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生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忘却这一幕。
他和许栩、师父成功救了小七和不吃后,还开开心心地去逛了魔门的坊市,给门派其他人带了定位珠作为礼物。
回来时许栩还很开心,吵嚷着要去买些东西,心中却还是惦记着槐序,想着回来之后叫上槐序,再一起去买大家都想吃的东西。
他看着许栩将珠子分给了所有人,看着她蹦蹦跳跳地上了台阶,去寻扶光。
就连她去寻扶光时随着她动作跳跃的发丝,都带着主人的愉悦。
他甚至看得分明,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耳尖,照得耳廓透出粉红,发尾的蝴蝶发饰还在闪着光。
扶光用匕首刺向她的时候,甚至没有很多的血,直至她一脸错愕地仰面倒进他的怀里,他才看到许栩的血液已经蔓延了整个脖颈。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有血液从她的嘴里涌出来,人也在战栗抽搐。
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遗憾,许栩的痛苦很短暂。
仅仅是一瞬间……她便没有了声息,身体软得一塌糊涂,司如生竟然扶不住她。
司如生低下头,就看到许栩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灵动,就算是在最后,她还是不解的。
她恐怕想不明白,陪着她长大,一直照顾她的师兄,为什么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许……你……”司如生终于回过神来,慌张地看着怀里的人,想要将她扯起来,可她一点也不配合,只是顺势倒下去。
他竟然不受控制的眼眶通红,抬头朝着扶光怒吼:“你在做什么?!”
扶光站在高处,垂着眼眸看向他们。
司如生初期是慌张的,回过神来便将许栩的身体护在了怀里,抬起手臂来就朝着扶光攻击过来。
他随手布下了一个防护屏障,便抵挡了司如生的攻击。
他们一人之间还是有着修为差距的。
空空转过身看向他们,刚刚取下的手持手串在这一刻断了线,黑色的珠子散落一地,在楼梯上瀑布般地下落。
一向平静的脸上,也挂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霜简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扑过去,用手去捂住许栩的伤口,想要用这种方法帮许栩止住血。
可这都是徒劳。
槐序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扑过来想要帮许栩治疗,因为慌乱,一个最擅长寻找落脚点的人,竟然在最为寻常的楼梯处跌了一下,又快速爬起来,崴了脚也不去在意。
他握住了许栩的脉门,一瞬间面如死灰……
没有脉搏。
方仪手中还捏着传音蝶,然而话语还没说出,就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
正要出声质问,扶光已经主动开口。
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层一层地破解自己修为的束缚,修为逐渐从筑基期变为了金丹期,再到元婴期,最后是化神期巅峰。
一向笑比清河的男人,此刻却轻笑出声:“没用的,我是她的老对手了,我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有把握一击致命。”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天突穴:“她的心脏都没有这里薄弱,也不知道这里算不算她这半条蛇的七寸。”
司如生听到他的话,已然疯魔,朝着扶光不管不顾地继续丢出攻击,可惜都被抵挡了回去。
扶光颇为不耐烦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朝前一摆,便让司如生的身体横飞出去,再重重摔落。
他依旧是那种平淡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道:“大家来三问阁初期,都各怀心思,不过是各个地方派来三问阁的细作罢了,不巧,我也是。不过我这个细作隐藏的时间更长,很早就已经潜伏在这个局里面。”
方仪知道,她只有元婴期,并非是扶光的对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所以,你一直都是钟家的人,从未想过……”
扶光打断了她的话:“我似乎没有提起过,我可以自由出入五府天门,被钟家尊敬的原因是……我是护门使者之一。”
他说着,回头看了梁家一眼,见梁家有人在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并不想多言似的,走过来想要带走许栩的尸身。
却看到霜简抱着许栩的尸身不肯松手,愤恨地怒视他。
那个懦弱的医修也在此刻护在了前面,最可笑的是他握着匕首满眼愤恨的模样。
区区筑基期,也敢在他这化神期巅峰的修者面前放肆。
扶光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孽障就留给你们吧。”
说完便要离开似的,走下楼梯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方仪道:“对了,当年杀死你几位挚友的计划,我也有参与。”
方仪身体一晃,当即取出自己的佩剑,朝着扶光攻击过去。
可惜,她完全不敌。
扶光并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直接纵着长枪而去,似乎是准备回钟家。
留下的是三问阁一群人,以及许栩逐渐冰冷的尸身。
梁家的人似乎有走出来看热闹的,也都是冷眼旁观罢了,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一个新出现的小门派罢了,散了也就散了,之前的确掀起了一些波澜,也只是给修真界填了一些新的谈资罢了。
三问阁所有人失魂落魄地留在了长长的阶梯中间。
霜简抱着许栩的尸身,终于想起了哭泣。
槐序依旧不信邪,不停地往许栩的身体里输送治疗法术。
空空在此刻走过来,用手合上了许栩的眼睛,手指轻点许栩的额心。
他的动作尚未进行完,就被起身的司如生推开了:“你滚开,她没死,不需要定魂!”
空空努力安慰他:“冷静下来。”
可惜,他自己的话语都在发颤。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仿佛只是这一个平凡的下午,他们再次汇合。
可他们其中的一个同门突然杀死了另一个同门,还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愤怒,甚至想要杀死那个叛徒。
可惜那个叛徒的修为远高于他们,我们甚至没有出手的余地。
他们所处的环境还是在对他们不利的地方,他们甚至能够听到梁家人讥讽的嘲笑声。
空空用控物术,拾取回自己手持的珠子,对其他人道:“我们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回秘境中。”
霜简也是最先恢复冷静的人,将许栩的身体横着抱起来,槐序则是小心翼翼地护住许栩的头,让她的头不会垂下来,继续拉扯伤口。
司如生握紧了双拳,似乎想去找扶光讨要说法,又知道自己这般过去根本无用,颓然片刻,也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
方仪的传音蝶也在此刻传了出去。
他们进入了琞音留下的秘境。
确定再无他人后,方仪终于问了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据方仪对这几个人的了解,那一幕太过反常,他们面对许栩殒落的反应不应该是如此,可真的细究,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空空与她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详细,一会再与您解释。”
空空用扳指控制,快速调来了一个禅房,霜简抱着许栩进入禅房,将她放在软塌上。
槐序跟过来,渡入治疗法术的同时,认真去探许栩的脉搏。
从最开始的毫无脉搏,到逐渐有了恢复,槐序一边治疗一边嚎啕大哭,他差点以为许栩真的死在他的面前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软塌边,霜简小心翼翼地帮许栩擦掉脖颈上的血液。
司如生再次将自己储物法器里的丹药全部搬了出来,让槐序挑选哪一样可以用。
空空看着他们的情况,确定许栩还能救,这才走出来跟方仪解释这件事情。
“在离开秘境的时候,扶光曾经叫住过我们,跟我们说了几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第一句说,一定要相信他。第一句说,三问阁此刻已然保不住了,之后去往我们觉得有用且对的地方。”
方仪懂了,却又有些不解:“所以你们之前没有任何计划,扶光刚才做出的那一切,也不在你们的预料之中?”
“没有计划,事发突然,我们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真的。”
“但是你们很快选择了相信扶光?”
空空被问得停顿了片刻,却还是坚定地回答:“嗯,相信,所以在后来我们都在配合。显然司如生很气,估计是觉得扶光刺痛许栩了吧。”
方仪终于明白,为什么扶光要打断自己说话了,恐怕是怕自己在愤怒之下,在梁家的面前说出不该说的事情。
三问阁的几人,明明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很短,却一同经历过很多,产生了莫名的信任。
让方仪都觉得惊讶的是,他们居然能够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还选择信任扶光。
空空再次开口:“师父若是不信任扶光,就可以躲在暗处观察,其他人会不会再被牵扯。不过我猜测,之后产生更大动荡的是梁家。”
“你们出现在梁家的原因我知道一些。”
“之后恐怕是纸茶在梁家将楚家、荒玳家族赶出梁家附属,再暗中布下一些细节,扶光取得了钟家信任后,从旁推波助澜,想来梁家很快就会祸到临头。”
“那三问阁……”方仪又问。
“恐怕真的要暂时散了吧。”
“哦。”方仪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当年那件事情,扶光恐怕真的有参与,他是在跟您坦白,可他也受控于钟家,不是吗?”
方仪被空空点破心思,终究只是苦笑:“只要梁家和钟家能灭门,功法外传也无所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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