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高院长。”
系主任办公室，张泽站起身，同国话的人握了握手，神色从容而镇静，无愧于霍总旗下“头号助理”的名头。
国话来的人副院长兼艺术总监高鸣，《恰同学少年》二次演出的时候他也来了，只可惜前些日子陆择舟病了，没能来现场。
对于连人艺都来抢的剧本非常关注，也很爱才，尤其引进“优秀青年人才”这事儿还是他牵头的。其次任院长也忙，他就主动带着合同来见能这剧本的编剧。
一见就有些惊了。
这皮相，当啥幕后人员啊？演员他不香吗？再听系主任说陆择舟之前是表演系的，后来才转得导演，他瞧着陆择舟的目光就有点儿惋惜，也有点儿感慨。
再一问为什么，陆择舟也没隐瞒当初的事情，反正他问心无愧，而且国话用的他剧本，又哪能不把他的这些破事查的清清楚楚，语气遮遮掩掩，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
果然，听他讲完，高鸣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揪着抄袭的事情问个不停，就剧本授权的事情展开了谈话。
张泽是霍晏特意借给陆择舟的，帮他处理这些天的合同，说是多关注身体，少操心这些杂事。
经历过上回的折腾，陆择舟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生怕他一动气，就又失了魂一样。
只苦了张泽同志，不只还留意公司的事情，这几天还要帮着霍总的心肝宝贝忙个不停。
幸好霍总大方得很，不仅承诺这些天双倍薪水，还答应过段时间给他带薪休假。
对此，张泽只想说：请让工作尽情蹂.躏我吧。
钱给够，老板是我亲爹，让我干啥就干啥。
“张先生非常专业。”高鸣看着西装革履的张泽，再看看站在他身边年轻得过分的陆择舟，心里挺赞赏的，就是觉得有点儿古怪，“不过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张泽带着职业的微笑，点点头：“是的，在霍老太爷的生日宴席上我们见过，我是霍总的秘书。”
高鸣一愣，有些惊讶，目光不由自主的扫向了他身边的陆择舟，“……那小陆是？”
他知道，陆择舟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学生，光是看着，就很有富家少爷的模样。
但档案哪能看出这些来，霍晏又将陆择舟保护得很好，高鸣只隐约知道陆择舟好像是陆家出来的，却没什么太紧密的关系，哪里想到到，他能和霍晏扯上关系，而且霍晏还舍得把贴身助理借给他用。
这关系，着实不同寻常。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办公室内其余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注视着身在中心的三人。
张泽的笑容顿时真实了许多。
天天看老板紧着护着，身为助理，他也对陆择舟多了几分真实情感的关照。
他解释说：“小陆先生，是我们霍先生一起长大的弟弟。”
这话一出说来，高鸣的神色就正常了，他笑了起来，眼神中多了些笑意，更是觉得当初抄袭的事情子虚乌有。
“既然是霍先生的弟弟，那也算是我的晚辈了。”他道，再和陆择舟说话的时候，连同语气都亲切了许多，“小陆和霍先生若是没事，不妨上我们剧院去看看。”
系主任听到霍先生若有所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而剩下来旁观这场签约的相关人士则是云里雾里，听不懂这几人在打些哑谜，但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察觉到了，这位霍先生来头不小，连带着高副院长对待陆择舟的态度都客套了几分。
这年纪轻轻的，后台硬不说，自身本事也强，未来肉眼可见的是一片坦途啊！这样想到，其余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般了。
而陆择舟一怔，敏锐地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在霍晏面前时而幼稚，时而别扭，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非常绷得住的。
深得霍晏不动声色的本领，听见高鸣的邀请，他微笑了起来：“您客气啦，其实第一次汇演的时候他就来了，二哥说了，还挺喜欢话剧的。有机会，我一定和他去开开眼界。”
高鸣笑着点了点头，签约的事情一了，就由学校的一大帮领导送着离开了。
等他走后，陆择舟终于有时间脱身，做自己的事情了。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泽，犹豫着：“张哥，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去食堂一起吃顿饭再走？”
张泽忙得跟陀螺一样，连续帮着陆择舟搞定国话和央视的合同，对于老板交代的工作，他总算是圆满完成。即使事情不大，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听着陆择舟的邀约，他心里熨帖，清楚小陆少爷和其他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不大一样，这声张哥也是叫到了他心里头，真是觉得不枉费来来回回忙碌这几天。
不过张泽急着回公司汇报，实在是没时间，因此就拒绝了他：“小陆少爷自己吃吧，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呢。”
陆择舟见他神色匆忙，也没有勉强，道：“那你路上小心。”
他想了想，真诚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去我叫二哥给你加工资。”
“那感情好。”张泽闻言乐了，又道：“小陆少爷别送了，您看，您也是大忙人呐。”
说着，嘴巴努努，示意他看向身后。
正是擦着汗水，衬衫湿了大半的山影交际花，他们的系主任。
陆择舟：“……”
知道自己这是没机会赶上食堂的午饭了，他叹了口气，跟张泽挥了挥手，然后迈开步子，迎上系主任。
“小陆同学啊，总算是找到你了。”系主任看着自己心目中的优秀学生，乐得跟朵花似的，“我这里有件事，你跟我来一下。”
话剧的事情，前后系主任还替自己解决了琐屑的麻烦，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择舟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跟在系主任后头，又回到了刚才谈话的那间办公室。
系主任弯下水桶粗的腰，在办公柜下掏了掏，取出了一份文件。
“小舟，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参加呢？”他问着，拿着文件摆在了陆择舟的面前，上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国际大学生电影节。
“先看看。”系主任笑眯眯地说道。
陆择舟接过文件，迅速地看了起来。就是学院下发，推选几部优秀作品，以山影的名义向电影节送去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不确定现在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
这场由华国电影部门和国外几个官方机构推出的电影节，的确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而且当导演的，哪能没有点儿想法。在被自家邢老师压着写剧本之前，他就有了好几个念头，只是没实施。
“不用纠结。”出了一部让两大话剧院都满意的献礼剧，系主任对于陆择舟也是十分的满意。
更何况他私下询问过，几个导演课程的老师，尤其是姜导和邢兆林这些老前辈，认为陆择舟这位学生完全有能力去参加比赛，至少比其他大三大四半桶水哐当响的几个学生靠谱得多。
“尽自己所能就好。”他心有计较，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面上却是没点儿不露，笑眯眯地鼓励着陆择舟，“咱们先拍，拍好了还要在学校里面挑选的，也不是说就一定叫你强上。”
陆择舟缓缓点头，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有了想法，他就答应了下来。
在系主任的期待和欢送下，他拿着对方塞给自己的文件，迈开长腿走出了办公室。
对方还不忘让他放宽心，碎碎念着：“反正是假期后的事情，没得很，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陆择舟哭笑不得，却还不得不点头。心想，光是挑剧本就要好长一段时间。假期虽长，但也经不起消耗啊。
想了想，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宋飞，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剧本的事。”
宋飞是他大一时认识的朋友，文字工作者出身，很喜欢电影，却苦于没有门路。
陆择舟很欣赏他的剧本，两人关于电影的想法也有些相似，他知道他手里有几个点子，一直都很想拍出来却没有机会。
陆择舟看中的是，是被宋飞自己写了很久的一个剧本。
叫做《暗心》，讲述了一桩发生在小镇里的凶杀案。一对男女，在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时，互相猜忌，然后引发恶果的故事。
其实陆择舟有些犹豫，第一部作品是否该选择其他风格，而不是这种相对小众的悬疑题材。
“你……要拍我的剧本？”或许是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陆择舟听到他的声音，除了有些惊讶，还有些迷茫和困惑。
宋飞接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是真的没有想到。虽然当初两人开玩笑过，有生之年一定要进行合作，可之前陆择舟销声匿迹，他则是处处碰壁，一无所得。本来以为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了……
两人很快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经过一番交谈，初步确定了剧本的事情。
就在预备签约前夕，宋飞接到了一个电话。
“宋先生，你好，我们前段时间聊过的。”
对方的声音让宋飞觉得有些熟悉，直到电话那边报出自己是鼎丰娱乐的人，他才把对方认了出来。
“不是说我的剧本不符合你们公司的风格吗？”宋飞有些疑惑不解。
“不不不，我们的负责人后面看了，您的几个剧本都非常值得进行拍摄，他甚至都将您的剧本推荐到了郑总那里呢。”
宋飞吃了一惊。
“您看您什么时候愿意过来再谈谈呢？”对方的声音恭敬而陈恳，跟当初宋飞所见的轻视截然相反，他犹豫着，对方却开出了越来越高的条件。
宋飞喉咙发紧，咽下口水，问道：“我最近需要一大笔钱，你们能付多少？”
直到对方报出一个数，宋飞沉默了片刻，转了转眼珠子，原本有些木然的神色一变，最终是答应了下来。
“好。”
经过一段时间很长的挣扎，他才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还是能马上拿到手里的钱。
陆择舟很好。
也许能将他的作品拍得很好。
可他没耐心等得太久。
他恍惚着，虚着眼，眼前仿佛出现了令人迷醉的东西，那模样，像极了走投无路的瘾君子。
***
“舟儿，这又去哪儿呢？”看见陆择舟穿上外套，一副要外出的模样，钟文扭头问道。
“有个很久不见的朋友。”陆择舟推开门，顿了顿，说道：“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们把门锁上吧。”
钟文和范阳嘉两个人正蹲在一台电脑前，剪着最近的视频素材，听见陆择舟的话，点点头，继续投入到了大业当中。
校门口，陆择舟看到熟悉的车牌，快步走了过去。
“陆哥，等你好久了，终于来了。”车窗下滑，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染着一头黄毛的青年，此时正笑嘻嘻的瞅着陆择舟，“车给你开不？”
陆择舟没拒绝，和对方交换了位置。
开出学校，车子逐渐被他行驶到了一片无人的山路，然后慢慢地加速。
车子进入弯道后，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坐在陆择舟身边的青年高高张着双手，表情享受。
“爽！”感受到逐渐慢下来的车速，黄毛青年转过头来，眉头轻挑，有些诧异：“有段时间不见，陆哥你技术没退步，就是胆子小了不少。”
陆择舟无语，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懂什么，安全第一。”
想起了对方的家人似乎就是在意外中丧生，青年原本要反驳的话顿时咽了回来，盯着正驾驶着车子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着前方逐渐增多的车子，他把住方向盘，目不转睛，开得更稳了。直到把车子停到一家餐馆前，停下车，他才问：“金安，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情？”
“陆哥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叙叙旧啊。”金安嘀咕了一声，见陆择舟定定的望着自己，眸中似有利刃般，他立即举手投降，“是啦是啦，我说。就是陆哥你一直不肯出来，我们兄弟几个都很担心，他们又怕你，就推我出来找你了。”
金安他们和陆择舟的交情很好，当初对方不辞而别，消失许久，他们还发动关系找了很久，只是到前些日子才和对方联系了上来。
他们知道陆家现在几乎是把陆择舟赶出了本家，很担心对方的处境，只是陆择舟从来不说，甚至都这么久了，兄弟几个都没能见上一面。
得知前因后果，陆择舟有些哭笑不得。金安他们这些人，上头大多有个兄长，要不然就是实在没天赋继承家业，家里也没指望太多的。
总而言之，都是些衣食无忧，只管快乐就好了的二世祖。
原本以为自己离开陆家之后，这些关系就会断了，没想到金安他们几个还惦记着自己，陆择舟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
“我很好。”他没有瞒着金安，“我这些天一直在霍家。”
“霍家！”金安失声，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瞧了陆择舟一遍，“是我记忆里那个霍家吗？霍晏？”
数日不见，原以为他会一蹶不振……起码有个黑眼圈什么的。而今天见到对方，陆择舟还是往日那样英俊得让人嫉妒。
他忍不住狐疑道：“这波是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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