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打来电话提醒迟泱泱一天后第二期要开拍了。
迟泱泱默默一个人去收拾东西, 爷爷奶奶买的小玩具、哥哥送的童话书、姨姨买的漂亮小裙子，还有念念安安他们送的小模型， 将行李箱装得满满的。
她抱着迟大国缩在墙角看着行李箱发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迟泱泱午睡起来发现溪卿坐在床边发呆。
“哥哥？”
溪卿摸摸她的头发，“咱们要去拍节目了。”
迟泱泱沉默两秒，“哥哥……”
“嗯？”
“没什么。”迟泱泱摇摇头, 默默抱紧了毛绒玩具。
妈妈, 泱泱是个胆小鬼。
泱泱只胆小一小会会好吗？
溪卿沉默着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跟家人告别。
车子快要驶出了, 迟泱泱回头望着窗前被风吹动的窗帘。
“哥哥， 我还能回来吗？”许久， 迟泱泱小小声地问。
溪卿一怔, 狠狠点头：“当然, 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家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家。”
迟泱泱弯了弯眼睛。
*
《百味人生》粉丝早早就守在直播间, 热火朝天表达好久不见的想念。
【不知道这期主题是什么？】
【啊啊啊我崽崽怎么还没来？想念崽崽的又一天！】
【想看亲哥制服诱惑！！！】
【咱们国家各种制服，啧啧，又帅又酷又禁欲, 不管哪个职业我都可！】
【我倒是觉得国家台搞这么一档综艺节目很好, 通过上一期节目让大家看到警察叔叔的辛苦, 不说别的, 我再遇到交警贴我单能自我阿Q试着理解他们的不容易了。】
【国家台出手就知有没有！】
【啊啊啊我亲哥来了呜呜~咦？为毛亲哥和崽崽一起来的呀？他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溪卿一手提着卡通行李箱， 一手抱着迟泱泱，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 溪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轻轻碰了下同样抿着唇眉眼弯弯的迟泱泱的额头。
“泱泱来了。”
工作人员看到两人眼睛一亮, 立刻围上来， 你一块糖他一个水果果塞到迟泱泱怀里， 直接无视掉溪卿的冷脸。
迟泱泱来者不拒，一手抱着迟大国，另一只手艰难地抱住零食，长了些肉的小脸白嫩可爱， 一双琉璃眸子清透温润，惹得工作人员恨不能捏捏她的小脸蛋。
好在工作人员都知道迟泱泱怕生， 再也热情也不会直接上手，免得吓到她。
陈昊咳嗽一声，工作人员兔子似的一哄而散。
他背着手踱步过来， 反手塞给迟泱泱一只手工长耳兔子， 颇不自在道：“泱泱啊， 这是你阿姨送你的……”不等迟泱泱说什么便落荒而逃。
他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男人拿只小孩玩的毛绒玩具像什么话， 导演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迟泱泱茫然地眨眨眼， 低头看看毛茸茸的长耳兔子，“哥哥？”
“没事，叔叔给地就收着。”
迟泱泱点点头，“泱泱要谢谢叔叔阿姨~”
“好。”溪卿答应。
小丫头心心念念着大家，用节目组给的报酬买了不少小礼物。
收到迟泱泱礼物的众人更感动了，精神抖擞表示一定会把她拍得美美地。
没过多久，其他嘉宾都来了，无一例外给迟泱泱带了小零食或者小玩具。
马欣彤更绝，直接拉了一车水果，品种齐全堪比超市。
直播间弹幕全是感叹号。
迟泱泱惊的张大了嘴巴。
马欣彤坏笑着帮她合上嘴巴，“嘿嘿，姐姐说过要给买一车水果，没食言吧？”
迟泱泱傻乎乎看着她。
“嘿，小丫头，姐姐对你这么好不该说声谢谢吗？”
迟泱泱：“……”
迟泱泱苦恼皱起眉头，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又对着车比划比划，“泱泱肚子吃不了那么多……”
马欣彤不在意：“又没让你全吃完。”
迟泱泱不赞同：“妈妈说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行行行，祖宗，我服了行吧。”马欣彤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巴，现在大环境趋势提倡节约，再让她这么念叨，黑子又该有话说了。
“咱们剧组这么多人，想吃还怕吃不完啊，放心，就比如那个凤梨，姐姐我一天能吃18公斤！”
“你快别吹牛了！”其他人听不下去了，“你全家一天都吃不了18公斤。”
马欣彤不说话了，别说18公斤，一公斤她都吃不完，那玩意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牙酸。
众人笑得不行，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表情。
迟泱泱噔噔噔跑到常松源面前，关切地望着他受伤的胳膊。
常松源眉眼温柔，轻轻揉揉她的小脑袋，“已经好了。”他受的是皮外伤，好起来也快。
“让爸爸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不好？”
迟泱泱撸起袖子，她身上的伤也几乎好得差不多了。
见此，众人松了口气。
陈昊宣布节目正式开始，给嘉宾发人设。
“医生？”常松源看到人设第一个反应是皱眉。
“导演，不能换个职业吗？我们都是门外汉，连个针都不会扎当什么医生啊！”
“对啊，医院工作那么忙，我们去纯粹是给人家添乱的。”
大家心照不宣地避过迟泱泱似乎怕进医院的问题。
陈导面上端的稳，心里狂吐槽，这是他一个小小的导演能决定的吗？节目拍摄计划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他能反对吗？
不管嘉宾怎么反对，陈昊都坚决不改人设。
溪卿摸摸迟泱泱毛茸茸的小脑袋，有些担心，“泱泱，这次咱们要玩扮演医生的角色，可能要到医院去，你怕不怕？”
迟泱泱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壮士断腕般悲壮点头，奶声奶气表示：“泱泱会勇敢克服的！”
妈妈说只要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就没什么可怕的。
竖着耳朵的其他人默默将抗议咽了回去。
只要泱泱不怕就好。
而且想想看，人一辈子怎么可能不生病、不进医院，与其到时候出乱子，不如早点克服。
这次大家的人设职业同样差不多，只是科室不同，好在大家在同一个医院，能互相照顾。
王楷是医院返聘老中医，林雅是产科副主任医师，常松源是肿瘤外科主任医师，溪卿是骨科实习生，马欣彤则是生殖科实习护士。
几位嘉宾再次沉默。
他们……真的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啊，节目组又是拍摄当天才给人设职业，他们连提前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王楷摸摸脑袋，唉声叹气：“这不是为难我胖虎吗？”
众人哄堂大笑。
迟泱泱抿着小嘴跟着笑。
王楷走过来张开双臂，迟泱泱毫不犹豫伸手。
“哎呀，终于见到咱们小泱泱啦，今天泱泱跟着爷爷好不好？”其他几人所在科室不是动刀子就是动刀子，只有他所在的科室比较温柔，顶多就是闻闻中药味。
迟泱泱有些犹豫，她想和哥哥在一起。
不过溪卿显然和王楷想到了一起，便温声叮嘱：“咱们就算要克服也要有个过程，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迟泱泱是个听话的小孩子，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点点头。
“对了，去医院的话不能带大国吧？”
众人看向陈昊。
陈昊一拍脑门，“对对，差点把这事忘了。”
“医院人很多，他们中间可能有些人会害怕小猫，而且医院的病菌很多……”
迟泱泱不舍地摸摸迟大国软软的毛毛，“那大国怎么办？”
“给我，我给你们看着，等你们下班回来我再给你们送过去。”陈昊道。
迟泱泱用怀疑的小眼神看着陈昊。
陈昊被刺激到了，他把自己啤酒肚拍得砰砰响，“你别看我看我老陈外表粗糙，可我内心很柔软啊，我们家的狗超级粘我！”
观众笑疯了。
【知道了知道了，陈导你撩猫逗狗的本事一等一！】
迟泱泱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迟大国托付给他。
迟大国似乎知道两人要分开，小奶音可怜兮兮的喵喵叫。
迟泱泱叹气：“泱泱也想带着你啊，可是不行啊大国，咱们吓着医院生病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就不好了，而且泱泱也不想你生病啊……”
“喵~”迟大国失望地趴下。
“乖啦，泱泱晚上就会回家哒。”
一人一猫你说一句我喵一声，玩得有模有样。
【恍恍惚惚我竟然有种她们在聊天的错觉……】
【我怀疑泱崽会猫语！】
正好第一天要见新同事，马欣彤大手一挥，一人提两袋子水果当见面礼。
她还慷慨除了给他们留些，其他的要吃要送人都随意。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开往医院。
这一次他们的拍摄地点是京都市人民医院，院长提前一个月接到的通知。
嘉宾毕竟都是门外汉，没人敢让他们穿着白大褂像真医生一样给人看病开药。
所以安排了他们人设职业本人带他们，比如说常松源的人设职业是肿瘤外科主任医师，带他的就是主任医师本人。
说白了就是模仿，嘉宾模仿职业医生，医生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毕竟《百味人生》初衷就是让大众了解相关职业，缓和社会矛盾、传递正能量，而不是制造矛盾。
迎接他们的是京都市人民医院副院长之一的叶副院长，叶副院长长相富态、脸上带着笑容，非常有亲和力。
叶副院长跟嘉宾们寒暄几句，便带他们各自去各自的科室。
迟泱泱缩在王楷怀里，大眼睛不安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部分人行色匆匆，脸上表情沉重，似乎连背影都透着压抑。
迟泱泱一把搂住王楷脖子，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王楷轻轻拍着她后背，眼含担忧。
中医科占地面积不小，王楷的人设是擅长儿科相关疾病。
也是巧了，带王楷的王少杰王医生今天正好坐诊，叶副院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门诊。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门诊里的嘈杂声。
王楷犹豫了下，“泱泱？”
迟泱泱紧紧搂着王楷脖子，“爷爷我没事。”
王楷还是不放心，“不舒服要给爷爷说知道吗？”
迟泱泱轻轻嗯了声。
一进门诊那声音简直能把屋顶给掀了。
孩子的哭闹声、大人安抚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疼。
迟泱泱没见过这场面，不由好奇，一时间连紧张害怕都忘记了。
中医科几个科室的门诊在一起，人数可想而知，尤其儿科的小孩年纪太小，一害怕哭个惊天动地，简直比菜市场还要嘈杂。
叶副院长带他们到王医生的诊室。
“王医生……”
王医生抬头淡淡看了叶副院长一眼。
叶副院长：“……”
他面色不变，安静退出来对王楷道：“王医生脾气比较直，工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不过心肠很好，对待孩子挺和蔼的，好多患者都喜欢挂他的号。”
话音刚落就听到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见那个特别凶的爷爷！”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就见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小男孩又哭又闹，女人几乎要抱不住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王医生医术高，几副药下去你这病就好了！”
“我不我不我不！”小男孩哭得直打嗝。
女人没办法只能妥协，“行行行，我算是服了你了，别的医生说不准要多吃几副药，你不怕苦？”
“不怕！”
女人无奈。
小男孩破涕而笑：“妈妈真好，宝宝爱你哟~”
“小讨债鬼！”
众人目光灼灼看向叶副院长，这就是你说的对待孩子挺和蔼的？吓得小朋友宁愿多吃几副苦药的和蔼？
叶副院长咳嗽一声。
“谢谢王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
“客气了。”王医生语气淡淡。
抱着孩子的夫妻出来看到门口杵着一堆人，里面还有扛摄像机的，立马给大家推销。
“你们是拍节目的？是要采访王医生吗？哎哟，那你们可是找对人了，王医生医术是这个！”男人竖起大拇指，“我们家宝宝生病断断续续有一段时间了，什么药都吃过、水也吊过，最后还是王医生给看好的，两副药下去宝宝就好了！”
“哎呀，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快去采访吧，记得要给王医生多说点好话，王医生可是个好医生啊！”
叶副院长挺起胸膛，“王医生医术是经过患者验证的！”
众人：行吧。
“王医生，这位就是我给您说的王先生，说起来你们都姓王，说不定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王医生一头银发、面貌清癯，眉间竖着几道纹，闻言只是淡淡嗯了声，“别打扰到我就行。”
说着他目光落在迟泱泱身上，“怎么还带了个孩子？”
迟泱泱脑袋埋在王楷怀里，偷偷打量这个爷爷。
虽然这个爷爷看起来凶凶的，但是迟泱泱没感觉到恶意。
王楷连忙解释，末了保证，“王医生您放心，泱泱很乖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作者有话说：
◉ 第 42 章
王医生不置可否。
他抬抬下巴, “站一边，别挡着患者。”
诊室不小，大概有十几平方, 可里面已经放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还有个方便患者躺上去检查的床， 剩余的空间就不大了。
人高马大的摄像师扛着机器委委屈屈缩在墙角, 王楷也连忙牵着迟泱泱走到一边, 以免挡着患者。
叶副院长给几人说了声就溜之大吉了, 医院里就没不怕王医生那张冷脸的, 也就他倒霉，和院长、一群副院长猜拳决定谁接待时输了， 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外面维持秩序的护士见此准备喊下个号。
“等等。”王医生忽然出声, 他对迟泱泱招招手, “小孩你过来。”
迟泱泱攥紧手指， 懵懵地发问：“爷爷你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王医生语气冷淡， “你过来。”
迟泱泱紧张, 虽然她知道凶凶的爷爷是个好人，但并不能掩盖他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进”气场啊。
“泱泱可以不过去吗？”
王医生：“……”
王医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朋友。
“那我过去。”王医生说着起身， 维持秩序的护士见状忙进来搀扶。
王医生就着护士的搀扶站起来, 艰难走了两步。
众人这才发现, 王医生的两条腿诡异地往外翻, 必须要借助别人的帮助才能行走。
迟泱泱愣了下, 松开王楷的手跑到王医生面前， 仰着头望着高高瘦瘦的王医生， “泱泱过来了。”
王医生一怔, 大手落在迟泱泱头顶摁了摁, 顺势又坐了回去, “张嘴伸舌头。”
迟泱泱乖乖伸出小舌头。
王医生表情凝重。
其他人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医生脸色一沉，铁定大事不妙啊！
王楷更是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泱泱不会那么倒霉吧？
王医生仔细观察了一会，双手捧着迟泱泱的脸又看了一会，问王楷：“你是这小孩家属？”
王楷下意识点头，又忙摇头。
王医生不耐烦，“是不是就一句话，你连你家小孩都认不得？”
王楷左右为难，他倒是想做迟泱泱家属，可这不是没有资格吗？
“算了，不管是不是吧，你带这小孩去做个检查。”王医生不耐烦扯皮，随手唰唰两笔，扯下单子给护士，“你下医嘱。”
护士应了声，熟练地打印医嘱。
迟泱泱揉揉自己的小脸蛋，“医生爷爷，泱泱是不是生病了啊？”
“泱泱？！”王楷声音都劈叉了。
迟泱泱回头对他笑笑，“爷爷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医生哼了声，“不注意保养病发问题就大了。”
王楷急了，“王医生，泱泱这病很严重吗？有没有办法治？”
王医生面色稍微缓和，“先做个检查，我现在也说不准。”
王楷立马急了，“行行行，没问题。”说罢便要拉迟泱泱去检查。
迟泱泱有心拒绝，可看王楷和工作人员担心的模样，最终还是期期艾艾答应了。
王医生给开了好几个检查，王楷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就跑不动了，倚在墙上直喘粗气，“不行，人老了，这点路都跑不来了。”
“泱泱啊，别担心啊，不是什么大事……”王楷抹了汗。
“王老师您别急，咱们慢慢来。”摄像师和助理怕王楷再把自己累倒，“王老师，要不您坐着休息休息，我带泱泱去检查？”
“别，还是我自己来。”王楷阻止，“你让我坐着我也不安心哪。”
“倒是泱泱，你不舒服就要说知道吗？”
迟泱泱闷闷应了声。
王楷歇了会，又忙碌起来。
迟泱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黑润的眼睛里只有王楷被汗湿的后背。
终于做完了检查，拿到检查结果王楷翻来翻去看了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稍微休息片刻，便牵着迟泱泱去找王医生。
就像叶副院长说的一样，挂王医生号的患者很多，在诊室门口排了一长串队伍。
王楷忽然有些尴尬，他若是现在进去，在患者眼里是不是属于插队的？
不过他们一行有摄像师在，根本低调不了，注意到的人不由好奇看过来。
好在护士及时解救了他们，“迟泱泱，你们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出来了。”
“那你们先进来。”
王楷松了口气，带着迟泱泱进了诊室。
摄像师小心翼翼穿过人群跟进去，心里吐槽，王老师你还记得你今天是来干嘛的吗？
其实不止是王楷，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忘了他们看的是一档体验职业类综艺节目，满心担忧地关注检查进度。
迟泱泱的身体状况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王医生接过检查结果看了看，小孩心脏有点小毛病，做个小手术就能解决。
以前医学不发达，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寿终正寝的人多的是。
王医生摸摸自己的腿，现在的人多幸运哪。
“心脏上有点问题，做个小手术就能解决。”王医生开口。
迟泱泱呆住了，要做手术！
她扭头抱住王楷大腿，“泱泱不要做手术……”
王楷愁的眉毛打结，心脏是人体重要的器官，一旦出了问题就麻烦了，他再疼迟泱泱也说不出“不做手术”的话。
“王医生……很严重吗？”
王医生见自己似乎吓着他们了，表情稍软，“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做个微创手术就行。”
“倒是这小孩的身体状态不容乐观，在吃食上要格外注意，多补充营养、矿物质和微量元素。”
王楷重重松了口气，“好的好的，谢谢您王医生。”
“嗯，没事你们就出去吧。小李，喊下一组。”
王楷再次道谢，牵着迟泱泱准备离开。
摄像师默默晃动一下镜头，表示自己还在，不是固定拍摄。
迟泱泱发出灵魂疑惑：“爷爷，我们不是来体验医生职业的吗？”
王楷脚步一顿，回头看王医生。
王医生眉梢微动，侧头整理桌面。
直播间观众短暂的怔愣过后齐齐发省略号。
【王医生这气场也太强了，不说王老师，就是我都觉得我就是个普通的患者，看完病我该离开了。】
【我也……】
【王老师那幽怨的小眼神笑死我了！】
小李护士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叫号。
看得出来王医生很擅长儿科，接下来连续接诊了十几个患者，每一个患者基本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他总能很快诊断、下医嘱。
只是小孩子容易情绪化，期间光是等着孩子父母哄孩子就花了不少时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王医生阻止了护士继续喊号。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稍微活动活动两条腿，示意小李护士扶他一把。
王楷连忙跟上。
王医生无奈，“我就去上个厕所，没必要跟着吧？”
王楷扭头看摄像师。
摄像师默默摇头。
“我听说你们要拍半个月？”王医生艰难地走到门口，“实在闲着没事多看看医书，多认几样药材也是好的，一寸光一寸金，别把时间白白浪费了。”
等他们离开，迟泱泱哒哒哒跑过去把凳子搬过来，“爷爷你坐会儿。”
王楷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他年轻时是拼命三郎，落下不少病根，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让他站一两个小时已经到极限了。
王楷摸摸她的小脑袋，“谢谢泱泱，爷爷确实撑不住了，先坐会。”
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就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嚎声和阵阵惊呼声。
“怎么了？”
王楷不好继续坐着，“我出去看看，泱泱你别出去，在这里等爷爷。”王楷阻止迟泱泱跟着，外面骤然响起的嘈杂声让他想起了迟泱泱被挟持事件。
泱泱好像自带走哪儿哪儿出事buff，王楷不敢赌。
摄像师给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迟泱泱，自己扛着摄像机跟出去了。
摄像师的直觉告诉他，有大新闻。
迟泱泱好奇得不行，跟助理商量，“助理哥哥，泱泱不出去，泱泱就在门口看看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眼瞳清澈剔透，助理哪里能扛得住，没多纠结就妥协了。
迟泱泱扒在门框上探着头往外看。
只能看见人群围成一个圈，时不时有惊呼声或是哭泣声传出。
“别围着，都散开散开！”
人群像涌动的潮水似地慢慢流出一个豁口，迟泱泱一眼看到穿着白大褂跪在地上的人，他的两只脚诡异地向外翻，跪的姿势特别别扭。
而在他身前躺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此刻男孩浑身抽搐，嘴角吐出一串串白沫。
一对年轻夫妻流着泪守在一旁。
“医生求你救救我儿子……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43 章
王医生表情镇定地拂开遮住小男孩大半张脸的长发, 将小男孩头偏向一侧，迅速扫了眼见他穿着宽松， 动作熟练地扳住小男孩下颌, 以免呕吐物倒流造成窒息。
同时询问家属小男孩既往病史，得知小男孩确诊癫痫，发作过两次, 每次持续时间两到三分钟, 心里便有了数。
门诊的医生护士反应很迅速, 不过看到王医生在, 有几个医生当即转身回去了。
有些围观群众不忿，“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看看那些医生， 过来瞅一眼转身就走！”
旁边的护士忍不住解释：“有王医生在这儿哪还需要别人, 与其聚众看热闹不如回去多接诊几个病人。”
看热闹的人奇怪：“你说的王医生就那个？”那人指指王医生, “就那个瘸子？”
“你会不会说话！”护士怒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王医生虽然腿有点问题，可人家医术高超！”
那人不甘示弱：“你说医术高超就医术高超啊！他既然医术那么高超怎么不把自己的瘸腿治好！”
这下别说是护士, 就是其他围观群众也看不下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谁规定医生就一定能治好自己？术业有专攻不知道啊？王医生是儿科圣手，不是搞其他科的！”
“就是啊，学习还有偏科的, 咋就不允许医生专精？”
此时小男孩发作期过了, 小夫妻俩抱着眼神茫然的儿子嚎啕大哭。
王医生在小李护士的搀扶下站起来, 他艰难挪动着步子走到说话那人面前。
那人是个二十来岁大小伙, 却在王医生的视线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色厉内荏叫嚷：“干嘛干嘛？你要打人啊？我可是患者， 是上帝！你不过就是个医生, 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讹死你！”
“嘿, 你这小伙子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人家医生什么时候动你了？”
“还是缺少社会毒打！”
“关你们屁事！”小伙察觉自己惹了众怒，心生退意，他就是平时网上口嗨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真没勇气硬刚。
王医生目光淡淡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敢不敢讹死我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你诅咒我？！”
王医生懒得跟他掰扯，“小伙子，少动怒、易伤肝，我建议你去看看你的肝。”说完便让小李护士扶他去卫生间。
小伙子愣了下，反应过来跳脚：“我艹你个傻逼医生，你诅咒我？！”
他叫得凶，却没有找王医生晦气的勇气。
小夫妻俩带着孩子拦住王医生连连鞠躬道谢，“谢谢你王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
王医生面无表情。
“小宇，快跟医生爷爷道谢……”
小宇垂着头一言不发。
王医生不着痕迹皱眉。
“王医生，我们小宇去年突然得了癫痫，我们跑了很多医院……”
夫妻俩泪眼汪汪注视着王医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为了孩子他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医院，听了多少“无能为力”“只能维持”“无法治愈”，他们太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忽然，女人感觉自己衣角被拽了下，低头对上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阿姨，人有三急，医生爷爷正在急。”
夫妻俩一愣，反应过来忙给王医生道歉。
王医生睇了迟泱泱一眼，得到一张笑容浅浅的笑脸，他怔了下，转身离开。
迟泱泱招财猫招手，“医生爷爷一会儿见。”
王楷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觉得王医生的脚步……似乎快了那么一点。
小夫妻俩带着小宇翘首以盼。
看到王医生姗姗回来，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抬到诊室。
“王医生，您是咱们联盟最厉害的儿科大夫，我儿子这种情况有办法吗？他去年夏天……”小夫妻俩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拥而上。
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了，“你们挂号了吗？没挂号排后面去！”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不答应。
大人就罢了，左右不过多等几十分钟，可小孩子等不得，谁家小孩不是心肝肉。
夫妻俩一顿，王医生属于返聘医生，每周坐诊三天，一天的号都是固定的。
他医术好，很多家长都信任他，号特别难排，他们来的不算晚，号却早就排完了。
王医生显然也知道怎么回事。
“排队的人看完了给你们加个号。”
夫妻俩大喜，“谢谢王医生、谢谢王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迟泱泱懵懵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冒出了头。
王医生的午饭是小夫妻俩送的。
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王医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示谢意。
王医生没有推辞，非常自然地让小李护士接过来。
直播间忽然飘出几条弹幕。
【医生该不会忘记还在直播吧？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收受贿赂真的好吗？】
【呵呵，一看就知道收习惯了呗。】
【敲骨吸髓压榨病人，难怪有那么多医闹的，活该！】
【不是，楼上的你们就不能看完了再发言吗？说不定王医生只是为了让患者安心呢？】
【洗衣机又知道了，那么爱洗祝你全家进医院。】
【现在的医护简直玷污了“天使”这个词，yue了yue了。】
【我妈妈上周做手术，医生明目张胆地问我们要红包，以前看网上说医生向钱看齐我还不信，现在不信不行。】
【医护大环境腐败了，国家就不管管吗？医院可着劲地榨干患者骨髓，医护就是帮凶！穷人真tm生不起病。】
导演组的人第一时间跟陈昊反映此事。
看到人设的第一眼他们就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措施。
陈昊想了想，“想办法转移话题。”顿了下他补充，“做的自然点。”
《百味人生》初衷是传递正能量，而不是将社会矛盾放大到大众视线。
医患矛盾是个敏感话题，他只是个小小的导演，有多大碗吃多少饭，他是疯了才蹚浑水。
诊室完全没有被直播间的气氛影响。
王楷跟着小李护士去食堂买饭，临走前给迟泱泱塞了颗山竹让她吃着玩。
紫红色的山竹圆圆的，连叶子和底部像花瓣一样的都是圆圆的，非常得小机器人喜欢。
她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才开始笨拙地剥山竹皮。
摄像固定在对面的摄像头对准诊室里的两人，将小机器人乖乖剥山竹的画面收录进去。
王医生慢条斯理吃着饭菜，眼角余光注意着迟泱泱的动作，见她急的小脸都红了，抽张纸擦干净嘴角，淡声道：“拿过来我剥。”
迟泱泱果断迈着小短腿跑到王医生面前求助。
然后她就见证了奇迹的一幕。
王医生先去掉叶蒂，把山竹夹在手掌心微微用力一挤压，山竹就裂开了一条缝，随即轻轻一掰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
迟泱泱小嘴变成了圆圆的O，指着山竹肉道：“花儿！”
明明外壳看起来并不起眼，可里面白嫩的果肉却像一朵立体精致的花朵。
“给，吃吧。”
迟泱泱两只小手接过来，对比了一下将果肉多的一半递给王医生。
王医生眉间染上惊讶，“给我的？”
“嗯嗯。”迟泱泱连连点头，“谢谢医生爷爷帮泱泱剥果皮。”
王医生默不作声接过那半果肉。
迟泱泱轻轻咬了口果肉，忍不住耸起肩膀，好甜~
“好吃吗？”王医生问。
“嗯嗯。”
“这半给你。”王医生递过去。
“不要啦，泱泱有这半就够啦，医生爷爷吃。”
“我不爱吃。”
迟泱泱歪头打量王医生。
“看什么？”
“医生爷爷你和山竹好像哦。”
“嗯？”王医生莫名，“哪里像？”
“哪里都像！”迟泱泱小手指指山竹紫红色的外壳，又指指里面白嫩的果肉，“外面硬硬的，不好看。里面像朵花儿一样好看，软软的又香又甜又好吃！”
王医生沉默片刻，收起半个山竹继续吃饭。
迟泱泱也不介意他态度忽变，重新坐到凳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等待王楷回来。
医院食堂饭菜种类挺多的，王楷随意买了点。
迟泱泱的饭菜依然是节目组准备的，走量少精致路线。
迟泱泱津津有味吃完饭，兴致勃勃拉着王楷给他表演徒手剥山竹，末了把剥出来的山竹肉送给他。
喜得王楷眉开眼笑。
王医生只冷眼瞧着。
休息了半个小时，王医生让小李护士继续喊号。
现在西医发达，中医没落，看中医的是少数，不是家里有老人信任中医就是西医那边实在没办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求诊。
而且王医生这个级别的大佬每天的号都是有限的。
王医生没有遇到棘手问题，顺利完成了一天工作量。
最后一个号就是那对夫妻了。
两人进来先是对王医生千恩万谢，在王医生不耐烦的眼神下讪讪收了声。
据夫妻俩说，他们的儿子小宇从去年突然癫痫发作，他们跑了不少医院、看过不少医生，药没少吃，可都没什么用。
“医生说是原发性癫痫，找不到病因。”女人抹眼泪。
现代医学技术发达，如果是继发性癫痫、能找到病因，可以通过手术切除致痫区达到治疗目的。
可偏偏是找不到病因的继发性癫痫。
“我和我老公双方家族没有类似的病，不可能是遗传。”女人跑的医院多了，知道医生要询问哪些问题，不等王医生说话自己就回答完了。
“王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宇，他还小，有了这病以后可怎么办哪……”
作者有话说：
◉ 第 44 章
迟泱泱紧挨着王楷, 偷偷观察那个叫小宇的男孩。
小宇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有些长，垂着头时几乎将脸都遮住了, 浑身散发着一种颓靡阴郁的气息。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小宇侧头看过来， 眼睛呆滞无神。
他只看了一眼, 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手指抠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发呆。
迟泱泱往王楷身边靠了靠, 那个小哥哥给她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不是恶意，就是、就是感觉让人很难受、很不舒服，想要远离。
“小宇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 不要做些小动作吗？你能不能像个男孩子一样挺胸抬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夫妻里的男人目光一直注意着小宇, 看到他的小动作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呵斥。
“你干什么！”女人一把搂住小宇，怒目瞪着男人, “小宇又怎么招你惹你了？”
夫妻俩当着诊室所有人的面吵了起来。
小宇抠着凳子的手指用力， 指节泛白， 头垂得更低了。
迟泱泱看看越来越丧的小哥哥, 又看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夫妻俩, 皱起小眉头。
王医生眉心攒到一起。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在孩子面前吵架的？”
夫妻俩似乎才意识到现在是只有他们两个, 连忙跟王医生道歉。
王医生手里拿着笔烦躁地转动着, 冷着脸重复：“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在孩子面前吵架的？”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小宇妈都比较忙，十天半个月能碰一次面, 每次见面总是因为孩子发生争吵。”男人不满, “小宇是个男孩子, 动作行为却跟个女孩子似的。”
“小宇只是性格有些软，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女人忍不住反驳。
“我教育孩子你能不能不要插一脚？”
“我是小宇妈妈为什么不能插一脚？”
两人又吵了起来。
啪！
王医生把笔丢在桌子上，脸色越发冷，“要吵回去吵！”
“对不起啊王医生。”见王医生真生气了，夫妻俩急急忙忙道歉。
“孩子什么时候发病的？发作了几次？每次有什么表现？持续时间多长？有检查结果吗？拿给我看看。”
女人回答：“去年夏天的时候突然发病的，当时我和小宇爸正好都在家，小宇毫无预兆地就发病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次数的话，从去年到现在发作过两次……”
“什么两次？”男人打断，“明明是五次！”
“哪里来的五次？”女人愣住。
“去年九月份一次，十月份两次，过年那天晚上一次，还有上个月那次……”
女人惊讶，“余姐告诉我只有两次啊。”
“她告诉我五次！”
两人一对，发现最起码发作过七次以上，只是在他们面前发病的次数少，大多是一家人见过面以后发作的。
每次余姐都是告诉他们其中一人，两人都以为对方也知道了，就没有特意和对方沟通。
这俩糊涂夫妻的糊涂行为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拿出以往做过的检查报告，“那就是发作了七次，每次都像今天那么吓人，浑身抽搐、嘴里冒白沫，一般持续两到三分钟。”
女人想了想补充：“我记得第一次没那么长时间，后来才越来越长……”
王医生看完检查结果，问小宇：“每次发作时有意识吗？”
小宇垂着脑袋点点头。
夫妻俩不缺钱，小宇发病后大江南北没少跑、药没少吃，只是都没有什么效果，到现在连病因都不知道。
“王医生，您是咱们联盟赫赫有名的儿科圣手，求您一定要治好小宇啊，这孩子才七岁……”
“什么七岁，今年八岁了！”男人道。
“明明七岁，我生的我能不知道？”
“虚岁八岁，我是小宇爸我能不知道？”
“现在大家都说周岁，谁还说虚岁！”
小宇脑袋垂的越低了。
王医生不耐烦，“再吵你们就出去。”
男人抹了把脸，瞪了女人一眼，“对不起王医生，我们俩这么相处惯了，一时没改过来……您看小宇的病能治好吗？”
王医生没回答，反问：“你们周围是不是有癫痫病人。”
夫妻俩想了想，“对对对，我邻居就有癫痫病，去年在我们面前发作过一次，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好像过了不久小宇就发病了！”夫妻俩几乎想到了一块，“王医生，癫痫这病不能传染吧？”
王医生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们，“你们见过会传染的癫痫？”
夫妻俩齐齐摇头。
“可是王医生，我们夫妻双方家里都没得过这病的，小宇总不能莫名其妙得病了吧？”
“谁告诉你们癫痫都是遗传性的？”众人都看得出王医生不太待见夫妻俩。
迟泱泱他们不知道，当时小宇发病时那俩夫妻在一旁吵得特别凶，孩子倒下两人都没发现，还是旁边人扶了一把才没让孩子摔着。
同样直播间的观众也不知道，有人忍不住出声。
【虽然那俩夫妻糊涂了点，但医生态度也太差了吧？一直冷着脸就不说了，还时不时怼一句什么意思？医生了不起啊！】
【我早就想说，什么儿科圣手，我就呵呵了，联盟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第二个儿科上厉害的，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陈昊安排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场，就有粉丝给他们科普，联盟还真就找不出来第二个王少杰。
王少杰医生虽然只有中医执业证，可实际上人家中西结合、同时精通心理学，是在四大顶级医学期刊上发表了多篇论文、有过人物专访的大佬。
众人沉默。
这是真大佬，不掺水分的那种。
众所周知，当今世界医学主流是现代医学盛行，中医地位尴尬。
王少杰能以中医的身份得到医学界以及国内外患者的认可，足见他医术之高超。
瞎叭叭的人闭嘴了。
夫妻俩也察觉到了王医生的不喜，尴尬道：“那王医生，小宇这病能治吗？”
王医生没有回答，反而问：“孩子每次发作都是在你们吵架时或吵架后吧？”
两人仔细想想，还真是。
在场众人隐隐察觉到什么。
迟泱泱偷偷拽王楷衣角，小声问：“爷爷，小哥哥是不是被爸爸妈妈吓病了？”
就像她自己，之前一直对医院避而远之，看到寡淡的白色就觉得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脏上，让她分分钟想逃。
但是今天到医院那种感觉就没那么强烈了。
迟泱泱想，也许自己怕的不是医院，而是医院里的某个人？或者怕那种氛围？
小机器人有些想不明白，她被科学疯子制造出来不久就被爸爸救出来了，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医院的经历，为什么会下意识害怕医院和医院里冷冰冰的白色呢？
“也许？”王楷不太确定，他对医学知识真的一窍不通，喝枸杞茶都是爱养生的老伴半强迫养出来的习惯。
夫妻俩也不是笨蛋，稍微动动脑子就想明白王医生的意思了。
“您的意思是？”
“你们孩子不在这儿吗？自己问。”
女人稳了稳心神，“小宇，你……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生病吗？是爸爸妈妈吓到你了吗？”
小宇抠凳子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人，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男人着急，他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别人磨磨蹭蹭，没想到却生了个慢性子儿子。
“你嚷嚷什么！”女人不满，“小宇你慢慢来，不急……”
小宇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爸爸妈妈总吵架，我不喜欢你们吵架。”
从记事起，小宇的世界只有保姆，好久都见不到爸爸妈妈，而每次见面他们不是要吵架就是在吵架。
小宇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厌烦。
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像别人的爸爸妈妈一样，一起吃个饭、问问他在学校过的开不开心、今天学了什么、玩了什么。
去年邻居家的叔叔在他们面前发病了，他身体抽搐、口吐白沫的样子吓得小宇做了好几天噩梦。
他也跟爸爸妈妈提过，可爸爸妈妈很忙，每天通电话时间都是例行公事，他们只让他乖，不要调皮捣蛋，要好好学习。
他向保姆阿姨倾诉，保姆阿姨安慰他梦都是反的。
小宇只能自己默默消化着害怕和恐惧。
某一天，他无意间想起叔叔发病时他妻子紧张的表情，又想到叔叔的儿女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回来的场面，他忽然就不怕了。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悄悄升起。
如果自己得了和邻居叔叔一样的病，爸爸妈妈是不是就能多陪陪自己？是不是不会见面就吵？
然后有一天，在一个月难得地相聚时刻，爸爸妈妈因为他的测试成绩比上次下降了一分吵起来时，他如愿以偿地发病了。
小宇想着邻居叔叔发病的样子，浑身开始抽搐、嘴角吐出一串串白沫。
他的意识很清楚，看到爸爸妈妈焦急的样子，听到他们担忧的声音，恨不得发病时间长一点、更长一点。
之后，爸爸妈妈果然不像以前那么忙了，他们带他世界各地的跑，看医生、吃药、打针，医院很可怕、药很苦、打针很疼，他都忍下来了，毕竟他的心愿实现了，爸爸妈妈陪在他身边，他很开心。
只是，爸爸妈妈如果不总吵架就好了。
夫妻俩愣住。
其实他们吵架的原因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比如小宇考试成绩下降、小宇行为动作像个女孩子、小宇在学校表现不好……
他们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和节奏解决问题，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俩恋爱时就是这种状态， 只是那时吵架的原因并非因为小宇罢了。
“所以， 你就装病骗我和你妈？”男人无法理解。
“我没有装病！”小宇急急解释，他只是得了和邻居叔叔一样的病。
“小宇。”男人语重心长，“你妈妈对你的教育方式我一直不赞同， 你是个男孩子， 就该有男孩样。”
“可你看看你自己，在学校被个女生压着打， 三年级的小混混勒索你一年你都不敢告诉老师家长，说话唯唯诺诺……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啊，装病算怎么回事！”
小宇头垂得更低了，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女人虽然没出声，可显然是赞同自家丈夫说的话。
滴答、滴答……
迟泱泱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睛。
“你玩装病倒是玩得挺开心， 你考虑过我和你妈妈的感受吗？我们俩放下工作陪着你天南地北地跑， 去了多少医院跑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你……”
王医生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一如既往地觉得厌烦， 他往椅背上一靠， 正欲说什么， 就看到迟泱泱悄悄绕过夫妻俩走到小宇身边。
他眉头动了动。
迟泱泱走到小宇面前，小手撩起小宇的头发， 弯腰探着身子瞅他的表情。
果然，小哥哥哭了。
小宇被突然出现的小脸吓了一跳，悬在眼睫毛的眼泪吧嗒掉到迟泱泱眼皮上。
迟泱泱反射性闭上眼， 小手摸摸眼皮上的水迹。
“小哥哥， 你的眼睛下雨了！”
被个小女孩看到自己哭了， 小宇羞愤地转身，狠狠抹掉眼泪，声音沙哑地反驳：“我没有……”
“你有！”迟泱泱举着沾了他眼泪的手指，“泱泱手指上就是小哥哥你眼睛下的雨！”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像是有魔力一般，让胶着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夫妻俩却皱起了眉头。
女人第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小宇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小宇被人窥见隐私第一反应不是自卫而是躲避，这样的性子实在太软了，难怪会被人欺负。
没等夫妻俩发表高见，迟泱泱歪着头软糯糯地问夫妻俩，“叔叔阿姨不是小哥哥的亲生爸爸妈妈吗？”
“你这小孩胡说八道什么！”
“王医生你们医院怎么回事？让节目组拍节目就罢了，怎么还让个小孩子捣乱？”
王医生语气薄凉，“你们进诊室之前不是知道吗？”
节目组很谨慎，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早就和医院领导达成共识。
比如说王医生这边，会提前告知患者情况，若他们不愿意可以暂时关掉摄像机。
这对夫妻也不例外，节目组是得到他们的同意才继续拍摄的。
夫妻俩一滞。
“可是这孩子……”
迟泱泱皱皱小鼻子，“泱泱以为叔叔阿姨不是小哥哥的亲生父母呢。”
“小朋友别胡说八道，我们俩是小宇的亲生父母！”
“哦。”迟泱泱不置可否，“可是叔叔阿姨一点都不关心小哥哥啊！小哥哥哭得好伤心，叔叔阿姨却只顾着骂小哥哥。”
“妈妈说父母是孩子的避风港，不论在外面遇到多大的风浪，只要回到避风港，就可以安心地睡觉。”
迟泱泱一脸同情地看着小宇，“叔叔阿姨没有做小哥哥的避风港，而是制造了更大的风浪。”
“泱泱听了这么久，没听到叔叔阿姨问小哥哥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吓到了所以才生病，只听到叔叔阿姨不停地怪小哥哥不乖、怪他调皮、怪他不像个小男孩。”
迟泱泱对夫妻俩发出灵魂质问：“叔叔阿姨，你们的避风港也是这样的吗？”
夫妻俩愕然的对视一眼。
他们的避风港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记忆早已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爸爸妈妈很爱他们。
父母就像一棵参天大树，用茂密的树冠遮挡着外界的风雨，保护着他们这棵小幼苗长成了大树。
他们的家很温馨，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只要有父母在身边就有了底气。
如今他们早已成家立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只要爸爸妈妈还在，就觉得安心。
而他们，本应为小宇遮风挡雨的大树，又是什么样的呢？
作者有话说：
◉ 第 45 章
小宇怔怔地看着迟泱泱, 他早已习惯了父母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
以往爷爷他们只会劝爸爸妈妈有话好好说，保姆阿姨只会劝他要乖乖听父母的话，父母在外面挣钱养他很不容易, 不要惹父母生气。
从来没有人像小女孩一样考虑过他。
忽然，小宇面前出现一颗紫红色、圆圆的小东西。
捧着它的小女孩眉眼弯弯，一双又圆又大、澄澈的能倒映出他眼底渴望的眼睛里充满善意, “小哥哥, 泱泱刚刚学到特别厉害的剥山竹方法, 小哥哥要看吗？”
小宇呆愣。
迟泱泱反手就是一套熟悉的流程, 而后拉着小宇的手，将白嫩的、花瓣一样的果肉放到他手心，“小哥哥, 山竹特别好吃, 又甜又香，小哥哥你吃了甜甜的东西心里就不苦啦！”
小宇傻傻地看看迟泱泱，又看看手里的山竹, 心瞬间破了防。
他小心翼翼咬了口山竹，感受到嘴里的清甜，眼泪唰唰落下。
“别人都是爸爸妈妈开家长会, 只有我永远是保姆阿姨；别的小朋友暑假会和爸爸妈妈出去旅游, 只有我永远被关在家里那个小笼子里。”
“我不知道早上看到的日出是不是很漂亮, 不知道海浪拍在脚面上是不是痒痒的, 不知道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看动画是不是很快乐……”
“我也不知道在饭桌上跟爸爸妈妈说学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像别的小孩说的那么幸福。”
“冯佳楠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是个孤儿，我推了她, 她也推了我, 还不小心把我压倒了。她太胖了, 压到我身上我推不动她。”
“去年测试我成绩比上一次下降了一分，因为小作文的图片是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我从来没有像他们那么高兴过，所以就空出来了。”
“那些小混混勒索我，我想告诉你们，可你们实在太忙了，忙到和我通话的时间是按分计算……”小宇流着眼泪边啃山竹边说，他有太多话压在心里。
眼泪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眼睛，小宇想，爸爸妈妈肯定特别生气，因为他像个女孩子似的哭了，只有女孩子才会动不动掉眼泪。
诊室很安静。
只有小宇带着不解和伤心的声音。
“爸爸妈妈，你们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直播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一条弹幕颤颤巍巍飘过。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①。为什么做父母不用考试呢？】
夫妻俩被震得头晕目眩。
女人几乎站不稳，“小宇你胡说什么？爸爸妈妈怎么会不想要你呢？你是爸爸妈妈期盼来的珍宝啊！”
男人眼眶泛红。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装了那么多事。
他是个刚硬又自我的人，做了什么决定别人很难动摇，他觉得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样，爽朗霸气、落落大方，不应该像女孩似的，一句话哼哼唧唧半天，遇到点事就掉眼泪。
但儿子却长成了跟他期望中完全相反的模样，所以他渐渐地对这个儿子没了耐心，有时候会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怎么会是我儿子？
大概因为一直存着偏见，以至于他看到的全都是小宇的缺点。
“小宇，是爸爸错了……”
小宇浑身一震，茫然地望着在他心里像座山一样高大威武的爸爸。
“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小宇，爸爸不是个好爸爸，从你出生到现在没抱过你几次，爸爸……”男人说不出话了。
女人更是眼泪啪嗒啪嗒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一直在伤害着自己的儿子。
迟泱泱默默退到王楷身边，嘴角浮起两朵小梨涡。
也许小哥哥的父母只是暂时被震撼到，可只要有个契机，给双方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大家的心会越靠越近。
一家人发泄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迟泱泱和王医生道谢。
王医生语气依然平淡：“孩子没什么问题，只要你们以后能控制住你们的脾气，给他足够的安全感，病就不会犯了。”
说到底那病不过是小宇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只要他得到足够的关怀和爱，心中有了底气，病自然不治而愈了。
夫妻俩连连道谢，又对小宇保证，一定会试着收敛自己的脾气，做一对好父母。
他们爱小宇吗？自然是爱的。
只是他们一直都是父母的小宝贝，心态上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学习如何做父母这堂课，就已经成了父母。
好在虽然走了弯路，总算意识到了错误，还有改错的机会。
王医生见他们还不算无可救药，冷肃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他推过去一张崭新的钞票。
夫妻俩茫然。
“拿着吧。”王医生道，“庆祝小宇重获新生。”
夫妻俩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王医生给的是中午那顿饭钱，本不想要，可王医生的祝福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妻子红着脸将钞票小心翼翼收好，认真道：“谢谢王医生，我和小宇爸爸一定不辜负您的祝福。”
小宇虽然懵懂，但“重获新生”四个字实在太美好了，他乖乖跟王医生道谢。
弹幕喷发。
【之前阴阳怪气的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临走前，小宇跑过来轻轻抱了下迟泱泱。
“谢谢你小妹妹，保姆阿姨说天使是一种可爱又治愈的存在，我不知道什么是天使，但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是你让我拥有了可能会变得很好的父母和一个普通正常的家庭。”
“谢谢你，天使！”
迟泱泱傻乎乎地瞪大眼睛。
泱泱，是天使？
*
王医生一天的工作完成，他先给护工打电话，然后脱下白大褂，叠整齐放进包里，并随手拿上放在窗台上的黑色袋子。
余光扫见傻乎乎捧着小脸直乐得迟泱泱，和一脸“王医生下班了我是不是要跟着他回家”的王楷，眉心纹路狠狠挤了挤。
“我跟节目组签约的条款里不包括下班还要拍摄。”
好吧，懂了。
王楷颇为遗憾，他倒是觉得跟王医生相处挺愉快的，可惜王医生本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先生。”人高马大的护工推着轮椅进来，搀扶着王医生坐到轮椅上，拿出一条小薄毯抖了抖，小心盖到王医生腿上。
而后对几人点头示意，便准备推着王医生离开。
“医生爷爷！”迟泱泱反应过来，连忙拉拉王楷袖子，“爷爷爷爷，给医生爷爷的水果！”
王楷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事忘了。
他们来时带了不少水果给同事当见面礼，那么多水果不快点分完怕是要放坏了。
王楷提溜了一大袋子水果，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看着乱糟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乱了点，水果都是好的。”
想到什么，他连忙补充：“不是贿赂啊！”
王医生乜了眼，本打算拒绝，看到里面熟悉的紫红色顿了下，还是接受了。
迟泱泱帮王楷托着袋子底部，小心放在王医生腿上让他抱着，声音软乎乎地叮嘱：“医生爷爷，妈妈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要好好吃饭呀。”
中午她就发现王医生只草草吃了几口，剩下的晾凉用个黑色袋子装起来了。
“先生，您又没好好吃饭。”护工瓮声瓮气地指责，“您如果再这样，我以后就天天守在您身边。”
王医生第一次露出无奈又略带几分心虚的模样，“就那么一次……”
护工明显不信，“我还不知道您。”他叹了口气，对迟泱泱道：“小朋友，叔叔能求你个事吗？”
迟泱泱眨巴眨巴眼，举着小手表示：“泱泱会监督医生爷爷的！”
护工露出个憨厚的笑容，“那真是谢谢你了。”
迟泱泱摇摇头。
能帮到医生爷爷她很开心。
王医生下班意味着王楷也可以下班了。
想了想，王楷决定先去看看他们这期要住的地方。
节目组说距离医院不远，就两站路的距离，开车也就十来分钟，房子格局跟上次差不多。
因为节目组早跟警苑小区住户及物业打过招呼，他们并没有受到拦阻，顺利进入了小区。
把车停到停车场，迟泱泱从车上蹦下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即将要入住的地方。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花园旁边正在喂猫的两人，“医生爷爷！”
王楷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不由笑了。
那边王医生听到那奶呼呼的小嗓音也看了过来，正好和迟泱泱亮晶晶的目光对上。
王医生：“……”
迟泱泱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过去，背影透着一股欢快。
王楷一直提着的心落回了一半，第一期拍摄过程中突发事件太多，他不是没察觉到异样，只是手机上突然出现的短信让他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节目结束后一来他没有迟泱泱的联系方式，二来那孩子就跟消失了似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后来他想方设法拿到溪卿联系方式，得到迟泱泱安全的消息才稍微放下心，只是没见到人总归还是没彻底安心。
其实不止是他，常松源、林雅他们也很担心，还特地拉了个群。
娱乐圈能混出头的没一个傻子，种种迹象都表明迟泱泱应该是跟国家方面有某种联系，他们猜测很可能是因为“钢笔”得到了国家重视。
后来娱乐圈、商业圈地震，不知道牵扯到多少人，所有人都安静如鸡，他们自然不敢冒头。
等再见面已经是第二期开拍。
“医生爷爷医生爷爷！”
“阿东，推我回去。”王医生对护工说。
阿东呵呵笑道：“先生，小狸花还没出现呢，您不是每次等着它吃过才放心吗？”
王医生淡淡睨他。
阿东憨憨摸摸脑袋，给小猫们喂食去了。
警苑小区有很多流浪猫，小区居民心善，没有驱赶它们，等到了合适的年纪捉去做节育，而后当作自家猫养着。
王医生是喂食大军里的一员，也是最受小猫们欢迎的铲屎官。
对此阿东是乐见其成的。
先生太独了，哪怕是和猫猫狗狗多接触也是好的。
小区的小猫们并不怎么怕人，围在王医生脚边娇里娇气的喵喵叫。
连迟泱泱大呼小叫着冲过来它们也不过是抖抖耳朵，并未逃窜。
“哇，好多猫猫！”迟泱泱被一大群小猫惊呆了。
“医生爷爷，泱泱可以喂猫猫吗？”
“想喂就喂，它们不是我养的。”
“谢谢医生爷爷！”迟泱泱乐滋滋道谢，眼巴巴瞅着阿东手里的猫罐头。
她没带什么吃食，想要借猫罐头献猫。
阿东笑着给她递过来一个罐头，“手指套进环里慢慢拉，小心别划伤手。”
迟泱泱高兴地嗯嗯几声，小心打开猫罐头。
“喵~”一只小橘猫闻到罐头的香味，馋得直蹭迟泱泱小腿。
“马上哦，猫猫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迟泱泱像模像样的教育小橘猫，小心弄掉拉环、掀开盖子放到地上。
小橘猫迫不及待地埋头干饭。
作者有话说：
①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奥地利著名精神学家阿德勒
◉ 第 46 章
“哟, 王医生在喂猫啊！”有人路过，看到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生怕他们对小猫不利, 便过来看看。
王医生淡淡嗯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人知道王医生的脾气，并不在意, 跟阿东闲谝两句, 眼角余光注意着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等人。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 压低声音对阿东说：“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王医生坏话没忍住怼了几句, 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儿瞎哔哔，王医生是缺那点饭吃的人吗？”
“要我说王医生根本没必要纡尊降贵参加什么综艺节目，他在咱们联盟技术可是这个！”那人竖起个大拇指, “不知道多少老外排着队求他看病, 何必去看那群键盘侠脸色。”
阿东脸上不复先前的憨厚，“我是希望先生能多与人接触接触，他太独了。”
“唉, 辛苦你了！”那人知道其中缘故，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息，“都怪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如果他们……王医生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骂残废。
王医生多好的人哪, 就是被那两条腿给拖累了,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结婚生子, 老了也没个儿女在边上伺候。
不过邻居看看阿东，觉得王医生除了那两条腿以外比普通人好多了，人家是没结婚生子, 可身边从来不缺人伺候, 那些孩子可是把他当亲爹对待呢。
迟泱泱慢慢撸着小橘猫油光水滑的毛毛, 一边竖着小耳朵听邻居和阿东谈话。
很多东西她都听不懂，邻居又说得隐晦，迟泱泱听得一知半解。
但有一件事她听清楚了，有人在网上骂医生爷爷！
迟泱泱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医生爷爷很好，为什么还有人骂他？
迟泱泱跑到王楷身边，拉着他要看网友们的评论。
王楷大概听明白了，有些为难。
键盘侠可没什么节操，怼天怼地怼空气，谁知道喷了些什么，会不会污染到小孩子的眼睛。
可迟泱泱坚持，王楷只能拿出平板找网友们的评论。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迟泱泱要翻他们的牌子，激动得不行，弹幕像浪潮一样喷涌而出。
【崽崽看妈妈！】
【啊啊啊泱泱看我看我！】
迟泱泱严肃着小表情看了一会，对王楷摇头，“不是这个，泱泱不是要看这个！”
眼看瞒不过去，王楷只能认命地翻那些键盘侠的评论。
迟泱泱凑过去看，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收受贿赂？”迟泱泱疑惑，“爷爷，什么是收受贿赂？”
王楷组织了一下语言，争取让迟泱泱听得懂，“就是有人用不正当手段给厉害的人送钱或者其他价值高的东西，让厉害的人给他谋取更多钱。”
网友：“……”
【神特么厉害的人、看破不说破，原来收受贿赂竟然还能这么解释！】
【佩服王老师临场反应能力。】
迟泱泱悟了。
“就像泱泱给爷爷送一颗糖，让爷爷给泱泱十颗糖的意思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
迟泱泱皱着小眉头不高兴道：“可是叔叔阿姨明明是为了跟医生爷爷道谢啊，医生爷爷救了小哥哥，叔叔阿姨道谢不是应该的吗？”
“何况医生爷爷还给了小宇哥哥特别厉害的祝福！”
迟泱泱不高兴，“妈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叔叔阿姨给的报酬远远没有医生爷爷给他们的多啊。”
“坏人！”迟泱泱鼓着脸颊不开心道，“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王楷：“……大概是因为有个伟大的人让他们吃得太饱了吧。”
弹幕沉寂一瞬后，纷纷刷起了禾下乘凉梦。
【我做了个梦，梦到他坐着摇椅抱着猫在水稻下乘凉，那水稻长得可真高啊……】
【呜呜，王老师那句话杀我，眼睛进砖头了。】①
不止是他们，连现场的工作人员和王医生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沉默片刻。
迟泱泱茫然，虽然搞不懂他们怎么了，但空气中似乎都是怀念的味道，和妈妈怀念联盟时一模一样。
“喵喵~”
一只小狸花猫迈着优雅的步子喵喵叫着从草丛里钻出来，径直走到王医生脚边，熟练地跳到他腿上。
王医生轻轻撸了把小狸花。
“哎呀，小狸花来啦。”阿东惊喜。
“小狸花果然最喜欢王医生。”邻居感叹，“王医生你要不收养小狸花吧，虽然咱们小区人都不错，可流浪猫总归比不上家猫生活舒适。”
王医生撸猫的手一顿，拿出他中午剩的饭菜给小狸花吃，小狸花和别的猫不一样，它更喜欢吃人类的饭菜。
小狸花喵喵叫着用头蹭蹭王医生的手，安心地干饭。
“还是不了。”王医生垂着眼睛望着小狸花，“我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能照顾好小狸花。”
邻居同情的眼神在他腿上转了圈，王医生可惜了。
阿东想要说什么，嘴唇嗫嚅半晌急的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还是没说出来。
王医生等着小狸花吃完，又喂给它喂了些水，跟王楷他们挥挥手，让阿东推他回去。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住的地方和王医生在同一栋楼。
房间布局跟上次住的差不多，生活用具齐备，想来是节目组提前准备的。
陈昊让人把迟大国送过来。
一人一猫像是许久未见的好朋友，你喵一声我回一句玩得不亦乐乎。
王楷到处看看，熟悉了一下环境，他在冰箱里找到不少水果，看来是节目组帮忙搬上来的。
他洗了些端到茶几上。
迟泱泱想起什么，颠颠跑去厨房打开冰箱，她找遍了冰箱没有找到自己要找到的东西，不由困惑，“爷爷，里面的东西怎么不一样了？”
王楷愣了下，意识到迟泱泱可能认为上一期节目的东西会带到下一期，比如上一期她在冰箱里偷偷藏的某些东西？
王楷摸摸下巴，原以为小家伙是给自己藏点零嘴，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不过，水果在冷藏里面放不了多长时间吧？
“可能是叔叔没来得及帮你拿过来吧。”
“那泱泱什么时候能看到啊？”
王楷挠挠脸颊，“或许很快？”说着意味深长的往镜头扫了一眼。
陈昊：“……”
他撇撇嘴，让工作人员回放上一期视频，从里面找到迟泱泱偷偷摸摸往冰箱里藏水果的视频，然后一比一还原。
于是没过一会儿，节目组就来人加急恢复上一期冰箱里的东西。
迟泱泱看到自己藏起来的水果弯了弯眼睛，那可是她要留给爸爸妈妈吃的呢。
想到爸爸妈妈吃到水果幸福的样子，迟泱泱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嘉宾都是第一天上班，节目组没丧心病狂到让他们熬夜，所以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马欣彤一进门踢掉鞋子直接倒在沙发上。
迟泱泱好奇地趴过来，用手指戳戳她的脸颊。
马欣彤有气无力，“泱泱乖，姐姐快累死了，让我歇会。”
“你们今天干什么了？”王楷好奇。
马欣彤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我从来不知道护士这么累，呜呜，腿都快跑断了。”
生殖科正好有实习护士，马欣彤虽然傲了点，但性格爽朗，又有明星身份加持，很快跟那些实习生打成了一片。
那些实习护士是真正学过护理专业的，马欣彤一个门外汉混在里面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也没人要求她真把自己操练成合格的护士，只是让她跟着实习生做一些小事情，比如给病人备皮、或者看实习护士配药、给病人讲解术前注意事项之类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即便出点错也可以弥补。
就这样一天下来马欣彤感觉自己都要废了。
“呜呜，我看她们还扎针，这么粗的留置针！”马欣彤用手比划了一下，“直接往血管里扎，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弹幕纷纷吐槽。
【我们这些粉丝陪着你一起掉鸡皮疙瘩好吗？那么长的针护士小姐姐们也太厉害了，竟然没有一个漏针的。】
【我心疼的是那些患者啊，你看她们手背上那些伤，谁知道被扎了多少针了，估计已经习惯了，为了要个宝宝，她们真的太辛苦了。】
【以前觉得易孕体质麻烦，现在才发现那是老天爷给我的馈赠。】
【啊啊啊，真希望科学家能早点研制出人造子宫什么的，解放女性生育。】
【要真能研制出人造子宫就好了，生孩子太痛苦了，我生大宝差点没了，我婆婆催生二胎，我真的没勇气再生了。】
迟泱泱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些，震惊的比划，“这么长？”
“呜……”
“好可怕！”那么长的针要扎进血管里，太可怕了。
迟泱泱看看自己的小手，又在手上比划了一下针的长度，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治疗仪、治疗舱yyds！
孙爷爷他们一定一定要快点研制出来并投入使用啊。
马欣彤的回归像是拉开了下班回家的序幕，常松源、林雅、溪卿相继回来了，只是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中医科真的是对视觉刺激最小的科室了，最起码不用直视血糊糊的东西。
林雅去的不巧，带她的那位副主任今天正好有一个剖腹产手术。
林雅穿了无菌服进到手术室，然后亲眼目睹了孩子是怎么从孕妇肚子里剖出来的，吓得她脸立马就白了。
守在她直播间的不少观众反馈他们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常松源和溪卿运气还算不错，常松源所在的是肿瘤外科，跟着带他的医生看了不少片子，不过想来也免不了手术。
溪卿运气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虽然亲眼目睹了血糊糊的一幕，但对视觉的刺激还行，没林雅那么直接。
几人回来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的挺尸。
过了好一会儿，林雅弱弱的开口：“你们……还能吃进去吗？”
其他人沉默一会儿，“我今晚上不想吃饭了……”
“我吃不进去，只要想想那个场面我胃里就不舒服。”
“饭还是要吃的，只是要有选择性，反正我是不想见到任何红色。”
弹幕纷纷赞同。
【我疯狂加身份证号，我感觉我一个周都不想看到那种黏糊糊的红色，例如，辣酱……】
【球球你别说了，画面有了！】
【林姐他们实在太辛苦了。】
【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医生护士好吗？明星有什么辛苦了，穿着衣服跟在医生护士身边作作秀几千万就有了。】
【最近杠精怎么这么多？哪家精神病院病人跑了？】
因为有迟泱泱在，怕吓着小朋友，他们说的都比较含糊。
迟泱泱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他们好像因为某件事不想吃晚饭。
不吃晚饭怎么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求助看向王楷。
王楷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中医科虽然不像其他科室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可里面的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也蛮考验人的。
只是他是长辈，总不能跟着小辈一起任性。
他想了想，“外面有不少饭店，我出去给咱们买点饭凑合一顿。”
“也行吧……”
“我不想吃黏糊糊的东西。”
“红色的坚决不要……”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出去在再看。
歇息了一会大家都有些精神了，挣扎着要起来，王楷没让他们起来。
“我去就行，买饭我这个老头子还是能做到的。”
大家一想有节目组跟着应该没事，而且买的东西也不重，王楷一个拿着也累不到，再者他们实在撑不住了，如果不是有摄像机在，他们早就放飞了。
迟泱泱嚷嚷着也要去。
她还没有去饭店吃过饭呢。
王楷想了想同意了，不过不能带着迟大国，一般饭店都不允许宠物进入。
迟泱泱没犹豫，丢下不满的迟大国高高兴兴跟着王楷走了。
“泱泱是不是看着开朗了些？”
“我觉着是，以前她很少把情绪表达出来，木木愣愣的像个小木偶似的。”
“会表达自己情绪是好事啊。”
溪卿闻言眯起了眼睛。
王楷记得小区外面饭店不少，两人步行出去。
此刻正是下班时候，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迟泱泱抓紧王楷的手指，澄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泱泱想吃什么？”
迟泱泱摇摇头，“节目组的叔叔阿姨会给泱泱准备食物的，他们准备的泱泱都喜欢。”
王楷一想也是，节目组对泱泱没话说，比对他们好多了。
最后他选了一家面馆，准备来点清淡些的面类，有汤有水一碗解决一顿饭。
店里的客人不少，发现有人扛着摄像机进来好奇地看了几眼，有人认出了王楷和迟泱泱，惊喜地捂着嘴巴，不过他们也知道节目正在直播，便没有上前打扰。
王楷报了饭，带着迟泱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作者有话说：
①灵感来自【Alberta】小天使
◉ 第 47 章
隔壁桌的小姑娘忍不住了, 凑过来小声地喊了声“崽崽”。
迟泱泱下意识扭头。
小姑娘激动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不过很快又憋了回去。
“崽崽我是你的粉丝呀！”
迟泱泱弯了弯眼睛。
小姑娘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拍着胸口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到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宝宝！”
惊慌的声音从靠门地方的桌子上传来。
一对年轻夫妻无措地抱着孩子，桌子上一片狼藉, 脚下还躺着两个碎碗。
“怎么回事？”
“好像是孩子卡住了。”
“赶紧救人啊！”
“谁会那个海姆立克还是海姆拉克急救那个, 赶紧救救孩子！”
“我倒是看过没记住啊！”
“有没有人会食物卡住的那个急救法啊？”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迟泱泱牢牢攥着王楷的手, 紧张地喊了声爷爷。
王楷拍拍她的小手安抚。
孩子脸都憋成了绛紫色, 小夫妻俩急疯了，抱着孩子就要送医院。
可这里距离医院坐车都要十来分钟，孩子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就是此时饭店门被推开, 一行人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两秒, 有人冲过去一把抢过孩子，“我是医生我来！”
孩子突然被抢，小夫妻俩反射性就要抢回来。
又骤然得知来人是医生, 当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夫，宝宝她、宝宝她……”
“别吵。”医生呵止他们的同时顺势坐到椅子上, 一只手放在宝宝颧骨处托住宝宝身体, 并将宝宝翻转使其背部朝上、头朝下骑在自己胳膊上, 另一只手找准位置快速冲击。
医生的同伴有人安抚小夫妻俩, 有人拨打急救电话。
医生冲击动作做到第四次，宝宝哇地吐出来了。
“哇啊啊——”
“宝宝！”小夫妻俩抱着哇哇大哭的宝宝喜极而泣。
“医生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小夫妻语无伦次地道谢。
医生摆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 救护车快来了, 你们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
小夫妻俩又是鞠躬又是道谢。
饭馆里的食客不由自主为他们鼓掌。
迟泱泱眼睛亮闪闪的，把小巴掌拍得啪啪响。
医生叔叔好厉害，就像警察叔叔一样，都是在其他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医生一眼就看到了鼓掌鼓得特别卖力的迟泱泱，对她和王楷等人和善笑笑，和同伴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挺喜欢吃他们家的香菇面……说起来，先生也很喜欢吃，我问问阿东看先生吃过饭没，没吃咱们带两份，省得阿东做饭。”
迟泱泱唰地竖起了小耳朵，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楷失笑，想来那些人应该是王医生或者阿东的同事，倒是巧了。
老板的速度很快，拿到饭菜两人就回去了。
节目组特别应景地给迟泱泱准备了面食，“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面食，糟糕的心情立马被治愈了。
惯例的饭后消食后，就到了新闻播出时间了。
网友们也跟着他们一起看新闻，谁让这“一家子”把看新闻搞成了家庭“传统”了呢。
“一号爷爷！”看到屏幕上出现一把手的身影，迟泱泱兴奋地拉溪卿的衣角。
“哟，泱泱也知道一号爷爷啊。”马欣彤逗她。
“那当然！”迟泱泱自豪，她不止知道一号爷爷，还吃过一号爷爷送的奶糖呢。
想起奶糖迟泱泱就有些馋，医生说她牙齿发育得不好，不能吃太甜的东西，溪家人和节目组有志一同的限制她的糖分摄入。
“哥哥，想吃糖。”迟泱泱眼巴巴望着溪卿。
溪卿摸摸她的小脑袋，“今日份已经吃完了，不可以再吃了。”
迟泱泱有些失落，不过还是乖乖听话。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溪卿的衣角。
“嘿，真是奇了怪了，阳国首相竟然和一把手通话？”王楷嘀咕一声。
阳国是联盟的邻国，在山国暗地里的支持下上蹿下跳总找联盟麻烦，联盟跟他们关系可不怎么样。
“不止是阳国，山国不也是吗？他们又想干什么？”
这个“又”就很灵性了。
身为明星不好发表一些极端言论，但作为联盟人，在座的没一个对阳国有好感。
“是不是又在筹谋什么？”马欣彤心直口快。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倒不好附和，免得话题太过火。
《百味人生》可是国家台的节目，他们的一言一行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联盟，对于那些惯常断章取义只看自己想看的人来说，抓住一丁点尾巴都会扭曲歪解。
溪卿倒有所猜测。
毕竟联盟刚刚捞了一波鱼，参与人数之多、行动范围之广算得上史无前例，很多国家安插在联盟的间谍都被一锅端了，他们当然坐不住了，可不要探探联盟的口风。
如今世界总体环境是和平的，所以哪怕各个国家因为很多原因互相看不顺眼，但还真没人敢挑破这种状况。
因此在对外政策等方面手段相对比较平和，比如间谍方面。
不过那些人可能要失望了。
联盟虽然没想掀起世界大战，但对于觊觎联盟宝贝，制造了一系列事情的某些人是绝对不会轻拿轻放。
尤其是齐斌等人。
若他们还想用老方法，呵呵，联盟高层一定会给那些人一个满意的“回答”。
“哥哥。”迟泱泱小小声喊他。
溪卿回过神，“怎么？”
“哥哥，电视会把人拍难看吗？一号爷爷看起来没有泱泱上次见到时那么有精神。”
溪卿随意回道：“大概是太忙了吧。”应付一群豺狼虎豹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哦。”迟泱泱小眉头蹙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家都累坏了，看完新闻联播就各自去洗漱休息。
迟泱泱听完林雅讲地睡前故事，跟她说了晚安，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同一时间，一把手的警卫也劝他休息会。
“首长，您必须要好好休息休息，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其他人也纷纷劝说。
一把手疲惫地捏捏眉心，“我哪里睡得着啊。”
“这不还有我们吗？甭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就一句话：免谈！”
“首长……”
“好好好，我去休息、我去休息。”一把手无奈又熨帖，他的身体确实撑不住了，跟各国的老狐狸周旋不是一件容易事。
合衣躺在床上，一把手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大到国家政策小到老百姓的吃穿住行，尤其最近要调和跟周边国家的关系。
如果、如果联盟在军事上的科技能有大的发展就好了，他们就不必小心翼翼和那些人周旋。
唉，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还是要大力发展科技啊。
如果泱泱小同志脑海里有军事上的资料就好了，要不高等级的武器来一波也行啊。
想想一把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联盟的发展和未来从来都不是依靠某个人，是联盟所有人协力合作、奋斗出来的。
泱泱脑海里的知识固然重要，却也不是没有不行。
他相信即便没有捷径，联盟人也会慢慢摸索出来，只是那个过程更曲折、所用时间更长一些罢了。
何况，泱泱小同志脑海里的知识还处于封印状态。
只要想到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一把手就觉得自己疲惫的身体又有了力量，泱泱小同志是无数联盟人的缩影，哪怕身处另一个时空，他们依然惦念着自己的祖国。
百年前，前辈们用自己的血肉为这个国家争取来了今天，而今天，他们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联盟争取更好的明天。
一把手忽然觉得豁然开朗，眉宇缓缓舒展。
*
一家人决定还是让泱泱跟着王楷。
虽然昨天迟泱泱到医院并没有发生排斥时间，可想想他们所在科室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所有人都一致决定这七天让迟泱泱泡在中医科。
中医科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确实不好闻，但比起直面血糊糊的场面那都是小儿科。
迟泱泱没有拒绝，高高兴兴牵着王楷手指下楼。
也是巧了，他们在一楼碰到了王医生和昨天在饭馆遇到的那群人。
“医生爷爷、阿东叔叔早呀~”迟泱泱乖乖打招呼。
王医生依旧坐在轮椅上，不过今天推他的人变成了别人，闻言他只是点点头，不咸不淡说了声早。
“泱泱早。”阿东露出憨憨的笑容，“今天要麻烦泱泱监督先生吃饭了。”
迟泱泱重重点头，她一定会好好监督的。
“你就是泱泱啊。”围着王医生的那群人开口。
“是呀，我是泱泱呀。”
通过聊天王楷知道那群人都是王医生的学生，只不过他们好像职业并不相同，只有昨天救助小孩的那人是医生。
他们在停车场分了几波，只有那个医生和王医生上了同一辆车。
阿东不放心地叮嘱，“阿霖你一定要把先生送到科室知道吗？别毛毛躁躁的。”
“先生您要好好吃饭，多喝点水，我给您泡的养生茶你多喝点，别害羞，要上厕所就喊护士帮忙。有事给我或者阿霖打电话……”
王医生不耐烦地升起车窗，“一个大小伙婆婆妈妈的……”
阿霖失笑，“还不是因为先生您像个小孩子似的……”
王医生一个眼刀飘过去。
阿霖立马收声。
王医生满意了。
迟泱泱费力爬上座位，抱着小水瓶咕咚咕咚喝几口，“爷爷，医生爷爷看着比昨天要开心。”
王楷笑，“那是当然。”
到了医院大家就各自去上班了。
阿霖把王医生推到诊室，扶着他坐到椅子上，有些不放心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王医生皱眉，“你怎么和阿东那小子一样婆婆妈妈的。”
阿霖：“……”
阿霖当作没听到，转身跟小李护士说了几句，又温声跟迟泱泱告别。
“行了，叫号吧。”王医生进入了工作状态。
小李护士显然早就习惯了，应了声便开始叫号了。
“你们俩。”王医生看向王楷两人，“大的看书，小的也去看书。”
迟泱泱和王楷四目相对，都是一脸茫然。
王医师甩出来一本跟字典有得一拼的书，“大的看这个。”又甩出来一本相当比较薄的，“小的看这个。”
“中午我要抽查。”
王楷：“？？？”不是，他毕业大几十年了，这把年纪了还要体验一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迟泱泱挠挠脸颊，小手把书扒拉过来，发现里面竟然有插图有文字，而且内容并不枯燥，于是奶声奶气答应：“好哒医生爷爷！”
王楷：“……”我可以拒绝吗？
作者有话说：
王楷：我仿佛嗅到了卷王的气息……
◉ 第 48 章
京都市人民医院中医科儿科诊室出现这么一幕。
儿科圣手王少杰医生为患者看诊, 他旁边一老一少一人捧着本书埋头苦学，墙角还缩着人高马大的摄像师。
每次患者进来都要好奇地瞅两眼。
饶是王楷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住了。
“王医生……”
“看完了？”
王楷：“……”
您在开玩笑？和字典厚度有得一拼的书是三五天能看完的吗？何况这书里医学术语特别多，偶尔还夹杂着古话, 到中午怕是连十分之一都看不完。
“泱泱？”王楷寻求同盟，据他的观察，王医生对小孩子、不, 应该说对泱泱是不一样的。
迟泱泱完全沉浸在图画世界。
王医生给她挑选的是一本药草图书, 上面不止有药草图片, 还有药草的介绍、以及相关故事, 就像看一本故事书一样，特别有趣。
王楷悄咪咪喊了几次迟泱泱才反应过来，茫然的啊了声, “爷爷怎么啦？”
王楷表情慈爱。
“泱泱很喜欢这本书？”
迟泱泱重重点头, “喜欢，有趣！”
王楷嘴角抽搐，压低声音道：“泱泱啊, 咱们联盟有句古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看再多的书不如亲自实践一下。”
迟泱泱茫然。
“你不是很喜欢看王医生诊病吗？”王楷指指她手里的图书, 又朝王医生抬抬下巴, “纸上、躬行, 懂吗？”
迟泱泱无辜地眨眨眼。
直播间的粉丝笑疯了。
【hhh警察叔叔我要举报, 有人在教坏小孩子！】
【王老师你也有今天！死忠粉笑出鹅叫。】
【泱泱满脸无辜绝了，我截屏了截屏了，这么单纯无害、把心思写在脸上的小可爱谁又忍心责怪呢。】
王楷确实不忍心, 而且王医生也发现他试图挑拨迟泱泱当出头鸟, 一个眼神扫过来王楷只能讪讪继续研究了。
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 世界上怎么会有医学这么可怕的专业！
小李护士严格遵守约定，到了一定时间会让王医生喝点水、稍微休息一会儿，王医生虽然冷着脸，但并没有拒绝。
王楷倒是想休息，但想想自己的进度，果断拒绝了诱惑。
倒是迟泱泱一直晃着小脚丫，看得津津有味。
粉丝有些担心，小孩子久坐对脊椎不好。
显然王医生也有些担心，休息间隙难得“通情达理”提出让迟泱泱休息会。
迟泱泱恋恋不舍地放下书，人有三急，她要上厕所。
诊室不大，王医生又喜静，除了王楷、迟泱泱和卑微缩在墙角努力减低存在感的摄像师，其他人都被王医生轰出去了。
迟泱泱跟王楷说了声，找到在门口守着的助理小姐姐带她去卫生间。
两人进卫生间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谈话。
“你也是带孩子来看病的？”
“我是听亲戚说王少杰王医生医术很好，他们家的孩子生了病跑了好多医院都没看好，王医生给开了几副药就治好了。”
“咦，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挂了王医生的号。”
“王医生的号可太难挂了，我还是找了医院里的亲戚才挂上的。”
“可不是。”一开始说话的女人啧了声，“王医生哪儿都好，就是可惜了那两条腿。”
“嗐，有什么可惜的，人家过的可比咱们好多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如果没有那两条腿的限制，王医生的成就肯定不止现在这个程度啊。”
迟泱泱低头看看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再想想王医生诡异外翻的两条腿，心里有点不舒服。
“老天爷关了门给了扇窗户呗。”女人不在意道，“而且那种事谁能说的准，说不定是老天爷的惩罚呢。”
“你怕是不知道，那个王医生对他父母可坏得很，每个月就给几千块钱生活费，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看望父母。”
“我儿子要是长成那样，我早就上鸡毛掸子了，什么玩意啊！”
“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人民医院不少人都知道，你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到。”
八卦的两人洗完手一转身就看到个小女孩气咻咻地瞪着她们。
“谁家小孩啊？”
“家长心可真大，医院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也不怕孩子丢了。”
“孩子家长都不操心咱们操那个心干什么。”两人说说笑笑出去了。
迟泱泱从卫生间出来就不大高兴。
她听出来了，那两个阿姨在说王医生的坏话。
“泱泱你怎么了？”助理小姐姐问。
迟泱泱摇摇头，“姐姐我没事。”
两人回去发现王医生诊室门口堵了不少人，她们根本挤不进去。
忽然迟泱泱眼睛一亮，拉着助理跟在一个青年身后一路挤了进去。
“王医生，您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如果不是您提醒我去看肝，我怕是要等病发了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神眼妙眼，华佗再世”几个大字，感激涕零的对王医生鞠躬道谢。
小伙子身边还站着两位衣着朴素的老人。
“王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小伟不懂事，我们做家长的跟您道个歉，同时也跟您道个谢。”
周围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这一家子突然出现说什么要感谢王医生，王医生不是儿科医生吗？难道治好了他们家小孩？”
“什么小孩，没听说治好了那个大小伙子吗？”
迟泱泱跑到王楷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个小伙子。
是那个说医生爷爷是瘸子的人。
当时医生爷爷劝他少动怒、易伤肝，去看看肝什么的。
原来昨天周伟是陪着父母带小外甥来人民医院看病的，他是个宅男，现实生活中不怎么跟人接触，倒是练就了一手敲键盘的好“手艺”，出口伤人也绝非出于本意，只是条件反射。
被王医生那么一“恐吓”，他回去后怎么都觉得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在网上跟人单挑的时候，以前明明拿着键盘连续输出一整夜都没啥事，昨晚却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尤其是被对方围攻后，更觉得肝疼。
他想起王医生说易伤肝，不知怎么的就是一个激灵，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医院挂号做了检查。
嘿，还真就查出点问题了。
医生说他肝脏上有点问题，幸亏发现得及时，只要做个小手术就没啥事，要是迟些时候病情发作，即便治好了一辈子也只能靠吃药维持。
周伟当时就懵了，回去跟父母一说，父母后怕之余对王医生感激不尽，一家人急急忙忙去定做了一面锦旗，又买了些水果，急匆匆跑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王医生面对众多或好奇或打量的视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谢意我收下了，你们走吧，别耽误我看病。”
周伟连连哎了几声，把锦旗一卷塞给小李护士，又对着王医生鞠了几躬，“王医生您救了我，我这人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迟泱泱脆声道：“你骂医生爷爷的时候嘴可一点都不笨。”
周伟：“……”
他尴尬地挠挠头，“我那不是敲键盘敲习惯了吗？一时没改过来，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三思而后行！”
王医生不耐烦，感激他的人多了去了，真要每个来这么一回，他还不如直接回家睡大觉。
周伟又把王医生夸了一通，眼看王医生快要发飙了泥鳅似的溜了。
围观人群见主角走了，这才砸吧着嘴散场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的感谢现场，拍照的拍照、发朋友圈的发朋友圈。
还有人特意给小伟一家人提来的水果来了个特写，在微言上酸溜溜地表示：当医生就是好啊，不过是做了本职工作就有病人上赶着送水果。
王医生对那些水果不感兴趣，对小李护士道：“看看他们走了没？没走还给他们，走了提出去放导医台，谁愿意吃就吃。”
小李护士应了声。
迟泱泱双眸亮闪闪。
“医生爷爷你好厉害！”
没有检测仪器只靠着一双眼就知道人有没有生病。
王医生挑眉，“看得多了就会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迟泱泱澄澈的目光亮晶晶的。
不止是医术上。
妈妈曾经给她讲过很多身残志坚的前辈的故事，那个时候她不是很能理解，毕竟星际的科技很发达，断肢重生很容易，在星际从来看不到残疾人。
但遇到医生爷爷后，她才知道某些人对残疾人的恶意有多大。
医生爷爷不被自己的双腿限制，成为只靠着一双眼睛就能分辨出病情的医生，付出的努力比普通人更多。
这才是让她最佩服的一点。
“医生爷爷很厉害！”迟泱泱重复。
王医生不置可否。
“书看完了吗？”
在一旁看热闹的王楷连忙拿起书，一副好学生在学习勿打扰的模样。
迟泱泱眉眼弯弯，举着小手奶声奶气回答：“泱泱看完啦，医生爷爷你可以提问泱泱！”
作者有话说：
◉ 第 49 章
“扶芳藤。”王医生靠在椅子上, 随口说了个中药名。
迟泱泱哒哒跑到桌边，踮着脚小手奋力攀着桌沿，“医生爷爷, 泱泱要纸和笔。”
诊室别的或许没有，笔和纸管够，王医生不止提供了纸币, 还顺手把凳子勾过来塞迟泱泱屁股底下。
迟泱泱道过谢哼哧哼哧爬上去跪坐在凳子上, 拿起笔在纸上勾画的同时小嘴叭叭背诵着刚看过的内容, “扶芳藤, 卫矛科卫矛属植物，别名换骨筋、小藤仲……”①
缩在墙角装透明人的摄像师在第一时间察觉有卖点，扛着摄像机差点怼到王楷脸上。
王楷忙不迭从目录上找到扶芳藤那一章, 刷刷翻到页面, 一字一句对过去，他震惊了。
“……治腰膝疼痛、关节酸痛。”②迟泱泱画完最后一笔的同时也背完了扶芳藤的介绍，抻长手臂将纸推给王医生, 澄澈的眼底雀跃着她自己或许都不自知的求表扬，“医生爷爷，泱泱背的对吗？”
王医生扫了眼她画的图, 颇感意外, 微微直起身, “36页左上, 知道左吗？你拿笔的那只。”
王楷艰难开口，“王医生，这个会不会……”
没等王医生回答, 迟泱泱便摇头晃脑背出了菟丝子的相关知识。
王楷愣了下, 快速翻到36页, 摄像师忙给那一页做了个特写。
【厉害了我的崽！】
【我的天！泱泱这什么智商？我特么慕了！这么短时间全部背下来不说，她竟然连哪一页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图都画出来了！】
【……妈耶，泱泱让我又想起了被同学内卷的窒息…………】③
【楼上的我被你长长的感叹号窒息了，你还能更长点吗？】
【话说还有人记得泱泱还是个连幼儿园都没上过的受虐儿童吗？】
【泱泱一直有拍戏，不要记台词啊，肯定是那时候偷学的呗。】
【突然就励志起来了。】
王医生坐起来，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迟泱泱几乎秒打，而且一点错误都没有，王医生看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医生爷爷？”
“哦，嗯，可以。”王医生回过神，“挺好。”
“你喜欢背那些草药知识吗？”
“喜欢~”迟泱泱毫不犹豫回答，医生爷爷给她看的图书很有趣，就像在看故事书一样。
“喜欢可以。”王医生语气平淡，“但不要学医。”
迟泱泱茫然，“啊？”
“王医生。”小李护士脸上带着惊慌气喘吁吁跑进来。
“还回去了？”
“还回去了。”小李护士喘着粗气，“王医生，吉医生出事了！”
王医生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他扶着桌子猛地站起来要往外走，脚下却不知怎的绊了一下，身体重重磕在桌子上。
“王医生！”
“医生爷爷！”
“王医生您没事吧？”众人手忙脚乱扶起王医生，让他先坐好，免得再磕碰到哪里。
“我没事、没事……”王医生晃了晃脑袋，“我没事，小李，阿霖怎么了？”
王医生死死抓住小李护士胳膊，焦急地追问。
“我、我……”小李护士咬咬牙，“王医生您放心，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皮外伤，您……”
“只是受了皮外伤？”
“对。”小李护士暗恨自己怎么稳不住，为什么要告诉王医生，王医生是儿科医生，又不是外科医生，除了让他担心还有什么用。
王医生好似得到准确消息放心了些，他呆了一会，恨恨锤了下自己的腿。
“王医生！”
“我没事。”王医生深深闭了闭眼，再睁眼又恢复了一贯沉稳，拿出电话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
外面排队的患者等急了，可他们也不知道诊室发生什么事，只能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
几通电话打完王医生表情和缓了些，“小李，叫号。”
“可是王医生您……”
王医生语气清冷，“叫号。”
小李护士只能答应。
迟泱泱一只手紧张地揪着自己衣角，一只手牢牢抓着王楷的手，“医生爷爷……”
“你们继续看书。”王医生道。
“医生爷爷你……”迟泱泱努力安抚王医生，“医生爷爷你别担心，泱泱和爷爷、和爷爷去照顾叔叔。”
说完迟泱泱仰头眼巴巴望着王楷。
王楷对此没意见。
小李护士嘴里那个吉医生应该就是早上送王医生来医院的那个叫阿霖的小伙子，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受伤了。
王医生怔了下，嘴唇动了动。
迟泱泱得到王楷肯定，把小胸脯拍得邦邦响，“医生爷爷你放心，泱泱特别会照顾人，一定会照顾好叔叔的！”
“……好，麻烦你们了。”
跟着王楷和迟泱泱的有两组摄像，一组留下来继续拍王医生，另一组跟着迟泱泱他们走。
据王医生说阿霖被送到了急救室。
王楷便带着迟泱泱直奔急救室。
急诊人很多，两人路过大厅时看到警察在取证，旁边还有人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那医生太惨了，被砍了两刀！”
“不过也幸好医生挡了一下，不然那个小护士就完蛋了，按照那瘪犊子玩意下手的力道小护士不定就没了。”
“太可怕了，我以前听说有医闹的，今儿还是第一次见。”
迟泱泱仰头看王楷。
“别担心，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否则王医生不会强摁住冲动先给排了号的患者看病。
急救室外面的走廊上零星还能看到点血迹，门口守着几个护士在不停地安抚其中一个女护士。
“婷婷……”
那个叫婷婷的女孩哭得泪眼滂沱。
“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吉医生也不会受伤……”
“怎么能怪你！”
“就是啊婷婷，都怪那个神经病！”
婷婷精神有些崩溃，不停地责怪自己不小心，如果自己能更小心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惨案。
无论几个护士怎么安慰她都走不出来。
“我就搞不懂了，咱们做护士的怎么招惹他们了？有气凭什么朝咱们发？”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努力生活的人，凭什么因为咱们是护士就不把咱们当人看！”
或许是被婷婷的情绪感染，有人忍不住崩溃。
干护士的谁没碰到过难缠不讲理的病人，很多人抱怨天使不再是天使，那干他们什么事？她们也只是为了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拼命努力地打工人啊。
真有怨气怎么不朝医院发、不朝政策发、不朝根本问题发！不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一时间几个护士都沉默了。
王楷脚步顿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她们。
直播间的粉丝和王楷一样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送王医生到医院的那个小伙子受伤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大受震撼。】
【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医生护士，但说到底错的又不是他们，媒体为什么要把他们置于风口浪尖？】
【我觉得小姐姐说得多，她们顶多就是一个月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给别人打工，即便赚钱，赚得大头也是给医院的，那些人要找麻烦为什么不找医院的麻烦，偏偏要找医生护士的麻烦？】
【不知道事情缘由不站队，但我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那个医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歹徒只砍他不砍别人？】
【同意楼上，护士一个月工资最起码上万好吗？你们同情她们怎么不同情民工，民工一天拼死拼活才赚多少？】
【有些人是在偷换概念！】
“吉医生……”婷婷哽咽着道，“吉医生手臂受伤了，他以后、他以后还能做医生吗？”
护士：“……”
“应该可以吧？”
只是这个回答连她们都觉得虚假。
医生最宝贵的东西除了一个灵光的脑袋就是那双手，尤其吉医生还是外科医生，注定要站在手术台上的。
她们可是清楚地看到歹徒用了多大力气挥刀砍人，拉了婷婷一把的吉医生流了那么多血，真的会没事吗？
迟泱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
她想起那个爱笑的叔叔早上还轻松地跟他们告别，还特意拜托她要好好监督医生爷爷吃饭，这才分别了多长时间，他就进了急救室生死不知。
王楷叹息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社会上突然刮起一阵风。
媒体隔三差五报道某个无良医生明目张胆地向患者要红包，某个医院又出了什么医疗事故，哪里哪里病人生命垂危没钱交住院费医生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亡……
从那时起，医生护士群体成了网友们嘴里的堕落的天使、吸血虫。
似乎这个群体变成了败类、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不论事情真相是怎样的，大众舆论都偏向医生护士的对立面，甚至有些新闻报道出来哪里医闹捅了医生护士，底下的评论都是一片叫好声。
“一个巴掌拍不响。”
“肯定是医生护士有错，人要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怎么会选择那么一条死路。”
“说不定私底下收了患者多少红包。”
“多死几个医生护士就能让他们知道病人不是软柿子。”
作者有话说：
①扶芳藤，卫矛科卫矛属植物，别名换骨筋、小藤仲……-百度百科
②……治腰膝疼痛、关节酸痛-百度百科
③泱泱让我又想起了被同学内卷的窒息-小天使【千幕依雪】评论
◉ 第 50 章
医患矛盾是社会性问题, 王楷无法说谁对谁错，也不是简单一句对错能概括的。
患者有患者的不易，医生护士有医生护士的难处。
要想解决医患矛盾, 除非有一天所有人都能看得上病、看得起病、看得了病，而距离那一天有多远，谁也不知道。
只是每次看到类似新闻他都不免要叹息一声。
这时, 急救室大门开了, 有个护士走出来。
几个护士急忙抹了眼泪迎上去。
“吉医生怎么样？”
护士表情语气沉沉“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护士有些狐死兔悲, “吉医生他的手臂桡神经损伤很严重……”
护士的话哽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叫婷婷的女孩踉跄地倒退几步，幸好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没让她跌倒。
手对外科医生有多重要，她们这些当医生护士的再清楚不过, 手术不是游戏, 容不得一丁点失误，吉医生、吉医生他再也没有机会站到他热爱的手术台上了。
婷婷泪如雨下，“都是我的错, 怎么被砍的人不是我？我害了吉医生、我害了吉医生……”婷婷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婷婷！”
护士们大惊，忙抬着人离开。
迟泱泱、王楷, 以及直播间的粉丝像是看了一场再真实不过的电影。
【培养一个医生最起码需要五年, 毁掉他只需要一秒。】
【能进京都市人民医院的最起码的十年以上吧？】
一时间, 急救室外面冷清下来, 一行人守在门外，盯着急救室门上亮着的灯，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摄像师将镜头固定在迟泱泱两人身上, 偶尔拨拉一下摄像机, 扫到手术室指示灯上。
直播间的观众忍不住吐槽。
【……如果不是我崽眼睛偶尔眨一下, 我还以为场景凝固了。】
虽然吐槽声不断，但导演组发现直播间人数一直在攀升。
一群人面面相觑，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一副静止画面还能狂吸粉，但只要不是杠精来找茬，他们完全OK！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寂静的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是小李护士推着王医生过来了。
王楷看了眼时间，比昨天要早些。
“王医生。”
王医生面色疲惫，“还没出来？”
王楷摇摇头。
又过了一段时间。
那个叫婷婷的护士蹒跚而来，看到等候在门口的一群人愣了下，最后目光落在王医生身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她扑通跪倒在地，捂着脸压抑着哭腔，“王医生，对不起，吉医生要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被砍伤……他伤到了桡神经，可能、可能再也无法上手术台了……是我对不起吉医生对不起你……”婷婷语无伦次。
她心底很清楚罪魁祸首是那个撒酒疯的人，可吉医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就是因为拉了她一把，吉医生大好的前途毁了。
一个医学生要成为合格的医生要付出多少努力她再清楚不过，况且吉医生师从著名外科圣手吴更，虽然年纪轻轻却在外科上颇有建树，被医学界默认为吴更院士的接班人。
这样一位医学天才为了救她断送在一名酒鬼手里，浓烈的愧疚自责几乎将压垮。
王医生脸上肌肉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桡神经？”
婷婷捂着脸点头。
王医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他深深闭了闭眼，“你先起来。”
王医生一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婷婷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婷婷是急诊科的护士，她今天接到一个喝醉酒打架斗殴伤到脑袋的病人，医生给做了检查表示没什么问题，病人脑袋看着血糊糊的很恐怖，实际上不过是血糊了一脸，连针都不用缝。
当时正好有一辆大巴车发生严重车祸，病人都转到他们医院了，婷婷忙得脚不沾地，酒鬼还缠着她非要让医生给缝两针。
婷婷被缠得烦了语气难免重了点，酒鬼就觉得婷婷看不起她，嘴里骂骂咧咧没一句好话。
婷婷知道跟酒鬼讲不通道理，就没理他。
谁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酒鬼肺管子，那人掏出来一把□□，狠狠刺向婷婷。
婷婷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银色忙避开了，可她躲过第一次却没躲过第二次，酒鬼的刀眼看着要刺到她胸口，吉医生拽了她一把。
还没等她松口气，酒鬼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红着眼睛狠狠一刀刺到吉医生胳膊上。
王医生听完全过程，面无表情地问：“那人酒醒了吗？”
婷婷摇摇头，当时她都吓傻了，酒鬼那一刀特别刁钻，吉医生胳膊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一个酒鬼毁了一个医生。”王医生冷笑一声，“可笑可笑。”
他的语气很冷，像是掺着冰渣子似的。
有人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似乎从里面感受到漫天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灯灭了。
先出来的医生看到王医生，眼中含着同情。
“王医生，吉医生桡神经……”
“我知道了。”王医生语气冷静，“接上了吗？”
“接上了，但是您也知道，神经是咱们现代医学还没研究透彻的东西，恢复程度可能不太理想。”
“只要人活着就行。”
医生嗯了声，只是难免多看了王医生几眼。
医院的人谁不知道吉医生几乎是王医生一手带大的，两人情同父子，吉医生受那么严重的伤，还断送了大好的前程，王医生看上去竟然很冷静？难道说什么情同父子都是假的？
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又安慰了王医生几句便离开了。
迟泱泱紧张地抱着王楷大腿，她的直觉告诉她，王医生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如果说王医生本人像山竹，看起来硬硬的，但里面是软软的，那么现在的王医生就像……快要爆炸的炸弹。
外面看着风平冷静，其实内心已经要炸了。
“医生爷爷？”迟泱泱小声喊了声。
王医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吉医生被人扶着出来了。
王楷和迟泱泱他们正好挡住了王医生。
“是你们啊。”吉医生脸色苍白，他努力想要扬起唇角，笑容到一半却怎么都牵不起来。
王楷看的心酸，一低头看到他短袖、裤子上沾着大片血迹，下意识捂住迟泱泱的眼睛。
迟泱泱没有拒绝，其实她已经看到了。
早上还笑容暖暖的叔叔，再也笑不起来了。
“我没事，王、王先生你带小朋友离开吧，我血糊糊的别吓着小朋友。”吉医生眸光暗淡，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特么就是一个爆哭！吉医生是医生，桡神经受伤的后果他最清楚，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全毁了，他得多难受，可他第一时间担心的却是吓到小朋友……】
【我以前遇到过无良医生，但我从来不觉得所有医生都是坏人，能救自己同事、能在自己难受却第一时间关心小朋友的医生怎么可能是坏人！】
【无风不起浪，前面的共情太早了吧？】
【楼上的给爷爬！护士不是都说了吗？明明是那个酒鬼的错还什么共情太早？你妈生你的时候怕不是留了胎盘。】
王楷有些犹豫。
他答应了王医生来照顾吉医生，只是泱泱还是个小孩子，血腥场面万一把人吓着怎么办？
迟泱泱仿佛知道王楷在想什么似的，小手扒拉开遮住她眼睛的手，闷声道：“爷爷，泱泱不怕。”
她可是跟着爸爸去过战场的小机器人，寻常场面吓不到她。
王楷下意识看了眼跟在摄像师身后的某个工作人员，“……那也行。”
“你怎么那么笨。”王医生突然开口，“看到刀子不会躲吗？”
吉医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垂下头，闷闷地喊了声“先生……”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两人的相处看起来怪怪的，明明受伤的是吉医生，为什么王医生不但没有安慰反而还怪吉医生笨？
只是他们毕竟是外人，王医生和吉医生相处的时间更长，他们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能闭嘴不言。
“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躲？”王医生手抓着轮椅扶手，表情平静，可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昭示他内心的不平静，大家都害怕他直接跳起来给吉医生两下。
吉医生垂着头，“我要是躲开了，那个小护士就……先生，我做不到……”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用我的一只手能换来一条命。”吉医生依然闷闷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很真诚，“那也值了。”
婷婷眼泪流得更凶了。
“吉医生，我、对不起，我……”
“不怪你，天有不测风云有人旦夕祸福，谁能想到呢。”
就在所有人以为王医生要发飙时，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吉医生半晌，忽然道：“即便做不成医生，只要人活着就好。等你伤好了就去给阿东当助手吧。”
吉医生猛地抬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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