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折姝 > 101. 第 101 章 貌美的面首
    林惊枝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天上飘荡的孤魂,漫无目的跟在裴砚身侧。


    看他在她死后杀尽五姓,看他漫漫长夜里孤零零坐在御书房内,直至天明。


    他在世族眼中残暴冷血,却又是比任何人都勤奋的君王,燕北在他的统治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兴盛。


    而且他在臣民眼中更是深情至极的帝王,元妻死后他并未再娶,膝下养育的孩子,也只是先皇在世时淑妃钟氏留下的七皇子。


    他虽然杀了七皇子的母族,但却亲自教养孩子,只是与七皇子并不亲近。


    时间如同奔涌的长河,转眼十五年一晃而过,林惊枝骤然发现裴砚变老了,明明四十不到的年纪,他用玉冠紧束的长发,已经不见半点黑色。


    他茹素修身,日日在佛前叩首。


    夜里常常在窗前一坐,就是直到天明。


    林惊枝一直跟在裴砚身旁,看他在御书房认真写下传位遗诏,沐浴更衣,他怀里抱着一件令她觉得有几分眼熟的狐裘披风,走在空荡荡的燕北皇宫。


    狭长宫道,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单薄瘦削的背脊,衣袖随风鼓动。


    裴砚走到一处偏殿,殿中灯火通明,神案上供奉着唯一一块牌位,牌位前还放着一盏长明灯。


    林惊枝瞳孔骤缩,因为牌位上刻着的,正是她的名字。


    他看着牌位,掌心轻轻抚过,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枝枝。”


    他嗓音嘶哑,喊着她的名字。


    “有没有想我?”


    “我的枝枝一向胆小,一个人孤零零在下面定是害怕的。”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这一生。”


    “不负燕北江山百姓,不负父皇托付。”


    “唯独负了我的枝枝。”


    “七皇子已经长大,天下安定,我该去陪着你了。”


    “枝枝。”


    他说完,从食盒里掏出一壶酒和一份桂花糕,小心翼翼放在牌位的神案前。


    漫天风雪,呼呼啸声。


    裴砚俯身,温柔吻了吻林惊枝的牌位,而后抚膝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昏黄烛影在他身上笼着一层淡淡哀伤。


    林惊枝不受控制伸手,奈何掌心从他身体穿过。


    接着她感觉有人在叫她,黑暗中有股力量,要把她扯进深渊。


    “裴……砚。”林惊枝张嘴,发现喉咙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砚已经解下腰上挂着的长剑,锋利剑刃泛着冰冷寒光。


    他慢慢仰起脖颈,泛红的眼眶没有泪,只有极深的悔恨与深情。


    他说:“枝枝。”


    “不怕。”


    “我来陪你了。”


    有风吹灭了神案上点着的长明灯,鲜血从他喉结冷白的肌肤涌了出来,裴砚握着长剑的指尖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他好似不觉,怀中放着一件火红的狐裘披风,是新婚第二年,他亲自去松林深处给她猎的狐皮。


    “裴砚。”林惊枝感到一股撕裂的剧痛朝她袭来,双目紧闭着,声音颤得厉害。


    耳旁是孩子的啼哭声,产婆惊喜的声音。


    “陛下,公主殿下生了个小世子。”


    “母子平安。”


    “抱过来,给本君瞧一瞧。”这是白玉京的声音。


    除夕夜已过,新年第一日。


    太阳从天边升起,清晨第一缕光洒落大地,伴着不知从哪处传来的鸡鸣声,公主到处都是贺喜的祝福声。


    孩子由产婆抱下去清洗,等抱到林惊枝身旁的时候,她只强撑着精神看了一眼,又昏睡过去。


    血腥味极重的产房内,泛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


    与产房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裴砚独自一人枯坐一夜,一旁的矮桌上放着早已凉透的饭食和热水。


    白玉京得意洋洋,他怀里抱着一个软软的婴儿,十分炫耀。


    裴砚眼眶发红,瞳孔深处的情绪克制着,他有些踉跄起身,盯着白玉京:“让我再看一眼她。”


    白玉京冷笑,正要嘲讽几句,却见裴砚唇角沾着鲜血,也不知受了多重的内伤。


    屋中死寂,就在裴砚以为白玉京会拒绝他的时候,白玉京朝身后跟着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下人全都遣到外间,有细碎的光,透过隔扇落进产房。


    林惊枝闭着眼睛,鬓角汗津津的,唇瓣苍白。


    比起离开汴京前,她胖了一点点,眉心轻轻蹙着,唇角抿成一个愉悦的弧度。


    裴砚忍着眼中湿意,轻轻掰开她蜷紧的指尖,放在掌心捏了捏。


    他伸手,好似想摸了摸她的脸颊,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枝枝,对不起。”


    裴砚起身,在她眉心上落下一吻,他没敢久待,在林惊枝醒来前他必须要离开。


    “劳烦你照顾。”裴砚看着白玉京,认真道。


    白玉京冷嘲:“你也别说劳烦。”


    “本君的月氏,讲究的是去父留子。”


    “太子殿下你可不是孩子他爹。”


    “等我家枝姐儿出了月子,本君给小世子认七八个野生爹爹,可没你什么事。”


    裴砚垂眸看了一眼孩子,头发很多,小脸红红的,哭起来的声音特别大,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像谁。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给轻轻握了一下,又疼又酸。


    就算再舍不得,他也要走了,因为他不敢保证她醒来看到他,恼怒下会做出什么来。


    刚生下孩子,她得静养,就是往后她一辈子不愿见他,那也是他应得的惩罚。


    “回燕北。”裴砚神情因隐忍,显然格外痛苦。


    白玉京见裴砚离开,他这才轻手轻脚把孩子放到睡着的林惊枝身旁。


    别看他抱孩子熟练,这会子早就因为紧张,背脊被冷汗浸湿了,但在裴砚面前,白玉京就得端着他作为长辈高高在上的架势。


    寒风裹着鹅毛大雪,落在人的脸上像锋利的刀刃,刮得生疼。


    裴砚连着数日不眠不休,终于赶在第五日清晨穿过已经结冰的乌依江江面。


    新年,作为燕北太子,他本该在宫中同帝王一同庆贺。


    可裴砚却在半个月前平息叛乱时对外宣称重伤,不眠不休百里加急赶往月氏。


    他想见见她,已经分别太久,他快疯了。


    一个月后。


    汴京皇宫,御书房。


    帝王坐在书桌后方冷冷看着自己最为满意的儿子:“萧砚,整个一月不见,你去了哪。”


    裴砚面色平静站在萧御章身前,薄唇轻勾,语调疏离:“这是儿臣的私事,不必告诉父皇。”


    萧御章胸口起伏,他盯着这个既令他骄傲,又令他无奈的儿子不由软了声音:“砚儿,你为何就不愿与朕说实话。”


    “月氏那个女人,就这样令你连江山都不顾?”


    “逼宫那日你胸口一刀,楼倚山不敢明说,你的侍卫也不敢告知朕,但朕没死,朕有眼睛自己会去看。”


    “她究竟有什么,能值得你拿命去求她原谅?”


    裴砚垂下眼睑,声音嘶哑,一字一句:“父皇当然不能理解,因为父皇这辈子,从未为了谁付出过性命。”


    “她是儿臣的命。”


    萧御章不可思议看着裴砚,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亲手养出来的,本该断情绝爱的皇子,竟然是个痴情种。


    内心涌出一股无力发泄的怒气,萧御章死死盯着裴砚:“燕北的江山与她,你选谁?”


    裴砚没有犹豫,他笑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她是儿臣的命,若这世间没有她,儿臣要燕北的江山有何用?”


    萧御章一口鲜血堵在喉咙里,他声音凌厉:“萧砚朕竟不知,萧氏出了你这个痴情种。”


    裴砚冷笑:“比不上父皇的‘痴情’。”


    他说完,大步甩袖离去,极冷的乌瞳内透着疯狂。


    只有燕北太平,他才能无任何后顾之忧,只有这样才配去月氏求她原谅。


    时间犹白驹过隙,转眼三年。


    林惊枝在元贞三十四年,新岁初一生下的孩子,已经三岁。


    因为是初一所生,所以奶娃娃的小名就叫初一。


    初一是个被教养得极好,性子活泼的小家伙。


    他从小在月氏皇宫长大,被作为皇帝的舅爷爷白玉京宠着,但并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


    “皇舅爷爷。”初一乖乖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吃得满嘴都是雪白的糯米粉。


    “什么时候能回公主府寻阿娘?”


    初一扯了扯白玉京宽大的袖摆。


    白玉京在低头批折子,今天他给初一的任务是练习五张大字:“你阿娘好不容易得了心仪的面首,你过段时日再回去,等你阿娘同面首们处一处。”


    初一闻言,小小的眉头轻轻拧起:“面首是什么?”


    “是初一的后爹爹吗?”


    白玉京用笔头戳了戳初一肉乎乎的脸蛋,笑了笑:“除非你阿娘纳了他,他入赘公主府,你若是愿意叫他一声爹爹也不是不行。”


    初一泄气:“喜欢阿娘的人好多啊,阿娘要是每一个都纳了,初一是不是有很多爹爹。”


    “爹爹太多也不好,每个爹爹给初一一块糖糖,阿娘知道了又要罚初一写大字。”


    白玉京气笑。


    林惊枝生的这个儿子,别看什么都好,偏偏像极了她爱吃甜食的坏习惯。


    所以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的公主府,伺候宫人被下了死令,绝对不能给初一糖吃。


    七天只能得一块糖的分量,时常馋得初一两眼泪汪汪,可他不能哭,因为云志舅舅说过,男孩子是不能哭的。


    一个时辰后,白玉京批改完奏折,他起身抱起初一:“皇舅爷带你去御花园扑蝴蝶好不好?”


    初一不过是三岁的孩子,一听到扑蝴蝶眼睛都亮了,开开心心搂着白玉京的脖子点头:“初一还要放风筝。”


    “好。”


    白玉京把初一托在肩膀坐着,指着宫外公主府的方向:“等你阿娘俏上了面首,初一就有新爹爹了。”


    盛夏时节,玉姝公主府花园里。


    林惊枝有些犯困,她靠在葡萄藤下放着的藤椅上,脸上盖着绣帕,昏昏欲睡。


    晴山轻手轻脚走到她身旁蹲下,轻声道:“殿下。”


    “陛下给殿下您赐了两个貌美的面首。”


    “殿下可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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