白出门,日子也是好日子,十一号。

    程书聘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车在门口,接她一起去离婚。

    苏云卿说:“不了,直接分开去,领个证就行了。”

    阖上电话,苏云卿想到上一次领结婚证自己有多被动,此刻就有多神清气爽。

    早高峰堵了会车,但不影响她准时到民政局报道,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离婚的队伍……这么长。

    她赶紧取了个号,坐在椅子上等的时候才看见程书聘这位大老板姗姗来迟。

    男人坐在旁边时她扭过头去,讲:“你没看见所有人都是隔开坐的吗?”

    程书聘看她,声音平和道:“有规定离婚要隔座吗?”

    苏云卿:“有。”

    程书聘听她理直气壮,说:“还有几个号?”

    苏云卿:“九个。”

    程书聘眉梢微挑:“这些人都走的关系吗,我家程太太一大早来都上不了头炷香。”

    苏云卿斜他一眼:“离婚都指望不上男人。”

    这时排在前面的一对夫妻忽然吵了起来,男人粗声说了句:“哪回你的快递不是我去取,家里的重物不是我来扛?我有哪个月挣的钱没给你?”

    程书聘双手环胸,好像有了底气,苏云卿冷哼了声:“跟女人斤斤计较,算什么男人啊。”

    那男人又对妻子发火:“我不算男人?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程书聘轻咳了声,苏云卿烦躁地坐到另一边去,说:“什么烂脾气,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程书聘长腿叠起,这会那对吵架的夫妻忽然扭头朝他看了过来,怒目圆瞪,都是暴脾气的款,程书聘愣了下,而后礼貌道:“抱歉打扰您们吵架,要水吗,我这儿有。”

    苏云卿:“……”

    程书聘又说:“我怕太太口渴就备着了,我知道,这儿是办离婚的。”

    苏云卿隔了程书聘一个座,听他居然跟那对吵架的夫妻聊了起来,女人问他:“您这么好脾气怎么也离婚了?像我们这样性格不合吗?”

    程书聘说:“我太太也是脾气很温柔的人,是我做得不够好。”

    那女人惊讶道:“您来离婚都不忘给她带温水,做得还不够好?”

    程书聘:“您出门见朋友也会给对方带一瓶水吧,这算什么好。”

    那男人又问他:“那您觉得什么样才算好。”

    程书聘眉眼微弯,“那得看她想要什么样的,就好比您太太想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您不要说自己做了什么,而是问她自己要怎么做。虚心请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做好丈夫的服务。”

    女人听得目瞪口呆,苏云卿心里已经开始扎小人戳程书聘了,然而没一会儿,就听程书聘朝她道:“云卿,过来。”

    苏云卿扭过头去,他说:“不是赶时间吗,前面那对回去了,排上来。”

    苏云卿:???

    两人进了离婚调解室,工作人员照例问:“为什么离婚?”

    苏云卿:“三观不合。”

    工作人员又问:“财产这块的分割清楚了吗?”

    程书聘:“都给她。”

    话音一落,苏云卿愣了下,蓦地转眸看他,就见程书聘拿过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所有。”

    “程书聘!”

    她咬牙道:“你又耍哪一出!”

    只见程书聘慢条斯理道:“婚姻这场考试我最后一道题做错了,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除了我名下的固定资产,还有公司股份,以及银行定期存款,包括珠宝藏品,都会在三天内转到苏小姐名下。”

    此刻对面的公证人神情僵住,“这位先生是准备、净身出户?”

    苏云卿愣愣地看着他,程书聘略点了点头,朝她道:“您看,还满意吗?”

    苏云卿眉头皱起,这话说得好像她逼他似的,哼了声:“满意,我没想到离婚还能这么赚钱。”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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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恩客

    ◎【二更】“每天换着房间睡。”◎

    这种掌控感又来了。

    程书聘拿全副身家赌她在最后关头不会离婚。

    苏云卿拿过签字笔, 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结束这场一开始就不正常的婚姻。

    男人脸上没有了笑,只是看着她的名字出神,苏云卿对他说:“这是我给你的教训。”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苏云卿的手腕让人一握, 她步子顿住,笑:“后悔把所有财产给我了?”

    他的指腹干燥粗粝, 一寸寸摩挲着她的手心, 棱角分明的侧脸如镀寒霜, 苏云卿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程书聘。

    此时他右手拿过签字笔,铁画银钩地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她名字的另一侧, 并排靠在一起, 他说:“等证一会出来。”

    苏云卿脸色敛了敛, “一个国家级证书能抵学分,我两个,这一学期够了。”

    说着去挣他的手, 成书聘这次牵得紧,几乎要把她指尖揉碎,“去哪儿, 我送你。”

    苏云卿看他的脸,头一回听见程老板的语气里有一丝卑微, 苏云卿挑了下眉, 说:“不用, 有人来接。”

    她往门外走,正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 斜刺里忽然有人喊了声:“云卿!”

    苏云卿转头, 就看见一道长身从车上下来, “学弟?”

    程书聘眉心一凝, 手把苏云卿往自己身边牵,她挣了挣,低声道:“程书聘,我们离婚了,你这样属于性骚扰。”

    他说:“离婚了我也是你哥。”

    这时岑青朝苏云卿走了过来,目光也落在两人的手上,苏云卿刚要开口,就看见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沈燕燕正一脸着急地朝苏云卿道:“堵车了堵车了。”

    说着,目光就看到程书聘冷寒的脸,那可是不好惹的主,忙解释道:“那个学弟是来接你一起……”

    “走吧。”

    苏云卿又挣了挣手,还是甩不掉,她回头瞪他,只见程书聘朝岑青语气平静道:“接云卿去哪儿,我送。”

    沈燕燕在这双难舍难分的手上悟出了什么,忙道:“哦,那个我们去看出租房呢,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一直到开学这段时间宿舍都不让住了,我刚联系了中介准备带云卿也去看看……”

    她这眼力劲到底是吃了两顿程书聘的好饭,这时候可不能逆了龙鳞。

    此时苏云卿抬手看了眼腕表,“走吧,时间安排得刚好。”

    言下之意,我只是百忙之中顺道来离个婚。

    程书聘扬了扬下巴,朝岑青道:“地址发我一下,我带云卿过去。”

    苏云卿皱眉,“不用。”

    程书聘:“我也要看。”

    “你又不租房子,你看什么!”

    程书聘:“现在我房产都归了你,我不租房子难道睡天桥底下?”

    苏云卿:???

    “那你要敢睡天桥底下,小心让人捡了尸。”

    她这话低声嘀咕,程书聘却听清楚了,拉着人往自己车边上走,太阳穴绷得紧,“是啊,让人捡了带回去当鸭来卖,给我点钱我就给她上,反正我身无分文了,也就能做点体力活,苏小姐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给你,谁叫你是我前妻呢。”

    他边说边拉开车门,把人塞进了副驾驶。

    苏云卿目瞪口呆地看他:“你说话就不能干净点,什么卖鸭子!”

    “噢?”

    男人眉梢一挑,拉过安全带把她绑起来,说:“反正苏小姐也不是第一次从酒吧里买鸭子,听说还是个消防员,你现在离婚了,倒是可以一解遗憾。”

    苏云卿想煽他:“一离婚你就原形毕露,说话也不装了是吧,我就知道你是个斯文败类!”

    程书聘大掌压在方向盘上,情绪忍了又忍,跟着前面那辆车往前开,气笑了,说:“我什么样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有谁在床上还能装的?”

    苏云卿双手环胸:“反正我们现在离婚了,你说话注意一点。”

    程书聘“嗯”了声,“你也注意一点。”

    苏云卿笑了:“我注意什么?”

    程书聘:“把你旗袍的裙摆放正了。”

    苏云卿一听蓦地低头,就见月白色的苏绣裙摆撇到了膝盖中间,露出一道左腿,慌张地把裙子掩好,顿时呛他的话也歇了。

    等车身停在老城区的一道弄堂口,沈燕燕从车里下来,说:“云卿,就是这儿,离学校近,能短租。”

    程书聘抬头扫了眼这处入户通道,听沈燕燕说:“莨绸厂那边的图纸已经交工了,这段时间得赶进度,王牡丹说能给咱们申请经费。”

    程书聘很久没听过“莨绸厂”这三个字,自从地拍下来后他就给了苏云卿,就当是个玩具,没想到她心力一直在上面,想到这,眸光不由深看了她一眼,说:“过年不回苏溪?”

    “学校的寒假比较长,我不能总待在我姐那。”

    这时走在前头的岑青忽然抬手,说:“云卿,小心头。”

    苏云卿礼貌笑:“谢谢。”

    岑青:“客气,我就住在这栋楼,听说隔壁租户退租回家了,赶紧联系了燕燕学姐。”

    程书聘唇边冷笑,一个燕燕学姐,一个云卿。

    岑青:“这个房间两室一厅,三楼,南向,厨卫和家具都有,我特意打探过,房东是位阿姨,口碑还不错。”

    苏云卿问:“空调有暖气功能吗?”

    岑青一听便进屋给她找了。

    程书聘就站在门口没进去,苏云卿看着他几乎碰到房门的身高,顿时觉得这屋子狭窄拥挤,让他一位金尊玉贵的先生进来寒舍真是委屈了他。

    “说了让你别跟来,现在又嫌弃。”

    程书聘双手环胸,目光朝岑青挑了眼,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在亲密耳语。

    “这个学弟怎么对你这么上心啊?”

    苏云卿耳边让他呵了道热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是燕燕的关系,她交际圈很广的。”

    “哦?”

    程书聘轻轻反问,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呀,学弟,您没事吧!”

    忽然厨房里传来沈燕燕的声音,苏云卿忙走了进去,“怎么了?”

    沈燕燕一脸抱歉道:“刚才学弟给你找空调的遥控,不小心让柜门给撞了下头。”

    苏云卿紧张道:“没事吧!嗑破皮了没有?”

    她的手逋一抬起,就让一道大掌握住,程书聘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朝苏云卿道:“我来吧。”

    程书聘的气场温和又强大,此刻金边眼镜下的眉眼微笑着朝岑青道:“撞得不轻,得上药酒,不然明天就有碍观瞻了。”

    苏云卿还有些歉意,“对不起啊。”

    岑青摆摆手,笑得阳光:“没事的学姐,是我自己不小心,遥控给你找到了,你试试。”

    程书聘看了眼这间卧室,榻榻米风格,床垫就放在加高了一层的木地板上,他低声问苏云卿:“还有别的房子吗?”

    苏云卿转头看向岑青,就听他道:“我觉得这个最适合学姐了,不过,”

    他说着看了眼程书聘,“不是您跟燕燕师姐一起住吗?我的意思是,房东说如果是男女入住,需要跟她报备一声。”

    程书聘见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微笑道:“说不准,看来还是得打声招呼比较好。”

    苏云卿皱眉看他:“什么说不准,我们已经离婚了。”

    对面的大男孩笑了下,摆手道:“那就好办了,哦,我的意思是房东最喜欢租给女孩子了。”

    苏云卿:“那就定这儿吧,只要安全卫生就行。”

    岑青抬手抓了抓脖子,道:“我也住这栋楼,学姐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

    程书聘安静地看着他,苏云卿感谢道:“好,等签了合同我们过两天把东西搬过来,再请你吃饭。”

    岑青受宠若惊:“那我帮您搬,是从家里搬出来吗?”

    说到这他话音一顿,目光看了眼程书聘,拘谨道:“学姐,程先生好像对我给您找的房子不太满意。”

    苏云卿摆了摆手道:“不用管他。”

    程书聘双手环胸蔑了岑青一眼,脸上依旧是气定神闲的笑:“确实不满意,毕竟云卿跟我离婚之前住的房子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换着房间睡。”

    苏云卿:???

    就在她抬头时,程书聘又轻笑了声:“不过你只是个小学弟,难得这么好心帮云卿找了跟你同一栋楼的房子,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生气吧?毕竟你跟云卿住那么近,你生气了,跟她说我坏话怎么办?”

    此时站在一旁的沈燕燕倒抽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大地看向苏云卿,却见她那位傻白甜室友懵懵懂懂地跟前夫说:“你想多了,他又不认识你,能说你什么坏话。”

    程书聘垂眸一笑,说:“也是,毕竟你才是最了解哥哥的人。”

    从出租屋里出来,程书聘拉开车门,苏云卿说:“我要回学校。”

    程书聘看了岑青一眼,道:“还有手续没办好,或者你明天想见我?”

    苏云卿头大,“结婚都没离婚麻烦!”

    程书聘拉开副驾驶座,弯腰给她系安全带,说:“接完吻还拉点丝呢,你以为想断就能断?”

    苏云卿让他说得脸热:“刚才在人前一副礼貌的前夫样,人后就这副面孔!”

    程书聘坐进驾驶座,惊讶道:“你要我在你那个小学弟面前跟你探讨亲密行为?”

    苏云卿清瞳蓦地一睁:“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表里不一。”

    他轻轻一笑,“我自认为没对你说过重话,就连你要离婚我都顺你意思,或者你认为我应该把你压到床上,把你干到流水地求我,说不离了?”

    她脸红地气鼓鼓道:“你别说了,这种话可以当性骚扰。”

    程书聘漫不经心地扯唇,“那个小学弟给你找一套老房子就要请人吃饭,你也不当心点。”

    “那他给我帮忙,我不得谢人家?”

    程书聘转了下方向盘,道:“‘让你谢我’这种事,我不是经常对你做吗?”

    苏云卿让他说得指尖压了压旗袍,“你以为谁都像你,目的这么龌蹉。”

    程书聘镜片下的眉眼压弯,耐心道:“酥酥对社会上的男人认知还是太单纯了,你今天接受了他的好意,后面就得迎来送往,如果你对他没意思,还是要避免误会。”

    苏云卿眉心蹙起:“人是燕燕找来的,又不是我找的,他能误会什么?”

    程书聘语气温柔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解释吗?”

    苏云卿:???

    “不是!”

    程书聘轻“噢”了声,笑:“可是他刚才还特意问了我是不是跟你一起住,话里话外打探我们的关系,还叫你云卿,让人免不了多想而已。”

    苏云卿双手环胸地看他:“你别说得好像很多人惦记我似的。”

    男人沉笑了声:“苏小姐现在得了丈夫的巨额财产,很多人惦记你不是很正常吗?”

    苏云卿眉梢微挑:“所以你从民政局出来就一直跟着我,是怕自己的财产丢了吗?”

    程书聘修长的眼睫微弯,瞳仁里划过一丝促狭:“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卖身,还希望苏小姐赏脸嫖我一次。不然我就只能穿着一身消防服去酒吧,再寻恩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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