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步槐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郝易一时间哭得说不出话来。
步槐更急了,“被欺负了?你等着,我这就过去。”说着鞋也没换,拿着钥匙就往外跑。
“不,不,不是。”郝易哽咽着,“我,我没被欺负。”
步槐立马松了口气,追问:“那你到底怎么了?哭什么?”
郝易声泪俱下,痛诉着今天的经历,“我早上到班里上课,因为我去的晚,然后,然后就坐到后面,紧接着老师就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照片让我们画,说是最多给20分钟,那哪行啊,20分钟都不够我画个头的,呜呜呜呜---”
他越说越委屈,“然后,然后我就是我们班倒数第一,画的不仅是最慢的,还是最差的,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要说郝易学习成绩差,他也就认了,没怎么当回事,但要是让他直面画技差,不忍直视这件事,那就太打击他自尊心了。
毕竟这是他从小到大,自认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到了这里才知道。
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永远不要拿兴趣爱好跟别人的专业比。
他现在突然有些心疼自己微博上的那些粉丝了,他们是怎么看得下去,并且无脑吹的。
步槐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是被打击到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顿了几秒,干巴巴道:“其实我觉得你画得挺好的。”
“狗屁。”
郝易只觉得讽刺,现在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画作,说是狗屎都算夸了。
此刻他觉得自己奇差无比,一无是处。
怪不得郝不闻经常打骂他,对他这么凶,他以前还觉得郝不闻就是看他不爽,故意找茬儿。
现在看来,郝不闻才是真相帝。
他是真的不好,一无是处,除了吃就是睡。
“小驴蛋,我身上还有优点吗?”他自己找不出来,企图从步槐那里得到安慰。
听他哭的这么伤心,步槐也就没追究被叫小驴蛋的事情,认真想了想。
郝易又说:“我绝世无双的容颜不算。”
“……”看来还不算太伤心。
对于这个问题,步槐还真的认真想了,郝易这家伙,从小胆小怕事,就是个窝里横,等他长大点就稍微好了些,但好吃懒做,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成绩一塌糊涂,就连画画这个爱好也不是每天都坚持去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过这些对于步槐来说,还真不算缺点,反倒觉得他这样特别好,无忧无虑的,时不时跟他横两句,再被气得炸毛,隔天再看到他脸上笑嘻嘻的。
多好。
但现在硬让他说出什么优点的话,就……
“你……单纯。”生拉硬凑。
“你骂人呢。”郝易猛地拔高嗓门,“我才不傻,我聪明着呢。”
“没说你傻。”
“夸人单纯,不就是说人傻,你当我是傻子呢。”
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到别人说又是另一回事,双标怪也遗传,“我明明就特别好。”
小嘴跟连环炮似的,“聪明,可爱,认真,勇敢,善良,我上个礼拜还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步槐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嘴笑。
千万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要是被他听见,指不定再怎么闹呢。
“总之,我就是特别好。”他突然又哭起来,“你不能说我不好,一个字都不能,谁都能说我,就是你不能,呜呜呜呜----”
“好好好,没说你不好,半个字都没说,你最好。”步槐隔着电话安慰,但说的也是心里话,“你最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都发泄出来,郝易心里好受了些,哼唧着,也不哭了,半晌抽噎几声。
步槐听着心疼,“要不然我现在先去接你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再去。”
“不要。”郝易果断拒绝,“我一定不是最差的,我怎么能是最差的呢,我才不差,我要好好学,干翻他们,你不能拖我后腿。”
话一落地,‘啪嗒’挂了电话。
步槐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有时候觉得他乖的像只兔子,有时候软的像只猫,有时候又倔的像头驴。
驴?
嗯,怪不得我们是一家人。
命中注定的一家人。
步槐站在马路边,握着手机,低着头,忍不住笑起来。
“小伙子,要去哪里?”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步槐摆手,“不用了,家里孩子长大了,不用找家长了。”
司机师傅嚯了声,“看你年纪不大啊,都有孩子啦。”
步槐听罢,咧着嘴笑。
心情好,忍不住多聊了几句,“是啊,我家孩子有点调皮。”摇了摇手机,“刚打电话跟我哭鼻子呢。”
碰到同道中人,师傅也无奈笑,“我家那个也是,现在的孩子真幸福,打不得骂不得,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步槐赞同的不能更赞同了。
“一看你就是个好爸爸,急得跑出来的吧,鞋就穿了一只。”
步槐低头看去,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跑掉了一只,地上有些烫,他动了动脚趾。
又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失态啊。
没原则。
他抬头,回道:“那当然,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是得好好宠着。”
53、
晚上两人去吃的火锅,好好犒劳郝易这一天的辛苦。
吃饭的时候,郝易嘴里馋,眼里焦急,但手上使不上劲,筷子都拿不稳。
哭丧着脸。
后来,步槐全程没吃几口,光伺候他了。
“我要吃莴笋,啊~”
给他喂嘴里。
“牛肉也来几片,沾点酱,对对对,多来点,哎呦不行,这个太辣了你给我重新调一份。”
“羊肉也要,还要吃鸭血,啊~”
啊呜啊呜吃得倍儿香,萎靡和疲惫飘到九霄云外,坐在椅子上,左摇右晃。
要是长尾巴,非得翘起来不可。
步槐不仅没觉得不耐烦,反倒非常开心,极其乐意。
看他吃了,就跟他自己吃了似的,要是他这个菜吃少了,那个肉不吃了,心里还着急,是不是他今天累到哪了?胃口不好。
见他吃了,心里就高兴。
周瑜打黄盖。
真要命。
吃饱了,就犯困。
步槐背着他上楼,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再脱了鞋,盖上被子。
郝易吃饱喝足,疲惫感像大山一样压过来,眼皮都睁不开。
步槐蹲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笑得一脸幸福。
看了好半晌,跑去打水给他擦脸,擦脚。
做完这一切,又给他揉手腕。
揉来揉去,得有一个小时。
揉了一个小时,也盯着人家看了一个小时。
怎么都看不够,边看还边笑,就差流哈喇子。
跟个流氓似的。
最后在他手腕上贴了片活血止痛膏,轻轻道了声晚安。
这才关门回自己家。
这天晚上,郝易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一头驴,龇牙咧嘴,张着血盆大口,巨丑无比,追着他咬。
他哭喊着一直跑,可那头驴还是一刻不停地追。
他只好大喊:“你要是再追,我就踢你蛋了,让你断子绝孙。”
这头驴像是听懂了,突然顿住。
接着发出‘欧——啊——欧啊——欧啊——’的叫声。
难听又刺耳。
它抬头,张嘴笑。
郝易觉得它长得好像个人。
54、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入了伏,每天也就早晨和傍晚刮点风,好受点,中午就跟蒸笼一样,人在太阳下面走,那就是行走的人肉包子,分分钟蒸熟。
郝不闻他们又去了更远的地方,避暑。
一开始还会问问郝易最近的情况,学得如何?
诸如此类。
但渐渐地,他见缝转移话题,还发了他们吃喝玩乐的照片,暗戳戳地炫耀。
那照片拍得晃人眼,看得人心烦。
起初,郝易还气哼哼的回怼两句,但郝不闻不仅置若罔闻,还变本加厉,直接用照片刷屏。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直接拉黑。
哼!!!
郝易已经渐渐适应了培训班的强度,虽然速度上还是倒数第一,但质量上已经被老师夸奖了不少次。
心态也好了许多,时不时还跑到步槐面前嘚瑟,还原老师表扬他的话。
明天休息,两人今天约好一起去看电影。
步槐来接他的时候,带了两根老冰棍。
郝易特意嘱咐的,天气热,不想吃奶油巧克力,想吃解渴的。
一坐上车,郝易就开启了臭屁模式,“老师今天又夸我了,说我结构很好,比例把握的也不错。”
步槐蹬着自行车,目视前方,附和道:“我们麻杆儿真棒!真厉害!”
过了半个月阴晴不定的生活,步槐太知道郝易爱听什么了,每日必夸。
早上出门,今天天气真好,对你画画有奇效。
中午再打个电话,太阳可真毒,可你的画堪比后裔的神弓。
下午去接他,你真棒。
夸人也是一门技术活,既不能太假太虚伪,也不能太真实,真假参半,根据听者的心情而变化。
比如,郝易心情比较低沉的时候,适时来一句,加油,你很棒,晚上带你去吃那家网红披萨。
那就会有效果。
如果你说你的画真的牛逼,简直梵高转世,说你不好的都是没眼光。
那样就太假。
郝易一定会跳脚。
但如果他心情极好的时候,这样说就完全没问题。
步槐这段时间,别的没干,光摸规律了,想要在做事没规律,心情比天气变化还快的人身上找规律。
是很不容易的。
此刻的郝易心情就极好,听他这么说,笑得见牙不见眼,摇头摆尾,坐在车上都不安分。
“你别乱动。”步槐都没法骑直线,“不然我两都得摔。”
郝易收敛了,心情好的时候就贼听话,不好的时候就翻眼瞪你。
说什么都瞪你。
“yessir!”说的铿锵有力,一手一根老冰棍,乖乖坐好。
步槐也笑,给自行车加了个速。
郝易咬了口老冰棍,抬手绕道前面,步槐迅速垂了下眼。
张开嘴,咬了口。
真凉。
郝易把手缩回去,自己咬了口,嚼完了,咽下去,再去咬另一只手的。
咬完,再递到前面。
两人你一口我两口,吃得很快。
“前面有个建筑工地,路不太好,你抱紧我。”步槐大声提醒。
“好的。”郝易大声回,又贴心的把手里最后一口给他吃。
可路不平,车不稳。
‘当当当---’颠个不停。
步槐刚想说你自己吃吧。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阻止了他想说的话。
号外号外。
老冰棍不想进嘴了,改进鼻孔,降降暑。
步槐又疼又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一闭眼,车子转到了坑里。
‘哎呦---’
‘哐当---’
车倒了,人飞了。
步槐赶忙爬起来,转身去扶郝易。
……人呢?
一脸懵。
刚想喊,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在这。”
步槐寻声望去,就看见郝易整个人被……挂起来了。
原来是骑车的时候,步槐提速想尽快过去,但不小心挂到护栏伸出来的一个尖角,又加上郝易插进他鼻孔的那根冰棒,路不好骑,一个不注意,摔倒了。
所以,真相是,郝易先挂,步槐后摔。
步槐拍了拍腿上的灰尘,走过去,仰头看着他直笑。
“你这是什么姿势?”
护栏挂住了书包带子,他自己一点事没有,双脚离地。
活像只被人架起来的‘小母鸡’,随时放在火上烤。
‘小母鸡’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还很配合的‘展翅’----飞翔。
‘咯咯哒~’
叫声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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