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城心中欢喜不已,诚惶诚恐地作揖,“承蒙殿下赏识,下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哈哈哈——”罗行洲爽朗大笑。
听着那笑声,俞锦城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跟着傻乐呵。
笑着笑着,罗行洲忽然出手,掐住俞锦城的脖子,刀尖逼近他的眼睑。
“殿,殿下……”俞锦城吓懵了。
罗行洲眯着眼打量他,恶声恶气的问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俞锦城?”
“下……下官不懂您的意思……”俞锦城心里发虚,一哆嗦差点撞上刀尖,自个儿戳瞎眼睛。
“你刚才的机灵劲儿往哪儿去了?”罗行洲讥笑,用刃面拍着他的脸,“这会儿装什么傻呢?”
俞锦城委屈的哭了,“颖王殿下,天地良心,下官对您忠心耿耿,将您奉若神明,敬仰崇拜您……怎么可能当您是……是什么傻子呢?”
罗行洲又用刀锋对着他的脸比划来比划去,低低的笑着,“俞锦城,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俞烨城的事,是你在背后搞鬼。想借我这把刀杀人,也得看看你们配不配。”
说完,他一脚踹在俞锦城胸口上,看着人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然后一骨碌滚下台阶,乐了一下,脸色又沉下来。
“多说无益,滚回去做好分内之事。俞烨城那边,不劳你们操心。”
俞锦城感觉到了杀意,知道自己如果不顺着颖王,绝对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他不敢多说,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麻溜地跑了。
罗行洲对着明月,长长的叹口气,却叹不尽浑身的不舒爽。
“看来,只能明日去找孟棋芳出这口气了。”
新的一天照常来临,天色不大好,远处的天堆积着厚重的乌云,风雨欲来。
晋海川坐在廊下,望着正在练剑的俞烨城。
他天不亮的时候就起床了,在院子里挥洒汗水到现在。
尽管天阴,但夏日的闷热依然裹着人,多动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
俞烨城似乎不知道累,一招一式劈山裂地,凶狠得吓人。
显然昨日与罗行洲的暗卫碰面,刺激到了他。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假话。
罗行洲隐忍这么多年,培养出一等一的高手,确实不容小觑。
回忆着那个雨夜里的一刀一剑,他起身,走向俞烨城。
他刚靠近一些,俞烨城停下了,手背到身后,收敛剑锋。
“海川?”
晋海川绕到他身后,几乎贴上他后背,手掌覆上握剑的那只手,“我有一些好主意,阿烨愿意跟着我玩一玩吗?”
俞烨城不解其意,但在那张手中传来力道时,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引导挥剑。
“一定要跟着我。”
清润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畔。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那个人的心跳。
时光一下子回到多年前,他第一次拿起剑,太子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体会如何挥舞长剑,能够发挥出强劲的威力。
回来了,像太子又回来了。
俞烨城眼睛酸涩。
晋海川一手要拄着拐杖,动作很慢,他耐心的跟随着。
很快,他发现这些剑招连贯起来的话,狠厉而刁钻。
一个激灵,笼罩在头上的乌云散开了,在一个看不见的死胡同里摸爬滚打许久,不得出路的他豁然开朗,大有雨过天晴的舒畅感。
以前,他练武到一定境界,无法精进一步时,也是太子与他一道缕析剑招,陪他过招,终于突破困局后,听着太子开心的哈哈大笑。
身后的人并没有笑,松开他的手,平淡说道:“真有意思。”
俞烨城转身,望着那张洋溢着淡淡笑意的脸庞,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看你练武练了这么久,自己琢磨的。”晋海川举起右手,晃了晃,“我自个儿拿不起剑,只能仰赖阿烨过一过瘾,幻想自己是个武功盖世,仗剑江湖的大侠……”
俞烨城定定的望着他,渴望从他身上找寻到更多熟悉的痕迹,浑然不觉那只刚刚在摇晃的手悄然贴上自己的衣襟。
不在官署,又忙于练武,衣袍松散,晋海川的手轻而易举的滑进衣襟里去,攥住了一样东西。
“改天再找你玩玩,我回屋睡觉了。”他闷头往屋子去,与俞烨城擦肩而过时,被攥住手腕。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以为刚才的小动作被他发觉。
“可以陪我再玩一遍吗?”
恳求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晋海川没看他,“我累了。”
手腕被松开了。
他抓紧拐杖,拼着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屋里,回头看了一眼仍呆立在院子里的俞烨城,闪到一片幔帐后躲着,然后缓缓地举起紧攥着的右手。
红绳夹在指间,另一端是一只小小的锦囊。
锦囊上绣着团花对鸟纹,与俞烨城常穿的衣衫差不多的纹路。
他深吸一口气。
昨夜,在听见俞烨城的呢喃后,他打定主意一定要亲眼看看所谓的信物是什么,所以故意学从前的样子,手把手的教俞烨城练剑,让他陷进回忆中而失神,趁机得手。
他目光坚定,毫不迟疑的抽开绳子,两指夹出其中的东西。
待看清那物件,他的心猛然颤动一下。
尽管前天就已经猜到了,但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瞬间浮现出无数过往。
猜测了这么久的信物,真的是这个。
用细细的红绳束起的一缕头发。
乌黑的发丝里,夹着一根白发。
他太熟悉了,因为这是罗行川的头发。
三年前的一个春日清晨,罗行川练武时,一招过猛,发带散开,削下一缕头发,他拾起来,干脆用红绳子束起,打算将来与妻子的一束头发放在一起,意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结同心。
孟棋芳笑说罗行川的做法太纯贞天真,做为大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哪能不妻妾成群,多多的延绵子嗣,圣人、皇后与朝臣们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罗行川顽固不化,因为他不想父母这一辈的悲剧再发生在自己身上。
后来,有一回整理殿中堆积如山的文书后,装有这束头发的锦囊不见了,以为不慎随着杂物一起丢了。
时隔三年,竟然又在俞烨城的身上找到。
他终于明白了。
这些年来,俞烨城的疏远、沉默,远远看过来的深邃目光……
他该如何做,才能回报这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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