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都醒了才知道,昨天晚上半夜上来的两个年轻人是一对刚结婚的夫妻,女的腼腆,男的青涩。
两人是在h省的邻省n省读大专,读完大专在当地找到工作,顺利成章结婚。刚结婚不到半月,想着正好放假,也没来过首都,趁刚结婚来看看。
“我们想的是,结婚时候不来看,往后再忙了,又生孩子,估计才没空了。”女的手卷着麻花辫,看了看男生,垂眸,对许梦雪说道。
许梦雪点点头:“这倒是。等到成家立家,总有事情绊着,鲜少能得空出来,趁年轻多出来走走挺好。”
女生腼腆笑了笑:“是,我就特羡慕你们,带俩孩子出来玩。说实在的,要不是看你有俩孩子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们差不多大。”
她飞快瞟了眼易霆,“你对象看着也年轻,就是有点凶。”
许梦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易霆站在车窗边,身形颀长,眉眼疏冷,自成气场,仿佛把其他人隔绝之外。
她跟着笑道:“你说得没错。”
女生手卷着辫子,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不过他应该对你不冷。”
不等许梦雪解释,她自顾自接话,“我叫王月娥,同志你叫我月娥就行。”
“许梦雪。”
两个人自报家门,一时间关系又拉近了几分。他们不囿于眼前,畅所欲言,聊了许多,有过去、有对未来的期盼,也有眼前要去玩的地方。
通过王月娥的口吻,得知她的丈夫,叫张英凯。他们俩一个学的经济,去了税务局;一个学的中文,去了学校当老师。
这回能去首都,主要还是王月娥在首都有亲戚,他们可以暂时住在亲戚家里,然后再玩几天,拢共不会花多少钱。
“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刚毕业,其实没多少钱。就是想着说,不甘心一辈子就那么窝在一个地方。”
许梦雪很欣赏她的坦率:“这没什么可笑话的,这样真挺好。也许往后发展会更快,我们随便去哪儿就更方便。但现在看是现在看的心情,将来看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王月娥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梦雪姐,我爱听你说话,你说的和我们同事说的都不一样。”
许梦雪:“你们同事都说什么?”
王月娥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大概讲了讲她同事们的想法,无外乎就是既然结婚了,那就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他们因为上学,毕业也老大不小了,得将生孩子提上日程了。
如今人人都只能生一个,如果他们生孩子,有了身子,最好专门找个有经验的给看看,看是尖的还是圆的,再判断要不要。生孩子是大事,其中生儿子更是重中之重,肩负着给她对象传宗接代的重要使命。
生完孩子就得相夫教子,好好教育孩子,可不能马虎了。
……
“我也不是觉得他们说得不对,就是觉得……这样挺没劲的,就会感觉我曾经拼了命想走出大山,大山是走出来了,可是还是那样,又困在了一个没山的地方。”
王月娥没有直接驳斥同事们的言论,因为当人人都这么说,当这是社会主要论调的时候,她不赞同这样的说法,反而更像一个另类。
她是从大山走出来的,别看n省比不上首都沪市这些地方,相比大山也是进步好多。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被当作一个异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可能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她用了四年,才渐渐擦去这种格格不入的异类痕迹,她更不想因为一时的言辞再次陷入异类的漩涡。
许梦雪大约懂得她的心情,安静地听她说着。
小煦和瑶瑶有易霆照顾着,他们坐了一宿火车,虽说睡着,到底也累了,两个人蔫蔫的,吃东西也不积极了。
易霆把带的桃酥、罐头、饼干给他们分着吃,他们也是吃了几口就摆摆手,表示不想吃了。
他顺势分给了张英凯一些,张英凯则给了他们一些自家炒的盐豆子,这东西有点咸,又有点辣,配着他给的大煎饼一块吃最好。
张英凯还给他们示范:“其实盐豆子跟煎饼卷大葱更配。”
他从包里真翻出一根大葱,用黄澄澄的煎饼卷好,把盐豆子也抱进去一口,一吃一大口,葱段咔嚓作响,听得颇为诱人。
瑶瑶咽口水,双手扒着易霆的胳膊,眼睛巴巴看向张英凯。
张英凯看出小姑娘真的馋了,竟然又找出一根大葱,用手从头到尾抹了一遍,“干净着呢,给,你吃吧。”
瑶瑶眼睛都亮了,一眨不眨看着易霆反应。
易霆眼底闪过一丝丝无奈,从张英凯手中接过大葱,道谢,再用他给的煎饼卷起大葱,裹进去盐豆子给瑶瑶吃。
盐豆子他没敢放太多,怕瑶瑶吃着觉得咸。大葱他倒是不想一整根都放进去,瑶瑶不愿意。易霆卷好后,瑶瑶捧着卷好大葱的煎饼,哒哒过去找许梦雪。
“妈妈吃,可好吃了。”
瑶瑶把第一口给许梦雪吃,她还表演张英凯怎么吃煎饼卷大葱。
许梦雪看了看煎饼,又看了看里头的大葱,十分感激女儿的好意,又觉得下不去嘴。她想了想,和瑶瑶商量,“妈妈吃煎饼,不吃大葱好不好?”
瑶瑶不解:“为什么呀?”
她想了想,“妈妈想吃什么吃什么,瑶瑶爱吃这个大葱。”
许梦雪笑着看了眼她,看着她此刻一本正经说爱吃大葱的样子,心道:估计你等下被辣哭时,就不会再说自己喜欢大葱了。
瑶瑶并不知亲妈心中腹诽,她等许梦雪吃完第一口,迫不及待开吃。
煎饼很硬很韧,特别难咬,说得夸张一点,就像是一口咬布上了,得用牙扯着把这块“顽固的布”给撕掉,撕掉之后,牙多半也累了。
瑶瑶便如是,吭哧吭哧,只吃了一口煎饼,整个人颓累无比。
易霆像第一次见到这种新鲜事一样,夸张地挑眉,扬高声音:“是吗?这么不好吃吗?让我看看?”
瑶瑶:“当然是了,就是特别难。不信你看。”
易霆凑近瑶瑶的煎饼,以为她要递给自己吃一口,谁知道,瑶瑶当着他的面,近距离表演了一个吃煎饼的艰难,卖力演绎这个煎饼有多不容易吃,而她刚才是没有一点点夸张。
反应过来的易霆一整个无语住。
他卷的煎饼,竟然连一口都混不上?这有地方说理吗?
-
两家人相处和谐,时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跑得飞快。没等到再次到吃饭点,火车的广播室已经通知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他们即将分道扬镳。
王月娥挺舍不得许梦雪的,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纸笔,给她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她去北京亲戚家的地址,一个是她在n省的地址。
“梦雪姐,你把你地址也给我写一下吧,等我从首都回来给你写信。”
“好。”
许梦雪写下地址,这时候刚好听到火车的轰鸣声落下尾音,正式到了地方。
人潮拥挤,大家都赶着往外走。易霆拦住瑶瑶和小煦,跟许梦雪商量晚一会儿再出去,错过这波人流。
王月娥和张英凯也不想这么快和投缘的人分开,尤其是王月娥,自然也要落在后面,等会再走。
就算再等,人哪有不散的时候,还是到了各走各的时候。
王月娥一步三回头,再三挥手,直到她不得不汇入人流,方才没有再回头。
“月娥妹子,也是个性情中人。”
许梦雪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和易霆商量接下来往哪儿去。
他们住哪儿、怎么去、之后几天的行程如何安排,全都是易霆计划,许梦雪和两个孩子就跟着走就行。她一问,易霆便告诉她了,然后领着他们去找车坐车。
他们住在首都饭店,在王府井大街那边,挨着□□、人民大会堂、故宫啥的,走过去很近。不过从车站到饭店要一会儿,易霆带他们上公交车,坐车过去。
到了地方,两个孩子站在原地,不由发出“哇”地惊叹声,不敢往前去。
许梦雪也是诧异,没想到易霆会选这个地儿。
倒不是说首都饭店金碧辉煌像个大礼堂,但它一排排小楼齐整大方,一水的颜色,坐落在四九城里,有种别样的威严和肃穆之感,让人不敢造次。
就说许梦雪就是在服装、时尚这个行业打滚儿的,练就的眼力自然不一般,看到来来往往的人,非富即贵,很有身份。
难怪两个孩子不敢动,饶是她兜里有钱,她也不禁微微发虚。
“你咋选了这个地儿?”她看了眼四周,小声问易霆。
易霆表现镇定许多,没有惊讶,没有怯退,很是能镇得住场子。他目不斜视,却也回答了许梦雪的问题:“这是我打电话问一个战友,他推荐我住这儿,说这儿有特色,起码代表了首都。”
许梦雪不自觉撇嘴:“可不是代表了首都,也不看看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啥人。”
说归说,办理好入住,到了房间。
房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地板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都听不见声响。瑶瑶兴奋地在地毯上蹦了两下,小辫子随着她的笑声一起雀跃欢呼。
“妈妈,没有声音呀,太软了!”
屋子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味,还有淡淡的芳香。
他们是一个套间,一个大卧室加一个小卧室。大卧室的床又宽又大,睡两个大人再加俩孩子都不拥挤。小卧室虽说是小,但只是相比大卧室小了点,真正睡人也很宽敞。
估摸着,人家当初设计这个套间是孩子睡一个屋,大人睡一个屋。易霆很自觉地把瑶瑶和许梦雪的行李放在大屋,他和小煦的放在小屋。
屋里有电视,还有空调,他们热了不用呼呼吹电扇,直接开空调就行。
这还是他们头回用空调,四个人脑袋挤在一起,总算研究明白怎么回事,空调呜呜启动。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人疲惫得不行了,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整个人深陷在被子里,没一会儿,睡意滚滚而来,陷入梦乡。
许梦雪是最先睡着的,易霆给她盖上薄被子。
小煦不赞同地蹙眉,易霆问他咋回事,他不甚开心道:“你给我妈盖被子,得多热啊。”
看着易霆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妈热死啊”,分明是埋怨得不行。
易霆无奈解释空调的原理:“等下就凉快了,如果不该,会感冒。”
他见过空调,也用过空调,自然知晓空调咋回事。
小煦将信将疑,“那等会凉快了,我再给我妈盖。”
易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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