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怎么着也得过下去。
桑桑几日未见着段殊了,银屏去前院里问,就道是世子有公干,近些日子都不在府内。
吃了一嘴的闭门羹。
每回,银屏都撅着嘴回来抱怨。
若显国公府是普通人家,她定是要到前院里去见见姑爷,不敢骂人也得阴阳怪气挖苦一番。
桑桑面上不在意,心里头却和明镜似的。
不知自己又是哪儿做的不好了,夫君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近日借着理由躲着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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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半月将过,段皎的生辰宴近在眼前。
桑桑在厨房内,拿着枯黄枝条干脆结实的小扇子在一紫砂炉下扇风。鸡汤的香甜飘溢,顺着开着的窗棂散出去。
墨画两手的袖子撸至肘间,在灶前忙活,将枸杞,丹桂铺至彩釉牡丹纹的汤盅内。
十月流火,但小厨房内灶下燃着大火,锅里炖着菜。
窗棂开了也不大顶用,室内闷热的很。
一滴汗水从桑桑额边鬓角滑落,美人两腮潮红,她伸手扇了扇风。
墨画见状,放下手中佐料,去外间盥盆里净了手。
取下干净的棉帕沾湿了水替桑桑擦拭掉面上滚落的汗珠,眼内含着心疼,劝道:“主子,余下的事不若就交给奴婢来做。主子已是尽了心。”
未出阁前,北家起于微末,桑桑少时家贫。
北地生活清贫,村子后头有山,依山傍水。家中时常打了野味添作嚼用,桑桑跟着祖母学了一身厨艺,不说多好,简单烹炒还是做得的。
后来搬迁去了江南,阿父靠在多年采药积蓄,找准时机慢慢发迹。家中也添了婢子,银屏墨画便是那时进的府。
多年未下厨了,桑桑也不知自己这手艺还余下几分。
她笑了笑,和煦的阳光落在芙蓉面上恰若初春娇花,美的惊心动魄。
“不用了。再过片刻这汤便煲好了,你的佐料可准备好了?”桑桑自己接过棉帕擦了擦鬓边些许汗水。
段殊何许人也,什么样珍馐美味没有吃过。他缺的!从来都是那份心意。
打定了主意要将日子好好过下去,桑桑想着既然人不来见她,那便自己找上门去。
灶台上摆了许多瓷罐子,皆是纯白色。
最里边两个罐子里盛满了晶莹的颗粒,是糖和盐。
桑桑抿了抿唇,拿着小勺子试探着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颗粒,心头略微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这看着粗些,约莫就是盐。
她按着往前经验,放了许多勺糖提鲜,两勺半的盐。
汤匙搅了搅,接近奶白色的汤汁上起了个小漩涡,见者口舌生津!
瞧了瞧天边的日头,时间有些紧迫,就没有去尝这味道。嘱托了墨画将它装入汤盅,桑桑去厢房内换了身衣裳。
看着这奶白的鸡汤,上头漂着几粒葱花,青青白白好看的紧。
主子做的定是最好吃的,墨画也没有多想,将整炉鸡汤倒进汤盅,还余下了些装不进的搁在灶台上。
将盖子盖上,装进四四方方的食盒内。
一切准备妥当,她拎着食盒在院子前头等着主子。
女为悦己者容,厢房内桑桑看着玉瓶内芙蕖开的正好,取了胭脂在唇边晕开,她少许用如此鲜艳的颜色。
往常素面朝天的面容此刻因着那抹桃红色的胭脂显的鲜活起来,眼波流转之际顾盼生辉,妩媚惑人。
两人往前院走去,显国公府以东路西路隔开。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宿在正院里,是府内最中央。西路有柳姨娘的娇兰院并国公爷的几位妾室。府内几位公子小姐,男子皆住东路的院落,女子则住在西路。
府内宽阔,院落间相隔甚远。
段殊往常无事并不会来西路的苍梧院内,虽然往前十余年他皆住于此地。自己嫁了进来翻修了一阵扩大了些,旁的倒是无甚变化。
前院离着府门近,是一处僻静院落,段殊在府内处理公事的书房就设于此。
这般想来,倒是自己占了他的院子,他没法子只得逃了出去。
桑桑唇边笑意绽开,一路上拎着食盒倒也没遇上什么人,倒是便宜了行事。
漱玉在院门前打着哈欠远远的便瞧见一抹水红色倩影袅袅娜娜往这而来,揉了揉眼睛见着了事世子妃。
心头松了口气,偏头目光扫了眼世子爷。
窗棂半开不开,半边身子隐于墨色中,面庞沉的能挤出水。
这几日都是这样,要他说,想世子妃了便去见人呗。自家爷这犟脾气,真是没的救了!
这般七想八想,人已经到了眼前。
还未等桑桑开口,漱玉便一溜烟小跑上前,笑道:“世子妃,您来了。”
声音若洪钟,半边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段殊亦然,闻言拿着狼毫的手臂颤了颤。上好白绢泼了墨,先头写的字也糊成一团不能看了!
厢房外头,桑桑紧张地攥了攥食盒,桃花眸内水汪汪隐含着期待望着里边儿。
许久未见,想到他不说话就坐在那沉沉地看着自己,她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突然有些害怕。
漱玉在室内探出半个脑袋,段殊顺手扔了手边一书册过去,砸落在漱玉脑袋上,他冷哼了声:“还不快叫人进来?!”
“哎哎,小的领命,这就去。”听得这话,漱玉一面笑嘻嘻答了,出了门去还不忘捡起路边的书册。
主子心情好,他便能少受些罪,心情自然好!
亲自下了台阶,接过桑桑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将人迎了进去。
一面还透露着:“世子妃这几日您没来见世子,他心里头可不好受了。这不,听得您来了,就赶忙让我接了人进去。”
看着漱玉笑的灿烂的脸庞不像作假,桑桑突然觉得手指上的红肿没有那么疼了。
莲步轻移,轻摆腰肢走近了,带来一股淡淡的香风。
恍如那夜,她只着一小衣俏生生攀着自己。
段殊觉得心头燥热起来,抬眼看向桑桑。
几日未见,像是清减了些。两腮的软肉瞧着没有几日前多了,白倒是和之前一样白。
她身边人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桑桑见着段殊眉头蹙起,脚步放的越发轻,唯恐夫君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惊了书房的宁静。
“过来!”懒洋洋带着股荼蘼的声音从前头椅子传来。
她看见段殊伸出一只手,手掌很大,可以紧紧包裹自己。
雪腮微红,桑桑将柔夷递上,软若无骨的小手便滑入段殊掌中。指尖微微勾起,状似轻轻挠了挠,像调皮的猫儿挠的人心头微痒。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那沉甸甸的食盒被拎在她的另一只手上。
本意是想让她将盒子给自己,不曾想这女人。
罢,她不聪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许久未见,倒是有些想念拥她入怀的感觉。段殊将那碍眼的食盒搁在桌案上,另一手将人拉入怀中。
揽着纤细的腰肢问道:“今日怎么想着来这?”
猝不及防转移了场景,窝在他怀中,桑桑已经有些习惯这人动手动脚。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用了些小心思,声音绵绵软软惹人疼。
“几日前便央着人问夫君在哪里?都说不在府内,好不容易今日得了消息,桑桑便亲手煲汤赶了过来。”
说话间她发丝微动,段殊可以清晰的看见小巧圆润的耳垂,没有戴耳铛,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凑近了些,看着唇瓣一张一合。
有些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大意就是不满自己这些日子不归府,不去瞧她!
美娇娘有些脾气倒也正常,他自诩还是纵容的起的!
全然忘了半月前说要冷一冷人,让北陌桑明白在他段殊身边使这些小心眼子后果会如何的人是谁。
大手掀开食盒,四四方方的食盒上下两层,保温效果很好。
半刻钟内,热汤还是温热的。
随着盖子打开,鸡汤的鲜美忽的传来,鼻尖盈满香。看见那奶白色就汤汁,多日觉的嘴里没味儿的段殊有了进食的念头。
想不到,她还有这般手艺。
桑桑从食盒下层取了青瓷小盅,拿了汤匙微微撇开上层的油沫,舀了小半碗鸡汤。
汤汁澄澈,在青碧色的碗底勾的人食指大动。
看着桑桑隐含期待的目光,段殊不动声色接过碗,尝了一大口。
入口齁甜,舌尖再品了品尤有咸味。
他狠狠咽下,原来是夸她夸的早了。
“夫君,味道如何?桑桑许久未下厨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她白皙的手背泛红一大片,素来如羊脂玉般嫩白的指尖起了一个透明的泡。
显的有些滑稽,又带着可怜。
段殊吞下到了嘴边的话,扬了扬眉梢,精致的眉眼里透着些许不耐:“既不会做饭便不要做!笨手笨脚的还烫了手,刚刚藏着掖着还不给爷看!!”
“是不是想瞒了过去自己躲着偷偷哭?!”
没得了夸赞反倒白白挨了一顿训,桑桑雀跃的眉眼耷拉下来。
就像小孩做了件大事等着表扬,却不想弄巧成拙,丢了奖励的饴糖还没见着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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