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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正文完结

    齐佑开始着手修葺毓庆宫。

    与以前一样, 齐佑并未将此事随意交给别人,而是认真对待。

    专业的事情交由专业人士把关,他先去工部找了懂建筑的行家,内务府掌宫廷修缮的营造所长班雷金玉。叫上他们一起, 先去毓庆宫仔细查看, 找出需要修葺的地方, 再列出修缮方案。

    毓庆宫已久未住人, 耀眼夺目的太阳,依然驱不散殿内说不出的荒凉腐朽。

    放眼望去, 廊柱屋檐油漆脱落, 槛窗破败。石缝里长出的草,在冬日枯萎了。如今春来,有那不怕寒冷的,已经在向阳背风的地方,悄然探出了一截新芽。

    四进的重重院落, 东西耳房与庑房转角相接。后殿以隔断分成数间, 精妙精致。

    雷金玉进屋细看后,说道:“王爷, 后殿屋子好些地方被虫蚁蛀过,原先雕花的师傅技艺高超, 重新雕花需要费些功夫。”

    胤礽除了太子妃,侧室以及格格一大堆。为了安置她们,毓庆宫不断扩张, 将后殿的屋子,隔成了一间间华丽的鸟笼。

    按照齐佑的想法, 最好将隔间拆掉, 通透又省钱。念着宫殿是文物, 尽力保持原样为好,说道:“尽力按照原样恢复吧。”

    雷金玉应声退下,带着人从木梯上屋顶,检查屋脊瓦片。

    齐佑前去主院,进了正屋,映入眼帘的,是地上铺陈着编进金线的羊毛地毡。紫檀木的塌几家什,繁复吉祥的雕花藻井,极尽奢华。

    案桌前,书本仍摆在案头。齐佑走过去,随意翻开,纸张哗啦,碎裂。他小心合上书,轻轻叹了口气。

    满天星尚在,近壁烛仍残。

    “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齐佑转头望去,看到老四提着青袍下摆进了院子,他上前见礼:“四哥。”

    老四颔首还礼,笑道:“我刚路过这里,看到殿门打开着,就进来看一看。”

    自从毓庆宫修缮的消息传出去,比起上次康熙封爵时引起的震动还大。

    毓庆宫乃是康熙特意修给胤礽的东宫,所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重新修葺,表示康熙可能要重立储君,各方势力都坐不住了。

    齐佑视线掠过老四眼底的青色,舒展不开的眉心,说道:“屋子里气味重,我们还是去外面吧。”

    老四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太阳透过破了洞的窗棂,光线里尘埃飞舞,呼吸间是浓浓的霉味。他点点头,与齐佑一起来到屋外。

    齐佑在栏杆上随意坐了,老四学着他那样,在他旁边坐下,望着眼前一排排的屋子,说道:“毓庆宫我来得极少,里面真跟迷宫似的,差点儿迷了路。不知修葺好之后,谁会搬进来。”

    齐佑笑笑、没有接话。

    老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转头看向齐佑。想解释,嘴张了张,又颓然放弃了。

    他们都在棋局里,各为棋子。

    背后无形的手,在不断推动他们兄弟,皆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老四心里一片冰凉,他恍惚一笑,说道:“七弟,我甚是佩服你的心境。”

    齐佑神色真诚,答道:“四哥,您也不差啊。”

    老四一愣,跟着笑了,说道:“你过两日要去顺义,到时候劳烦你,帮我带些衣衫吃食给十三弟的儿女。”

    胤禔与胤礽的儿女没份,只给十三的儿女。齐佑挺佩服他的直率,沉吟了下,委婉说道:“四哥,还有弘暖呢。您这个伯父,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老四垂下眼皮,默然片刻后,苦笑一声,说道:“对不住,弘暖极少在京城,我还没习惯她回来了,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她。不过七弟你说得对,都是侄儿侄女们,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偏心。都带一些吧,人人有份。”

    齐佑认为,上一代的恩怨,完全没必要波及到下一代。老四嫉恶如仇,说得好听点是恩怨分明,难听点就是睚眦必报。

    任何一种极端都不是好事,尤其是上位掌权者,必须得公允公正。

    老四到了一会,没看到齐佑的影子弘皙,不禁转头四看,问道:“弘皙呢?”

    齐佑无奈摇摇头,笑道:“他昨日功课没完成,我让他回去写完了再说。”

    老四好奇不已,问道:“你让他学什么了?”

    齐佑说道:“弘皙想学拉丁文,除了跟我学,平时他也跟西洋先生在学。我每天都要给他布置功课,他昨日回去晚了些,没有完成。先前被我训了一通,估计还委屈着呢。”

    老四想到弘皙,不由得想到小时候读书时,齐佑的刻苦。他心情一时有点儿复杂,勉强挤出丝笑容,说道:“你倒是个严厉的先生。”

    雷金玉他们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两人坐在栏杆上说话,离得远远的就站住了。

    老四看到了,站起身,说道:“七弟,你先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齐佑没有挽留,起身相送:“四哥慢走。”

    老四笑了下,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院门边,他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去。

    齐佑指着窗棂,正在与雷金玉几人说着什么。他温润的眉眼,坚毅自信的神情,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老四嘴里苦涩蔓延,不知是太阳晃花了眼,还是其他。他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脚下的路,更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

    齐佑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只一心修葺毓庆宫,抽空前去顺义学堂看望一群阿哥格格。

    康熙在开春之后,就启程前去了畅春园。到了雩祀大祭,与春正祭天一样,将此事交给了齐佑,由他代为前去圜丘祭天。

    此令一出,犹如在原本沸腾的油锅里,浇进了一大勺水。油锅翻滚,油水噼里啪啦往外乱溅。

    朝臣们各种折子往清溪书屋飞,更甚者,这天康熙在澹宁居听政理事时,理藩院尚书,总理火器营事务的重臣阿灵阿站了出来,直言不讳道:“皇上,奴才以为,今年天旱,估摸着与淳郡王春正祭祀,引起了上天震怒不无关系。”

    朝臣们神色复杂,眼神偷偷在康熙与阿灵阿身上飞快来回。

    纳兰揆叙跟着上前禀奏:“皇上,奴才附议。淳郡王功勋卓著,可身子不全,恐引得上苍不满,着实无法胜任祭天的大典,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哦了声,问道:“那你们觉着,该选谁去祭天才可?”

    阿灵阿眼神微闪,忙说道:“皇上,奴才以为,皇上应当早立储君。选出太子之后,以太子之尊,代皇上前去祭天方最合适。”

    揆叙狡猾些,说道:“皇上,奴才以为,当皇上亲自前去祭天为上。”

    李光地眉头皱了皱,出列道:“皇上,臣以为两位大人的话有失偏颇。圣人曾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上天的胸襟气度,岂能如两位大人口中所言那般狭窄。”

    他转头看向阿灵阿,问道:“阿灵阿大人,你先前说今年天旱,是以何为据?”

    阿灵阿脸色变了变,李光地向来比泥鳅还要滑头,对立储君之事逼退三舍,万万没想到他此时站了出来。

    以前李光地与齐佑多次在一起办差,这些年,两人除了正事,并无私下往来。阿灵阿暗骂了句李光地老狐狸,隐藏太深。

    至于干旱,乃是因为春天时雨水少,陆续有天旱的说法。后来下过了几场雨,到了春末夏初时,已连续晴了多日。阿灵阿对于干旱之说,就有了借口。

    思及此,阿灵阿沉声辩道:“天不天旱,端看天气就能断定。李大人莫非连每日是刮风,还是下雨,都难以分清楚?”

    李光地不疾不徐说道:“我以为,一切当拿证据说话。下了多少天的雨,出了多少天的太阳,并不能判定天是否多雨,或干旱,得以地里的庄稼收成为准。如今快到端午节,正是小麦收成之时。阿灵阿大人盼着这时候下雨,是否盼着小麦麦穗断掉,烂在地里?”

    阿灵阿出身于遏必隆一族,身世显赫。他作为权贵子弟,知晓春耕秋收,却并不清楚小麦成熟时下雨会影响收成。

    呐呐片刻,阿灵阿涨红着脸,转开了话题:“无论如何,淳郡王以郡王的身份,前去祭天实属不妥。诚亲王与雍亲王,同为尊长,让他们任何一人前去,都比淳郡王合适。”

    李光地见阿灵阿在打乱拳,将其他人拉下水,他没有接话,说道:“由谁前去祭天,当由皇上定夺。无论是阿灵阿大人,还是揆叙大人,乃至在屋中的所有臣子,都当遵从上意,听从皇上旨意行事。”

    阿灵阿若是再敢辩解,就是抗旨不尊了。他咬咬牙,悻悻闭上了嘴。

    康熙眼神冰冷,从立在一旁的几个儿子身上,缓缓移到朝臣们身上。

    齐佑不在列,他前去了顺义,看望侄儿侄女们。

    从送他们去顺义学堂时起,齐佑每隔七日,风雨无阻前去探望。

    对胤禔与胤礽的照顾,他从未间断,给他们送衣衫吃食等等,妥帖又不夸张。

    阿哥格格们去了学堂,学会写字之后,齐佑让他们每人写了信给康熙。

    他们字体稚嫩,不会写的字,就画画。他连蒙带猜,读懂了他们的信。

    稚童的语言,简单,真诚。令他几乎爱不释手,每次遇到烦心事,拿出来读一读,总能让他心情好转。

    要做出兄友弟恭不难,关键是如何做,能坚持多久。

    一时能沉住气不难,关键是能沉多久。

    在朝堂内外风起云涌时,只有齐佑淡定从容。

    从做人的德行,到做事的手腕,朝堂上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得一清二楚。

    康熙震怒不已,他们已胆大至此,迫不及待至此。居然当堂质疑起他的决定,还拿上苍来压他!

    此事必须早点解决,再拖只怕难以收场。康熙沉沉开了口,说道:“诸位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当早立储君,省得诸位始终惦记。”

    霎时,屋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焦急等待。

    康熙眼神讥讽,吩咐梁九功几句。很快,梁九功回到了澹宁居,将手上的卷轴递了上前。

    康熙打开手上的卷轴,确认之后,吩咐道:“李光地,你前来宣读。”

    李光地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神走上前。接过卷轴,迫不及待扫了一遍,不受控制舒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宣读起了旨意。

    “皇七子淳郡王胤佑,深肖朕躬,立为太子。”

    除了李光地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地上落针可闻。

    阿灵阿朝老八几人看去,他们垂着头,只能看到苍白的侧脸。再转到老四的脸上,看到他同样如此,垂首肃立。

    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在身边揆叙马齐他们都没动静时,迟疑了下,暂时稳住了。

    十四最先回过神,不管不顾冲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汗阿玛,儿臣不服,七哥岂能为储君!”

    康熙不动声色哦了声,问道:“那你以为,谁能为储君?”

    十四再热血上头,这时也不敢说出老八的名字,他重重磕了个头,疾呼道:“汗阿玛,七哥腿脚不便,若他为一国之君,以后大清的脸面何处搁?自古以来,哪有身子残疾之人为君的先例!”

    李光地笑呵呵道:“十四爷,前朝明仁宗,腿脚不便,明成祖照样立了他为皇太子。”

    十四被噎住,他先前一时嘴快,没想太多,霎时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厉声道:“李大人,你当着我大清的官,却拿前朝来说事,究竟居心何在?”

    老九见十四孤掌难鸣,忙上前跪下给他撑腰:“汗阿玛,十四弟说得是,有些人居心不良,汗阿玛,您一定要严查啊!”

    老十见他们跪,犹豫了下,上前跪在了一边。

    阿灵阿先前受了李光地的气,见机哪能不落井下石,说道:“李大人乃是汉人,惦记着前朝汉人的江山,倒也情有可原。”

    他这句话,纯粹只针对李光地,却将屋内无论什么派系的汉官,都得罪了个遍。

    所有的汉官都是靠着读书考学,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这群旗人官员,只靠着投胎就能当上大官。

    同样是满汉尚书,按例来说,彼此之间品级相等。汉官却被旗人官员欺压,压根做不了主。

    汉官常年积攒下来的怨气,此时快要压不住了,眼见就要彻底爆发。

    康熙脸色霎时一沉,抓过手边的茶碗,朝十四砸了去,怒斥道:“混账东西!”

    茶碗擦着十四的肩膀而过,温热的茶水泼了他一头一脸。肩膀上传来的痛意,让他清醒了些,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康熙尤未解气,随手抓起手边的折子,笔墨等,再往老九以及老十身上砸。

    “砰砰”声之后,几人身上以及地上,一片狼藉。

    阿灵阿早已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的手,都不禁簌簌发抖。

    儿子们可以打骂教训,阿灵阿虽是奴才,却也是朝臣。

    康熙不能像对儿子们那样,直接对阿灵阿动手,眼神冰冷看去,怒不可遏道:“阿灵阿,朕顾念着太傅之情。多年以来,一直对你有所宽宥。没曾想,倒把你宽宥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灵阿脸色惨白,心凉了半截,磕头颤声道:“奴才有错,请皇上责罚!”

    康熙叫了声李光地,“阿灵阿当场出言顶撞天子,蛮横没规矩。挑拨旗汉是非,实则居心叵测。将他带下去,此案由你来看着审理。”

    李光地躬身应旨,很快,屋外进来侍卫,将阿灵阿押了下去。

    眼见就要翻脸的汉官们,看到康熙教训完儿子们,飞快处理了阿灵阿,终于没人再说话。

    即将猛烈燃起的硝烟,化为了无形。

    康熙平缓了下心情,拔高声音,痛心疾首说道:“你们以为,你们拿到比以前多数倍的俸禄,是从何而来?全靠着你们眼里的身体不全之人,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替你们争取谋划而来!天上不会掉银子,地里更不会直接长银子,你们舔着脸要争的北地,究竟是如何从荒无人烟之地,变成了产粮的沃土!你们要的大清国威,不是靠着你们长得好看的一张脸,吹得天花乱坠,花言巧语的一张嘴。而是镇守在边疆的军营,在黑龙江河里巡逻的水师,在江南广州各地海中巡逻的战船,威慑四方而来!”

    屋内众人,听到康熙几乎快哽咽的声音,心头滋味复杂多变。

    无论支持谁当储君,康熙这番话,加上每个月领到手的真金白银,都让他们无话可说。

    全都是齐佑实打实的功劳。

    康熙眼神沉沉,再次拔高了声音,质问道:“你们且说一说,还有谁能堪当太子储君之位?谁?!”

    再也无人敢做声。

    康熙长长呼出口气,说道:“老七不在,照理说该等到他回来再宣旨。不过,他不会在意。无论他是谁,是何种身份,都会如以前那样刻苦做事。朕不盼着你们能为大清鞠躬尽瘁,只盼着你们能学到老七,不,太子的一两分做事作风,为官为人,就是大清天大的福气了!”

    李光地站了出来,跪下朗声道:“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清后继有人!”

    其他官员见状,三三两两跟着一起跪下,朗声恭贺。

    康熙满意不已,揉了揉发疼的头,眼神看向趴在那里的十四几人,心中恨恨骂了句兔崽子。

    幸亏他们遇到了齐佑,若是别人,凭着他们今日所为,以后哪还有活路。

    齐佑在顺义接到了他被立为太子的旨意,高兴肯定高兴,就是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也太随意了点。

    太子就太子吧,储君向来不好做。

    不过,退一万步说,储君再不好做,也不会比做皇帝难。

    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齐佑站在田坎边,望着眼前一片金色的麦浪。百姓们拿着镰刀,忙碌着在收割早熟小麦。

    他们常年劳作,布满风霜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丰收的喜悦扑面而来,齐佑仿佛闻到了新小麦磨出来的面粉,那种特别清新香甜的味道。

    他的起点从这片土地开始,在这里暂时划上一个句号,也算是有始有终。

    齐佑拿出荷包,从里面掏出早已吹不响,变成深褐色的哨子。他放到嘴边试着一吹,哨子居然急促响了声。

    为了如扬丹,地里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包衣奴才们,他们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尊严,富足,平安,自在。

    这就是齐佑此生,早已认定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番外不定期奉上。

    感谢所有小天使们的支持,一切尽在不言中。抽奖只是小小心意,并不足以能表达我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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