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藏不住秘密, 合房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不仅是丽妃与瑾妃等妃嫔,郑容汐也很快得知了这一消息。

    郑容汐知道这一次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过去的。

    萧邺肯定是不愿与她同房, 但大势所趋, 朝中官员施压,他就算不愿意,也必须得做做样子。

    离合房之日还有三天, 郑容汐坐立难安, 食不下咽, 整日来眉头都不曾舒展开过。

    小芸端着茶水进来,见郑容汐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愁芸惨淡来形容,忙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小芸是前些日子才来郑容汐宫里的,她就是之前兰心提起过的同乡。

    她进宫不久, 本是在浣衣局做事,后来因兰心的请求, 郑容汐便将小芸调到了自己身边,让她们两个互相也有个照应。

    小芸处事比兰心稳重些, 人也更加沉着冷静,长相算清秀,是个小美人的模样。

    但小芸毕竟还是新来的, 郑容汐自然不能把自己心里的忧虑讲给她听。

    听着小芸这么问,郑容汐只是摇了摇头:“天气闷热,心里燥得慌, 不太舒服。”

    小芸将手里的茶水放下,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跟着点头:“奴婢也觉得这两日闷的慌, 照理说夏天都快过去了,怎么还这么热,也不知是不是要下大雨了?”

    “这两日,奴婢看池子里的鱼都往出跳呢。”

    郑容汐心思全放在了几日后的合房之上,没注意小芸说的话,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

    “娘娘,奴婢听说过几日娘娘与皇上就要合房,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郑容汐本就烦心此事,听到小芸这么说,更加不快。

    可她也知道小芸不了解情况,只是说些讨好她的话,她又如何能迁怒小芸?

    “兰心呢,她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

    “不知道,奴婢也没见到她。”

    郑容汐本是想跟兰心说说话,也好有人帮忙出出主意,这会儿听小芸说兰心不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十分疲惫的朝小芸吩咐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是,奴婢伺候您上床。”

    小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郑容汐身旁,扶着她到了床边坐下,然后跟着蹲了下来,为郑容汐脱鞋。

    郑容汐躺在床上,小芸十分细心地替她将被子掖好,又将纱幔放了下来,做好这一切后,这才说道:“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间伺候着,有什么吩咐,您叫奴婢就行。”

    “嗯……退下吧。”

    郑容汐想着睡着之后,便能暂时地忘却这些烦心事,但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时辰,她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并且是越来越清醒。

    一闭上眼,萧邺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跟画册似的,不停翻动着,变换着各种表情。

    郑容汐甚至都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她明明是清醒的,可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各种奇幻的景象,让她有些迷茫。

    她想起来,想叫人,想结束这一切在她眼前不停翻滚着的画面,可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从床上坐起来。

    她明明是张了口的,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种无力窒息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娘娘!”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但又十分飘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好像有人在推她。

    叫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大声。

    “娘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啊!”

    兰心是听到郑容汐尖叫声才闻声而来的。

    方才进来时,听小芸说娘娘是在休息,她便也没在意,打算去做自己的事,可正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屋内传来的尖叫声。

    她顿觉不妙,连忙冲了进来。

    一进屋内撩开幔帐,看到的就是郑容汐双眼紧闭,满头是汗,表情痛苦的样子。

    兰心看出来郑容汐似乎是被梦魇所困。

    想到家中老人说过的话,这种情况一定要及时把梦中的人叫醒,她这才开始不停叫着郑容汐。

    不知郑容汐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一脸惊恐并大喊着不要不要,兰心看着着急,只得不停地叫着她,但郑容汐似乎没听到她的叫喊,一直未从梦中醒过来。

    无可奈何,兰心只得上手。

    似乎是推着郑容汐手臂的动作起了作用,郑容汐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兰心也被郑容汐猝不及防地睁眼吓了一跳,稳定心神后,立刻拿着手中的手绢帮郑容汐擦额头上的汗:“娘娘,您做噩梦了吗?”

    郑容汐刚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心绪不宁,脸色煞白的,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

    出了一身的汗,额角的发丝全被汗浸湿,有些凌乱地粘在脸侧,兰心帮她理着头发,一边关切地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奴婢去给您倒点水来。”

    郑容汐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去吧。”

    兰心端着水,走到郑容汐跟前,一手扶起郑容汐坐起来,一手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郑容汐嘴边。

    “娘娘,慢点喝。”

    喝过水后,郑容汐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兰心将杯子放到一旁,拿过扇子,为郑容汐扇着风,一边问道:“娘娘,您到底做什么噩梦了?”

    “刚才奴婢怎么叫您,您都不醒,可给奴婢吓死了。”

    “奴婢正说要去请太医呢。”

    郑容汐脸色极差,听到兰心这么问,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梦境。

    “三日后,是司天监推算出来的合房日子……”

    “娘娘,您就是忧心此事吗?”

    她知道娘娘不愿,但此事不由娘娘做主,也不能反抗。

    见郑容汐不说话,兰心继续劝道:“娘娘既如此,不如就……”

    她想说不如就此接受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已是既定事实,娘娘无力改变,连皇上都得照做。

    郑容汐这一次真正地感到了无力与绝望。

    合房一事已提上日程,正在推进,连身为皇帝的萧邺都得做自己不愿的事,她又凭什么呢?

    她最担心的是若她真的怀上皇嗣,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她本就不受宠,生下的孩子必然更加不会得到器重。

    父母无爱,为什么要让孩子生下来承受这一切。

    这对孩子也不公平。

    而且如果真有了孩子,她便是真正地永远被绑在宫中,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想办法。

    能多拖一日,便是一日。

    如今这事已在推进中,三日后,无论如何,萧邺也必定会来颐华宫。

    但此事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萧邺与她在宫中做些什么,是没人能看到的。

    若她与萧邺心中所想一致,那便成了。

    三日后。

    宫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郑容汐与萧邺。

    最着急的当然是丽妃与瑾妃。

    若此次事成,郑容汐怀上龙种,那她们便真的没什么戏可唱了。

    丽妃在瑾妃宫中,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样,不曾安静片刻。

    “怎么办?皇上今晚真的要去了。”

    “我们可不能让她得逞。”

    丽妃急得几乎是语无伦次,可反观瑾妃,虽说两人是在商议对策,瑾妃看上去却要淡定多了。

    “你怎么不着急呀?”

    瑾妃白了丽妃一眼:“像你一样?光着急有什么用,也想不出办法来。”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办呀?”

    “你又光在这坐着不说话,我可不是着急嘛!”

    瑾妃端起手边的杯子,轻轻地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我已有安排。”

    “你等着看好了。”

    丽妃一听这话,大喜过望,走到瑾妃跟前,忙问道:“真的吗?你有办法?”

    “你打算怎么做?”

    这事连皇上都得照做,他去颐华宫一事是板上钉钉,皇后肯定更不敢反抗。

    若是皇上不去还好,这番去了,一男一女独处,不发生点什么,怎么可能?

    如果皇后有意勾引,那这不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们都知道皇上不喜皇后,但皇后是什么态度倒是看不太明白,虽然皇后如今看着像是不在乎,也从不主动争取,但这次是送上门的机会,她如果真的有意,肯定就成了。

    瑾妃却道:“皇上直接睡了,岂不是什么事都发生不了?”

    “什么意思?”

    “这事的决定权在皇上身上。”

    “皇上即便去了颐华宫,若想不发生什么也是可以的,但是皇上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皇后有意勾引,恐怕皇上抵不住诱惑……”

    “但如果皇上去了便直接睡下了,那皇后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丽妃听着,终于是明白了。

    “这倒是个好方法,可怎么做呢?”

    “放心好了,我早已安排妥当。”

    颐华宫中。

    已是酉末,郑容汐坐在窗边。

    天上正是乌云密布,一片浓黑,像是浓墨一般厚重的乌云完全遮住了月亮,除了微弱的宫灯灯光,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仅仅能看到院子中的那一小块地方。

    突然,郑容汐搁在窗框上的手臂被一道强光照亮,霎时间,连屋内都是亮如白昼。

    原本浓黑如墨不见丁点光亮的天空,此刻被像是被劈开来,从中透出那一道刺眼的光。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一道炸雷打下来,像是要将天地都劈开的动静,郑容汐的心都跟着急促地跳动起来。

    大雨倾盆,突然落下。

    豆大的雨点簌簌地往下落着,打到窗框上,溅起不小的水花,落到郑容汐的颈肩、脸上,甚至都打湿了衣服。

    小芸急忙跑过来,先是关上了窗户,又拿起手帕来帮郑容汐擦拭脸上、身上的水珠,小芸一边擦着一边说道:“娘娘,怎么还坐在这里?下这么大的雨,着凉了可不好。”

    小芸望着另一扇还未关上的窗户,雨点纷纷打进来,地毯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都这会儿了,皇上还没来,是不是今日天气不好……”

    小芸的话没说完,看了眼郑容汐的脸色,她不清楚郑容汐真实的想法,自然以为这话是不该说的,便立马住了口。

    听小芸这么说着,郑容汐心想,若是如此倒是好了。

    可她就怕萧邺不按常理行事。

    原本为了等萧邺,郑容汐被按着精心打扮了一番。

    发髻梳得精细,头上插满了各式珠钗,耳坠上挂的是紫玉耳铛,手腕也被套上了手镯,金的玉的,各式都有。

    等到这会儿,郑容汐也有些受不住了。

    只觉得头有千斤重,浑身都不自在。

    “帮我把这些拆了。”

    “娘娘,皇上还没来呢……”

    “看今日这天气,皇上多半是不会来了。”

    “把这些给我拆了,我要歇息了。”

    郑容汐感到意外,小芸竟没再劝她。

    小芸走到郑容汐跟前,十分利落地帮她将发髻解开,头上插的各式珠花簪子一一取下,放进了首饰盒中。

    郑容汐今日穿一身黛青色掐花芸锦长袍,原本就十分厚重,如今猜萧邺或是不来了,便想立刻将这身穿着极不舒适的外袍给脱下来。

    小芸替她更衣时,她忽然想到兰心,又问了一句:“兰心呢?”

    “她说今日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让奴婢来伺候着。”

    郑容汐觉得奇怪,兰心不是这般懒惰之人,更不是这么没规矩的,更何况是今日这般重要的时候,她怎么会先去睡下了。

    或许是看出郑容汐的疑惑,小芸继续解释道:“她今日忙前忙后地就没停下来过,肯定是累得不行了,奴婢见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听小芸这么说,郑容汐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需要她们的了。

    郑容汐脱下原本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睡袍后,对小芸道:“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谢娘娘。”

    屋内只剩郑容汐一人,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外面雷声大作,瓢泼大雨打得院外的树叶也发出扑簌簌的响声,风雨同来,吵得她心里烦躁。

    加上外面的炸雷时不时的响起,她从小时候就害怕这种雷声,如今一人在这屋内,也是免不了地心惊肉跳。

    砰的一声,一阵冷风从郑容汐背后灌进来,她猛地起身,朝门口看去,原来门竟然被风吹开了。

    郑容汐看着院外漆黑一片,只有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偏偏兰心又睡在侧边耳房中。

    如今屋内只有她一人,想要叫醒她们,恐怕得穿过院子,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自己去关上门。

    郑容汐坐在床边,弯腰去找自己的鞋子,穿上鞋后又觉得浑身发冷,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慢慢地朝着门口走过去。

    雨下得极大,厚重的雨帘挡在郑容汐眼前,几乎模糊了视线,她正要关上门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抵住了。

    雨打在眼前,连眼睫都挂满了水珠,郑容汐看着距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人站在门外,竟有些不敢认。

    “皇,皇上?”

    郑容汐下意识地松开了握住门框的手,萧邺便走了进来。

    郑容汐这时才看清,他不是一人来的,常进保跟在他身边,正要往进走,却只见萧邺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在外边等着。”

    平日倒挺聪明的,这会儿又没点眼力见了。

    常进保有些幽怨地应了一声:“是。”

    转头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常进宝心里叫苦。

    皇上一直忙到很晚,经他提醒才想起今日合房一事,本以为下这么大的雨,皇上正好有借口推掉,没想到皇上竟然还冒着大雨赶过来了。

    他却还要在这大雨天里守上一整晚。

    萧邺闲庭信步走在郑容汐的寝宫中。

    郑容汐跟在她身后,离得很远,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衣。

    他为什么就会来?这种天气,她以为他绝对不会来的。

    这不正好是可以延期的借口吗?

    他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不可能是真正要跟她同房,或许又只是想来戏弄她一番?

    郑容汐心中疑问很多,未曾注意到,不知何时萧邺已经停了下来。

    她只顾着埋头苦想,一时不慎,竟撞上了萧邺的后背,这才清醒过来。

    “皇,皇上,臣妾无意冲撞……”

    只见萧邺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这才缓缓开口,道:“皇后就穿这身迎朕?”

    “臣,臣妾……”

    郑容汐无可辩驳。

    她要如何说自己是根本不想他来,勉强准备了,见他迟迟不来,正合心意,可以早日歇下。

    萧邺正耐心地等着郑容汐会说出什么强辩之词来,没想到她倒是破罐破摔,干脆不辩解了。

    此刻郑容汐正低着头,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似乎是十分惊恐。

    仔细看,连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

    萧邺觉得有些好笑,生出了些要戏弄她的想法。

    他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给那群大臣一个交代,并不想真正跟郑容汐发生些什么,但见郑容汐这般害怕,他却觉得不爽了。

    “皇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郑容汐没说话。

    萧邺一步一步朝着郑容汐逼近,郑容汐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再无退路。

    “知,知道。”

    “那你说说,该怎么做呢?”

    萧邺一手撑在墙上,几乎是将郑容汐笼在自己怀中,正低头凝视着郑容汐,等着她的回答。

    从萧邺的角度看过去,郑容汐双目微垂,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双手指尖发白,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很紧张。

    眼见她是说不出什么来,萧邺正要松开手,却听见郑容汐十分微弱但又十分坚定的声音。

    “皇上真的愿意吗?”

    “跟我发生些什么,皇上愿意吗?”

    郑容汐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直视着萧邺。

    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倒是让萧邺愣了片刻。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见萧邺不答,郑容汐继续道:“我想的没错的话,皇上跟我是同样的想法。”

    “哦?你说朕是怎么想的呢?说来听听。”

    “说得对了,朕有赏。”

    “皇上不是很讨厌我吗?也并不想让我怀上皇嗣,所以……”

    郑容汐的话没说完就被萧邺打断了。

    “朕还以为皇后有什么至理名言呢,原来是说这个。”

    “可惜,你说错了。”

    郑容汐大惊,怎么可能?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漏洞。

    “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只有皇上自己清楚,如果即便我说对了,只要皇上不承认,那我也没办法去确认错对。”

    “那我就根本不可能有对的时候。”

    郑容汐只是将心中所想直言出来,没想到听了这话,萧邺却突然笑了起来。

    看着萧邺的笑,郑容汐一点没轻松起来,反倒觉得心里发毛。

    难道她哪里说得不对吗?为何会惹得萧邺笑起来?

    “原来皇后还是这般牙尖嘴利的,平日倒是没看出来。”

    萧邺兴味盎然地盯着郑容汐,等着她的回答。

    郑容汐自知失言,只因一时情急,便在萧邺面前没了规矩。

    “臣妾妄言,还望皇上赎罪。”

    郑容汐虽是在赔罪,但脑子里已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不知皇上方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萧邺挑眉,倒是没发现郑容汐还有这么一面。

    他还没看出郑容汐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反正长夜漫漫,没什么意思,陪她玩玩也无妨。

    “不知皇后所指何事?”

    “皇上方才说我猜对了的话,便有赏,不知这句话还作不作数?”

    “这是自然。”

    “不过方才皇后可是输了!”

    萧邺在提醒郑容汐,她是输的一方,没资格谈条件。

    “方才那一轮不作数,不如臣妾与皇上来下棋如何?”

    郑容汐并不想要什么赏赐,不过是想借着下棋来消磨今夜的时间。

    她不知萧邺是何打算,更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只在这里待一会儿便走,还是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她都猜不透。

    若按最坏的打算来,他真的要留在她宫里,那借着下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好过发生别的事。

    郑容汐是这么打算,可这一切还要看萧邺的意思。

    “不知皇上是否愿意与我对弈?”

    “皇后好像很有信心?”

    郑容汐摇头:“臣妾棋艺不精,只是短暂学过,还望皇上不要见笑才是。”

    郑容汐望着萧邺,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

    “可……皇后若是输了,朕可是有惩罚的。”

    郑容汐心头突地跳了一下,她虽然对自己的棋艺有些信心,但也不知萧邺是何种段位。

    若真的输了,萧邺所说的惩罚又是什么,她都一概不知,这样的赌注似乎是有些大了。

    应该是看出郑容汐的犹豫,萧邺故意道:“若是皇后赢了,朕便给你一个承诺,你要什么都可以,以后随时可以找朕兑现。”

    萧邺的这句话对郑容汐的诱惑力十足,她想了想,立刻便点头答应了。

    “臣妾这命人去准备。”

    端着棋盘进来的宫女脸有些生,郑容汐看着本是有些奇怪,但又一想,或许兰心与小芸都睡下了,所以也没再深究。

    一切准备好后,郑容汐看着桌案上的香炉,心中疑惑。

    缕缕清烟从香炉中飘出来,闻着香味,并不是她平日常用的那种香。

    “皇后在想什么?”

    萧邺的声音打断了郑容汐的思绪,她的注意力由香炉转到了面前的棋盘上,她对萧邺道:“请皇上先开始。”

    萧邺看了一眼郑容汐手里的棋子,提醒道:“黑先白后,皇后执黑子。”

    郑容汐看向自己手里的棋子,一时分心,都忘了自己是黑子了。

    “臣妾许久未下棋,连规矩都忘了。”

    “开始吧。”

    郑容汐本来打算的是她与萧邺对弈,分散注意力,也好消磨时光,随意即可,不必太过认真,输给萧邺,才更好些。

    毕竟男人都有自尊心,更何况萧邺是皇帝。

    但对弈前萧邺的话,让郑容汐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不管是为了萧邺的那个许诺,还是为了避免萧邺所谓的惩罚,她都不能输。

    但是萧邺贵为皇帝,又怎么能真的让萧邺输给她?

    想来想去,也只有和棋才是最优的选择。

    可是她低估了萧邺的棋艺,萧邺是个难缠的对手。

    两局下来,她都只是勉力才能与萧邺达成平局。

    萧邺当然注意到了郑容汐的紧张。

    下棋时,郑容汐全神贯注,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落子上,精神高度集中,有几次甚至险些打翻了手边的棋奁。

    “皇后很紧张吗?”

    “这么认真,看来皇后是真的想赢啊。”

    郑容汐十分专注地盯着棋局,连萧邺的话都不曾听进去,自然也没有回话。

    萧邺觉得有些好笑,落下最后一子。

    郑容汐仔细看数了数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的位置数量,松了口气,抬起头,对萧邺道:“皇上,又是平局。”

    萧邺如何看不出郑容汐心里的算盘,他倒也没戳破,只是任由她去了。

    郑容汐没有注意到,在她认真琢磨棋局的时候,萧邺的眼神曾数次落到一旁的香炉上,盯着那香炉,似乎是若有所思。

    三局过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

    屋内仅剩萧邺与郑容汐两人。

    这一局完时,萧邺拦住了立刻要进行下一局的郑容汐,对她道:“朕渴了。”

    听到萧邺的话,郑容汐立刻起身。

    屋内已经没有奴才伺候了,只能她去给萧邺斟茶。

    以她之见,两个人是不要停下来才好,但萧邺开口,她只得照做。

    或许是坐得太久,郑容汐的腿微微发麻,方一站起来,竟觉腿上一软,身子就向前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郑容汐睁眼时,竟发现自己已被萧邺牢牢搂住,整个人都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大惊失色,差点惊呼出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想从萧邺身上下来,轻轻地推了推萧邺,萧邺却一动不动,手臂依旧紧紧箍在她腰间。

    郑容汐实在是忍不住,只得出言小声提醒道:“皇,皇上……”

    萧邺却是像没听见一样,抬起手,拂过郑容汐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十分亲热。

    但这一举动,却是让郑容汐几乎吓破了胆。

    她感觉到萧邺盯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黑得似深不见底,但又似乎能看见浓浓火光,连手上的动作都带着明显的情/欲色彩。

    不对劲。

    郑容汐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萧邺一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她被迫坐在萧邺身上,动弹不得。

    手腕上感受到萧邺手掌传来的热意,烫得惊人。

    “皇,皇上,您怎么了?”

    郑容汐的颈上有一颗小痣,平日萧邺从不曾注意到,今日这会儿她坐在自己腿上,全身的弦都紧绷着,莹白如玉的修长颈上,那颗小痣格外显眼,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想看看这颗痣的主人会做何反应。

    “皇后这是明知故问?”

    “你说朕怎么了?”

    “这熏香难道不是皇后特意吩咐人放在此的,为的不就是这个?”

    说话间萧邺的唇已经碰到了郑容汐颈上的那颗痣。

    郑容汐一个激灵,浑身都绷了起来。

    不对。

    她已经没时间思考香炉的事了。

    她要反抗,她不能就这么屈服了。

    想到这里,郑容汐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挣开了萧邺的钳制,慌张之下也不知该逃向何处,竟朝着床边去了。

    地毯上还有湿意,她脚下一滑,就摔倒在了床边。

    原本固定住头发的珠钗也跟着被震落下来,一头乌发全部散落开来,浓密乌黑,如瀑一般。

    郑容汐愣在原地,看着朝她步步逼近的萧邺,一时竟忘了动作。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想到萧邺方才提及的香炉。

    对,香炉有问题。

    她就说那熏香闻着味道有些奇怪,根本不是她平日常用的熏香。

    可是,是谁?究竟是谁?

    谁会这么做。

    萧邺几步走到郑容汐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摔到了床上,跟着身躯便覆了上去。

    郑容汐惊慌失措,甚至开始口不择言:“皇上,您冷静一点!您不会想要我的。”

    “皇上,若真的做了什么,您一定会后悔的!”

    萧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手已经落到了她胸前仅剩的遮挡物上。

    郑容汐拼命挣扎,手死命抵住萧邺的胸膛,想着靠此阻止他的靠近。

    可是她的那一丁点力气如何敌得过萧邺?

    “皇上,您放过我吧!”

    “我不想……我可以,可以给你找别的女人来。”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从郑容汐眼中落下。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郑容汐深知自己此次是逃不过了。

    即便是哭,她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是无声地抽噎着。

    萧邺突然停下了动作,看着郑容汐眼下的泪痕,还有像是无论如何也流不尽的眼泪,有些烦躁。

    “哭什么?”

    萧邺低下头,吻落到了郑容汐的眼睛上。

    郑容汐却侧过头,想躲开萧邺的吻。

    这样的举动激怒了萧邺,他掐住郑容汐的下巴,强硬的让她转过头来,望着自己。

    “看清楚了。”

    泪眼朦胧间,郑容汐看着萧邺的脸,觉得他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原本放在窗边的海棠花在风雨中摇摇摆摆,豆大的雨点打在花瓣上,原本正是盛开之势的海棠也耷拉下了头。

    饶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死死抓抓住了自己身下的锦被。

    可萧邺却看不惯她这般隐忍,恶趣味地折磨她,想要看她失控。

    郑容汐柳眉紧蹙,长睫在不停地抖动,控制不住的战栗,紧抓着床褥的手力气越来越大,指尖都泛了白……

    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慢慢滑下,最后是泛着莹润光泽的细长脖颈……

    她还是闭上了眼。

    不想承认自己臣服于萧邺,但却又无力反驳这个事实。

    眼角有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飘在空中,又像是沉入水中,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睁开眼!”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郑容汐有些清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萧邺一人。

    她想挣脱,可似乎无论如何都难以逃离,萧邺的双眼成了她唯一能捕捉到的光亮,无论如何都如影随形

    一切结束时,郑容汐觉得自己似乎从梦境重回到了现实中。

    即便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郑容汐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到了床边,强忍哭腔,说出了那句话。

    萧邺一把将郑容汐拉到自己跟前,擒着她的下巴,沉声道:“你费尽心思引诱朕为的不就是这个?”

    “今日如愿了,怎么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以为朕会让你生下朕的孩子?”

    郑容汐脸上泪痕未干,忍着身上的痛楚,点头:“皇上说得是,我不配。”

    作者有话说:

    ◉ 第二十四章

    萧邺没想到郑容汐倒是先把他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他怒不可遏, 一时间竟被她气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

    郑容汐依旧低着头,跪在地上。

    此时,晨光熹微, 天已经微微亮了, 光线从窗间门缝中挤进来,屋内也逐渐明亮起来。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不知是何时小下来的, 但此刻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萧邺听见门外嘀嗒嘀嗒的雨声, 加上跪在自己面前一直默默流着眼泪的郑容汐, 心里莫名地生起一股火气来。

    明明是如她所愿,她反而是哭个不停了。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哭了一晚上,还是停不下来。

    “常进保!”

    在屋外守了一夜的常进保立刻应了一声。

    “奴才在。”

    “滚进来!”

    常进保狐疑,这么一大早的, 天还没亮,皇上就醒了?

    醒了也就算了, 听声音,火气好像不小, 难道跟皇后娘娘又吵架了?

    常进保转身,缓缓地推开了门。

    与外间下过雨之后感受到的阵阵凉意不同,屋内的温度属实有些高。

    他一直低着头, 慢慢挪着步子朝萧邺跟前去,无意瞥见了散落一地的各式衣物,立刻便收回了眼神。

    常进保走到还依旧跪着的郑容汐身旁, 偷偷瞄了一眼, 大概猜到了萧邺一大早怒火冲天的原因。

    皇上此番动怒肯定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可看屋内的情况, 两人明明已经……都说男女互补, 阴阳调和,看起来昨夜明明是十分好的,为何今早一起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两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皇上……”

    常进保弱弱地喊了一声,生怕萧邺将气撒到他的身上。

    “摆驾回宫!”

    “是。”看来皇上的气还大得很,暂时是消不了的。

    可是皇上如今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衣袍,如此出去,实在是不太妥当。

    萧邺当然也知道自己衣衫不整,他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郑容汐,没好气地对常进保喝道:“还不滚过来替朕更衣!”

    常进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果然,他就是被迁怒的那一个。

    “是。”

    萧邺离开的时候怒气未消,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郑容汐便扬长而去,再未跟郑容汐说过一句话。

    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消失,听着宫里奴才的那一句恭送皇上,郑容汐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原本一直挺直的脊背也没了支撑。

    她浑身无力,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了地上。

    兰心进来的时候,见到郑容汐倒在地上,立刻冲了上去。

    “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吧?”

    郑容汐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十分虚弱地对兰心吩咐道:“拿纸笔来。”

    兰心奇怪:“娘娘您赶快去床上歇息吧!”

    这时候还要什么纸笔。

    郑容汐却坚持:“快去。”

    兰心无奈,只得扶着郑容汐在旁边榻上躺下,然后道:“娘娘,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拿!”

    郑容汐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脑中却不受控制浮现着昨夜的那些画面,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在萧邺眼中,恐怕此番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承宠一事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可是她不仅不喜,更是出言激怒了萧邺,她这样的反应,恐怕连萧邺都没有想到,所以她才会那般怒火中烧。

    但是事已发生,她也顾不上会不会惹怒萧邺,只想着绝对不能怀上孩子。

    萧邺余怒未消,离开时也并未对她所说的事有所答复,她拿不准萧邺的想法,那就只能靠自己。

    兰心拿来纸笔交给郑容汐:“娘娘,给。”

    郑容汐接过来,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快速写下了一张药方。

    “拿去太医院抓药。”

    听郑容汐这么说,兰心以为郑容汐昨夜是受了什么伤,忙问道:“娘娘你哪里受伤了吗?要抓什么药?”

    郑容汐来不及跟兰心解释,只是催促道:“赶紧去,别耽搁了。”

    “抓好药后,立刻熬好送来给我。”

    兰心拿着郑容汐给她的药方,小声念着上面的药材:“红花,川穹……”

    “记住,你自己去熬,别让药离开你的视线。”

    见郑容汐这么郑重,兰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娘娘,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快去。”

    “哦,好的。”兰心点头,将药方折好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奴婢这就去。”

    直到这时候,郑容汐才有心思闲下来,好好想想昨夜发生的事。

    她记得昨夜萧邺说到了香炉。

    想到这里,她赶紧起了身。

    昨夜的棋盘还放在桌上,郑容汐将香炉盖打开看了一眼,里边的香已经烧干净了,只剩一层灰。

    郑容汐将手伸进香炉中,手指粘了点剩下的香灰,用指腹摩了摩,质地很细,但看起来跟一般的香也没什么区别。

    她对香料没什么研究,从剩下的灰烬中更是看不出这香有什么问题。

    但从听萧邺昨夜的话来看,他肯定知道这香有蹊跷。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提醒她?

    即便他认为是她刻意勾引他,想促成合房,他也大可将香灭掉,阻止这种可能。

    难道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抵挡药性,肯定自己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最终失去控制与她同床,所以早上才如此怒不可遏?

    如此想来,倒还算合理。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该关注的重点了。

    此次意外让郑容汐意识到,她身边一定有内鬼。

    昨夜摆棋的那个宫女她是觉得看着面生,如今想来,恐怕这香也是出自她手。

    但那个宫女并不是她宫中的人,并且长相普通,她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如今要想再将那个宫女找出来,如同大海捞针。

    可是一个不是她宫里的人为何昨夜会出现在她宫里,这太奇怪了,又是谁放她进来伺候的?

    郑容汐想,在她宫中一定还有与那个宫女接应的人。

    萧邺一大早从郑容汐宫中离开的事立刻传遍了整个后宫。

    得知这个消息,丽妃立刻便去了瑾妃宫中,上门质问。

    “你不是说你早有安排吗?这就是你的安排,如今他们已经同房,你说说该怎么办?”

    这完全不在瑾妃的计划内,事发之后,她也十分震惊。

    一早她就去问过了,但对方承诺肯定不会让皇后有机会怀上孩子的,她这才消了点气。

    “你是怎么做事的?本宫怎么吩咐你的?你这个废物!”

    “娘娘息怒,奴婢一时不慎,将香放,放错了。”

    “怎么可能放错?你连这个都分不清吗?”

    “娘娘息怒,这,这些香都大同小异,奴婢真的是弄混了。”

    “而且奴婢放的虽然不是安神助眠的香,但也只是普通的香木,也不知皇上为何就……”

    “那香并无什么催情之效,奴婢也不知事情为何会成这样。”

    “事已至此,你说本宫该怎么惩治你?”

    “娘娘饶命,奴婢还有补救的法子。”

    瑾妃忍住怒意,问道:“什么法子?”

    “皇后娘娘不会有机会怀上孩子的。”

    瑾妃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信了她的话,不过此人还有些用处,她也没有就此将她除掉。

    她打算着,就当放个人盯着郑容汐也是好的。

    “我一直派人盯着那边的,一有动静就会回来报信,放心。”

    丽妃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一直在屋内走来走去,也不知瑾妃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耐心等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个宫女来报信。

    “娘娘!”

    瑾妃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听太医院那边的人说,今日皇后娘娘身边那个贴身婢女兰心去抓药了。”

    “哦,抓什么药?”

    “她一走奴婢就偷偷去问过了,让太医院的小太监帮忙照着那个药方抓了一份,带回来了。”

    瑾妃接过宫女手里的药包,打开来,抓起其中一味药材闻了闻。

    丽妃心急,一把抢过药包,不过她不懂药,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是什么药呀?”

    瑾妃将手里的药材随手一扔,看起来轻松了不少,答道:“是避子汤的药方。”

    “什么?”

    丽妃大为诧异。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看来皇上还是真的很忌惮郑容汐的身份。

    即便是宠幸了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生下孩子。

    瑾妃却没有丽妃这么乐观,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兰心端着熬好的药送到郑容汐面前时,已经快中午了。

    一小只白瓷碗中呈着浓黑的药汤,上面还附着些许药渣,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熬好的。

    虽然还未喝一口,但郑容汐已经闻到了苦到几乎发臭的味道。

    兰心已知道了这是什么药汤,见郑容汐接过碗正要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娘娘,要不您再考虑一下,真的要喝吗?”

    郑容汐的动作不见停顿,紧皱着眉头,抿了抿唇,一口便将药喝了个干净。

    是真的苦,苦到连舌根都还残留着苦涩。

    兰心将空碗放到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蜜饯放到郑容汐跟前:“娘娘,吃一个吧,会好一点。”

    见郑容汐这样,兰心十分心疼,想起今日在太医院的事,还是跟郑容汐提了一句:“娘娘,奴婢今日去太医院照您写的药方抓药,发现瑾妃娘娘宫里的人一直在那偷听,想必这事其他宫里的娘娘也都知道了。”

    郑容汐点了点头:“嗯。”

    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她知道,昨夜萧邺在她宫中过夜一事今日必会传遍整个后宫,其他妃嫔肯定都坐不住了,她不想引火上身,招人妒忌,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不管萧邺派人送的药有没有送来,她先一步派兰心去太医院抓药,也侧面将这个信息透露给其余人,她们也会安心不少。

    这样她也不会因萧邺而让自己陷入漩涡中心。

    “昨夜你睡得很早?”

    不过,想到昨夜的事,郑容汐不得不警惕起来。

    虽然小芸目前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之处,但她不能放过一点可能性。

    兰心不疑有他,点头:“是啊,也不知怎么的,奴婢昨夜困得很,明明也没干什么,本来只是想稍微眯一会,儿,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今天早上……”

    说到这里,兰心有些心虚地看了郑容汐一眼:“娘娘,您别罚奴婢,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定不会有下回了。”

    郑容汐从兰心的话中听出了不对劲。

    按兰心平日的习性,根本不会有昨夜那样的事发生,连她自己都说奇怪,这其中定有蹊跷。

    ◉ 第二十五章

    “那小芸呢?”

    “啊?”兰心有些疑惑, 不懂郑容汐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娘娘,您问小芸什么呢?”

    “你知道她昨晚去干什么了吗?”

    “她也是很早就回房睡了吗?”

    兰心摇了摇头:“奴婢睡的时候她也在房里, 奴婢还觉得奇怪, 她怎么也回房了。”

    “奴婢想那娘娘您那边是不是没人伺候了?奴婢问了一句,她说让奴婢不用担心,她待会儿就过去。”

    “而且奴婢本来是回房里拿些东西的, 说过会儿就去伺候娘娘, 但是没想到, 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那后来呢,她就出去了吗?”

    “好像是,奴婢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可能她回来的时候奴婢早就睡死了,反正第二天早上奴婢起来的时候看她是在床上的。”

    郑容汐一脸凝重, 也不能说小芸就真的干了什么,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如今看来,她的宫里也不怎么安全, 或许早已被其他人安插了内应。

    “娘娘,您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她做错什么事了吗?”

    “她可能是才来这里,有些地方还不太熟悉, 如果真的做错了事,还望娘娘您多担待,给她个机会。”

    兰心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郑容汐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她, 安抚她道:“没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她做得挺好的, 我很满意。”

    兰心这才放心了,然后也跟着夸赞小芸道:“她就是聪明,人长得也挺好的,以前在我们家乡的时候,村里人人都夸她呢,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了,她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你说你们那次见面是她先认出你来的?”

    “对啊!”兰心点头,继续道,“奴婢那次不是去看那位程姑娘打探消息嘛,还没走到的时候就先就被小芸叫住了。”

    “我记得你七岁就到郑家了,离家已经很多年了,如今连你娘也到了京城,就是说你十年没回过家乡了,离开的时候年纪也小,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小芸还能一眼认出你来?”

    “你们两个怎么互相确认的身份呢?毕竟十年过去了,人的相貌是会发生很大改变的,而且十年前你才几岁,记忆恐怕也很模糊,又怎么能这么清楚地记得她,她跟你年纪相仿,那时候应该也很小,为什么她对你又这么印象深刻呢?”

    说到这个,兰心也觉得奇怪。

    “娘娘您说得真对,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

    “她远远就在叫我,我还当是谁呢,回头一看,又觉得脸很生,不是熟悉的人,还觉得她叫错人了,可她又叫的是我的名字。”

    “所以我就停了下来,打算和她说上几句,问问是什么情况。”

    郑容汐追问:“那她是怎么说的?她怎么认出你来的?”

    “她说是听村里的人说的,因为她上京城来,又进宫来当宫女,就跟村里的老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奴婢也在,所以一进宫就一直在四处找奴婢,觉得有个老乡也算有个伴,可以互相照应。”

    郑容汐沉思,这个说法,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万一是有人冒认身份呢?”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证据你就能确认她就是你同乡?”

    “奴婢跟她说了很多,都是些小时候的事。”

    “她可能也怕奴婢不相信,就说了很多当年村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然后呢,她说的这些奴婢也记得,确实是当时村里发生的事情,而且一般外人都不知道的。”

    “她还说到了奴婢的娘亲,而且,她对奴婢家里的情况非常了解,这个奴婢从来没有跟宫里其他人说过,后来她一说名字,奴婢就记起她来了。”

    见郑容汐愁眉不展,兰心又问:“娘娘怎么了?您不放心小芸吗?”

    为了让郑容汐宽心,兰心解释道:“娘娘放心,她跟我是同乡同村,彼此又知根知底,肯定没问题的。”

    “要来颐华宫她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你主动说的?”

    “这个……算是奴婢说的吧,奴婢不是跟她闲话家常嘛,就说到她如今做事的地方,她说她在浣衣局做事,每天都很累,挺辛苦的,春夏还好,特别是冬天,在凉水里泡一整天,手都冻裂了,还不能停。”

    “奴婢就想反正娘娘身边也缺几个贴心的人伺候,她又是奴婢的老乡,奴婢就来求您了。”

    小芸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说不上不妥,而且她与兰心重逢这整个事件看下来都十分正常,要说怪也真的还挑不出哪里有错来。

    可郑容汐就是心里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兰心如今对小芸十分信任,完全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郑容汐也不好把话跟她挑明了,毕竟还没有证据。

    不过她还是叮嘱道:“对了,我今日问你这些话别往外传了。”

    “奴婢明白。”

    “我的意思是,谁都不要告诉,包括小芸。”

    说完,郑容汐又怕兰心起疑,偷偷把这话告诉小芸,解释了一句:“我这么问她的情况,她要是听了,肯定觉得我不信任她,心里就有了疙瘩,这样就不好了。”

    兰心点头:“嗯,娘娘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对了,娘娘,您要不要……”兰心的话没说完,她知道娘娘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听说皇上天没亮就走了,而且看上去心情极差,但结合她今早一进门看到的情况,皇上与娘娘确实是……已经合房了。

    她还疑惑事已发生,为何皇上还那么生气,而且娘娘一见到她就命她去抓药喝下了避子汤,这应该很符合皇上的心意……

    郑容汐看了一眼屋里散落一地的衣物,还有地上的一片狼藉,耳根突然有些发烫。

    水晶灯罩摔到地上,幸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还不曾摔碎,落地的紫檀插屏也歪歪扭扭地斜靠在墙上,连幔帐也被扯掉一半,看上去是十分破烂地挂在床上,更不用说床上的情况了……

    刚才忙着问兰心关于小芸的事,这会儿回过神来,让兰心看到如此景象,她还真有些脸红。

    兰心注意着郑容汐由白便逐渐变红的脸色,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兰心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虽然不懂这些,没有经验,但光是听旁人说,也大致了解了一点。

    其实她今早一进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屋内的这一切,光是看着地上那些倒了一片的物件她就能想象到昨夜大概是什么情况。

    不光是郑容汐不好意思,连她看着都是脸红心跳。

    伺候郑容汐沐浴的时候,兰心不能不注意到郑容汐颈上、胸前以及全身各处的青紫瘀痕。

    兰心下意识地呼出声:“娘娘,这些是怎么回事?皇上对您动粗了?”

    郑容汐本以为兰心是诧异于她身上的这些痕迹,倒没有想到兰心的想法竟是这般。

    她本是整个人都泡在汤池中,只剩锁骨以上露在外面,如今听兰心怎么问,整个脖子都微微泛着粉色。

    她要如何跟兰心解释?

    郑容汐的迟疑在兰心看来便是默认。

    她没想到,即便皇上是不喜娘娘,但竟然到了这般地步,还对娘娘动手了。

    “娘娘,奴婢去找点药来帮您擦吧。”

    兰心正要起身,却被郑容汐一把抓住:“不,不用了。”

    郑容汐说话都有些结巴,在兰心面前也出现了少有的不自在。

    兰心盯着郑容汐几乎红透的耳朵,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真是糊涂。

    明明是男女之间的事,她竟然还想到了完全相反的方面。

    这会儿,兰心也有些尴尬了。

    “娘娘,那,那奴婢不去了。”

    一时间,浴房内十分安静。郑容汐与兰心两人都是各有各的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不是伤,但自那夜过后,郑容汐还是腰酸腿软了好几日。

    想到萧邺,她心里又有些恍惚。

    有时候,她觉得那一夜甚至都是她的想象,并未真实发生过,可当看着自己手腕上还未消散的瘀痕时,这些又在时刻提醒着她,那一切都是真的。

    事已发生,再也回不到过去,她只希望这次过后,萧邺不会再来找她。

    在宫中休养的这几日,郑容汐听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你说程姑娘离开了?”

    “是。”

    “离开是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的,程姑娘已经不住在之前那里了,人也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是离开皇宫了。”

    郑容汐才刚刚开始了解程莹的身世,想着与她多亲近些,没想到程莹就突然离开了。

    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又觉得看不懂萧邺的心,她故意想跟哥哥对着干,找哥哥的不痛快,所以带程莹入宫,那又为何这么快让她离开?

    程莹是在三日前离宫的。

    萧邺已下了逐客令,她再厚着脸皮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想攀龙附凤,她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萧邺的话无疑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完全把她当做一件器物,发挥完自己的作用后,便随意丢弃。

    萧邺提出的那些要给她的东西,她自然都拒绝了。

    一出宫门,望着宫外的天空,程莹突然有些迷茫了。

    天下之大,可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又该去哪里呢?

    离宫的时候,程莹什么都没有带。

    她本是孑然一身入宫,如今也该这般离开。

    走了快几里路时,有一人突然出现,将程莹拦下了。

    程莹看到那人一眼,不见意外,像是早有预料。

    “程姑娘,主人有请。”

    程莹平静地点了点头:“带路吧。”

    作者有话说:

    ◉ 第二十六章

    马车在一处十分隐秘的院落前停下, 程莹被那人带着进到了院子里。

    到门口时,那人先是敲了敲门。

    “主人,人带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男声。

    “进来吧。”

    那人推开门, 走在前, 先进了屋里,程莹跟在其后,也进了屋。

    门外还有把守的人, 见两人进去后, 门便立刻被从外关上了。

    进到屋内, 那人很识趣地立刻便站到了一旁,只留程莹一人面对着萧旸。

    萧旸本是背对着门口站着的,听到程莹进门的动静,缓缓转过了身,只是抬眼瞧了一眼程莹, 随后便坐了下去。

    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程莹。

    程莹也算熟悉萧旸的脾性, 见他这般,便主动开口了。

    “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说呢?”

    萧旸没想到程莹居然还有脸问出这种话来。

    程莹当然知道萧旸是什么意思, 但她就是不想自己承认。

    既然萧旸找她来,肯定是要找她麻烦,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那她何必承认得这么痛快呢,反正事情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民女愚钝,还望王爷明示。”

    程莹的这一番说辞, 让萧旸怒极反笑。

    “本王还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装傻, 你在别的男人面前也是这样的?”

    “那些男人还都吃你这一套。”

    程莹依旧十分平静, 答道:“王爷过誉了。”

    “民女只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靠着一张脸能骗到一些男人,恐怕也只是我唯一的优势了,这不也是王爷看中我的原因吗?”

    “不过,王爷有一点说错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吃我这一套的。”

    靠美色只能的一些好色之徒,这些人不过是中庸之辈,也没什么价值。

    程莹想到了萧邺,还有正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萧旸。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她不过如蝼蚁一般。

    程莹话说到一半,自进屋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萧旸:“王爷不就看不上我吗?”

    “我的那些手段,在王爷面前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萧旸盯着程莹,总觉得这一次见她跟以往都有些不同,她似乎变了很多。

    “别说废话了,你知道本王这一次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若你觉得光凭这几句话就能转移视线,那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不会以为你给本王找了这么大的麻烦,就能这么轻易的躲过去吧?”

    程莹忽然笑了。

    “事已至此,任凭王爷处置,我绝无怨言。”

    “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看来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见本王的?”

    程莹摇头:“自然不是,若王爷愿意放我一马,我肯定也不会非要去死的。”

    毕竟不是谁都不怕死的。

    “本王今日有闲,正是来听听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解释的,没想到你这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这样,你叫本王如何处置你才好?”

    见程莹还是不说话,萧旸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跟本王说点什么了?”

    程莹也不知道萧旸是故意耍弄她,还是真的无聊想听她说说自己心里的话。

    本来她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但今日看萧旸的态度,或许她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她也不是多无所畏惧的人,能活着当然是更好。

    “王爷想听什么?”

    “你当时跟本王说的那些都是谎话吗?”

    事到如今,程莹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是。”

    本王记得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说自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今后只为本王效力……”

    “这些话都是你说过的吧?”

    “是。”

    “本王派你去接近张原是为了什么?”

    程莹想起了当初萧旸跟她说过的话。

    “知道张谦吗?如今的户部尚书,本王托派人去送过多次帖子,想见他一面,都被他婉拒。”

    “想拉他上本王的船,还真是有点困难。”

    “他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捞了不少,送钱肯定是打动不了他的。”

    “但是本王听说他有个独子,喜好酒色,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当时萧旸说这个话的时候,程莹心里已经有数了。

    萧旸虽然没有明说,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要她去接近张原。

    “王爷要我怎么做?”

    “你还真是聪明。”

    “本王要你去接近张原,拿到张谦的把柄,这样一来,就算他不愿意,也必须得跟本王合作。”

    程莹的回忆被萧旸的话打断。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记得吗?”

    “记得。”

    “可是……本王不记得你曾经跟本王说过你跟张谦之间的渊源。”

    “本王都还不知道,你竟然跟张谦还有私仇?”

    “你隐瞒这些是为了什么?”

    程莹无话可说,她确实是刻意隐瞒。

    她之所以愿意接近张原,是为了她爹的案子,根本不是为了替萧旸做事。

    “本王派你去接近张原的时候,肯定正合你心意吧。”

    “是。”

    听到程莹的回答,萧旸居然笑了。

    “你还真是敢答。”

    “本王听说你跟郑韫搞在一起了,还以为你要从本王这里逃走跟他跑了,没想到你竟然能进了宫。”

    “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还有点本事。”

    见程莹低头不语,萧旸出言讽刺道:“不过,本王听说你是在宫里无名无份地住了一段时间,今日又灰溜溜的离开宫里,想必这段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本王看你就是不懂男人,你以为皇帝是什么样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你以为你自以为傲的那一点美貌能让你长久留在他眼里吗?”

    程莹点头,像是十分认可萧旸的话。

    “王爷教训的是,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其实像萧旸这样的人才理解萧邺。

    他们本质都是一类人。

    “你给本王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如今张谦恐怕是再也不可能跟本王合作了,没了张谦,你知道本王要损失多少吗?你说说该怎么办?”

    “民女愚笨,想不出办法,只能任凭王爷处置。”

    “过来给本王捏肩!”

    “这么多人伺候过本王,看来看去,还是你最懂本王的喜好,用着也最舒心。”

    “是民女的荣幸。”

    程莹听懂了萧旸的意思。

    她或许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昭阳宫中。

    萧邺瞥了一眼身边的常进保,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她怎么样了?”

    “皇上,您问的是?”

    萧邺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常进保,不说话。

    常进宝被萧邺盯得浑身不自在。

    想了想,或许皇上问的是……皇后娘娘。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是问皇后娘娘吗?”

    萧邺不说话,常进保知道,这就是默认了。

    他赶紧回道:“娘娘近日似乎不太好。”

    “听那边的人说,好像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胃口不太好,几乎没出房门。”

    “朕何时问这些了,她吃不吃东西跟朕有什么关系?”

    常进保糊涂:“那……皇上您是问……”

    “让你送的药,送去了吗?”

    常进保赶紧点头:“送过去了。”

    “那日上午就派人送过去了,送药的人跟奴才说了,亲眼见到皇后娘娘喝下去了。”

    萧邺将手里的笔重重地放到书案上,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她没说什么?”

    “您是问皇后娘娘吗?”

    “娘娘没说什么,见到送药的人去了还没等人开口呢,就直接吩咐让人把药接了过去,然后一口便喝下去了,连一点药渣都没剩。”

    萧邺忽然呵斥道:“行了,不用说的这么具体。”

    他是想告诉他郑容汐多么不愿意怀上他的孩子,更是巴不得喝下避子汤,彻底绝了有孕的可能。

    常进保不解,这明明是皇上吩咐的,皇后娘娘也照做了,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皇上怎么还不高兴了?

    萧邺手里的奏折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摆驾颐华宫。”

    常进保一时走神,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朕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常进宝连连答道:“是,是。”

    “奴才这就去准备。”

    经过几日的调养,郑容汐的状态好了许多。

    只是偶尔想起那一夜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萧邺。

    以往在她的印象中,萧邺总是冷漠的,不苟言笑的,更是易怒的。

    可是那天夜里,萧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说出的那些话让她都难以想象竟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虽然不想记得,可是却记忆深刻。

    萧邺在她耳边低声说的那些话,灼热的呼吸,烫到惊人的属于男人的体温……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脸怎么这么红?”

    兰心的话让郑容汐挥去了脑中浮现出的那些旖旎画面。

    也幸得有兰心出声,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不知羞地在回忆这些东西。

    对她来说,明明是像噩梦一样的记忆,在她脑中却是挥之不去的存在。

    “没,没想什么。”

    “对了,近日皇上在做什么?”

    “有去过别的宫里吗?”

    兰心摇头:“没有,自从那日清晨从这里……”说到这里,兰心看了一眼郑容汐,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异样,这才继续道,“皇上是整日宿在昭阳宫,也没去别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兰心觉得皇上还真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像皇上这般年纪,正值青年,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但她好像也没见皇上多宠爱那个妃嫔,独自宿在昭阳宫的时候更多些,看上去像是不近女色,真不像一般男子。

    兰心正要再跟郑容汐说些什么,只听门外响起了声音。

    “皇上驾到!”

    郑容汐与兰心皆是一愣。

    郑容汐是惊讶于自上次过后到今日不过短短数日,她以为萧邺是再也不会到她的颐华宫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来是干什么?不会是又为了跟她……

    郑容汐猛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种不该有的想法甩掉。

    怎么可能!

    ◉ 第二十七章

    见郑容汐还坐着, 兰心急忙提醒道:“娘娘,皇上来了!”

    郑容汐这才回过神来,还愣了一下, 才赶紧站了起来。

    郑容汐不知该以何种表情、何种态度去面对萧邺, 只得一直低着头。

    萧邺的靴子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知道,萧邺进来了, 不过也没抬头, 只是十分恭敬地说道:“臣妾恭迎皇上。”

    自进来起, 萧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郑容汐身上,不曾移开过。

    萧邺不说话,郑容汐的身子一直是半蹲着的,也不敢起来。

    一直维持着如此一个姿势,郑容汐也有些受不住了。

    她哪里知道, 萧邺就是故意的。

    萧邺盯着一直垂头躬身行礼的郑容汐。

    他倒要看看他不说话,郑容汐能忍多久。

    果不其然, 没等一会儿,郑容汐先败下阵来。

    “皇上, 臣妾可以起来了吗?”

    萧邺冷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答的,但看郑容汐这么难受, 便道:“起来吧。”

    郑容汐原本是低着头,从萧邺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细长颈子。

    原本该是白玉似的颈项上, 如今还能看到些极淡的痕迹。

    萧邺的脑中立刻出现了那一夜他所看到的景象。

    郑容汐默默流着眼泪的模样, 被他刻意勾出来的软绵绵的哭吟, 到最后失控到捶打在他身上的像是抓痒一般力道的拳头……

    想到这些, 萧邺的喉头滚了滚。

    明明今日郑容汐并未特意打扮,但也不知为何,在他看来,她就是格外勾人。

    萧邺的目光锁在郑容汐微微握紧拳的双手上,想起了留在自己后背腰间的那些抓痕……

    原本以为是温顺的小兔子,没想到还是会挠人的小猫。

    得到萧邺的许可后,郑容汐虽是站直了身子,可头却一直低垂着,不敢抬起来。

    可是即便她未抬起头,也感觉到了来自自己头顶上方的灼热的视线。

    萧邺似乎一直在盯着她,可又不说话,这让她心里十分忐忑。

    萧邺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屋内陷入了异常奇怪的沉默中。

    兰心偷偷瞄了一眼郑容汐,又偷偷看向萧邺,只觉得氛围实在是尴尬。

    她心道:皇上这么盯着娘娘算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真恨不得自己能赶紧消失,离开这种尴尬的环境。

    也不知等了多久,萧邺终于开口了。

    “你们都下去。”

    一听这话,兰心简直都要乐开花了,终于能有个机会离开了。

    她倒是高兴,完全把郑容汐抛到脑后了。

    屋内的众奴才正要退出去,只听郑容汐道:“站住!”

    听到萧邺这么说,郑容汐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话都不曾过脑子,立刻便说出了这句话。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甚至有些慌张,在场的一众人自然也都听得出来。

    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直觉萧邺屏退众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若屋内的奴才都离开了,那不是只剩下她与萧邺独处?

    就算是过去,她都恐惧于与萧邺独处,更不用说如今她与萧邺有了那种关系之后两人再独处了。

    郑容汐的话一出,一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郑容汐甚至偷偷抓住了兰心的袖口,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出去,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兰心虽然接收到了这层意思,可是她看了一眼萧邺,又看向郑容汐,眼中有明显的无奈,意思便是皇上的话,他们做奴才的人怎么敢不听?

    郑容汐自然也知道。

    可是,她害怕……其他人一走,一萧邺就不知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见屋里的奴才还站在原地,萧邺有些不耐烦,重复了一遍:“朕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一群人看向萧邺,又望着郑容汐,犹犹豫豫,正要往外走,郑容汐又道:“不准走!”

    郑容汐的声音也十分坚定。

    郑容汐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让萧邺笑了。

    萧邺唇边勾起的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容汐:“皇后的胆子还真是大了不少。”

    以前见到她都是唯唯诺诺,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今日倒还敢明目张胆地跟他对着干了。

    郑容汐一听这话,方才的气势立刻便消散殆尽了。

    “臣,臣妾不敢。”

    郑容汐听着自己明显弱了不少的语气,也不懂自己为何在萧邺面前就这么弱势。

    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心里想了好久要对萧邺说的话,措辞许久,怎么萧邺就这么一句,她便立刻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回,萧邺是彻底被郑容汐给弄得无奈了。

    原本只是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彻底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唇边的弧度越发深了,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漠,甚至还带着些许隐秘的笑意。

    说话时的语气没了不耐烦,言辞也不再那么尖锐,温和了许多。

    他还没发现郑容汐有这么一面。

    一边说着不敢,一边还跟他对着干,看她那副像是被欺负了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倒还是挺会唬人的。

    明明刚才让那群奴才留下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的,他一问话,立刻又软了下来,声音小的他几乎都听不见。

    萧邺看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郑容汐,见到她从袖口中伸出两根手指弱弱地抓着身边宫女的衣袖,觉得好笑。

    他忽然生出了一些逗弄她的想法。

    萧邺给站在身边的常进保使了个眼色,常进保立刻会意,对着屋内的一群奴才道:“还不赶紧出去!”

    看到兰心还站在郑容汐身旁,常进保赶紧上前抓住兰心的胳膊把她往出带,一边还说道:“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走!”

    郑容汐眼睁睁地看着兰心被常进保半托半拽地拉了出去,原本拉着兰心衣袖的手指,此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抓到。

    郑容汐望着兰心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她很想推开眼前的萧邺,跟着冲出去。

    注意到郑容汐无意识露出的无助神色,萧邺慢慢朝着她走近。

    郑容汐有些惊恐地望向萧邺,被逼得连连后退。

    “皇,皇上,您,您要干什么?”

    “您是有什么事,有什么话要跟臣妾说吗?”

    郑容汐想要推挡萧邺的手悬在半空中。

    又不敢真的推,但又想阻止他的靠近,手就那么放在半空,像是与空气在做对抗。

    小手紧握成拳,关节都泛着白,双眼紧闭着,只留着个侧脸给他。

    “怕什么呢?”

    “朕记得那一晚皇后可是……”

    萧邺的话没有说完,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郑容汐。

    随后视线往下移,落到了郑容汐捂住他嘴的手上。

    郑容汐这样的举动让他十分意外。

    郑容汐冷静下来后,看着自己的动作,立刻便松开了手,几乎是被弹开一般,躲到了墙边。

    她不敢看萧邺。

    方才是因怕萧邺说出那些羞人的话,她不想与他回忆那晚的情节,只想着让他不要再说了,第一反应就是拿手自己的手去捂他的嘴。

    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

    郑容汐缩在墙角,十分懊恼地盯着自己的手。

    也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着萧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郑容汐不敢看萧邺,自然也错过了萧邺略带震惊的表情。

    不过若是她此时抬头看萧邺的话,或许会惊讶地发现萧邺并没有恼怒,反倒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

    萧邺看向躲在墙角的郑容汐,道:“过来。”

    他没想到的是,郑容汐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说着不敢违抗朕的命令,身体倒是挺诚实的。”

    “朕让你过来,你摇头算什么意思?”

    “皇上,皇上有什么话要说的话,臣妾在这里也能听得到的。”

    “朕没什么要说的。”

    听到这郑容汐,松了一口气,心道,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就赶紧走吧。

    没想到萧邺接着说道:“朕现在让你过来。”

    “朕不想再说第三遍,如果你不过来的话……”

    萧邺的话收到一半便停下了,只见郑容汐几乎是龟速一般地挪着步子,朝他过来。

    虽然是朝他走着的,但看神色是极不情愿的,头还向外侧偏着,摆明了是不情不愿。

    郑容汐走到距萧邺还有一步的距离时便停下了:“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萧邺伸出手去,手指落在郑容汐颈子上一道淡淡的痕迹上。

    他立刻便感觉到郑容汐身子一颤,全身都紧绷起来。

    萧邺弯腰,朝着那处轻轻地吹了口气。

    这回,郑容汐的反应更是强烈,几乎要缩到墙角边上了。

    这样的反应似乎是取悦了萧邺。

    “朕知道皇后敏感,没想到竟是这么敏感……”

    郑容汐听着萧邺的话,总觉得是另有深意。

    说什么知道她敏感,难道不是在暗示她那夜的事情吗?

    “皇,皇上……”

    在事态发生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前,郑容汐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挣扎一下。

    她想提醒萧邺,第一次是错误,那么也不该再有第二次。

    尤其还是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萧邺原本只是想逗弄郑容汐一番,听到她轻声叫着他,又软又甜,一时控制不住,吻就落到了郑容汐的耳后。

    然后属于萧邺的气息体温,让郑容汐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转过头去,远离萧邺。

    可是她忘了,萧邺原本是离她极近的。

    她一侧头,嘴唇轻轻擦过萧邺的脸侧鼻梁,本是一个意外,可看起来倒是她主动亲上去的。

    郑容汐更加慌乱,刚要解释,却只见萧邺眼中划过一丝精光,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泛着幽光。

    手腕被一把抓起来。

    “看来上一次让皇后食髓知味,又开始勾引朕了?”

    ◉ 第二十八章

    手腕被萧邺抓住, 这使得郑容汐不得不看向萧邺,继而也对上了萧邺的双眼。

    面对萧邺这样的责问,郑容汐自然是不会认下的。

    没有的事情, 她凭什么要承认呢?

    “我没有!”

    她直视着萧邺, 十分倔强。

    因着气愤或许还有些羞怯,郑容汐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色,又是气鼓鼓的模样, 巴掌大的小脸, 看着就像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萧邺忽然动了去捏捏她脸颊的心思。

    看上去手感似乎很好的样子。

    萧邺伸出手, 捏住郑容汐左侧的脸颊肉,揉了揉,手感果然如他想象中的一般。

    因为被萧邺捏住脸颊,郑容汐的脸都变了形,看上去没有了原本眉眼中的愠怒, 看着还有几分可爱。

    对于萧邺这样的举动,郑容汐是敢怒不敢言。

    更是连瞪他一眼也不敢, 只能低着头,默默在心里抱怨着。

    也不知他是什么趣味, 捏她的脸很好玩吗?

    她一点都不舒服。

    萧邺挑眉,看着郑容汐,问:“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不就是他说的那些事嘛!

    她根本没有回味, 也没有想过。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还想让她再重复一遍那些羞人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郑容汐不说话, 萧邺又问了一遍:“朕问你呢, 没有什么?”

    郑容汐也有些脾气, 知道萧邺是故意耍弄她, 移开了眼,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小声说道:“我没有……想……”

    这实在是难以启齿,郑容汐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

    “皇上别问了。”

    听着来自自己头顶上方的笑声,还有紧贴着自己的属于萧邺的微微震动着的胸膛,郑容汐突然愣住了。

    他在笑什么?

    萧邺看着郑容汐红透了的耳朵,突然心头一动,一低头,在她泛红的耳珠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

    郑容汐一时震惊,连尊称都忘了,直呼萧邺为‘你’。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称呼朕?”

    话是这么说,可萧邺的语气听上去倒没有怒意,似乎也没有不悦,更像是玩笑般的话语。

    “我,我……”

    郑容汐‘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邺呼吸间的热气全部喷洒在郑容汐的耳后颈间,此刻安静下来时,她才感觉到这是多么难以忽视的热意。

    两个人此时的动作更是极为不合适。

    萧邺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搂住她,两人的身子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仅仅隔着几层单薄的布料。

    她的一只手腕被萧邺擒住,隔在两人之间,另一只手却是十分自然地贴在萧邺的胸膛上。

    原本是推挡的动作,此刻停下来,却像是十分亲热的在抚摸萧邺。

    他们这样算什么?

    郑容汐扭了扭身子,希望离萧邺稍微远一些。

    可她刚一动作,便立刻被萧邺呵斥了一句:“乱动什么?”

    “我……我脚酸……”

    想了半天,郑容汐也只想出这个不怎么有说服力的借口。

    “好啊,既然你脚酸了,就直接去床上吧。”

    萧邺说着便拉着郑容汐往床边,郑容汐双手死死地拽住萧邺,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努力想拖住他。

    “不,不用了。”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还不如不开口。

    萧邺却不给郑容汐反悔的机会,几步走到床边,一把就将郑容汐摔到了床上。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郑容汐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努力保持镇静,想说服萧邺。

    “皇,皇上,现在还是……是白日……”

    白日宣淫,太,太不合适了。

    更何况那一群奴才都还在门外,萧邺这么久不出去与她在屋里独处,光是猜也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了。

    这样……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兰心。

    见萧邺动作不停,接着就要来解她的衣服,她紧闭着双眼,努力推着萧邺的胸膛,还在挣扎。

    “皇上,您冷静点!”

    “难道您又吃了什么东西?”

    “还是屋里其他东西有问题?”

    郑容汐自然不会觉得香有问题。

    因为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已命人将里宫里的熏香全部换掉,并且连纱帘床幔……所有一切被香熏染过的东西全都换成了新的。

    不可能再出事的。

    她这边正在努力地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边萧邺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侧颈间……如雨点一般

    “专心点!”

    萧邺对于郑容汐的分神很是不满,一只手掰过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别想了。”

    萧邺的声音越发沙哑,此时此刻她竟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她怎么不懂,根本没有什么外力左右,他就是想要她而已。

    合房那日,熏香确实有问题。

    他早已发现问题,不过她并没有提醒郑容汐。

    当初他以为那是郑容汐故意为之,想出促成合房,但后来他发现似乎并不是如此。

    郑容汐对熏香的事一无所知,也十分震惊。

    其实那香并没有什么催情的功效。

    他自己太清楚了。

    将一切都推给熏香的药效,不过是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想法而找到一个借口罢了。

    见推不动萧邺,郑容汐转而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领口。

    萧邺伸手去解郑容汐的领口,只见郑容汐拼命地摇头,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萧邺见状,也不再强迫去解郑容汐的衣物,反倒是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郑容汐躺在床褥间,望着上方的萧邺,只见他随手将腰带甩到了地上,一层一层地脱掉自己的衣物,直到露出了精壮的身躯。

    郑容汐立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感觉到有滚滚热意扑面而来,郑容汐知道,这是萧邺正慢慢向她靠近。

    慌乱之下,她闭着眼,手胡乱地在空中拍打着。

    可是她却忘了,萧邺光裸着的上半身就近在咫尺,她这一伸手,便碰到了。

    腰腹间明显的肌肉,硬邦邦的在她手下,一碰到时,她感觉到萧邺似乎也愣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了萧邺含着笑意的声音。

    “嘴上说着不要,这又算怎么回事?”

    郑容汐立刻想将手缩回来,没想到萧邺却先她一步,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皇后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郑容汐觉得这回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解释的话语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就在萧邺以为郑容汐彻底屈服时,身上却忽然感受到有一股力,将他往后一推,他未曾料到,往后倒去,手上的力道松了,郑容汐趁此机会,也不管自己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提着自己的裙子就往外跑。

    裙子堆叠在一起,郑容汐又是心慌意乱,一个不小心踩到裙摆,猛地向前摔了下去。

    萧邺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

    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朝郑容汐走去。

    此番景象看上去倒是十分美。

    美人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十分无助地望着他,衣衫裙摆厚厚地堆叠在一起,更衬得她身形纤细,香肩微露,一滴汗珠顺着锁骨缓缓滑下,再往下便是衣物遮挡住的地方,虽看不见,却更引人遐思。

    一张小脸还有未干的泪痕,鼻头微微泛着一点红,眼下也是红红的一圈,我见犹怜。

    此刻,郑容汐如笼中雀,是掌中之物,如何也逃脱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邺慢慢向她靠近。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萧邺微微皱眉,有些不快。

    敲门声响了几声便停下了。

    萧邺继续朝郑容汐走去,刚迈出一步,敲门声又响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常进保弱弱的声音。

    “皇上……”

    萧邺没理他,依旧盯着郑容汐。

    “皇上……要事!”

    常进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皇上,简直是找死的事。

    可是事出紧急,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有要事禀报。”

    萧邺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门口,最后又看向郑容汐。

    他忽然几步快走到郑容汐跟前,抬起郑容汐的下巴,凑到她眼前,低声道:“这次放过你了。”

    “好好想想下回怎么伺候朕!”

    萧邺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直到萧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郑容汐浑身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

    可是想到萧邺临走前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自萧邺那日离开后,过了四五日,他也未曾再出现。

    郑容汐以为他那日的话不过是威胁恐吓他,并不是真要做到,直到常进保的出现。

    常进宝保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她已梳洗完毕,正打算睡了,就听到了宫女传话。

    “娘娘,常公公来了。”

    “哪位常公公?”

    “就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那位。”

    常进保大晚上的突然出现,郑容汐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让他进来。”

    常进保进来时端着一张笑脸,十分恭敬。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常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常进保招了招手,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立刻端着一个盒子上前来了。

    “娘娘,这是皇上命奴才送来的。”

    郑容汐疑惑,萧邺为何要送她东西?还是这么晚送来?

    “这是什么?”

    “奴才不知,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要娘娘亲手打开,说是娘娘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郑容汐命人接过盒子,放到面前的桌上。

    打开盒盖后,看到里边的一身衣服,郑容汐有些意外。

    再往下翻,压在衣服下面的还有一张萧邺亲笔写的纸条。

    郑容汐拿起纸条。

    看过之后,郑容汐脸色猛地由白转红,变化十分明显。

    真不要脸!

    郑容汐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

    兰心在一旁,看着盒子里的衣物觉得有些眼熟,等反应过来时,差点惊讶地叫出了声。

    ◉ 第二十九章

    兰心瞄了一眼常进保, 又看向郑容汐。

    只见郑容汐一脸羞愤,砰地一声就将盒子盖上了。

    常进保也不明所以。

    皇上只是派他将盒子送来,这其中放了什么, 他是一概不知。

    不过看到郑容汐的反应,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来说,也大概猜到了些。

    将盒子盖上后郑容汐似乎还不解气,又将盒子往边上推了些, 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看常进保还站在那, 郑容汐问道:“常公公, 还有什么事吗?”

    萧邺派他来送这东西,他送到了,也该走了。

    常进保也十分无奈。

    因为来之前皇上吩咐过了,让他带着娘娘一同回宫去。

    常进保硬着头皮,在郑容汐的注视下, 艰难开口:“娘娘,皇上让奴才……等着您一起回宫去。”

    郑容汐死死地咬住唇, 表情微妙。

    萧邺就是故意想给她难堪吧。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敢违抗萧邺, 只能对常进保道:“那就麻烦常公公在外面等一会儿了。”

    “是……是,奴才这就去去外边等着。”

    常进保离开之前,郑容汐看了一眼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 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就这样反复好几次, 最终还是开口了。

    “常公公, 让他们先回去。”

    跟常进保一起去见萧邺也就算了, 难不成还要让这些奴才看到她那副打扮?

    常进保一看郑容汐的脸色, 立刻便明白了,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寝宫内,郑容汐看着摆在面前的一身衣服,十分发愁。

    兰心观察着郑容汐的脸色,也不知该不该说话。

    兰心的眼神又飘向桌上的衣服,实在是难以想象皇上会送这样的东西给娘娘。

    仔细看桌上的一身粉色衣裙,分明与与宫中宫女所穿的宫装别无二致。

    娘娘贵为皇后,身份尊贵,皇上竟然送宫女的衣服来给她,甚至还让她穿上去昭阳宫……

    这摆明了就是羞辱娘娘。

    这一路上若是让别的奴才认出来了,娘娘的面子往哪里搁?

    萧邺写的那张纸条此刻正被郑容汐捏在手里,几乎揉碎了。

    她瞪着眼前的这一身宫女装,眼里有火,像是把这衣服当成了萧邺,不敢对萧邺做什么,只能将气发泄在这衣服上。

    越看这身衣服,她越是生气,恨不得立刻将这身衣服甩在地上,用脚踩得稀巴烂。

    兰心自然也替郑容汐抱不平,但见郑容汐一直怒瞪着桌上的衣服,不见动作,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娘娘,您跟这衣服置气也没用……”

    郑容汐当然知道,可是难道让她去对萧邺发火吗?

    她怎么敢呢。

    想起萧邺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她更是羞愤不已。

    ‘换上这身衣服来昭阳宫,朕等着你。’

    虽然纸条上的话语不多露骨,但郑容汐知道萧邺哪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常进宝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郑容汐。

    一见郑容汐的装扮,他立刻便低下了头。

    郑容汐也十分别扭,只觉得丢脸至极。

    不过有一点还让她些许能接受。

    此时已是深夜,她的寝宫里除了她与兰心还有常进保三人外,再无旁人。

    她这副模样要是再让别的奴才看到,她才真是要羞愤而死。

    郑容汐别别扭扭地朝常进保缓缓走过去,兰心也要跟上,常进保立刻制止道:“你就别跟着了。”

    兰心不解,怕郑容汐一个人去会出什么事,连忙道:“为什么不让奴婢跟着去,奴婢去了也能伺候娘娘……”

    常进保斜了兰心一眼,说道:“让你别去就别去,你还想让皇上不高兴?”

    这个丫头看着挺机灵的,但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

    郑容汐当然也想兰心跟着一起去,但听常进保这么说,知道这是萧邺的意思,便回头嘱咐兰心:“好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别跟着了。”

    萧邺肯定是不会伤害她的,最多就是……嗯……

    郑容汐自己都不好想下去。

    离开寝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郑容汐觉得庆幸,幸好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深夜里,她这幅打扮出现在宫中,要是被奴才看到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常进保领路,带着郑容汐在御书房前停下。

    他敲了敲门,然后轻声朝着门里说道:“皇上,娘娘来了。”

    萧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让她进来。”

    常进保立刻退到了旁边,给郑容汐让开了路。

    “娘娘,这边请。”

    郑容汐看着面前镂空雕花的门扇,迟迟不见动作。

    萧邺就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屋内,他在等着她。

    见郑容汐一动不动盯着门,常进保也不得不出声提醒:“娘娘,皇上在里面等着你呢。”

    言外之意便是别让他等得太久了。

    郑容汐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抓住了门环,慢慢推开了门。

    在常进保敲门的时候,萧邺就知道郑容汐已经到了。

    但是从常进保敲门后到此时,快一盏茶的时间,他却始终没看见郑容汐走进来。

    他能看到郑容汐的影子就映在门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入定一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也不催促,倒要看看她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进门之后,郑容汐一直是低着头的,不敢看萧邺。

    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步子迈得极小。

    萧邺看着郑容汐这幅扭捏的样子就有些不耐烦:“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

    “嗯。”

    郑容汐十分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到萧邺完全听不见。

    “说什么呢?大点声。”

    郑容汐赌气,故意没理萧邺,跟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不做回答。

    萧邺也不生气,只是道:“朕看你是需要朕亲自过去请你是吧?”

    “那你可别后悔,朕要是过去了……”

    萧邺的话没说完,只见郑容汐的步速快了不少,没几步就走到了萧邺跟前。

    虽然是到了萧邺跟前,但郑容汐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

    看到郑容汐这幅委委屈屈的模样,萧邺就觉得想笑。

    “朕都没发现,你的脾气还挺大的?”

    郑容汐负气,扁着嘴答了一句:“不敢。”

    听着郑容汐不情不愿的语气,萧邺都能想到她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

    “朕看你是敢得很,进来这么久了,连看都不看朕一眼。”

    “我如今不过是个小宫女,怎么敢直视皇上圣容。”

    “哦……你倒是提醒了朕,如今你只是个宫女。”

    萧邺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板着脸,沉声呵斥道:“还不过来伺候?”

    郑容汐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听萧邺这么说,她不得不慢慢地朝萧邺挪过去。

    “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萧邺饶有兴味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郑容汐,故意道:“好大胆的奴才!”

    “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吗?其他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要朕教你你才会做事吗?”

    萧邺一把将郑容汐拉到自己眼前,郑容汐没有准备,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到萧邺的身上。

    “要是朕宫里的宫女都像你这般伺候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说你脾气大,你还不承认。”

    “哪个宫女敢像你这么跟朕说话的?”

    郑容汐沉默。

    她不懂萧邺到底是什么心理,要跟她玩这种换身份的游戏,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玩。

    郑容汐眼帘垂下,咬着下唇,一副别扭的模样。

    萧邺唇角勾起,觉得这样的郑容汐是比过去生动鲜活得多。

    “再给你一次机会,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郑容汐不说话,萧邺也不等她的回答,松开了她的手,让她退了回去。

    郑容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实在是不知该做些什么。

    萧邺的心思,她是真的摸不透。

    站了好一会儿,郑容汐终于还是动了起来。

    她再次走到萧邺身边。

    桌案上全是书册和奏折,她的身份不太合适去整理这些东西。

    看来看去,郑容汐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干的。

    萧邺虽说是在看书,可余光一直观察着郑容汐,见她一脸茫然地四处看着,也不提醒她,就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萧邺终于是忍不住了。

    “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郑容汐皱了皱鼻子,咬紧嘴唇,干脆道:“不知道。”

    “不知道皇上让我来干什么的,这里好像也不缺人伺候,再者说了,要伺候的话,皇上又怎么会缺我一个人……”

    郑容汐说了这么一大段,萧邺很有耐心地听完,问道:“那你觉得朕让你过来干什么?”

    郑容汐盯着脚下的地毯,弱弱道:“就是想看我出丑,让我难堪……”

    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说完之后,郑容汐许久没听见萧邺的声音。

    她忍不住偷偷想抬起头看看萧邺的反应,没想到萧邺像是早已等着她一样,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惊慌失措之下,郑容汐心砰砰跳得极快:“皇,皇上……”

    “答错了。”

    萧邺盯着郑容汐,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郑容汐坐在萧邺腿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浑身都极不自在,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这么胆小?”

    郑容汐心想,这种事,她可不想有经验。

    虽然已是深夜,屋里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亮堂堂的,郑容汐想躲都无处可去,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会被萧邺放过。

    郑容汐不知道的是,她低着头,像是依偎在萧邺怀中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温顺。

    这样的画面看上去比萧邺想象中的顺眼,更是深合他心意。

    萧邺的指腹轻轻擦过郑容汐的嘴唇,感觉到郑容汐身子一震,萧邺十分满意。

    “上次让你想想怎么伺候朕,想好了吗?”

    郑容汐摇头,没出声,她才不想去想这种事。

    “那你说今日朕该怎么处置你呢?”

    郑容汐还是不说话,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

    “不说话的话,朕就当你是同意了?”

    “那不如就在这里吧。”

    萧邺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那边怎么样?”

    郑容汐微微抬起头,顺着萧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那一处放着一面极高极大的书架,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式书册,书架前面有一方矮小的书案,不到一人高的长度。

    郑容汐立刻猛摇头。

    “不,不要。”

    看郑容汐满面绯红的模样,萧邺更是要继续逗她。

    “可是……由不得你,朕说了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常进保的声音。

    “皇上,黄大人求见。”

    萧邺眉宇间显露出几分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

    “黄大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让他明日再来,朕累了。”

    门外却是一阵混乱,听得出来常进保在极力阻止,但对方是铁了心地要进来。

    然后,萧邺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皇上,臣进来了。”

    一听到这话,郑容汐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慌乱之下,一把推开萧邺,急忙想找地方躲起来。

    郑容汐急得不行,萧邺倒显得十分淡定。

    他拉住郑容汐的手,道:“急什么?”

    郑容汐没好气地看向门外,他是不着急,反正就算被撞破了,他有什么损失,自然不在乎了。

    萧邺像是看破了郑容汐心里的想法,说道:“你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郑容汐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

    对了,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宫女,深夜在萧邺身边伺候,也是合情合理的。

    ◉ 第三十章

    黄大人不顾常进保的阻拦, 闯进了房中。

    “臣参见皇上。”

    被黄大人怎么打断,萧邺心中自然是不悦,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不耐:“这么晚了, 黄大人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须得今夜就向朕禀报?”

    “微臣不敢, 实在是事出突然。”

    萧邺摆了摆手,道:“好了,快说吧, 朕累了, 想歇息了。”

    “是。”

    郑容汐站在萧邺身边, 一直低着头,双手交叠着,十分紧张,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这位黄大人也是见过她的,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认出来了。

    黄大人说的都是些朝政之事, 郑容汐本就不怎么关注,加上心里慌乱, 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只希望着他赶快说完, 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她错估了这位黄大人。

    看着年纪不大,但可不是一般地啰嗦。

    从他进来起,一直讲了快半个时辰的话, 中间一点没有停歇。

    郑容汐站在一旁,脚都有些发酸,可她如今是宫女的身份, 也不敢随意乱动, 只能继续坚持。

    其实萧邺也早已听得不耐烦了, 这个黄大人是出了名的做事细致, 甚至负责的有些过头了,导致任何一点细微琐事他都要事无巨细地来向他禀报。

    所以,萧邺看上去是在认真听着黄大人禀报的事情,但心早已飞远了。

    他瞥了一眼一直低头站在旁边的郑容汐,突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郑容汐没反应,萧邺干脆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提醒郑容汐。

    郑容汐先是瞄了一眼站在下方的黄大人,然后这才偷偷看向萧邺。

    “过来给朕斟茶。”

    一直在说话的黄大人忽然停下来望着萧邺:“皇上,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说你的,朕只是有些渴了。”

    “是。”

    郑容汐偷偷瞪了萧邺一眼,可是有这位黄大人在场,她也不敢不听萧邺的话,只能慢慢走到萧邺身边去。

    郑容汐的手刚一放到茶盏上,萧邺却忽地一抬手,故意将茶盏推到了地上。

    清脆的瓷片碎裂声在屋内响起,黄大人也被此吸引,朝郑容汐看了过来。

    “皇上,没事吧?”

    萧邺冲着黄大人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宫女毛手毛脚的,把杯子打碎了。”

    “你继续说。”

    黄大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在他心中还是政事重要些,所以也没再管,继续接着说。

    郑容汐心里却是在偷偷嘀咕。

    分明是他故意把杯子推下去的,竟然还赖在她身上,说她做事不小心……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萧邺却在郑容汐耳边轻声说着话,语气听着不怎么正经,更像是在调侃:“还不赶紧收拾,难不成你还等着朕来做?”

    “你再磨蹭下去,黄大人可是要发现不对劲了。”

    郑容汐咬紧了下唇,心里十分委屈。

    他怎么这么恶劣。

    “皇上?”

    萧邺正逗着郑容汐,只觉得看她的各种反应十分有趣,一时间都忘了,屋内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位黄大人在场。

    直到黄大人连着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黄大人说完了?”

    “是,不知皇上的意见?”

    “照黄大人说的去办吧,以后这些事不必再请示朕了。”

    “是。”

    见黄大人还处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萧邺也忍不住提醒他了。

    “黄大人,没有别的事了吧?”

    “没有的话就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是,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转身出门之前,黄大人最后看了一眼正要蹲下去收拾地上碎瓷片的郑容汐,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

    原本这个时辰,即便皇上还在处理政事,陪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应该是那位常公公才对,今日却突然换了一个宫女,而且还是这么脸生的。

    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要是宫女伺候,这也并不是说不过去,只是这个宫女看上去做事毛躁,粗心大意,连杯子都能打碎……怎么可能安排到皇上身边伺候呢。

    但皇上竟然没有斥责她,反倒十分有耐心。

    刚才那个宫女一直低着头,看不太清模样……现在黄大人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皇上是看上那个宫女了?”

    屋内,郑容汐已蹲到了地上,正欲将碎瓷片捡起来,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瓷片,就被萧邺拉了起来。

    郑容汐轻呼一声,十分意外。

    对上萧邺那双眼睛,她有些局促,立刻便移开了眼。

    “皇上不是让我收拾地上的东西嘛,怎么又……”

    “这会儿又这么听话了?朕让你收拾你就收拾,怎么别的时候没这么听话?”

    “我哪里不听话了,皇上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是吗?那日朕在你宫里让你做的你怎么就不做了?”

    郑容汐脑中回忆起了那日在寝宫中萧邺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

    原来萧邺指的是这个。

    看着满脸通红的郑容汐,萧邺知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故意道:“皇后是想起来了?”

    “没,没有。”

    “好。”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朕记得,黄大人进来之前,朕好像说了要在……”萧邺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郑容汐,往书架前的那方矮几指过去,“是在那里吧?”

    “现在没人打扰了。”

    萧邺说着便起身,拉着郑容汐要往书架那里走,郑容汐反手紧抓住萧邺的手,跟他商量:“皇,皇上,我还要收拾,收拾这里的东西呢。”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郑容汐还想挣扎,看着四处都亮堂堂的屋里,她实在没有勇气。

    郑容汐拉着萧邺的衣袖,继续跟他商量条件:“能不能去……床上?”

    萧邺瞥向被郑容汐拉扯着的袖口,伸出一只手,抚上郑容汐的一边侧脸:“方才朕给过你机会了。”

    “现在再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郑容汐眼眶泛着红,低喃道:“我不想……在这里。”

    她可没有萧邺这样……强大的内心,一点都不害怕被人撞破了去。

    郑容汐抓着他袖口,低着头,小声委屈说着话的模样,萧邺看着,竟然有种她在跟他撒娇的错觉。

    她一点都不懂男人的心理。

    她这副样子,谁看了不想欺负她呢。

    萧邺抬起郑容汐的下巴,满眼促狭:“那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或许……你哄得朕高兴了,朕就会改变主意了。”

    “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萧邺高兴,才能哄得她开心。

    萧邺发现,郑容汐的这一套,对他来说还真的很有用。

    郑容汐越是这么笨拙这么坦诚,他越是喜欢。

    “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办法了……”

    萧邺说着又要继续拉郑容汐往书架那边走,郑容汐心里一急,鼓起勇气,踮起脚,就在萧邺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她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敢看萧邺的反应。

    郑容汐这样的举动让萧邺足足愣了好久。

    他也是不曾料到,郑容汐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见萧邺许久没有反应,郑容汐也不知这是不是能让他满意,犹豫许久,她还是偷偷抬起眼,瞄向萧邺。

    按理说,萧邺应该是很讨厌她的。

    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她理解来,就是要让她做这些事的意思。

    她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迈出这一步的。

    “皇,皇上……”

    郑容汐没想到,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简直就像是在提醒萧邺。

    萧邺拉着她就走。

    不过,让郑容汐庆幸的是,萧邺没有往书架那边走,而是转了个向,朝着屏风后走去了。

    “去哪里?”

    郑容汐的腿没萧邺长,走得也比他慢,萧邺这么大步朝前走着,她跟不上,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旁边的柜子。

    萧邺没回答郑容汐的话,拉着她一路走到了一处房间外。

    郑容汐都不知道,原来御书房内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萧邺一脚踹开了门,拉着郑容汐进了房间。

    这一次是真的没人会再来打扰了。

    郑容汐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了。

    郑容汐脑子里还在天人交战,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边萧邺忽然出声。

    “过来,给朕脱衣服。”

    郑容汐站着不动,萧邺也不着急:“不给朕脱的话也行,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自己选吧。”

    “我不……”

    “不许不选,只能选一个。”

    “我……”

    郑容汐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让她在萧邺的注视下宽衣解带,□□,她是做不到。

    那就只有去替萧邺脱衣服了。

    屋里还点着灯,到处都明亮通透,郑容汐试着跟萧邺商量:“皇上,能不能先把灯灭了?”

    “不行。”

    萧邺一点不留余地,直接拒绝了郑容汐。

    “还不过来?”

    郑容汐只能慢慢地朝着萧邺走过去。

    手刚一放到萧邺的腰带上,萧邺的手立刻过来,按住了郑容汐的手。

    “皇上……”

    “脱朕的衣服,你羞什么?”

    他当然是不怕羞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让女人帮他脱衣服了。

    “为什么不敢看朕?”

    “不想看朕吗?”

    郑容汐很想点头,她就是一点都不想看。

    可是……她也只敢想想而已。

    “没,没有。”

    “那就抬起头来。”

    萧邺搭在她手上的手掌温度很高,把她的手完全包住。

    “皇上,解腰带。”

    他的手不拿开,她没法继续解。

    没想到萧邺不但没有松开手,反倒是握住她的手,从腰带的位置慢慢向下滑去……

    郑容汐身子猛地一震,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不仅手抖得不行,连双腿都在发颤。

    好不容易说出的话却是断断续续,还带着哭腔:“皇上……”

    萧邺听着郑容汐小猫一样的哭吟,浑身燥热,只想立刻将胸中的那团火发泄出来。

    郑容汐脑子很乱,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想着分散萧邺的注意力,不要再强迫她去摸他,一踮脚,就吻上了萧邺的唇。

    两唇相触,下一刻,郑容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差点叫出声来,那一瞬,他猛地推向萧邺,只想远离他。

    可是萧邺却不给她机会。

    萧邺伸出手,按住郑容汐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让她无处可逃。

    郑容汐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也是这么激烈。

    属于萧邺的气息包围着她,她无法逃离,只能承受,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了。

    郑容汐望着萧邺,眼中水气弥漫,蒙着一层水雾,眼下泛着红,嘴唇都微微肿了起来。

    萧邺的手指抚过郑容汐的唇,擦去了上面的水渍,哑声道:“待会儿……你来。”

    郑容汐还晕晕乎乎的,听不懂萧邺这话的意思,不过萧邺也没给她时间反应,拉着她便往床上去。

    ……

    第二日,萧邺醒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旁边,却没有预想中的人,只有一片已经没有温度的床褥。

    他睡得很好,心情也不错,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要叫人,就看到了坐在床尾,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腿上的郑容汐。

    “坐在那干什么?”

    郑容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睡不着。”

    萧邺看她这幅委屈的模样就觉得好玩:“昨晚不是挺热情的吗?怎么一早上起来又委屈了?”

    听萧邺说起昨夜的事,郑容汐就觉得脸发烫。

    明明都是他逼着她的,她才不愿意呢。

    现在说起来好像是她多主动似的。

    “过来。”

    郑容汐不动,萧邺靠在床头,很有耐心地等着她。

    “一晚上过去就翻脸不认人了?”

    听着萧邺颠倒黑白的话郑容汐就气愤不已。

    昨夜逼着她干那么羞人的事,今早一起来还故意这么戏弄她……

    “我没有……”

    这时候,萧邺才注意到郑容汐的不对劲。

    她身上只围着一条披肩,将整个人都裹住,里面是什么都没穿。

    “怎么不穿衣服?”

    郑容汐闷闷出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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