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村旁的这几座山并不高,但山头绵延,连着永合镇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人们都说依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有不少的人都依靠着这座山而活。
春季里,上山采笋子,夏季挖菌子,秋日里挖野菜,冬季砍柴。
一年四季,时光流转。
虽然这山上这般的好,可若是天黑了之后上山却是极危险的。
元笙笙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提着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紧紧靠在林水身旁。
晚上的林子里阴森森的,树影映着月光被划成了好些个不规则的黑影。
有的看起来十分地狰狞。
灯笼透出来微黄色的光在两人前方投射出了一小片圆圆的光,时明时暗的。
虽然进了夏天,可是这夜晚山间的风仍是带着丝丝的凉意,一阵风起,撩起了元笙笙自己的头发,黏在嘴唇上,湿哒哒的。
让元笙笙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直立。
“林.....林水姐,你....怕吗?”
“怕?不怕,我们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像些男儿家的胆小。”林水说完打了个酒嗝。
扑面而来的酒气引得元笙笙皱了皱鼻子。
都说酒壮怂人胆,
早知道晚上的山里是这样阴森可怖,她也喝点再来了。
元笙笙瑟缩着肩膀,吞了吞口水,也不敢多说话,只能闷着头,与林水稍稍错开,一前一后地走着。
上次来埋尸的时候是清晨,当时的两人这一路上也走的胆战心惊的,就生怕王二麻子的尸体被别人发现。
两人只是找了张竹席随便裹了,就偷偷地往上山搬了。
本来是由林水背着王二麻子的。
可不知道为何,两人走到半路之时,那王二麻子脚上的鞋忽然从林水背上滚落。
吓得她腿一软,没站稳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之后,她便定了定心神,在林水后面,手里紧攥着王二麻子掉落的的那双单鞋。
像极了一只被吓傻的鹌鹑。
按理说,王二麻子死了后,已经在林水家的地上躺了一夜,出现尸僵了,可这鞋子还能从尸体上掉下来。
实在是诡异的紧。
让她这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心里,更是有些毛毛的。
所幸,那时候,两人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人。
挖坑,埋尸,做标记一气呵成。
元笙笙不知道林水为何这次要半夜上山,之前村子里还听说有人被山上的出没得猛兽给咬了呢。
元笙笙捏紧了手中的灯笼和锄头。
但这心跳的却是像打鼓般的快。
所幸,两人当初埋尸体的地方很远,是这颗长得像满弓一样树。
元笙笙哆哆嗦嗦地将手中的灯笼的杆横放在一旁的树杈子上。
紧接着就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朝着埋尸的地方开始挖。
可这越挖,她就觉得越不对劲。
明明两人三日前才来动过的土,应当是松软的,可手下的地却怎的如此的紧实。
但她知道自己不识路,更何况当初的那标记也是林水做的。
她抬起头,借着光,瞅了一眼,身旁卖力的林水。
大概,是她想多了。
还是使劲儿挖吧。
良久后,元笙笙后背已经隐隐有些汗意,莫说尸体了,就连根手指头都没瞧见。
“林水姐,你之前做的那个标记到底对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当初咱们俩没埋那么深呢?”
“没错啊,就是这颗树,长的跟拉满地弓似的。”
林水放下手中的锄头,一脚迈出了土坑。
她晕晕乎乎地扒开草丛,在那树皮上各种摸了摸。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哎,笙笙,我之前做的那个记号呢?怎的消失了?”
“......”
***
尹清叩门的时候,如澜还偷躲在被窝里小声啜泣。
听到声响后,他抹了抹眼泪,伸出两只粉嫩可爱的脚丫,趿着鞋下床。
“尹清,你怎么来了?”
“你妻主方才寻我,说今晚要上山,便让我过来陪你。”
吃饭那日,笙笙说的那主意他本就不认同,倘若要是哪天被人拆穿了,还是件麻烦事。
不过是杀了个畜生而已。
人是他一个人杀的,与旁人无关。
若是有人非要讨个说法,他也愿意奉陪。
只是那日.....
不仅如澜挡在了他面前,就连元笙笙也护着他。
两人话里话外都在帮他推脱。
以前,灵儿就常对着话本子出神,与他说了好些个女将军保护夫郎的故事。
“若是我以后的妻主也能像话本子这般,宠着我护着我便好了。”
原来,这就是灵儿说过的,被人护着的感觉。
就好似,在黑夜中走路,长夜漫漫,周围看不到一丝的光。
但这时,飘来一团火虫围在身畔。
火虫不烫,也不慎明亮。
但确实这暗夜里唯一的光。
是属于他的光。
“你......为何要哭?可是有人欺辱你?”
尹清还是那个淡淡地嗓音,但听说在如澜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温柔。
他鼻头一酸,眼泪就簌簌下落。
今日,在饭桌上,公爹明里暗里的刁难与厌恶他怎么会听不懂呢,但依旧要笑着吃。
若是哭了,会被人当做笑柄。
这件事不得说于妻主,更不得说于外人。
他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过门这么久却仍是怀不上孩子,这在寻常人家原就是死不足惜的罪状。
可林水却从未嫌弃过自己,也从未提过纳小侍。
有时候,公爹催的急了,林水话里话外也都护着他,打个哈哈般的过去。
这事儿他更是羞于启齿,叫自家哥哥们知晓,爹爹也年迈,更不得替自己操心。
每次一回家,他都要瞅着自己的肚皮叹气,让他的心揪着疼。
可眼下,是尹清。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扑上去,伸手拦住了他的僵硬的腰身。
一瞬间,这些年所有的积攒的委屈全部都倾斜而出。
如澜哭的尽兴,却不知道尹清自小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他的身子先一步想要将怀中之人推开。
但伸出的两只手却因着这哭声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
胸口传来的濡湿,让他不知所措。
他低头,看着肩膀一颤一颤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如澜,缓缓将手放下,任由他抱着。
这如澜,莫不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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