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绒初吻发生在盛明盏二十岁时。
二十岁的盛明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因为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她一直以为命运之绳一端在自己手里,那一头被沈绒珍惜地紧攥在手。
从未想过,会有撒手的那一天。
sd事件之后,盛明盏和沈绒的情绪都有点不太好。
以往在后台她俩总是找机会互怼,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斗两句嘴。
仿佛调侃彼此就是她们的能量之源。
可最近,《汝宁》剧组上上下下都发现了,这对姐妹居然不斗嘴了,甚至有意避开对方。
即便说话,也都是例行公事,沟通工作上的事。
有一种说不出的、正在避嫌的感觉。
剧组同事都过来问林枳,这对姐妹怎么了。
林枳哪知道啊,她也很好奇,又不敢问。
沈绒和盛明盏这两人一旦板起脸来,都像是下一秒就能杀两个人玩玩的狠角色。
剧组发现她俩不对劲,沈黛自然也察觉到了。
而且她还察觉到了一份旁人没有感知到的蹊跷。
沈绒和盛明盏的冷战,不像是一般姐妹之间的闹别扭,完全是恋人吵架时才会有的感觉。
恋人……恋人。
同性恋。
这三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字,像一场已经遗忘的噩梦,又一次席卷她的生活。
为什么小绒会这样,为什么明盏会这样?
沈黛一整天都没吃饭的胃口,到了深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非常艰难地有了一点睡意。
入睡后,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在梦境里进进出出,难受出了一身热汗。
沈黛迷糊地睁开眼睛,黑暗中感觉有人坐在床头,吓了她一跳。
“二姐。”
居然是死去多年的沈玉。
“你……”沈黛惊得浑身瑟缩,“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沈玉还是二十多岁时年轻又漂亮的模样,坐在床边,笑得沈黛浑身发寒。
“为什么我要报复你呢?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不是的……当年,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我不是!”
沈黛着急地解释,解释道到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从来都没那么想,我怎么会想害你……这些年我都很想你,我从来都没能忘记你……”
沈黛悲从心起,抱着沈玉痛哭了一顿。
恸哭间,察觉到怀中的触感很奇怪。
她抽泣着打开双臂,发现抱的分明是一具沾满血水的尸体!
沈玉破碎的脸就在眼前。
沈玉笑着,五官渐渐挪位。
“无论你想不想,最后我不都死了吗?那些事就是你做的啊。二姐,你不觉得小绒和我特别像吗?她也是同性恋,她会踏上和我一样的路。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她一起走。”
沈玉忽然抬起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大叫一声,从梦里惊醒。
早上六点半,蒋阿姨正好起床,路过沈黛的卧室听到里面的呼喊,吓得一哆嗦,赶紧过来敲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蒋阿姨咣咣咣地叩着门。
沈黛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卧室里巡视了一整圈,确定没有沈玉的影子,她身上也没有沾上血水,才确定刚才是在做梦。
让她胆寒的梦。
沈玉的墓地,沈黛很少来。
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墓碑前有一大片的白玫瑰花束,白玫瑰包装精致,花瓣娇嫩饱满,看上去非常新鲜。
应该是常有粉丝来祭拜她。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她。
纸灰被风卷起,迷了沈黛尽是血丝的眼睛。
“我知道你恨我,恨沈家,当年我没能留住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沈黛一边往火中丢纸钱,一边抽泣着。
“但你已经报复了我。你故意死在小绒面前,给她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阴影,你还想怎么做呢……本来这是就和小绒无关,从头到尾小绒做错了什么?她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疼爱她,要报复的话尽管来找我,你别找她啊……别让她走上你的老路……小绒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沈黛将纸钱在手里紧紧攥成一团,声泪俱下,在沈玉的墓碑前失控地痛哭,说着不着边际、自己都未必信的话。
哭到精疲力竭,照片里的沈玉依旧对她微笑。
教人心惊胆战的春天走到了尾声,痛哭之后的沈黛心也跟着硬了起来。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迄今为止,长街的职业环境对同性恋依旧不算包容。
最重要的是,明盏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不想让小绒和别人搭档。
久而久之,小绒的事业只会越走越窄。
小绒不能被捆绑在注定陨落的不归路上。
沈黛下定了决心,要保护小绒。
无论用什么办法。
端午节前,沈黛打电话给沈绒,让她和盛明盏一块儿回家吃饭。
沈绒也厌倦了和盛明盏之间躲躲闪闪的气氛,想着趁回家吃饭这一趟冰释前嫌。
本来也不该闹成这样的。
回家的路上,沈绒主动说了些趣事,盛明盏很配合地跟她开了几句玩笑。
气氛还不错。
停车之后,沈绒主动吻了盛明盏。
盛明盏捧着她的脸回吻,两人差点在车里擦枪走火。可一会儿要见沈黛,她们不能玩得太过火。
只能在意犹未尽中停止。
餐桌前,沈黛说着最近剧场里的事儿,沈绒和盛明盏轮流附和着,努力不让话掉在地上。
各怀心事的一家人,聊起天来自然干涩又尴尬。
沈绒有些不自在,但转念想,只要她们家的情况不继续恶化下去就好。
只要不将事态推至不可挽回的境地,她会想到办法化解现在的危机。
沈绒夹了一口菜,却忘记送入嘴里。
她反省着最近自己做的事儿,被情绪左右的情况下太冲动了。
盛明盏是给了她压力,可归根结底她也知道盛明盏一直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人。
盛明盏年幼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失去了人间第一个庇护所,第一份珍贵的感情也被辜负。
这份创伤让她产生了应激,当她再一次面临“失去”的可能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挽留——甚至是强行挽留。
这些年她在沈家的呵护下,性格里的那份戾气几乎看不见了。
起码在过往的十年中,沈绒并没有真正被她尖锐的占有欲伤害过。
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一刻年轻的、且还未经历人生真正风雨的沈绒非常坚定地认为,千里春秋128号的温馨日常,以及她渐入瓶颈的事业,都会好起来的。
“小绒。”
沈绒的思绪被沈黛打断。
“这孩子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想台词呢。”
沈绒从容应答的时候,发现盛明盏神色不太对劲。
盛明盏手里拿着汤匙一动不动,瞧着汤碗的眼睛和嘴角浮着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都一并静止了似的。
沈黛刚才说了什么?
“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沈黛拿出手机看行程,“下周一怎么样?你刚好没有驻演,男方呢听说是你,高兴坏了,说什么时候只要你有时间直接跟他说就行。那就暂定下周一吧。”
沈绒:“什么周一,什么男方?”
“嗯?敢情你刚才都没听见啊?”
沈黛又重复了一遍,说要给她安排相亲。
沈绒下意识再去看盛明盏。
盛明盏还是保持刚才的神色,机械般给自己喂汤。
面上是沈绒都不熟悉的平静。
平静到让空气中多了一份冷丝丝的阴沉。
“为什么要相亲?”沈绒不解又有些生气,感觉沈黛在这时候挑事非常不明智,语气中自然多了一份火气,“我哪有这个时间?我才25岁,我不觉得我已经到了需要相亲的年纪,而且……”
“而且”之后没说完的内容,沈黛帮她补充完。
“而且你觉得你们音乐剧演员出去相亲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或者又怕被说闲话?小绒,你是演员,又不是那些娱乐圈的明星,长街结婚的演员多了去了,有了家庭的支持才能够更好地投身在事业上。你放心,有我和你明盏姐姐帮你看着,肯定会帮你选个最好的对象。也不用着急结婚,就先认识着、相处着。不然你现在是才25岁,可是转眼就26了,再过几年奔着30就去,恋爱再谈个几年,生孩子都得是高龄了。高龄产妇太危险……”
“妈。”沈绒将筷子放下,不解地看着她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一个会在意什么结婚生孩子的人。这辈子被婚姻耽误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想着我再去走这条路?结婚生子会成为我的人生支柱?这些无聊的事情只会妨碍我。现在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音乐剧上,不想谈婚论嫁。”
沈绒是带着火气的,拒绝得非常强硬。
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盛明盏犹如冰封的脸色稍有好转。
“是么。”
沈黛却冷笑了一声,突然转头对着盛明盏说,
“你是想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才不想去,还是因为别的事情不愿意?你觉得呢,明盏,你觉得你小绒妹妹为什么不想相亲?”
沈黛这反常的做法一瞬让沈绒明白了。
沈黛并不是真的想让她去相亲。
从头到尾,沈黛想的就是试探沈绒。
换作以前,或是其他任何事,沈绒都会耍赖加撒娇地将这事儿掀过去。
可被刺中了要害,沈绒口不择言强硬拒绝,相当反常。
沈绒露出情绪的端倪,正是沈黛要的结果。
她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盛明盏。
与上回阴云过境却悄无声息平息的默契不同,这次沈黛的质问毫不客气。
而经历过漫长试探的盛明盏,早就在压抑中蓄满了反击的力量。
她当场收起了妆点在外撑着场面的笑意,扎起刺人的尖锐。
“妈,小绒的事情小绒自己决定,我和你都不能逼迫她去做不想做的事。”
无论是强硬的话语还是疏离又极具威胁性的神态,都在警告沈黛,她没有一星点想要退让的意思。
沈绒看着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争夺自己的掌控权寸步不让。
脊背的麻意渐渐爬至她的头顶。
不止是盛明盏在失去中长大。
她也一样。
天崩地解的狂涛,一触即发。
这是她非常熟悉的气氛。
也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最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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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之后,n城温度一升再升。
金阳罩顶,强光晒得所有事物都在发白、发亮。
世界仿佛在烤箱中慢慢融化。
沈绒这几天有种中暑的感觉,整个人恹恹欲睡的,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
天闷得人喘口气都难。
沈绒甚至不知道让她呼吸不畅的,究竟是天气原因,还是那昭然若揭的恋情。
端午节那天的龃龉,谁也没主动划上句号。
一桌的饭都没怎么吃,盛明盏就走了。
沈绒也走了,但没跟盛明盏一起。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想面对盛明盏。
她有种预感。
她和盛明盏之间的争吵在所难免。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绒偶尔回家,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剧场里。
过度演出不仅没让她情绪好转,反而损害了身体。
大腿肌肉的拉伤还没好明白,腰又开始发痛。
哪哪都不对劲。
长街又出了几部让人津津乐道的音乐剧。
她听周围的同事在热议某某剧场出的某某剧,剧情有多曲折离奇,演员唱演得有多好,布景新奇到可以引领改革了。
她竟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只希望能下一场大雨,将整个世界洗涮殆尽。
心不在焉和没放在心上的病痛,必然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沈绒在周四下午的排练中走位失误,从道具台上摔了下来。
膝盖重挫。
盛明盏当时正好没在剧场——最近她的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沈黛收到沈绒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杀到医院,看到女儿受伤的样子怒火中烧。
“你这是在透支你的艺术生命。”
沈黛眼睛里满是怒火。
沈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即便比不上她大姐,也会有犯浑的时候,但她最大的优势就是雷厉风行。
先前因为盛明盏和沈绒双双反对没再推进的《汝宁》平行卡司,这回沈黛转手就给安排好了。
她给沈绒饰演的长念找了一位平行卡司,相当于替补。
这位演员在长街成名已久,专业能力非常扎实,上个月沈黛就找到她,给了她排练的所有视频资料,预付排练费,让她先练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上台。
如今机会到了,进入剧场加班加点排练了一周,有模有样。
即便没能达到沈绒精益求精的水准,临时救场还是可以的。
沈黛已经和剧组沟通好了,一周之后看她排练的情况,能上台就上台,不能的话就再给一周的时间,到七月初再启动。
沈黛的计划着,给沈绒一个半月休息的时间,好好休养。
她实在太累了,再这样下去肯定吃不消。
膝盖这个地方对舞蹈演员而言极其金贵,得好好养护,绝对不可以落下病根。
治疗的这段时间,就由这位替补出演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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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盏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这位心理医生似乎和她的脾气不太对路。
换个心理医生吗?
独自吃饭的时候,盛明盏思索着,或许自己比较适合和一个喜欢刨根问底、更加主动的医生交流。
只有当对方迫切想要了解她时,她才愿意试着敞开心扉。
就像当年的小绒那样。
小绒……
盛明盏将一早上没看的手机拿出来——
不知道小绒有没有联系我。
心情复杂地解锁手机屏,“一点都不好吃”安静地待在置顶上,最后一条微信停留在前天。
倒是林枳一口气进来六条微信。
还有没接到的语音通话。
盛明盏点开微信内容,只看了一眼,立即起身出了餐厅。
“祖宗,你哪儿去了,谁都找不到你人。”
林枳带着她到了医院。
“怎么摔伤的?”
盛明盏人高腿长,在走廊上疾走,林枳差点跟不上她。
“彩排的时候走位走错了,摔了下来,应该是摔着了膝盖。”
盛明盏更是不解,“走位错了?这走位她走了无数遍,怎么会错?”
“我看她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估计是走神了。”两人到了病房前,林枳用手背搓了一把下巴上的汗,“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就不进去了。”
门轻启,病房内只有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沈绒。
盛明盏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她的时候,沈绒睁开了眼睛。
“我没睡,进来吧。”
沈绒的声音轻柔,望向盛明盏的眼神里分明带着期待。
盛明盏坐到她床边,沈绒先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儿,膝盖磕了一下,医生说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好。好好休息就不会落下病根。”
盛明盏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后,说:“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会接住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沈绒动容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盛明盏俯身,亲吻她有点干燥的唇。
沈绒用鼻尖蹭了蹭盛明盏,“你啊,腰伤了这么久,才是要去好好检查一下。正好《汝宁》会暂停一两周,你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腰。”
即便没说过,沈绒早也发现她腰的旧伤复发了。
她的事,都逃不过沈绒的眼睛。
即便最近有些别扭,可沈绒还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窝心的感觉让盛明盏眼眶有些热,动情地又来吻沈绒。
两人缠在一起半天,要不是顾念沈绒受伤了,肯定无法自控。
盛明盏率先找回了理智,结束深吻,气息还不太顺地摸摸沈绒的耳朵,“好了,别弄伤你。”
沈绒看盛明盏被碾得深红的唇,还想多吃几口。
回想刚才接吻时沈绒勾她的小动作,盛明盏点了点她的脑袋,起身去给她倒点水喝。
倒水的时候,盛明盏回温的脑袋终于能思考了。
回想刚才沈绒的话,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你刚才说《汝宁》会暂停一两周?”
盛明盏喝了一口水,确定水温适口后递给沈绒,问她,“你膝盖怎么可能一两周就痊愈?没好明白可不能登台。”
沈绒喝完了水,才慢吞吞地说:“我不登台,肯定养好了再说。”
盛明盏无言片刻,很快明白了。
“妈还是找了平行卡司,对吗?”
盛明盏的语气分明和上一句没有什么变化,可沈绒就是察觉到了她情绪非常细微的转变。
“盛明盏,我觉得我们得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好好说一下了。”沈绒拉着她的衣角,示意她坐过来。
盛明盏坐下了,但没坐到最近的位置。
“沈黛想给《汝宁》加平行卡司,那就让她加啊,她可以加一个长念进来,咱们也可以再找个积雪。到时候我还和你搭,另外两个她们自己搭就好。咱们都有伤在身,连轴转了这么久,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盛明盏说:“你愿意让长念和积雪与别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吗?《汝宁》不是只属于咱们俩的吗?”
“你肯定也发现了,妈最近一直在针对咱们,如果给《汝宁》安排平行卡司能让她放松一点,何乐而不为?我们没必要和她硬着对抗,会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她今天能加平行卡司,明天就能真的让你结婚。如果每次都为了安抚她而做出妥协,那么你每退一步,她就能更深地控制你一点。”
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忽然被这两句针对的话点燃,火苗一下蹿上了天。
沈绒问她:“那我该怎么做呢?盛明盏,那是我妈,也是你妈。”
盛明盏“嗯”了一声,沈绒以为她想法有了转变,没想到她接了一句,
“现在她还把我当女儿吗?”
“……”
沈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绒决定跟盛明盏说明白。
必须说明白,不然她和盛明盏的关系会被推到危险的边缘。
“最近咱们心情都不太好,没怎么聊天,既然今天咱们说到这儿了,我觉得我的想法还是应该告诉你的。我并不觉得我是受那些评论家们言语的影响才有这个决定。我复盘了一下这几年的演出,的确没什么进步。模式化的表演让我很累,越来越难找到兴奋的感觉。”
说到这里,盛明盏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我的确需要新的角色,寻回创作激情,重新丰富我的表演。所以,既然《汝宁》有了平行卡司,我想去别的剧组面试。”
和盛明盏所想一致。
沈绒还是沈绒,刚才她们俩还在热吻,几分钟之后,她就想要新的角色了。
“我能和你一起面试吗?”盛明盏问她。
“这,得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吧。”
“很难有吧,双女主剧太少了。”
盛明盏的话弄得沈绒心里泛着难受,又愧疚。
沈绒在心里千挑万选想找句话安抚她的时候,听到盛明盏说:
“能被这世间自然而然承认的是男女夫妻,是异性情侣,被迁就通融的也是他们。同性之间的感情终究要低于别的情感一等,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对吗?我一直觉得咱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你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小绒,你觉得和我相爱可耻吗?可耻到无法对旁人提及。”
“盛明盏……”
“今天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是你的爱人吗?小绒,你爱我吗?”
沈绒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回答不出一个“爱”字。
盛明盏问出的问题将她拎到了天台上,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她,只要说出肯定的答案,就会将她一把推下,摔得粉身碎骨。
那个字堵在沈绒的喉咙,直到她出了一身冷汗,也没能说出口。
而盛明盏失望的表情印在沈绒的眼底,刻进她的心扉,让她彻夜失眠。
沈绒出院之后惦记着《汝宁》,膝盖时常发痛不太方便,不适合来回走动,便住在了距离剧场很近的酒店。
沈黛听说她没回家,想来酒店照顾,被她婉言拒绝。
“那妈就不去烦你了。不过小绒啊,你之前答应妈的事不会再有变数了,对吧?”
“……”
“《长恨歌》是很可惜,本不该错过的。不过没关系,好剧还会有。我现在手头有三个本子感觉都不错,我先看一遍,有合适的给你说。”
“妈,我还是想将《汝宁》放在第一位,想先确定它能顺利演出。”
“嗯嗯妈知道的,就是我先看看给你把把关,没说一定要现在去演,你膝盖不都还没好吗?不用有压力,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
“哦。”
挂了电话,沈绒倒在床上,连皮带肉地不自在。
膝盖还没好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又上火了,喉咙痛得说话都费劲。
盛夏的暑气伴随着坏心情一直淤积在体内,得不到丝毫的缓解。
她的情绪就像没有出口的高压锅,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震天撼地的爆炸。
连续失眠的夜里,她独自一人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思考。
出生至今都在紧迫的人生中不断超越同龄人,超越着自己的沈绒,第一次明白虚度光阴是什么感觉。
原本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没想到这个假休息得身心俱疲。
那天秦允打电话来,说想来看看她。
沈绒不想好友担心,便说自己没事,只是想闭关几天养养神。
秦允绞尽脑汁给她说了一堆毫无营养的笑话,虽然难笑,但挂完电话后心情的确好了一些。
沈绒揉着膝盖,本来想用手机放点音乐。
却看到一条新闻的推送。
【沈玉2.0?盘点沈绒陨落的九大征兆】
沈绒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锁屏,什么心情都没了。
百无聊赖间,盛明盏来了。
带来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这是盛明盏想要和好的信号。
盛明盏没有怪她回避了那天的问题,反而来哄她了。
这样的盛明盏,更让沈绒难过,又愧疚。
那天一开始的时候,盛明盏很温柔。
这些日子与其说回避着对方,不如说在回避着有可能爆发的争吵。
再次看见多日未见的恋人时,泛滥的思念之情全写在眼睛里。
盛明盏将绑蛋糕的绸带拆开,铲出一块放到盘子里,递给沈绒。
“不回家吗?”盛明盏说,“你伤还没好,待在酒店万一又摔伤了该怎么办呢?住在家里的话,腿脚不方便还有我可以照顾你。”
沈绒这些日子过得很糟,见盛明盏也没好到哪儿去。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眼圈红红的,瘦得衣服里空空荡荡,看上去憔悴不堪。
沈绒见她这副样子实在心疼,眼泪积在眼眶里。
咱们和好好不好……
这句话在沈绒嘴边过了一圈,就要示弱时,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是沈黛的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电话那头人说话的动静断断续续的能听清几声。
其实完全不用听清全部的内容。
将“说好了”“面试”和“适合你”这几个词稍微一组合,就能知道沈黛在说什么。
盛明盏闷不吭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吃着蛋糕。
将刚才给沈绒的那份也吃了。
沈绒越听越头疼,沈黛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她非常看好的剧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回头再说吧妈,我头有点痛,先挂了。”
沈绒强行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敢抬头去看盛明盏。
盛明盏一直在吃蛋糕,一口接一口。
直到甜到发腻的蛋糕填满她的胃,也没办法将心里的火压下去。
盛明盏用纸巾将嘴擦干净,喝了一口水后,唤了沈绒的名字。
“你和妈说好了要接别的角色吗?你应该告诉我的。”
沈绒撑着乍然发痛的太阳穴,闭着眼睛说:“我还没有答应。”
忍受痛苦的神情落在盛明盏眼里,分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尖锐的耳鸣声几乎在一瞬间贯穿盛明盏的耳朵。
连带她隐忍多时的耐性也彻底瓦解。
盛明盏说:“你已经将我隔绝在你世界之外了,对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盛明盏盯着沈绒,这双对着沈绒总是温柔的眼睛,从眼尾慢慢变红。
脆弱,且充满能割伤全世界的戾气。
“从始至终,你想要控制的不是沈黛的情绪,而是我的。”
沈绒支着欲裂的脑袋,眼神射向盛明盏。
“盛明盏,你冷静点,你现在被愤怒冲昏头了,我们不能都失去理智。”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失去理智。也对,我早就没有理智可言了。当年我仅存一丝理智的时候,是谁勾引的我,你不会忘记了吧?”
沈绒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看沈绒被她气到双眼通红,盛明盏在眼泪落下之前,仰起头笑得肆无忌惮。
“当年不是你捅破那层窗户纸,咱们会走到今天吗?”
盛明盏还在说,将尖锐的言语刺向沈绒。
在被抛弃之前,主动变成伤害对方的那个人。
“你现在说理智是不是太可笑了?你们这些人想要我的时候召之即来,嫌我烦的时候就要让我滚……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呢?一个供你们消遣,供你们展示慈善心肠的玩物吗?”
沈绒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盛明盏。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明盏斩钉截铁,“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而你连一句爱都不敢承认。”
剧烈的头痛带来的晕眩感让沈绒快要坐不住,就在这时盛明盏突然站起来,扯住沈绒的手腕,逼近她。
“逃避有用吗?逃避了你就不是同性恋了吗?我告诉你,你是,你和你小姨一样,都是同性恋!”
盛明盏的脸突然变成了沈玉。
沈绒大叫一声将她挥开,本能地反驳,“我不是同性恋,不是!”
她否认了。
差点被她这一挥摔出去的盛明盏眼皮在不受控制地跳。
她终于否认了。
“你不是同性恋?那之前和我上床的人是谁?沈绒,不是同性恋你为什么要和我做.爱?来,你说一个理由。不会是本能的欲望吧?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对你,你都会有相同的反应?”
沈绒浑身都在发抖,犹如一只满身是血正在搏斗的疯牛,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对,你说得没错。人有本能的欲望难道很难理解?”
“是吗,所以在你心里我果然就个工具。既然你这么不挑剔,那我现在就帮你找两个人来解闷怎么样?”
沈绒一把拽住盛明盏的衣领,拉扯着她想将她推搡出去。
可到最后,她也没这么做。
暴怒之下,她看见了盛明盏的脸。
看见盛明盏满是泪痕,却还在笑的脸。
所有的愤怒、胜负欲和赌气的话,一瞬间被心痛席卷得一干二净。
只剩深深的疲惫和几乎要把她撕裂的心痛。
沈绒眼前发黑,一头撞进盛明盏的怀里。
盛明盏手臂抬了抬,本能地想要抱住她,但此时此刻,她没这么做。
“盛明盏……”
沈绒太虚弱了,以至于这声呼唤带着绵绵的颤音。
弄得盛明盏心里发软,以为沈绒想要说句软话。
沈绒抬起头,眼泪已经干了。
“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现在是在逼我,对吗?你是想我们沈家再死一个人?”
沈绒逼近她,“你想我死,还是我妈死?”
盛明盏明白了。
这一刻的沈绒,的确不是她的恋人。
而是沈黛坚定的护盾。
能撕碎沈家所有威胁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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