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站在原地。
不知为何，在被原凑讲出那个事实的一刻，她发觉自己原来也没有那么害怕被人知道，甚至还在想，原凑都能看出来，那么梁世京呢，他是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了。
金橘给不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在重蹈覆辙越陷越深。
她好像没有办法救自己。
车上，原凑又恢复了那副贱兮兮的样子，金橘一上车，他就意有所指得开始拿腔捏调。
“京爷，不好奇我刚才在外面对小橘说了什么？”
金橘心头一动，看向驾驶座上背对着自己的梁世京，听见他说：“不好奇。”声音冷漠，语气平淡。
原凑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撇了撇嘴，觉得无趣玩起了手机，片刻，金橘手里拿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原凑：【需要帮忙吗？】
金橘握着手机抬眼朝着原凑瞥去，看见他侧过身子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金橘低头回：【什么？】
原凑：【撮合你俩呗！】
金橘：【不用了，谢谢。】，停了两秒，又回：【如果有下次吃饭的机会话，让我来请。】
原凑看着这条消息，简直被金橘的较真打败了，笑着扭头看了眼坐在后座的人，却在回头的时候撞上梁世京看过来的目光。
他耸了耸肩，坐回去继续玩手机。
车子最后停在“mz”旁边的路口，原凑诧异：“怎么停这了？你不进去？”
梁世京按下解锁：“下午有事。”说着回身看向正准备拉车门下去的金橘。
“下班等我，我送你回学校。”
金橘赶忙摆手：“不用，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特地来一趟，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她洋洋洒洒一大堆，每句话听在梁世京耳朵里都是一个意思。
拒绝。
金橘自己没意识到，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没表达清楚，又加了句：“真的没关系。”
梁世京眼底隐晦不明，定定看了她两眼，坐了回去。
“我来接原凑，顺便捎你。”
他语气冰冷，金橘再迟钝，也听出来梁世京情绪不悦，默默和原凑对视了一眼，乖乖说了声“哦”下了车。
原凑坐在副驾，又全程做了回围观群众。
梁世京按下车窗，摸出烟盒，敲亮zippo燃了只烟，看了眼坐着没动的副驾。
“有话要说？”他把车窗降下来，手肘支在车窗外，吐出白雾，掸了掸烟灰。
原凑咂咂嘴，半晌才说：“京爷，追人可不是你这么追的，你要真喜欢人家……”
“我说我喜欢她了吗？”梁世京直接打断。
原凑一听，愣了。
“你不喜欢人家，你跟着我来店里干等着，送人回家，带人吃饭，这和追人有什么区别？”
“不喜欢就不能追了吗？”
原凑头脑简单，不能理解：“不喜欢你追人干嘛？”
梁世京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没接话，片刻才说：“打个比方而已。”
说完把燃到一半的烟头，抬手按灭在车前的烟灰缸里，“说完了吧？说完就滚，我还要去机场接人。”
原凑刚还在线的智商立马被带偏，解安全带的手一顿，好奇：“谁啊？”
“我妈和我弟。”
原凑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他们回国了？你们不是关系不好嘛？怎么还劳驾你亲自去接？”
他叽叽喳喳一大堆，梁世京被烦得脑袋疼，轻啧了声撵他走。
“你到底滚不滚？话怎么这么多？”
看出他是真的不耐烦，原凑这才笑嘻嘻地滚下车，看着那辆911消失在了马路上。
店里，金橘带着围裙在给原照整理工作台。原凑从门口走上楼，看见她的背影，想起车上梁世京的话，若有所思。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工作台边只有顾客和原照。
原凑走过去问：“哥，小橘呢？”
原照顾着手上的工作，头都没抬，“应该在里间做练习。”
说着又添了句：“你没事多跟人学习学习，人才学了一年多，快赶上你学了好几年了……”
原凑一听他哥又要唠叨，赶忙答应：“好好好，我知道，我这就去跟人学习。”
说完抬腿就逃，听见躺工作床的顾客跟原照闲扯：“原老板，你弟也是一表人才啊……”
后面还说了什么，原凑没听着，他走进里间的时候，金橘正在描图。
原凑站她后面看，发现桌子上堆的都是扎好的练习皮，他伸手拿起一张准备学习，就听见金橘突然说：“你和原老师，怎么都这么喜欢站人身后？”
原凑没听出她话里的埋怨，两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怪不得我哥总夸你，你确实挺有天赋的。”
金橘判断这句话确实是在夸自己，没忍住笑了下，仰起脸跟原凑说谢谢夸奖。
她这个笑和谢谢还挺真诚，原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面前的女生和前两日有些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原凑脑子能再灵光点，可能就知道，这个感觉叫做玩得熟了。
但显然，他没有这个脑子。
“你喜欢我们京爷多久了？”他撑着下巴问。
金橘手停了两秒，复又继续画，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呗，看能不能帮帮你。”
“帮我？”金橘抬起眼皮看了原凑一眼，“你为什么要帮我？梁世京身边喜欢他的女生，应该不止我一个吧？”
原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可能因为你好歹算是我哥的徒弟，怎么的也比外面的那些人熟吧。”
金橘没想到他会这么讲，没吭声接话。
原凑觉得没劲，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看见桌上一直没开封的草莓牛奶，有些惊讶：“你也喜欢草莓牛奶？”
金橘没抬头，说：“你为什么要说也？”
原凑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京爷也喜欢喝这个啊？没想到你也喜欢。”
金橘手顿了顿，反驳道：“我不喜欢。”
原凑觉得奇怪：“那你桌上怎么会有这个？”
“梁世京给的，你要喜欢喝，就送你了。”
原凑连忙推脱：“不要，我也不喜欢，甜腻腻的。”
金橘无声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房间一直没人说话，原凑无聊，但是仍旧没走，趴在桌子上看金橘描图。
“你不能总抓着一种风格一直练，一定要多试试几种，看哪种最适合自己，然后发挥成自己的优势。”
金橘听他讲得头头是道，觉得奇怪，“你应该不是初学者吧？”
原凑说嗯：“我之前被我哥逼着学了几年，但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后面就再没动过手。”
金橘心想怪不得，随口问道：“你不喜欢，原老师干嘛还要逼你学？”
原凑明显不太想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哥有病，他就是不想让我玩赛车而已。”
“赛车？”金橘惊讶，“这很危险的吧？”
“但是那种与速度比赛的感觉真的很爽。”
原凑一提这个话题就忍不住激动，忽然又想起什么，凑到金橘面前：“京爷也玩，我和京爷就是在赛车道上认识的。”
他一提到梁世京，金橘画图的笔就忍不住慢下来。原凑观察着她细微的动作，赶紧添油加醋。
“你是没看到，京爷在赛道上能有多帅，我要是女的直接当场爱上他！”
他又往前凑了凑，“下次我们再有局，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是一个无形的诱惑。
赤.裸.裸。
毫不掩饰的。
金橘终于停笔抬头，回视原凑的目光，静静的，像是在观察什么。
原凑挑了挑眉，问：“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金橘又把目光移回去，投到画上去，“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很无聊，很想看场热闹。”
她语气轻轻，气场和在梁世京面前完全不同，原凑目光变了变，似笑非笑坐了回去。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生，明明看上去淡漠又疏离，情绪却能敏锐到这个程度，好像你所有的算盘但凡打得响了一点，她都能立刻觉察出来。
“所以呢？”原凑瞧着她问，不再伪装自己的恶趣味，“接受这个邀请吗？”
金橘没有立刻回答，站起来把刚剪下来的图转印到练习皮上。她握着吹风机，手指在开关键上摩挲了两下，才看向一直等着自己开口的原凑，说：
“你又不是他。”
原凑只听见这一句，正想继续问些什么，金橘却按下了吹风机的开关。
房间里只剩下“呼呼呼”的吹风声。
原凑置身噪音里，这次终于脑子聪明了一回，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又不是梁世京，为什么要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
所以呢，原凑心想，是梁世京就可以了吗？爱情真是让人盲目。
他摇摇头，打心底不理解，见对方也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觉得有些吃瘪，坐了一会儿起了身。
房间门发出“咔嗒”的声音。
吹风声渐渐停息下来。
下班前，金橘找原照说了要放假回家的事，就换完衣服背着包下了楼。
走到店外，看到原凑和梁世京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金橘走过去，两人也看见了她。
原凑打了个手势，转身往店里走，金橘有些疑惑，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拉住了他，说：“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原凑一愣，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回头看向梁世京。
梁世京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眼睛狭长微微眯起，唇角扯动：“原哥要送他。”
金橘扭头看原凑。
原凑喉结滚动了下，说嗯，说罢把金橘往车前一边推一边说：“行了，快走吧。”
金橘将信将疑上了车。
车上，梁世京的手机响了声微信提示音。
原凑：【封口费，打钱。】
梁世京输了几个数字，点击了发送，那边秒回：【京爷大气！下次需要配合还叫我哈。】
还是一如既往的讲话贱兮兮，梁世京勾了勾嘴角，把手机丢到一边，打着方向盘驶上了路。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英文歌，金橘没听过，但感觉到梁世京的心情比下午要好很多。
车窗倒映着梁世京好看的侧脸，金橘侧头看得出神，听见他说：
“白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原凑就是单纯嘴贱，没别的意思。”
金橘有些意外，一时竟没听出梁世京是在替原凑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扭过头看他，说嗯，我知道。
梁世京听完侧目看了她一眼，视线不经意下滑到金橘抱着包的手臂，复又收回。
那是一个很细小的眼神，但金橘还是看到了，她下意识抬起另只手，搭在了手臂上，扭过脸看向窗外。
自此，车内只剩下音乐声。
直到车子停到上美门口，梁世京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不明所以。
金橘的手太小了，握起来的拳头也小，他虽然不解，但还是把手掌摊开伸了过去。
放在手心里的是个包装精致的小块巧克力，梁世京没动，等着人主动开口。
金橘抿抿嘴，卷翘的睫毛无意识颤了颤，眼帘低垂，有些紧张。
“白天准备送你的。”
“差点忘记了。”
她目光向下，说完转身就拉开车门准备下去。
梁世京的目光暗了暗，下意识倾身过去，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车门被带地“嘭”一声又关上。
金橘没有防备，被抓着手腕一秒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单手撑在梁世京肩上。
两人距离太近，气氛暧昧，呼吸碰呼吸，金橘眨眨眼，视线车内乱窜，最后还是落在梁世京优越的眉眼上。
梁世京盯着她，听见不知来自谁的心跳，一声一声，快要奏成一曲交响乐。
他掌心的手腕盈盈一握，细的仿佛用点力气就会折掉。
梁世京指腹轻轻用力，在那片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声音低沉：
“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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