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先是向聂玄行了礼,这才道:“未曾。”
“未曾?”聂玄语调拔高,“宁行止现在何处?”
赵寅有些迟疑。
“说!”
赵寅道:“在温大人的房中。”
“什么?”聂玄的眼睛眯起,眼中尽是冷意,温长陵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他的底线,是真当他不敢动他吗!
聂玄摩挲着手指,深吸了口气,把王福喜喊了进来。
“明日一早,你亲自去宣温长陵进宫。”聂玄说。
那晚,聂玄一夜没睡,就坐在紫宸殿的前殿等着,这次,他绝不容温长陵。
王福喜到了温府的时候,温府上下都起早给温太傅请安。
温太傅因年事已高,再加上因为给聂玄做老师,不得先帝欢心,便致仕了,现在家中颐养。
王福喜跟温太傅问过好,不见温长陵在,问道:“不知温大人可在府中?”
温太傅道:“长陵说家中有客人,一早来跟我请过早便回屋了,我这便让人请他过来。”
“还是我去见温大人吧。”温太傅对聂玄很好,王福喜对温太傅也极为尊重。
“好。”温太傅安排了个下人带着王福喜去温长陵的院子了。
宁行止因为宿在温长陵这里,一晚上睡得并不怎么安宁,待温长陵去跟温太傅请安的时候,他也醒来。
温长陵回来见宁行止醒来,让下人准备了适合宁行止用的饭菜。
二人正吃着早饭,便传来敲门声,接着便是温太傅身边贴身服侍的小厮说:“少爷,宫里王公公来了。”
宁行止一听,顿时白了脸色,聂玄知道了。
温长陵看着宁行止的脸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安抚地拍了拍宁行止的手:“别担心,我会跟陛下好好解释的。”
宁行止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他明知聂玄不喜他和温长陵在一起的。
温长陵起身打开门,朝王福喜微微颔首:“王公公,怎么一大早便过来了?”
王福喜道:“这不是陛下有令,让我早些来宣温大人进宫嘛。”
“公公稍候,我整理下仪容便随您一道进宫。”温长陵道。
“我也去。”宁行止现在是坐立难安,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王福喜有些犹豫,陛下也没宣宁行止去,再加上宁行止现在穿着温长陵的衣裳,若是再教陛下看到,更不好交代了。
“小公子,您有伤在身,还是养伤要紧。”宁行止受伤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王福喜刚好是其中一个,他想着借此事拒绝宁行止,哪知宁行止道:“我没事的。”
王福喜一脸为难,恰好温长陵过来,王福喜忙道:“温大人,您帮我劝劝小公子吧。”
温长陵看向宁行止,看着宁行止哀哀看着他,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看向王福喜:“王公公,要不带阿止一道去吧。”
王福喜见温长陵居然劝都没劝就倒戈,无奈道:“走吧。”
宁行止伤口没那么快痊愈,他忍着痛跟王福喜还有温长陵一道离开,刚出温府大门,就看到门口守着的将士。
那将士眼神凌厉,面容冷肃,身上带着铁一般的肃杀之感,一看就是战场上下来的兵。
看到宁行止出来,他立刻朝着宁行止走来:“宁少爷,将军请您回家。”
听到宁飞的名字,宁行止心下一突,顿时紧张起来:“我现在要进宫面圣,你回去跟我爹说,待面见圣上后,我便回家。”
那将士将目光转向王福喜:“这位公公,宁少爷说的是真的吗?”
“这……”聂玄宣的是温长陵,没宣宁行止,若他说是,那岂非是假传圣旨吗?
温长陵见状,解围道:“阿止,不若你先回家看看伯父找你何事,我面圣后,再去找你可好?”
那将士一听就知道宁行止骗他,他道:“宁少爷,如果您不跟我走的话,将军就让我把您绑回去了。”
宁行止相信他爹说得出做得到,最终只能跟着那将士离开。
温长陵目送宁行止离开,这才跟着王福喜进宫。
聂玄看着御案上盖了玉玺的诏书,抬眼看了温长陵一眼,道:“都下去。”
王福喜忙招呼着大家都离开,殿内顿时就剩下温长陵和聂玄二人。
温长陵规规矩矩的朝聂玄行了一礼。
聂玄微抬着下巴,睥睨着他,随手把写好的诏书丢到他面前。
温长陵拾过诏书,看到上面的内容,平静接下,结结实实朝聂玄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
聂玄道:“温长陵,朕警告过你,离宁行止远点儿。”
温长陵抬头看着聂玄,提起宁行止时面带微笑:“心爱之人在身侧,情难自禁。”
“温长陵,你枉为君子。”聂玄属实没想到温长陵竟如此冥顽不灵。
“何为君子?”温长陵想着聂玄对宁行止的所作所为便心如刀割,“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难过,要这虚名又有何用?”
聂玄紧抿着嘴看着温长陵,突然笑开:“那又如何,你马上便要离开了。”
温长陵道:“我会带阿止走。”
聂玄脸色再次沉下:“你带不走他,任何人都带不走。”
温长陵笑道:“陛下是在害怕吗?”
“呵。”聂玄道,“朕有什么可怕的?若宁行止要跟你走,朕绝不阻拦。”
温长陵要的就是宁行止这句话,他朝聂玄磕了个头:“臣谢陛下隆恩,臣先行告退了。”
聂玄紧攥着拳头放在御案上,听到温长陵离开,忽地一下将御案上的奏折扫了一地。
温长陵过去讨厌,现在更加令人厌恶。
“赵寅。”聂玄把赵寅唤来,“你去盯着……罢了……王福喜,伺候朕更衣!”
聂玄倒要亲自看看,温长陵怎么把宁行止带走。
温长陵出宫后,便直接去了将军府,刚过去就看到宁行止呆呆站在将军府门口,神情有些恍惚。
“阿止。”温长陵喊了一声宁行止的名字,快步朝他走过去,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问道,“怎么在门外站着?”
宁行止摇摇头:“没事。”转而问道,“陛下找你何事?”
温长陵道:“陛下遣我去岭南历练。”
“岭南?”宁行止皱眉。
为官者,哪个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以求升迁?京官外放,又是岭南酷暑之地,这贬谪之意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温长陵乃帝师之孙,家中父辈也俱是高官,庇荫这个长孙绝对不成问题,除非是温长陵犯了什么错,否则聂玄绝不至于贬他出京,可温长陵怎么会犯错呢?
宁行止立刻就想到自己身上:“是因为我吗?”
温长陵摇头:“是我惹怒了陛下。”
宁行止讶异,他没想到温长陵竟也会激怒人,更没想到聂玄会被他激怒。
“很诧异吗?”温长陵含笑。
宁行止忙摇头。
温长陵道:“我也是会有脾气和情绪的人啊,在阿止心中,不会当我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圣人了吧?”
“倒也不是。”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聂玄和温长陵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宁行止的印象中,聂玄喜怒不形于色,温长陵又是个谦谦君子,他们二人一个惹人生气,一个生气,那画面宁行止实在是想象不出。
“阿止,我也有心,也有情,见到喜欢的人也会欢喜,也想要靠近。”温长陵轻声诉说自己的心里话,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宁行止,深藏的爱意在这一刻撤下伪装,浓厚的即便迟钝如宁行止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宁行止避开温长陵的眼睛,有些慌乱道:“温大人,我该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却被温长陵拉住手腕。
“阿止,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我……”宁行止想要拒绝,温长陵却难得强势,直接诉说起自己的心意。
“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第一次见你,虽然你听祖父的课在走神,却神情灵动,玉雪可爱,着实讨喜,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对你多疼爱几分,时间久了,也就真的拿你当弟弟看待了。”
“后来离京,在外面看到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便总想着给你带回来,玩物堆了好几箱,吃食也写了好几本食谱,全都想着即便你未曾离京,也能见识你没有见识过的风土人情,拥有不同地方的玩物,吃过不同地方的美食。”
“你别说了……”宁行止听得心慌,从未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亦未有过这样的用心,他承受不起,亦无以为报。
“阿止,让我说完,便是你拒绝,我也无憾了。”温长陵语气温柔,眼神却格外坚定。
宁行止抿抿嘴,别开了眼睛。
温长陵莞尔,他接着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拿你当弟弟的,直到回京,直到再见你,我才发现不是的,阿止……”温长陵握住宁行止的手,深深看着他,“我心悦你,我祖父、父母俱知我心意,只要你点头,我祖父会亲自上门与宁将军宁夫人说的。”
宁行止诧异地看向温长陵,他没想到温长陵竟然敢将此事告知温太傅他们。
“你……”宁行止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温长陵微笑看着他:“阿止,选择权在你的手上,你愿意随我一道去岭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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