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急得不行,偷偷地拉了拉郑容汐的衣袖,意在提醒她,这种情况还是服软比较好。
不过兰心也没想到,郑容汐平日看上去对什么都毫不在乎,不放在心上,淡然置之,没想到今日居然还会有这么冲动的表现。
她也觉得奇怪。
娘娘入宫这么多年,从不见对皇上有多上心,几乎从不主动去关心皇上,即便是去问安,也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冷淡至极,根本不像夫妻。
若是普通百姓,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管愿不愿意,都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皇宫却是不同。
宫里太大了,大到若是不想见面,甚至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步。
在她看来,娘娘与皇上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
皇上不喜娘娘,表现得格外明显,偏偏娘娘又从不愿主动,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冷了下去。
兰心时常看不懂郑容汐的心思。
虽说进宫时郑容汐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尚还懵懂时就成为了太子妃,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成长起来了。
幼时不懂,现在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说郑容汐认命,她偏偏又不愿改变心态去迎合萧邺,讨他欢心。
说郑容汐不认命,她看起来似乎有十分淡然,早做了就这么在宫里待一辈子的打算。
独自住在这么大的颐华宫中,有时候连兰心都觉得寂寞冷清。
她想,娘娘今日这般反常,一切的起因似乎都是那个叫程莹的女人。
兰心的提醒起了作用,郑容汐逐渐冷静下来。
她确实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公然忤逆萧邺。
不过是一时气上头,替哥哥不值,又觉得萧邺太过蛮横霸道,失了理智。
如今终于是想清楚了。
她怎么敢跟萧邺对着干呢。
她是什么身份,萧邺又是什么身份,萧邺一个不高兴便能立刻处死她,她的生死完全在萧邺的一念之间。
别看她如今贵为皇后,但在萧邺面前,也不过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皇上教训得是,是臣妾失态了。”
郑容汐听着自己说出来的话,觉得连声音都有些陌生。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皇宫根本就不是适合她的地方,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看开,可是,原来她心里还是不平的。
“莹莹在宫中的一切起居都交给皇后负责了,皇后可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是,臣妾定当谨遵圣谕,好好照顾莹莹姑娘。”
说罢,郑容汐看向程莹,语气平淡:“莹莹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
“多谢皇后娘娘。”
程莹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一肚子的疑惑。
皇上与这位皇后娘娘的关系看上去似乎并不那么好。
甚至连方才来找她麻烦的那两个人看上去都要更得萧邺的欢心。
但又说不通,因为萧邺自进来后根本没有正眼瞧过站在一旁的那两人,从头到尾都只针对这位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一直隐忍不发,明明不愿,但还是要强颜欢笑。
程莹猜,她心里一定很委屈。
可是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不明白一个道理。
如果是她,即便是被讨厌被针对,也比被忽视要好。
兰心听着郑容汐这番深明大义十分体贴的话,心里却也跟着为郑容汐不平起来。
她太熟悉娘娘平日说话的语气了,这时候,这个声音,娘娘明明就一直是在忍着的。
皇上这算什么?
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凭什么能要堂堂的皇后娘娘亲自去照顾。
皇上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娘娘。
萧邺还不罢休,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程莹,问道:“既然如此,皇后也正好在此,莹莹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
程莹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这种情况,她如何能真的说什么。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莹莹一切都好,劳皇上挂心了,更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莹莹对吃穿用度都没有要求,能有一处栖身之所,已经十分满足了。”
郑容汐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听程莹这么说,她终于是有了脱身的借口。
“既然姑娘没什么需要,那请皇上许臣妾回自己宫里。”
郑容汐向后招了招手,将身后的宫女唤了过来:“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这里伺候莹莹姑娘,她有什么需要你立刻去办,不可拖延。”
安排完这些,郑容汐看向萧邺,又重复了一遍:“臣妾身体实在不适,还望皇上允许臣妾先行离开。”
“行了,去吧。”
一听到萧邺的话,郑容汐如获大赦,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郑容汐离开,丽妃与瑾妃也不好再留下去,立刻便道:“皇上,臣妾也先行回宫了。”
萧邺连话都懒得再说,随意地摆了摆手,两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丽妃一直抱怨不停。
“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狐狸精,你看把她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竟然还让皇后去伺候她。”
“还有,你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
丽妃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着陈莹的语调。
“莹莹对吃穿用度没什么要求,有一处栖身之所就很满足了。”
“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上肯定觉得她是个善解人意还顾全大局又温柔体贴的女人。”
“真是会装模作样的!”
没想到皇上还真吃她这一套。
瑾妃这会儿终于是开口了。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个程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她没想到平日看着稳重的皇后竟然也会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有这样失态的举动。
颐华宫中。
兰心也是一肚子的怨气。
“娘娘,那个程莹到底什么来头呀?皇上这么宠爱她?”
“光是宠她也就算了,调别的宫女太监去伺候她都行,凭什么让娘娘您去照顾她?”
“娘娘,您可是贵为皇后,怎么能纡尊降贵去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她有什么资格?”
兰心在耳边唠叨个不停,郑容汐本就心烦,被她弄得更是烦躁。
“别说了。”
她心里也是闷得不行。
“奴婢看,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好,指不定她怎么算计娘娘您呢。”
“她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程英这边,虽然萧邺在众人面前是给足了她的面子,但她心里却有些不安。
凭她的这张脸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是当然的,但这些男人肯定不包括皇帝。
再加上今日一见萧邺后宫的这些妃嫔,个个都是美人,她在其中,并不算多出众。
要说美貌,那位皇后娘娘比她更胜一筹,不也得不到萧邺的欢心吗。
萧邺又为什么这般维护她?
萧邺坐在程莹对面,看程莹神情凝重,问道:“莹莹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民女初进宫中,周遭的一切对民女来说还十分陌生,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怕行事不当,闯了大祸。”
“莹莹真是多虑了,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程莹怕的就是如此。
萧邺对她好的有些太过了,让她不得不生疑。
即便她爹的案子可能是个冤案,萧邺本着照顾忠臣遗孤的心情,即便萧邺真的喜欢她的脸……可是,这些理由都不足以让他对她这么好。
“皇上,不知道我爹的案子……”
“莹莹放心,若你爹真是被冤枉的,朕自会还他一个公道,这一切也还要靠莹莹你自己。”
“朕这么说,你都明白吗?”
程莹有些犹豫:“可……皇上,我手中的东西不足以定他们的罪吧。”
“这是自然,想要定罪,必须有更切实的证据。”
“你查到的那些东西,只够让朕能够有个理由派人调重新调查此事。”
“你应该知道户部尚书是朝廷正二品官员,不是个小官,若朕无凭无据将他定罪,那朝中的其他官员会如何看,朕这个皇帝的威信又何在,下面的人定会起异心。”
说着,萧邺看向程莹,带着笑意,道:“朕也不是个糊涂的昏庸皇帝。”
程莹点头:“皇上说的是。只要有机会重新彻查我爹的案子,我已经很高兴了。”
“莹莹就在此先安心的住着,这些事郑韫自会去办的,不必担忧。”
听到萧邺说起郑韫,程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郑大人近来可好?”
“莹莹很关心他吗?”
“说起来,在你未入宫之前与他关系甚好,难道……”
程莹连忙解释道:“在我落难时,郑大人曾出手相助,救我于危难中,是我的救命恩人,进宫这么些日子,今日听皇上说起郑大人,所以便问上一句。”
“莹莹喜欢他吗?”
程莹一惊,不知萧邺为何如此问,更是直接,毫不婉转。
“民女不敢,既已进宫,再无别的想法。”
萧邺笑着道:“那就好,朕还担心莹莹身在宫中,心却在郑韫身上呢。”
“程莹不敢。”
“我与郑大人不过是普通朋友,对郑大人,我只有感激之情,再无别的感情。”
“朕相信,莹莹不必这么紧张。”
说罢,萧邺站了起来。
“朕走了,莹莹好生照顾自己。”
程莹也跟着站了起来:“恭送皇上。”
萧邺已走到门外,程莹还依旧站着,望着萧邺的背影。
她进宫快十日了,这是萧邺第一次来看她。
她本以为萧邺会留在这里过夜,但意外的是,萧邺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这么久以来,萧邺也根本没有碰过她。
这也正是她疑心的原因。
若仅仅是帮他爹翻案,萧邺大可不必带她进宫来,若是萧邺也看上了她,那么,这么久以来,萧邺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又是因为什么?
常进保一路跟着在萧邺的轿辇旁,忍不住多了句嘴:“皇上,奴才看这位程姑娘虽是貌美,可毕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您这样将她带进宫,似乎不太……”
萧邺本是闭眼假寐,听到这话,斥了一句:“你懂什么?”
常进保冤枉,他就是不懂才问的。
“奴才就是不明白,这位程姑娘的爹即便是冤死,也不必……”
萧邺嗤笑一声,没再理常进保。
难不成他以为所有被冤枉的官员他们的后代子嗣,他都要管吗?
难道仅凭这一点他就要纳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女人为妃?
他何时说过他看上程莹了?
倒是郑韫这个傻子,对程莹似乎是一片痴心。
恐怕他还一直以为程莹是慑于他的权威,所以才被迫进宫。
程莹这种女人,根本不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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