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洲走到起点，他的本意是跳出真水平，但身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的第一跳，不偏不倚跳了个两米四。
“……”
“……”
这一瞬间的静默，像是时间打上了暂停键。
“学长，我……”程砚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跳得有些别扭，蹬地似乎很用力但两脚紧贴，力都分散了，后面小腿没前伸，早几个月前这个动作还行云流水没有那么多破绽，时间长了，漏洞就明显了。
“你姿势不对。”陆璟燊淡定道。
“我再来一次。”程砚洲又绕回起点。
再来一次，规范地再来一次。
可正常的规范的动作怎么来，程砚洲已经不记得了。
分化前他只想使劲跳远些不至于丢人，分化后他害怕跳太远遭人闲话。
他的身高不允许他比任何一个omega弱，却又不能比大部分的alpha强，两米四是他权衡了许久才得出的最佳距离。
也是他曾经以为能避免更多人闲话的最佳距离，只是不中听的话永远层出不穷。
跳得近叫垃圾，跳得远叫奇葩，跳同一距离又变成了量尺。
___“不是吧，跳得还没你身高远，来搞笑的吗？”
___“我去，真的假的两米八三，你是个omega吗？”
___“身高一米八几，跳远也跳两米八几，你真的是omega吗？别是alpha变异吧哈哈哈哈……”
___“我跟你们说，我们班那奇葩，立定两米八，你们信不信？”
___“哟呵，这学期怎么不跳两米八了？我就说上次打激素了吧。”
___“怎么回回都两米四啊，我看你改名程量尺好了，标准的两米四哈哈哈哈……”
那些不好的回忆又一点一点往上涌，那些不绝于耳的嘲笑声，那些集聚异样的目光，就像一条条无形的藤条，一鞭一鞭抽在他身上。
程砚洲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已经不在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他以为他真的能做到只在意陆璟燊的看法。
但现在看来，连他的身体都在本能地抗拒，抗拒变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变成一个出众的人……
程砚洲望着那遥不可及的两米八三，有些失神。
陆璟燊看他愣半天，表情也越发凝重，便知道又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陆璟燊想知道，又不敢知道，他怕太过惨烈，又怕程砚洲永远都走不出来。
程砚洲在他面前是多么阳光开朗，身后又藏了多少乌蒙阴暗，让人不忍做多想象。
“砚洲……”
“我没事哥哥，你看好。”程砚洲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用力一蹬，控制着自己摆脱那重复了上百上千次才形成的两米四记忆。
不止是立定跳远，还有好多好多本不该有的、阻止他变得出采的拘束他自由快乐的肌肉记忆，他都要一点一点的克服，他开始迎向新生。
两米六七，不算一个极好的成绩，却是程砚洲踏出阴影的第一步。
“哥哥，你看！”程砚洲惊喜得不行，他连忙回头看陆璟燊。
只见陆璟燊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按下手机快门，回他以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在这个充满凉意的秋冬季节里，那是穿透阴霾来到他面前的一束光。
“录下来啦。”陆璟燊朝他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程砚洲觉得眼眶里有一股热流在上涌，抑制不住的高兴与激动，他三步并作两步到陆璟燊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陆璟燊总能给他鼓励与支持，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总是让他这么的心动难耐。
璟燊，遇见你，喜欢你，拥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如果过去腌臜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更好的陪伴你，那这一切将在这一刻都变得有意义。
我可以承受再多的冷眼和鄙视，唯独不能承受没有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傻瓜吗，还哭鼻子，我可没有干净的纸巾给你了。”陆璟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作安慰。
“我有，有好多，够我哭好久的。”程砚洲吸吸鼻子，破涕为笑。
“你还想玩吗？我明天才比赛，还有时间出去逛逛。”
“玩，我想玩个尽兴，更想知道，我真正的实力，璟燊，你教教我。”程砚洲撒娇似的蹭蹭陆璟燊，笑得一脸傻样。
“好呗，叫声陆老师，学杂费全免还包吃饭。”陆璟燊捏捏他哭得湿答答的脸，坏笑道。
程砚洲扭过头抽两张纸糊脸上，粗鲁又快速地抹干了泪渍，笑嘻嘻喊着：“陆老师好，陆老师真帅，最喜欢陆老师了，陆老师快教教我。”
陆璟燊让他叫得不好意思，反过来笑骂他道：“哭猫，傻瓜，赖皮。”
“嘻嘻。”
“瞧好了，我只讲一遍，先两脚开立与肩同宽，手自然地前后摆，跳的时候往上升身体形成一条斜线，”陆璟燊正讲得起劲，扭头一看程砚洲，尽是盯着他的脸笑，也不知道听了没听。
“程砚洲！我脸上有字吗？”陆璟燊高声道。
“听着了。”程砚洲眨眨眼睛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别想赖掉，待会我就知道了。”陆璟燊严厉道。
“起跳后收腹屈膝，小腿前伸手臂后摆保持前倾，不然屁股着地就废了，就像这样。”陆璟燊规范地一跳，稳稳当当落在两米七。
陆璟燊跳完，绕到程砚洲面前，一字一顿凶道：“到_你_了。”
程砚洲耸耸肩，也不怕他，站到那起点去了。
第一跳陆璟燊吼他手臂没向上升，第二跳陆璟燊嚷嚷他没收腹，第三第四第五回回回找着他漏洞，错一下打一下，追着打，闹得程砚洲都出了一身的汗。
“好了好了好了，饶了我吧哥哥，我要累死了。”程砚洲坐在一边矮墙上，伸手环过陆璟燊的腰讨饶。
“带你练跳远还带练跑步的，是不是很划算。”陆璟燊也累，直接就着压程砚洲身上了。
两人悠哉悠哉地休息着，就听到广播在喊：“俞言，加油，俞言必胜！冲啊啊啊啊啊啊啊赢了，耶！”
搁那叫得这么大声的，不是他那个傻逼弟弟还有谁？
“屮，陆锦麟这个傻逼花痴。”陆璟燊看向远处主席台，正巧看到陆锦麟兴冲冲从台上跳下来，冲到决赛终点，一把冲进某人怀里。
最近事多，一直没来得及管他俩的事，自从他知道陆锦麟和俞言在一起之后，俞言那小子就跟个麦芽糖似的，回回见陆璟燊不是搂着陆锦麟的肩就是牵着陆锦麟的手，处处跟陆璟燊炫耀自己把他家白菜给挖走了。
陆锦麟也是个见色忘哥的家伙，次次都帮俞言说话，还妄想撺掇陆璟燊到时候在陆敏霆面前说说好话，可真是去他的吧。
怕放学时间饭堂人太多，陆璟燊和程砚洲提前半小时去了饭堂，不曾想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这会儿饭堂的人比平时还多。
“算了，庆祝咱俩在一起的第一天，出去吃吧。”陆璟燊道。
去哪吃对程砚洲来说不是问题，只要是和陆璟燊一起，就够了。
两人找了间有独立包间的饭店就去了，吃饱喝足再坐一会聊一会天，也差不多六七点了。
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走夜路不安全，特别还是一个omega。
“走吧，天快黑得看不见路了，我送你回家。”陆璟燊看了眼窗外。
“不用，我可以的，他们打不过我。”程砚洲怕陆璟燊把他送到家楼下就不愿意让陆璟燊回去了。
“我tm想送你不行吗？”陆璟燊每次都这样，用音量和语气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你送我到楼下，我会不愿意让你走的。”程砚洲坐近了一些。
“干什么，现在还没到你家楼下呢。”
“蹭点信息素，别人就知道我有人了。”程砚洲笑嘻嘻的道。
“你不是碰alpha信息素会不舒服嘛。”陆璟燊自觉地把信息素收起来，凑得太近信息素浓度高怕程砚洲不舒服。
“不是攻击性的信息素是没问题的，而且我想要你的味道。”程砚洲直言道。
程砚洲这个人总是不经意间撩得人心跳乱糟糟的，‘我想要你的味道’跟‘我想要你’简直是一个性质的黄腔。
“忘了问你，你情期一般什么时候啊？”陆璟燊觉得有些羞耻，就像问女生姨妈期什么时候一样。
“每月中旬，怎么？哥哥也要给我带抑制剂吗？”
“嗯。”陆璟燊点点头。
程砚洲很想说到时候咬他一口做个临时标记不就好了，但这也太过露骨，就像求人要他一样不知廉耻，而且还是在这种意识清醒的情况下。
而且陆璟燊似乎很抗拒这种亲密接触，早上要亲他一下，最后也只是轻轻啄了一下脸颊，想来临时标记是万万不能提的。
不过没关系，陆璟燊不排斥他的接触，或许只是害羞，更何况之前就听他说过，陆璟燊和于小睿在一起七个月都没有接吻标记什么的，或许是陆璟燊在交往上比较保守吧。
这样也好，太过激进反而显得廉价，也不会让人珍惜，保持新鲜感才是爱情长久的良方。
陆璟燊还是把程砚洲送到家楼下才回宿舍，一进宿舍楼就像他举办生日party一样，一群人烘上来问东问西。
“燊哥，恭喜啦。”
“我就说，燊哥这样的，怎么会一直单身嘛，要99啊。”
“燊哥威武啊，这样的omega都让你拿下了。”
“行了行了，一天天八卦属你们最厉害，烦不烦人啊。”陆璟燊往里钻着回宿舍，逢人都得听到两句，什么样的都有，听得他烦躁。
顶在进宿舍前，陆璟燊严肃郑重地对外宣告：“我告诉你们，砚洲是我男朋友了，说话都给我注意点，哪天惹老子不高兴了，第一个拿你们练手。”
话音刚落，楼道里又是一阵哄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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