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年关,所有的工作即将停摆。
大家都开始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的事儿——除了倒霉的人。
杨晟的倒台几乎在一夜之间。
据说他亏了二十多个亿,还将一票人拉下水,跟他一起倒了大霉。
追债的人从他办公室堵到家门口,无路可逃的他坐在二十八楼卧室的窗台上大半天,心灰意冷想要跳下去却没勇气,最后被从楼上降下来的消防员一脚给蹬进了屋子里,摔了个脑震荡。
《撩动全城》剧组不愧都是年轻人,堪称八卦暴风眼。
年前最后一天技术合成,沈绒被动恶补了落下的所有音乐圈子里的闲情逸事。
杨晟是最近长街的大热话题,走哪儿都有人给沈绒的耳朵里灌他的最新动态。
有人说他被消防员踹的那一下脑震荡估计是好不了了,还害了精神病,见着人就咬,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债在装疯卖傻。
“据说都是久腾地产项目的人在逼他。”
“可不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要得找个替死鬼。这杨晟在长街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最后却是被同伴反戈一击。”
“资本家们啊因利而聚,必定因利而散,反目成仇!”
“不过我听说参与到这地产项目的几个大佬好像也挺惨的。杨晟活不了他们估计也只能断尾求生。特别是欢乐制造,元气大伤!牟东升都气得住院了。”
……
姜哲成过来给大家发了一堆过年的礼物后,剧组暂时解散,大家回家过年。
姜哲成想单独请沈绒吃饭,说是请罪。
沈绒知道他说的请罪是指的什么。
当初他完全不顾沈绒的意愿,强行官宣,后来《撩动全城》第一波宣传视频发出去之后,有粗制滥造之嫌,更是被各方嘲笑。
尽管在那个视频里沈绒只有几个镜头,评论家们依旧将它当成了批判的重点,疯狂攻击。
本来就已经脱了一波粉,这回更是被舆论带头,对她失望的言论再一次铺天盖地。
沈绒已经将各大社交平台app从手机里删除了,不去看,只做自己的事。
但姜哲成这个5g冲浪选手都看在眼里,实在过意不去,想请沈绒吃个饭,然后包一个大红包,聊表心意。
沈绒却想得很开。
“不用,没事儿。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你们瞎胡闹,不过最后我也是自己选了这部剧。既然是我自己选的,那你也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要是真的良心不安,就让群舞们多排几次吧。年后都要登台了还总是跳错,要是用这样的状态进剧场的话才是要被嘲死。新年快乐,走了。”
沈绒和姜哲成告别,走到比较好停车的路口想打车,一看,前面又是五十多位在排队。
今天又降温。
听天气预报说,今年n城的低温天数创造1951年来之最。
沈绒鼻尖冻得发红,一阵寒风扫过,险些将她的眼珠给冻住。
不过,幸好她今天戴了围巾,能稍微保命。
公交车站有点远,地铁这时候估计能给人直接挤进六道轮回。
她思索着是顶着风雪去公交车站,还是找个暖和的咖啡馆等车时,一辆车破着风雪驶来,停到她面前。
沈绒双手抄在羽绒服平兜口袋里,下巴和嘴被层层叠叠堆在脖子上的宽大围巾裹着,眼睛微微睁圆。
车窗降下后,露出盛明盏的脸。
盛明盏今天没散着头发,将长长的黑发扎了起来,整个人凌厉又利落。
浓颜长眉,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来接人的好心人,感觉上了她的车就会被她带到荒郊野岭活埋。
盛明盏注意力放在沈绒的围巾上的“s”字母几秒,再转移到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傻愣着干嘛,不上车?
沈绒也懒得跟她客气,绕到另一侧,坐到副驾上。
“不想让你觉得是个网约车司机。”沈绒拉安全带的时候特意露出友善的微笑,“我坐这儿可以吗?”
盛明盏乜她。
坐都坐了才问,先斩后奏第一名。
盛明盏索性没理会她,将车启动。
“妈说今天不好打车,让我来接你。涂颖和秦允都在医院陪着她,一会儿咱们去买点烟花,先放到酒店寄存。”
沈绒客客气气,“好的。”
嗯嗯,知道不是你自己想来接我。
“不过,买烟花?早就不能放了不是吗?”
“郊区能放,家里能看见。我来处理,不用你操心。”
沈绒客客气气甜甜美美,“好滴!”
两人去指定烟花销售点买烟花。
盛明盏让沈绒挑,沈绒选了几样,全都是以前还能放烟花的时候她们一块儿放过的。
沈绒说:“别多心,我只是熟悉这几样,沈黛女士喜欢,我就挑它们了。”
“我说什么了吗?”
“没多想就好。”
沈绒要拿手机付钱,盛明盏先一步扫码了。
“谢谢盛小姐。”
沈绒对她客气道谢,接过装烟花口袋时身子前倾,围巾系的扣无意间散开,一角落了下来,被正好经过的风卷起香味,潜入盛明盏的嗅觉中。
是“孤女”的味道。
沈绒没有去掉盛明盏刻意染上的香水味。
她安静地凝视沈绒的侧脸。
灯光落在盛明盏专注的眼眸之中,像两簌针尖般的火焰,散着迷昧的热意。
买好了烟花,两人一块儿往车的方向去。
沈绒走在前面,宽大蓬松的羽绒服更显得她单薄。
盛明盏很难发现不了,沈绒瘦了很多。
盛明盏没说半句,借沈黛之手将围巾还给了她。
沈绒也没吭声,就这样默默接受,默默围上了。
她们表面上明目张胆地推开对方,却又在微妙的细节里,心照不宣的缄默中,默契地共融。
既然打算回千里春秋128号过年,前几天沈绒就已经找人去收拾了,年货也在网上下好单。
今晚是她们年前在酒店住的最后一晚。
盛明盏将车开到地下车库,停好车后走到后备箱里去拎烟花。
沈绒决定等着她一块上去。
不然见她俩一块儿回来的却不一起走,沈黛女士肯定又要多想,又要开始各种这后悔那认错的了。
大过年的,谁也别给谁添堵了。
本来是打算自己付钱,所以沈绒挑的烟花有点多,这会儿盛明盏双手都被占满,提了四个沉甸甸的口袋。
沈绒好人做到底,走过来想帮她关上后备箱的车盖时,忽然发现有个女人快步冲着盛明盏过来。
牟梨!
牟梨劈头盖脸将手里的包砸向盛明盏,沈绒根本就没来得及思索,直接挡到盛明盏面前,被牟梨的包狠狠刮了一下。
牟梨见她俩居然在一块,还是一起去购物了,亲密无间的样子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盛明盏!你个王八蛋!王八蛋!”
牟梨嘴里喊的是盛明盏,却发了疯似的用她四角尖尖的包打沈绒的脸。
沈绒被磕了好几下,疼得起急,一把抓住牟梨的手腕。
盛明盏趁势将烟花砸向牟梨脑袋,牟梨抬手抵挡的时候她又猛踢在牟梨的膝盖上。
牟梨感觉膝盖骨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后折,一阵错位的锐痛让她冷汗都出来了,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盛明盏扣着沈绒的双肩,将她护到自己身后。
牟梨顶着一头乱发,捂着快要支撑不住的膝盖,脸上一片红。也不知道是剧烈运动造成的,还是痛的。
牟梨喘着气,声音嘶哑。
“盛明盏!那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怎么能动我的家人!你他妈的还要脸吗!”
当初盛明盏故意说她在接触久腾地产项目,牟梨还以为她是想将牟家踢出局,回家之后特意提醒父母,咬定这个项目不放松,导致牟家又投了一大笔钱进去。
结果……盛明盏是要毁了这个项目!
如此一来,牟家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牟家的生意被盛明盏彻底搅黄了,无力回天。
今天欢乐制造申请破产保护,牟梨的生活一落千丈。
她来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
沈绒纳闷地看向盛明盏,似乎从牟梨的话里解读出了一些信息。
盛明盏往沈绒面前一横,一米七七的高个加上高跟鞋,直接将为了彩排穿平底鞋的沈绒视线完全挡住。
“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私事,商场上的摩擦而已。你想要将谁扫出视线的时候,也不见得会手下留情。自己吃了亏倒是想起要脸了。”
盛明盏意有所指,牟梨和沈绒都听出来了。
当初沈绒为了赚钱给沈黛交医药费,去《远方》剧组面试的时候,牟梨仗着投资人的身份如何羞辱她,当事人全都历历在目。
酒店巡逻的安保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开着巡逻车过来,问盛明盏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女士袭击了我们。”盛明盏不疾不徐道,“请帮我报警。”
安保认得盛明盏和沈绒,她俩都在酒店住了个把月,面熟。
牟梨就不一样了,没见过。
而且沈绒眼睛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两道血痕,头发都乱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确像个受害者。
三个壮汉就要过来询问牟梨,牟梨一边后退一边对盛明盏愤恨道:“喜欢你算我倒霉!”
“嗯。”盛明盏淡然说,“算你倒霉。”
牟梨逃进了消防通道,两位安保继续跟着她,另一位上来询问是否要叫救护车。
“不用。”沈绒笑了笑说,“刮了几下,哪用得着救护车。”
安保嘱咐她们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拨打前台的电话,他们也会加强巡逻。
安保走后,盛明盏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动弹。
沈绒默默清了清喉咙,确定自己开口后声音的细节不会出卖自己后,才说:“盛明盏,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盛明盏回头,沈绒从她紧绷的表情里看到了极具侵略性的余韵,像是还在警戒着危险的野兽。
“抱歉……”
盛明盏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沈绒的手。
松开她的手时,声音有点儿泄下去。
似乎刚从紧张的情绪中勉强将自己释放。
“我这不没事么。”
沈绒下意识地安慰她。
没想到盛明盏依旧和以前一样。
自己陷入危险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沈绒一旦有个小闪失,她会立即炸开浑身的刺,将所有可能伤害到沈绒的人扎个千疮百孔。
盛明盏没说话,只看着沈绒脸边的伤。
她背着光,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本来就昏暗,再一逆光更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什么时候会呈现什么样的神态,沈绒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
她熟悉盛明盏所有沉默里细微的区别。
两人无声地上楼,到了电梯里光线亮了许多,沈绒从光亮如镜的轿厢中看见自己脸上的血痕,比想象中的还要吓人。
有轻微的渗血,虽然没到往下流的地步,却也红肿不堪。
盛明盏目光看着前方,沉着声音说:“下次再有危险,别为我挡。”
沈绒发现,她的声音有点哑。
“嗯。”沈绒说,“这次我也没想为你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擅自做主,自己动了起来。
好烦。
沈绒心想,盛明盏用十三年的时间刻进我身体里的本能,到底要多久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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