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
声音从很远处传来,紧接着天际一端才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着的身影,由远及近,逐渐放大,阿遥背着中原中也回到公馆门口。
他额头上还有一滴剧烈运动后未蒸腾的汗水,被兰堂伸手轻轻拂去,那只手又向下整理凌乱的衣领,漫不经心地问:“你和中也这是去哪了?”
“在镭钵街遇见了港口。”
眼睛圆而大,而后又闪着光弯成半弧,阿遥停顿片刻:“你呢,在门口呆着干嘛,怎么不进去?”
“嗯……”兰堂将手收回去,幽幽地盯着门把手,“因为我没带钥匙,在门口等你回来。”
好巧哦。
阿遥木呆呆地歪歪脑袋:“那我和中也也没带钥匙,怎么办?”
兰堂:“……”
早说就免了他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
金光散发,一个突兀出现的小方块罩住了大门的扶手,再下一瞬,连同扶手和门框上一小块木板就全都消失在异空间里。
兰堂的异能力彩画集,可以连接、切割、创造和毁灭空间,还能通灵尸体,攻守兼备几乎没有缺点。阿遥曾以为这个世界里人人都如中原中也和兰波这样强大,可实际上全世界范围加起来都没有几个人能力全面如兰波。
异能力者之于普通人是稀有动物,异能力者兰堂立于千万异能力者的金字塔端之上,然而这位强大异能力者现在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是挽救一个濒临破产的家庭。
现在,一个没有把手的门又令这个家庭的财政支出雪上加霜。
“……”兰堂扶额浅浅叹了口气,进了门就听见身后的微微上扬的声音。
“兰堂,今天在港口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啊?”
“不如何,我被编入行动部队最底层,”兰堂从厨房内端出一杯茶,袅袅白雾升腾,在头顶晕开消散,“工资不高,底薪还不够你充一次电。”
好惨哦。
见阿遥无辜的低低笑声,兰堂抿茶:“如果要获得更多奖金,要么往上爬,要么参与更多紧急任务,今晚就有一次紧急任务,不过我没参与。”
紧急任务意味着有生命危险,对兰堂而言,有生命危险的更多是指他的敌人。他把茶碟放在桌上,慢慢地吹了口气:“因为我拒绝在正常工作时间以外的时候加班。”
“好耶!”
阿遥双手举在胸前小幅度地鼓掌。
紧急任务指的就是晚上镭钵街抓捕红发小孩的任务吧,还好兰堂没去,要不然两边打起来的时候发现都是自己人,那时画面一定美丽得光是想想就难以直视。
嘿嘿。
傍晚镭钵街的战斗是龙赢了!
几乎是一边倒的战场局势,港口在横滨一向霸道惯了,没预料到在无人踏足的镭钵街也会遭到人出手阻拦,在阿遥和中原中也冲出来的时候场面几乎凝固住了,所有黑墨镜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个少年人砍瓜切菜地把所有穿西装戴墨镜的人全都揍趴下。
这是谁?
知道我们是港口吗?
知道也敢惹事?
然而阿遥和中原中也根本没给敌人反应的时间,电光尖啸如万千鸟群鸣叫,他都没有使出多少力量,光是手里跳跃的电光轻轻触摸一下,体质普通的人类就受不了地倒在地上抽搐。
红发孩子们被救出来之后也没有哪里可去,总不能将他们带到公馆来吧……那么多人,公馆也装不下啊。
就着兰波的手啜饮红茶,阿遥被烫得吐舌头说不出话,啧啧地吐了半天才被救场的中原中也翻着白眼往手里塞了一杯冰牛奶。
救我龙命!
在自己家里,龙向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整条脊椎都被抽走了一样半靠在沙发背上,小鹿一样的眼睛转了一圈,再把视线焦点落在了兰堂身上。
小声说:“兰堂,不可以从港口辞职吗?”
“不合适吧?”地下世界向来只有叛逃没有辞职,兰堂倒并非担心被追杀,而是觉得:“生活会被无休止地打扰,很麻烦,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还要原因吗!
阿遥掰开手指一条一条数:“我都调查过了。”
“工资低。”还不够电费。
“24小时随叫随到。”大清早和夜幕之后还要执行任务。
“工作环境恶劣。”在镭钵街。
“有人身安全风险。”倒霉的还会像今天遇见一条龙。
阿遥睁大眼睛,满是不赞同:“更重要的是,港口的首领,脑子有病!在职场上一定要跟对一个好领导啊!”
就连愚人众在稻妻闹事的时候都从来没有把平民卷进去过,如果仅仅是为了白天那具偷了东西的红发尸体,为什么港口晚上会泄愤似地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小孩子动手啊!
这番操作阿遥实在理解不了,即使还没见过首领一面,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这种满脑子暴力小肚鸡肠的人是怎么坐上首领之位的。
他越想越气:“要不兰堂你当首领吧。”
“钱多事少,左手提假条右手就能给自己批,还有很多活动资金,想买出版社也可以。”
兰堂端茶的手一抬,就把吹凉的茶杯往他手里塞,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胡来。”
这怎么就算胡来了。
龙抿了抿嘴。
凡事先圈定一个小目标,再把到达这个目标的过程拆解成一段一段的计划,每段计划顺利完成不就能完成目标。
他砍过世界树,和神也对峙过,甚至现在疯魔到将神明之上的天理维系者也列入试图翻越的目标。
区区一个港口算什么。
阿遥在心里千回百转想了一堆,上了床脑中都还盘旋着如何不见血刃地将兰堂送上港口首领的宝座,肠子在胸口打了结,觉也睡得不好。
做了一晚上巡回不休的梦,梦里打败天理后又出现了实力地位更高于天理的敌人,道道落雷下来,唯有身边阿散的脸如旧。
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噩梦还是美梦了。
在梦里阿遥脑中也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直到一声几百年相处下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阿散假装不耐烦的声音:“喂,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现在想来,一定是美梦吧。
龙当没听见。
整张床都是灿烂而又温暖的浅黄,唯独阿遥是床褥上唯一独特的色彩,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脸埋在被褥之下,悉悉索索地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是阿散!
果然是阿散。
时间流速不确定,因而散兵每次上门的时间也不确定,阿遥已经习惯了在入梦之前在胸口镜子上划下两遍散兵的名字,两个世界将他们隔绝而开,可思念却能穿透重重时间和空间的封锁,彼此吸引而来。
阿遥这里只过了一个晚上,然而散兵却好像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往日服装总是黑红金三色搭配,而现在他却换上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短打,帽子上还有小小的水洼,发丝上也带着水汽。
他以为阿遥还没有醒,因此露出了一副绝对不会在旁人眼前出现的温柔神情,眼里柔柔的亮光像是剪碎的明月。
嘴里却不饶人:“你怎么又在睡,人生里除了吃和睡就不能再找点别的乐子吗?”
吃和睡还不够有乐子吗。
阿遥嘟哝一声,他还是没有睁开眼,反而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整个人松弛而困顿。
在散兵倾下身体,想要凑上来检查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连自己的叫醒也不听了的时候,阿遥火速睁开眼,掀开被子,以正机之神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
一口亲在散兵嘴上。
吻如蜻蜓点水,触之即离。
隔着世界壁垒,触碰不到实体,他既没有感觉到散兵的体温也没有感受到嘴唇的柔软。
即使这样阿遥也像偷吃了蜂蜜的小熊一样,在床上翻滚,笑嘻嘻地弯了弯睫毛:“没想到吧,我早就醒了。”
“你……你!”
“龙又怎么啦,”见散兵从脸到耳朵全都蒸腾成粉红色,躲躲闪闪话都说不清楚,阿遥好奇,“都亲了多少次,怎么阿散你还这么纯情,而且根本就没有碰到啊。”
散兵:“……”
龙这么一说,散兵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反倒彻底冷静下来,往日只会出现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的表情此刻出现在散兵脸上。
他看着阿遥,眼神危险而锋利:“你说我纯情?”
顷刻间浓重的阴影俯身而下,将阿遥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云之下,两个人的距离挨得极其近,却听不到彼此交缠的呼气和吐息。
其实明明是触碰不到的。
手伸出就可以穿过散兵的身体,就像是投射在幕布上的电影,旧时遗落的星光。然而阿遥怔怔地平躺在床上,像是真的被散兵禁锢在双臂之间,散兵猛然凑近让他视线都无法即使聚焦,他看不清散兵的表情,只听见耳边又低声地响起一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嘴唇交叠。
散兵还嘲讽似地笑了两声。
手指和腰侧交集的地方好像有点烫,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数清阿散的睫毛,人偶不是不会长高吗,阿遥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思维仿佛凝滞,他下意识地追逐阿散柔软又充满攻击性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散兵才微微拉开距离,似乎笑了一下:“你才纯情。”
意识回笼,回笼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阿遥茫然地盯着散兵看了半天:“你在较真什么,这不还是没碰到吗?”
散兵:“……”
他真的很容易生气、害羞、情绪出现波动,一会害羞一会逞强,龙盯着眼前的人慢慢心想,见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现在还生气了。
阿遥眼睛一转,要不还是哄哄吧,哄阿散龙可是最擅长了。
就见到下一秒时空间不自然地波动了微小的幅度,两方世界时间流速没有规律阿遥是知道的,每一次散兵都会在时空流速改变前顺利离开,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气坏了才会没来得及走。
阿遥从未见证过时空波动时散兵留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现在他亲眼见到了。
手脚缩短,衣服和帽子也等比例变小,阿遥看见笼罩在身上的阴云手忙脚乱地摔在被子上,一点一点缩成十几公分的个头,慌忙地扶好对他来说宽大的帽檐,正又惊又怒地看着他。
阿散:“……”
阿遥:“……”
龙慢慢兴奋起来,眼睛都在放光,把小小的散兵捧在手心里。
哇哦。
阿散变成还没有龙手掌大的团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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