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功夫,段殊在前头走的没了影儿。
桑桑环视周围扶桑树,浅粉的扶桑花大朵大朵盘簇于绿叶,花瓣薄如蝉翼。沾着点晨间露水,娇艳可人。
风儿拂过,青丝飘扬。
段离在后头看迷了眼,一时不知这花与人谁更娇!
银屏扶着她的手,小声愤愤道:“小姐,这什劳子姨娘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妾。”
“住嘴!”桑桑皱眉小声呵斥道,环视周围见无人才松下口气。
怪道自己在家时太过由着这丫头,偌大国公府,就是妾也是国公爷的妾。哪轮得到小辈置喙!
何况自己。
“走吧。”
桑桑收回视线,花儿再好看又如何,没人赏倒也白白开了。
“嫂嫂请留步。”后头传来一道清隽的公子音,她回过头去。
一人素白斓袍加身,一头墨发以白冠束起,倒是公子如玉模样。是二公子段离,桑桑疑惑看向他,“不知二弟有何事?”
美人如画,声音亦如黄莺般悦耳。
段离眯起眸子,一瞬间忽又笑到,以折扇轻拍手心:“无事,就是在来路上见到一方帕子。正是正院内见嫂嫂拿着的。”
他右手拿着的棉绢帕子,边角上绣桑桑二字。
“却是我的帕子,如此便先谢过二弟好意。”桑桑后退半步,不想多生事端。
墨画接了示意上前取过帕子。
“自家人,何必言谢!嫂嫂——言重了。”段离慢慢拖着调子说出此话,着重加深了嫂嫂二字。
他望着眼前人眸内晦暗难辨,面上笑的一派温和,拢在袖间的指尖细细摩挲。
桑桑,原来她唤桑桑。
像得知了什么隐秘,段离沐浴在日光下笑越发灿烂。
但不知为何,桑桑越想避眼前人如蛇蝎。
她想起段殊,虽然她怕他。但这种晦涩阴暗,似跗骨之蛆的感觉更令她厌恶。
“怎么,还要小爷我等你多久?!”段殊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前头传来,见人久久不跟上,想着莫不是迷了路。
他无奈折返正好瞧见这一幕。
公子如芝如兰,美人小家碧玉,倒是般配的紧!
他轻扯嘴角,嗤笑了声。
这女人倒是好本事,勾了自己还不够,莫不是见着个男的都不放过。
他倚在树边,轻轻掀开眼皮子,冷冷道:“二弟既有这闲心,不若温书好好科举,博个二甲进士名头。全了父亲念想。”
见着来人,一贯的肆意张扬,红衣似火。
段离低头拱手,额上青筋跳动“是,多谢大哥教诲。”
段殊未发一语,抬眼扫过二人,眼内凉薄冰冷一片。
桑桑见他别过头抬脚便走,心头一凛。若未料错,夫君适才是专门来寻自己。
她见那衣摆拐过树边,将将要没了,忙急急跟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段离放下手,抬起头,桃花眸内布满阴翳。
他走至段殊刚刚倚着的树下,狠狠一拳砸上。树叶扑棱棱往下落,他向来温和的脸上扭曲,神情恐怖吓人。
公子哥不事生桑的皮肤皲裂,渗出鲜血。
“公子,公子,你这手,你这是何苦?”黄符紧着人,哆嗦着抖出张帕子要给人裹上,醒目的白帕刺了段离的眼。
“滚!!”他一把推开人,径自往西路院内走去。
越走越气愤,嫡出长子,生来殊荣加身,文有经世大儒亲自教导,武艺同当朝皇子同学。让他如何去争!!
就连女人,不,想到某处。
段离轻笑,好歹有这一处,他赢了自己这好大哥。
桑桑一路小跑跟着进了内院,好不容易到了,扶着廊柱大口喘着气。
面色酌红,胸口起伏。
段殊在屋内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坐着,拧着眉看向外头那女人。
院内丫鬟无不屏息凝神低头做着活,尽量不触主子霉头。
“过来!”
桑桑闻言四下环顾,见说的确实是自己,敛了敛裙摆小步走了过去。她怯生生望向段殊,拿捏着语气不解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哼,出了什么事。这会儿倒是怕上了,适才与二弟谈笑生风看来是自己出现的不巧了。
“北陌桑,你可知晓女德,若想勾人,尽管勾着我便是。旁的人,莫要招惹!”
桑桑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自己。
她素来爱哭,这会儿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在内打转,看着面前人凉薄的坐着品茶。看着自己,像看戏台子上无关痛痒的伶人。
她直勾勾看向他,眼内雾蒙蒙,抽噎道:“夫君是觉得我在勾引二弟?”
段殊放下茶盏,看向她手上帕子,这等桥段莫非以为他不懂。
“以后离二弟远些。”段离此人贯会装样,实则放纵享乐,喜好美色,最好不要与他接近。他想着桑桑既不明白,索性挑明了说。
有什么招数尽管往自己身上使。
“好。”既不信她,那也无法。桑桑抬手抹了抹眼泪,跨步上前拿起桌上剪子绞了帕子,“夫君既这么说,桑桑自当听从。”
她感觉心口像被划开道豁子,无端难受的紧。
见这帕子零零碎碎散落一地,段殊一时无言。
也不知这女人抽哪门子疯。罢,府内锦缎还是不缺的。
“禀世子,世子妃,吴嬷嬷已经到了。”春晓入门见势头不对,但吴嬷嬷自宫里来耽搁不得,忙跪下禀告。
听着有人来了,桑桑四下寻顾,见一人递上帕子,忙接过了拭泪。
顾不上是谁,先道了声谢。
擦掉泪痕后一切都看的清了,发现锦缎帕边金丝滚就,祥云绣的耀武扬威,不是段殊的又是谁的。
桑桑红了脸,犟着头不去看他。
“北陌桑,世子妃合该是世家女眷,好在我不嫌弃你。如今教养嬷嬷已到,下月家宴莫丢了我的脸。”段殊说罢让人进来。
吴嬷嬷本是太皇太后身边人,太皇太后仙逝后跟在太后身边,将要颐养天年的年纪不愿意闲着。
领了显国公府的差。具体做些什么之前没说,不过段世子前些日子成亲,想来自己这趟便是教与那世子妃。
早有耳闻世子妃家世低,但那又如何,入了显国公府。得到夫家认可,便能坐稳这把椅子。
自己伴随太后深宫几十载,早就不是那等子眼皮子浅的奴婢。
恭恭敬敬进了去,行过礼后。
吴嬷嬷才抬起头看两位贵人,饶是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桑桑的美艳惊了一下,向来古朴无波似老井的脸掩不住惊艳。
见过那么多妃嫔,似世子妃这般面带清纯,如出水芙蓉般可人。身段偏偏妖娆傲人,两者结合似雨后白莲惹人怜惜,又恰似开的正好的芍药,夺人心肝。
白嫩嫩的脸上稚气未脱去,吴嬷嬷凛了凛神,正了脸色。
“这番请嬷嬷前来,便是为教导拙荆,望嬷嬷费神。”宫内老人,太后心腹,段殊自不敢怠慢,拱手言道。
“世子言重。既老奴领了这差,这便是老奴的本分。定会使出十二分本领,倾囊相授。”吴嬷嬷面色沉静道,没有因为段殊世家身份慌了神。
这便是她的底气。伴了太皇太后大半生,早就不是一般奴婢。
两人几言几语交代了事件始末,段殊回头看着不再犟着头,一脸茫然强装镇定愣在原地的可人,眼眶依稀还瞧见微红,眸内水光盈盈。
段殊喉结滚了滚,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既有那脾气剪帕子,不若多花些心思在正经事上。”他从桑桑身边走过,轻轻留下一句话。
桑桑来不及气,吴嬷嬷已走至面前。
双腿屈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礼行的漂亮,挑不出错处,端庄之余吴嬷嬷这等年纪竟看的出无边的韵味。
真是奇了。
婚期排的紧,桑桑进京前粗粗跟了国公府派来一教导嬷嬷学了几日。这会儿两厢对比想起自己在正厅内礼节是何等蹩脚。
“见过世子妃,老奴这便与您说说京中情况,另后续这月余世子妃礼仪规矩有何不解,老奴定知无不尽,答无不言。”
桑桑忙上前扶起人,“嬷嬷请起,墨画快给嬷嬷上壶茶。”
“是”墨画低头应了声,取了茶盏沏茶就要递上来。
吴嬷嬷面带恭敬接过这茶,拿在手中一会儿放于桌上“谢过世子妃,老奴还未做正事,便先不喝这茶。”
桑桑提了口气,看着面前老者,想起往日学堂内古板的教习先生。戒尺的滋味好像还在手心。
心内跳脚,段殊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
自己最多只会拨拨算盘,世家宗妇大气从容,什么礼节,见了什么人该如何做,做甚桑桑一概不晓得。
像是瞧出桑桑的内心,“世子妃不必忧心,人之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家关系盘综错节,老奴便先说这王家...”
拿着手内册子,其上记载各家女眷姻亲关系。吴嬷嬷直言各家隐秘,桑桑听的倒是不困也不倦。
原道嬷嬷可怖,如今看来倒是有趣的很。
世子妃管府内诸事,就如阿娘管家,对府内人事了如指掌,还得知道县上哪户乡绅脾性如何。只不过管的更多,更杂了。
桑桑想着,既如此也应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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