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出了会所,整个人还傻着在,他抚了一把脸,在十字路口茫然独坐。
他该怎么办?阿蓉要知道这件事对他该有多失望?他儿子又被关在哪里?他儿子是不是真的污染了阴诺森?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啊!谁来告诉他!谁来帮帮他啊!
陆晟气愤地一拳捶在他坐着的石阶上,恨不得捶死的是没用的自己。
总之,这个家是不能回了,他也没有勇气回去看郁识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已经死在阴诺森污染之下了。
可如果他不回家,他又能去哪儿呢?
天地之大,竟没一处能容得下他。
陆晟悔恨不已,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陆晟神思不属地一低眉,转头就看见先生的心腹手下匆匆驱车离开,陆晟登时一个激灵站起来,他稍一思忖,随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陆晟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了立在窗边的先生眼里,不过先生并不以为意,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陆晟远去的背影,甚至都懒得多看,陆晟要是就那么颓坐下去,那他可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
陆晟一路尾随过去,他神情一震,只要跟上这个人,没准就能知道阿蓉她们在哪了,等知道地方,还怕想不出办法把儿子救出来吗!
而对方也像是没有注意到陆晟的跟踪一样,依然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行。
车在路上约莫行驶了半个小时,陆晟把自己混在不起眼的车流里,缓缓跟着前面那辆车降速。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在中转站停下车,陆晟等了一会儿,对方的车仍迟迟没动静,待在那里不动了。
陆晟一拳捶在车载屏幕上,屏息等待着那人出来。
可等待半天,对方像是活活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陆晟有的是时间,他有空跟他们耗。
陆晟聚精会神地盯紧了这个中转站,他精神时刻紧绷着不敢有片刻松懈,每一秒的时间流逝都能在陆晟心尖激起剧烈的涟漪。
他等待地越来越焦灼,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但他害怕,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怕自己不能及时护住妻儿,他更怕自己……真的一无是处,只会令人失望。
如果不是人体机能必须要眨眼,陆晟恨不能把眼睛当成扫描仪来用。
陆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奋不顾身过,他一直都在躲避退却,可现在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注意着这个中转站的所有动静,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一定是他忽略了什么。
陆晟绞尽脑汁地寻找,他不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辆车,任何一件可疑的物事。
不多时,一辆表面火红的跑车从中转站出站口疾驰而出,跑车极其张扬,路过中转站转弯处一露面,陆晟敏锐地捕捉到了跑车还没有来得及关闭的车窗里一闪而过的女人侧影——那是他的阿蓉!
陆晟忙不迭开车跟了上去。
跑车开往的方向正是他家里的方向,陆晟完全不用跟踪也能和那辆跑车保持方位一致,只不过跑车的速度更加迅疾,等陆晟缀在后面赶到家门口时苏蓉已经下了车,站在家门口,陆晟呼吸一滞。
跑车没有停留地转了个弯离开,离开时原本紧闭的车窗棚顶全部打开,和陆晟开着的车擦肩而过,风扬起女人肆意飘扬的棕色卷发,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陆晟认出了那女人身份。
“阿蓉!”陆晟一踩刹车,迫不及待奔下。
苏蓉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陆哥。”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陆晟紧紧搂住女人单薄的背脊,眼圈一下子红了。
“没有,我没事。”苏蓉哽咽着摇头,整个人都埋进了陆晟怀里,她拉住丈夫的手,要和他回家,“我们先回家,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去基地求助,事关阴诺森,他们一定会帮我们救出儿子!”
苏蓉抬起头,牵过陆晟的手转身往家走。
然而,走了两步没走动。
陆晟跟定海神针似的扎在原地,纹丝不动。
苏蓉等不及了,扭头急声催促,“走啊,陆哥,我们要赶紧动身去基地求救,快点儿啊。”
“阿蓉,”陆晟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说:“没用的,去基地没用的……没人能帮我们。而且,基地的郁长官现在就在我们家的地下室里。”
“你说什么?”苏蓉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瞪了大眼睛,她似乎在确认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陆哥,“你在胡说什么啊,基地的长官怎么可能在我们家地下室……我们家哪来的地下室?啊?你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啊,陆哥!”
陆晟崩溃道:“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就要查到我头上了,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就要当替罪羊!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你——”
苏蓉震惊地说不出话,她呆在原地傻了眼,她花了整整一分钟才听进去这个事实。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对吗?陆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现在我回来了,没事了,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和我说,好不好,陆哥……”苏蓉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求你,陆哥,你别吓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们家没有地下室,也没有什么困住的长官,对不对啊?!就算、就算有,那……我们现在就去把人放出来,我们去请求长官的原谅,我们回头,好不好陆哥……”苏蓉一把攥住了陆晟的手,双目含泪,深深恳切着望他。
陆晟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可是他能怎么办,“已经来不及了,长官污染了阴诺森,他已经——”
苏蓉松开陆晟的手,拔腿就往家里跑。
然而,家里一片岑寂。
地下室的外置门被蛮力破开,门框都被砸变了形,尧培早在陆晟回家之前就救出了郁识。
.
闻恪抱着昏睡过去的郁识没命地狂奔在医院走廊上,尧培在后边撵都撵不上他。
他们在地下室待的时间太长,郁识那时候状态又还好,闻恪便没有执意用血救人。
郁识情绪大起大伏,身体又经历了这样极度的剧变,逐渐撑不住了丧失意识。
闻恪抱着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郁识随时醒来又大悲大恸,到时候把身体搞地更糟。
他只能等,等郁识彻底睡熟,或者半个小时到点,最差的情况也得等到郁识身体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不过幸好,郁识在他怀里情况没有继续恶化,他的体温也在逐步恢复正常。
闻恪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那口气却不敢安然落下,一直提在嗓子眼,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韩医生,你快给他做个检查!”闻恪快步奔至韩斯年面前,“他污染了阴诺森!”
韩斯年闻言立刻带人进检查室,开始对郁识进行全方位的身体检查,闻恪在外间坐立不安地等待,他时而站立,时而靠墙,最后难耐后悔地蹲了下去。
他就不该听郁识的话,守什么半小时的劳什子承诺,他就应该趁着吻郁识的时候强行把血喂进他嘴里,现在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闻恪紧紧抿着唇,重重一掌拍在座椅背上。
韩斯年在等检查结果出来,他给郁识注射了一支舒缓抗生素,可以有效缓解他被阴诺森污染侵蚀的身体机能。
早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郁识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以他唇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快速扩散,那些因为阴诺森光磁污染而败坏的细胞在迅速新陈代谢,还没有彻底坏死的细胞正在自己飞速愈合。
而这所有的神奇变化都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先进前沿的医疗检测设备上。
韩斯年震惊极了,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出神地看着这堪称奇迹的一幕。
他刚才检查过了,郁识的污染情况十分严重,都已经达到了劣4级,现有的sa剂都不见得能救好他,而眼前却——
韩斯年完完全全地震惊在了原地。
不可置信,医学奇迹,顶级抗体这些词汇在韩斯年脑中来回滚动。
他激动地都忘了通知闻恪郁识没事,他真想现在就将郁识从病床上摇醒,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好在韩斯年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狂想,他还记得自己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而不是研究细胞的科学家,这么神奇的事情恐怕也只能等郁识醒过来才能给他解释了。
韩斯年到底还是没忍住,给郁识注射了一针唤醒剂,让他的身体从休眠过程中苏醒过来。
同时,他出门叫闻恪进来。
“长官怎么样了,他还好吗?”闻恪进来时眼睛都是红的,目光直盯病床上躺着的虚弱的人儿,他身体甚至不可控制地颤起抖来。
韩斯年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宽慰着笑说:“没事,长官恢复的很好,不信你自己看。喏,他醒过来了。”
闻恪再看向病床时,郁识果然已经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脸担忧朝他奔来的闻恪。
闻恪蹲到病床前,视线和郁识齐平,他一手拨开郁识额前碎发,一手紧紧握住他手,几乎颤抖着问:“你好些了吗?长官。”
郁识回以他一个轻松的微笑,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没事,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闻恪额头紧紧贴上了郁识手背,他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去。
郁识被贴着的那只手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韩斯年见人没事了,刚好这里又只有他们三人,也不怕会被别人听去,他急不可耐地问:“郁识,你是怎么恢复的?还是用的闻恪的血吗?”
郁识脑中那根迟钝的神经被韩斯年一点拨,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一帧帧给他回放起闻恪在地下室吻他的画面,闻恪的——
郁识一张脸瞬间红透了顶,他猛然把手从闻恪额下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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