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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云闲传音道:“有魔气!!”
这次的魔气还不一般,浓烈得让人心生恐惧。此前云闲在小石镇找到的那个屠尽满门的散修,魔石的发烫程度还不及这五分之一,现在这颗魔石都无法贴着衣物放置,眼看便要将胸口烙出红印!
“有魔?!”一行人如临大敌,如电眼光迅速向方才走进的人看去!
那行人浩浩荡荡,进来的何止有三五十人。除了为首的南荣红外,不仅有门派女眷,内门弟子,甚至还有一些负责摆席上盘的侍从,转瞬间便融进大殿各处。再加上各自都穿着类似的锻体门衣着,更是难以分辨。
“南荣红不是。”云闲道:“那天在亭子里遇见她时,魔石没有发烫!”
现在席上坐了至少百多人,每一个都是四界各方宗门派来的宾客,若是出一个闪失,锻体门要如何与那些宗门交代,更何况,一行人想起笑面佛陀,小石镇散修之惨状,就能知道,但凡入魔,不是一个两个闪失就能解决的事情。
一定是血流成河!
“该死的。”姬融雪方才轻快一些的神情再度沉下,“我早在书信说了,让他们自查宗门……果真是一个字都没看!”
想要将所有弟子集合起来逐一检测,这是需要宗门高层亲自组织的,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到了这种场合才被发现有魔气。
虽然检测不一定便能检测出魔,但好歹如此兴师动众,能让众人心中对此事有所警惕,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可就连裘丹和裘卓这两人都不知道魔人之事,更何况之下众人?
云闲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若是书信在途中被有心之人给截走了,这才导致没看到,那还说得过去。观之前裘二人的言语,分明是收到警示,还不当回事,更有可能是看了,但觉得姬融雪在胡乱瞎诌,一股脑儿丢到背后去。简直就是废物误事!
“都有谁?”云闲盯着前头十几人,一行人各自分工,将方才那批人位置都记下。
可记下,短时间内也不能试探。现在大家可还在吃席,难道云闲要擅自离座,到每个人面前都去晃一圈吗?
“我记下了。”宿迟冷声道:“西三,东九,北十二……有三个人消失了。”
“消失?”云闲道:“谁?!”
“两个内门弟子,姬融雪可能记得脸。”宿迟道:“还有一个,是姬尚。”
“姬尚?”薛灵秀愕然道:“她去哪了?”
“我看到了,好像……是被三长老请出去了。”风烨道:“三长老本来就不想让她进殿,更不想让她坐在这里,所以找到机会将人赶出去了吧。”
“他真敢这样?!”乔灵珊愤愤道:“大小姐还在呢,他也太过分了吧!”
排除了两个最显眼的,剩下的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在场中人几乎都是被收了武器的,此时更是毫无防备,云闲一想到笑面佛陀那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头皮发麻,低声道:“若是要发作,只能尽力选战力较弱的保住了。”
宿迟道:“我来。你护住自己。”
“我们现在修为比较高,都得去护别人。”薛灵秀沉道:“研墨门、忘尘门都是不精于武力对抗的门派……”
“哎呀薛兄!你还惦记别人,不要太善良了!”云闲道:“你双手抱住自己就好了!怎么老忘记自己是医修啊!”
薛灵秀:“…………”
这股怒火从何而来呢?
祁执业手上的佛珠也在发烫。云闲是真的很怕裘漠诈尸,不然自己之前和姬融雪说的话实在是太冒犯了,低声问道:“如何?”
“混沌。”祁执业长眉蹙起,也是为难:“根本看不出来。”
得了,一团糟。
但至少现在看来,这个混迹在人群之中的魔人并没有要发难的架势。那头的大长老,也终于擦拭一下唇角,缓缓开口了:“众宾精心献礼,老夫代锻体门在此由衷感谢……”
他修的功法看上去是玄龟。讲话速度真是慢得可以。
担心一行人的紧张神情太过明显,露了破绽,云闲决定说点别的缓冲氛围,传音道:“我们什么时候献的礼?都献的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然没印象。”薛灵秀冷冷道:“因为是我献的。”
薛公子大气,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礼都包圆了。
“薛道友,你真是太好了。”云闲道:“等出了锻体门,我一定把献礼用的灵石全都还给你。”
薛灵秀顿了一顿,才道:“你说这话认真的?”
云闲:“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虽然知道多半灵石拿不回来多少,但薛灵秀还是被哄的面色稍霁,道:“随便你。”
众人:“……”怎么看着就是这么奇怪呢,云闲从薛灵秀手上抠灵石,再把抠出来的灵石还一部分给薛灵秀,两个人倒都很开心的样子。
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
大长老在那一讲就是一柱香,像极了各种校运会上不说完不让人走的领导,终于,才缓缓步入正题。
“接下来,老夫会将献礼送入墓穴,交换掌门之印。”他边说,边瞥了一眼面色不变的姬融雪,道:“按照常理,继任者该由掌门亲自选出。但此次情况突然,掌门并未留下口谕,所以此次,不仅劳烦众修士前来吊唁,也正巧让各位做一个见证。”
“掌门之位,该由裘卓、裘丹……和,姬融雪三人中继任。”
在此之前,来吊唁锻体门掌门辞世之人,都是众派选几个无关紧要的修士前来,表象征意味和友好意向,但如今,情况和从前已不同了。
大长老话语方落,那研墨门之人便率先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自然是裘卓合适。其一,裘卓是掌门嫡长子,与掌门相处时间最久,情谊深厚,行事风格也与掌门接近,正所谓……”
他开口,引经据典,从儒家思想说到道家传承,从家天下说到宗门禅让,一张嘴便是至少四句名言警句,再添上各种诘屈聱牙的成语,听得云闲一阵头晕脑胀。
她见众人好像都一副听得认真模样,就连持反对意见者也没有轻易打断,还以为现在大家素质都这么高,结果一听传音,正巧听到底下两个北界小修士在那悄悄吐槽:
“我操了,别整这虚头巴脑的行不?说第一句不就够了?”
“人就这样,早认识他了。长的害行,嘴跟个大漏勺似的,秃噜起来就收不住,可讨嫌了,都没人乐意跟他玩儿……”
云闲:“……”
她觉得自己再听一会儿,口音就要被带歪了。
研墨门人士终于停下自己的高谈阔论,喝口水润喉,又道:“若是有其他想法,各位但说无妨。”
三长老赞赏道:“不错,不错。小友说的也正是我所想。”
其余四个长老皆应是,裘卓谦虚道:“啊,这真是,说的太过了。不敢当,不敢当……”
姬融雪冷不丁道:“不敢当就给我当。”
裘卓:“?”
有病吧!!
突如其来,云闲差点爆笑出声,薛灵秀闭眼,祁执业深呼吸,乔灵珊掐自己大腿,宿迟微微笑了一瞬,嘴角很快压下来。
铁蛋热泪盈眶:“大小姐……这么多年,你终于说出一个好笑的冷笑话了……”
“咳咳!咳!!”三长老用严厉眼神制止,又尽力让老脸温和下来,“大家但说无妨。”
此回轮到忘尘门的站起来了。她站起来,意义可不一般,这是代表着南荣红背后宗门,说极端点,便是代表着掌门夫人本人的意思了!两个都是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会选择哪一个?
“我认为,还是裘丹修士比较合适。”忘尘门弟子彬彬有礼,有理有据,“论近几年的宗门事务实绩,我们便可以看出,还是裘丹更适合执掌宗门。来,大家抬头看这个竹简,我昨日简单地做了个分析……”
她话音落下,干脆利落地打开竹简。那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长得可怕,差点一路滚到殿外去。
那两个北界小修士又在吐槽:
“不是吧?这简单啊??咋那么能编呢,我入门考核那时候可是智力巅峰,都没这么牛!假的吧!”
“嗯哪。给你说,这人我也认识,老爱这样了。明明提前一个月做的东西,非说自己昨晚熬夜写的。戳穿还跟你急眼。”
云闲:“……”
她兜里的魔石还在持续发烫。魔人应该还在大殿之中,三丈以内,没有走。
怎么办,还是好想听。
又是漫长的一柱香。忘尘门弟子终于说完,利落地将竹简卷好,道:“这就是我今天的汇报内容。多谢诸位倾听。”
裘丹站起来,掩不住满脸的意气风发,道:“让诸位见笑了。”
姬融雪:“确实好笑。”
裘丹:“?”
你真的有病吧!!
有前两人珠玉在前,几路人马更是各显神通。一个说裘卓稳重,一个说裘丹创新。一个又说裘卓有格局,一个又说裘丹有野心。争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昏天黑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掌门是自己坐,激动的要命。
但无论是谁,都不约而同地直接忽略了坐在上首处的姬融雪。不论怎么争,都把她当做透明,分明大长老说过她是第三个选项,但没有一个人提到过她的名字。
这已经算是一场羞辱了,大庭广众之下。
且每个人都觉得,这是她自找的。
早就退出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奢望你得不到的东西?无意权势,只想追逐江湖,这不也能博得美名?现在又何必如此?
姬融雪静静坐着,很多人在看她笑话,可她面上神情依旧不动,没有任何悲喜。
可能她自小到大受到的羞辱很多,这点甚至不能让她算作是毛毛雨。
直到身后传来薛灵秀的声音,小队的发言代表起身了:“我觉得,姬大小姐更加合适吧?”
他温润嗓音一出,分明没有攻击性,却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之前一言不发的人,也惊诧莫名。
“她……姬大小姐虽好,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她……她是不错,可是……若是掌门在,掌门也绝不会选她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支支吾吾,明明想说却好像是什么脏东西,最后都含含糊糊吞进肚里。
姬融雪早已麻木,此刻感到云闲在背后的温暖鼻息,却总感觉有些难言疲惫,像风雪夜归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短暂的栖息之地。
“薛公子,你还年轻,你确定你能代表妙手门?至少也要你三姐来,才敢在这里发表什么意见吧!这里可都是长辈!”
“不巧,我也这么觉得。”
“小祁啊,你们这都是……少年心性!你要顾全大局,不是什么都能按照感情来做事的!你现在选了她,万一之后锻体门出了什么事,你能承担后果吗?”
“哦?意思便是,若是裘卓裘丹二人接任之后锻体门出了事,大家便可以找你们来承担后果了?都记住了,这是研墨门的,以后出事你们不帮可就违背诺言,要天打五雷轰。”
“……谁让你跟长辈这么说话的?!!云闲是吧,我早就听说过你!!浪荡惯了,真是没有教养!!”
“这位大爷,说话注意点。我娘亲和大师兄都很凶的,你再骂,可能劈你的就不是雷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姬融雪差点被这颠荡起伏的颤音逗笑。
“好了。”她知道众人是在为她出头,道:“不必了。多谢。”
云闲正在大逆不道地跟白胡子老爷爷吵嘴,闻言还要抽空补一句,“你让我不要对你抱歉,那你也不要对我道谢。”
姬融雪一怔。
就在此时,群情激愤之中,大殿外缓缓走来一个粗犷男子,腰部佩刀,浑身穿着皮草,胡子没刮,脸上还有胡茬,手上甚至颠着个酒葫芦,一进来,差点被声浪掀翻,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这不是掌门丧宴吗?怎么吵得像菜市场??
大长老正恼怒呢,无从制止,一看到男子,便眼睛发亮,连忙道:“奉天兄弟!你终于来了!来来来快上座!”
裘卓和裘丹面色一凝。
他们前几日才知道江奉天要来的消息,但不知他来究竟是为何。
难道对面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找到江奉天来背书?真是可恶至极!
殿内瞬间寂静,江奉天被视线笼罩,懵道:“啊?我带了礼物,放哪啊?”
“献礼不献礼的,只是聊表心意。”这场面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绝对会变成一出闹剧,大长老不着痕迹地横了云闲一眼,道:“奉天兄弟,你此次来,是为裘卓还是裘丹?”
高台上两人瞬间屏息,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彼此。
“……什么意思?”江奉天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倒霉儿子,他迟疑道:“你们这,投票呢?我弃权。”
什么弃权!怎么可以弃权!大长老不辞辛苦地又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期待道:“阁下觉得如何?”
如今这么唇枪舌战,便是为了不要硬抢。有一方能让另一方知难而退,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便歇了心思。不然到时掌门印真要靠动用武力来抢,那便是真的天大闹剧了!绝不能这样!
江奉天算是明白过劲了。
他朦胧的酒眼看向高台上神色紧张的二人,几个来回,最终定到了一处所在。
“这个啊。这个女娃。”江奉天对瞬间石化的众人纳闷道:“不是,这有啥好选的啊?你们瞎啊?这仨里头就她看着最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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