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听到这个称呼,一瞬间瞳孔紧缩,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整个儿冲昏了头脑。他无法接受这个称呼,更无法接受费南雪站在别人身边。
他挣扎着站起身,猛然往薄暝的方向撞去。那个身高两米的保镖挡在了薄暝面前,按住了薄越的肩膀。薄暝瞥了他一眼,说:“阿尔法,务必让我的好侄子旁观整场订婚礼。”
阿尔法点头。
说完,薄暝和费南雪相携离开,往圣诞厅的方向走去。
踏进圣诞厅时,费南雪一阵恍惚。
费南雪每天都在利卡酒店上班,偶尔会被于思暖拉到圣诞厅看订婚礼布景。于思暖也会问她:“费姐姐,你为什么会选择薄越订婚啊?是因为爱吗?”
要是这话被何微醺听到,肯定要把她逗笑。何微醺从不认可什么真爱论,她有一套理论是“结婚就是开公司,男女就是合伙人。找到了好合伙人,事半功倍狠狠赚钱;找到了坏合伙人,会背上还不清的债”。
她原封不动把这段话转给了于思暖。于思暖眨了眨眼睛:“这是何姐姐的说法,不是你的。你对婚姻是怎么想的呢?”
费南雪看了看被玫瑰花淹没的宴会厅,忽然想起某个圣诞节,她和他走在熙攘的人群里,迎面走来的人说话时手部动作多,一甩手差点抡到了她的额头。
而身侧的少年眼疾手快将她拉开,另一只手还护在她的额上。
掌心的温度温暖了整个冬天。
她透过他的指缝,看到远处高大的圣诞树上有一颗最璀璨的星,亮得不可思议。
然后,下雪了。
费南雪收回视线,对于思暖说:“希望婚礼现场有一颗摩拉维亚星。”
“什么什么东西?”
一场关于婚姻的对谈,到于思暖动用搜索引擎告终。
圣诞厅的花海消失不见,转眼变成了冰晶一般的雪色世界。舞台的顶上悬着一颗璀璨的摩拉维亚星。
她顿在原地,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时,她伸手,掐了下薄暝的手背。
男人懒洋洋地开口:“什么指示啊领导?”
“疼吗?”
“不疼。”
费南雪若有所思收回视线,继续跟着他的步伐往台上走。她小声说:“那我就是做梦了。”
“谁的梦敢做这么大啊?”他问。
费南雪又是一哽,被他噎到接不下话。她索性闭了嘴,心里的感动被薄暝气得烟消云散了。
台下哗然轰动。一群江城富二代凑到一桌谈八卦,七嘴八舌的感慨这到底怎么回事?说好是薄越的订婚礼,怎么上台的人变成了薄暝?
不过讲真,他们之前是羡慕有钱有势的薄越和漂亮妞儿订婚。现在,他们佩服的是费南雪。
她居然能搞定那个号称不婚、又狂又拽的薄暝。其难度和上天捉嫦娥的难度差不多。
还是她厉害啊。
可话没说两句,扎着小揪揪的黑衣保镖站到那些人身后。保镖低声提醒这是全场录音录像,若有对薄氏和薄暝不利的话流出,薄暝方面会考虑起诉。
谁都知道,薄氏集团的律师团队号称江城必胜客,就没有打不赢的官司。他们要是嘴贱惹了薄氏,这不是给律师团再添战绩吗?
送份子钱已经花了不少,没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保镖指了指自己衣领上的录音话筒,众人捏了把冷汗。这比薄越的铁血手腕更狠,薄暝这软刀捅得不留痕迹,还要人笑着奉承他。
他们立刻改口:“哪能呢,这真是如花美眷一对璧人啊。”
司仪按流程找安晴证婚,安晴刚要上台,薄暝拿过司仪的话筒:“那女的下去。阿尔法,把我姥爷扶上来。”
安晴气的脸都灰了,偏偏不敢发作。薄越是手段冷血,薄暝根本就是个活阎王。刚看他在外面教训薄越时,安晴就知道这人根本不能惹,更别想打着“丈母娘”的旗号靠近,有亲人他是真敢揍。
而台上的费南雪又好气又好笑。安晴灰溜溜离场的背影固然好笑,但她姥爷什么时候成薄暝的姥爷了?
偏偏白老爷子上台时还满脸笑容应了一声。可对着费南雪时,老爷子眉毛一竖,仿佛气还没消。
费南雪努了下嘴。
她就知道姥爷肯定满意薄暝。她有一次去黄金海岸的探望姥爷,却发现姥爷跑去墨尔本看赛车了。她给姥爷打视频电话,姥爷坐在vip席位上,拿了一百澳币押薄暝胜。
现在薄暝成了她的未婚夫,老爷子算是“追星成功”,能不高兴吗?
白老爷子在江城德高望重,一上台就镇住了场子。众人原本觉得这是场离谱的闹剧,可看到白英时,大家终于相信,这并非胡闹。
新生代最有价值的赛车手和上个时代最有名望的汽车工程师,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一次崭新的商业布局。
台下的几个行业大佬眸光沉沉,以手遮唇,小声讨论起是否要投资薄暝所在的车队。
白老爷子说了几句,就把舞台交给了薄暝和费南雪。
姥爷离场前,在费南雪的手背上轻拍了拍。那一下,费南雪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刺眼的聚光灯落在身上,宾客的视线看了过来。
头顶的摩拉维亚星光芒闪烁。
然后她的耳边传来风扇的鼓噪,漫天的泡沫雪花被吹了起来。
下雪了。
就在费南雪发愣的时候,她的左手被牵住,手上多了一枚黄钻戒指。沉甸甸的泪滴形戒指很有分量,和薄暝这个人一样张扬。
而且,指环大小刚好,像是天生契合。可薄暝怎么知道她的指环大小?
她抬眸看他,薄暝难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比他获得冠军接受采访的模样还认真几分。
见她看了过来,两人对上视线,薄暝幽深的黑眸涌动着难以理解的情绪。
薄暝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脸颊:“认真点,咱姥爷不好骗。”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费南雪试探着伸手拦住他的腰身:“这样行吗?”
他的腰身劲瘦,她环住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脚下的玻璃舞台因喷了雪沫变得湿滑,她的右脚没踩稳。
下意识里,她揪着薄暝的衣角想要站稳,而他正好低头查看她的情况。
她刚好抬头。
她的唇盖在了他的唇角上。
皮肤软凉,他身上的薄荷青草香将她围绕。她敛下眉眼企图遮掩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腰上一重。
薄暝扶着她站稳后,就退开了。
他的左唇角连带颊边,带着完整鲜艳的唇印,格外清晰。
像是给他打上了标记,变成了她的所有物。
费南雪的脸颊突然热了起来。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
仪式结束,薄暝被一众宾客簇拥在中间。
耀眼的不仅仅是薄暝,还有他脸上那个显眼的红唇印。他擦也不擦,就这样顶着印记招摇过市,穿梭在席间和众人打招呼。
田明清看着薄暝,眼里满是不悦。这位大佬很有势力,好几个城市的赛车场全是他包揽建设,路面桥梁工程他也有份。现在,他的工程已经做到了非洲,实力不容小觑。
连薄氏集团的董事长见了田明清,也要礼让三分。
可坐在田明清身边的宾客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昨天是薄暝的夺冠夜,田明清的老婆孙丽君所创办的杂志社第一时间给薄暝发了采访邀请。
因田明清的身份,所有的明星都不会拒掉孙丽君的采访邀请。但薄暝的经纪人拒掉了,甚至没有说明原因。
谁都知道田明清宠老婆,薄暝这么干,无疑是将这位大佬得罪完了。
田明清见薄暝走来,冷哼了一声。他故意松掉了手上的红酒杯,玻璃碎了一地,酒液几乎溅到薄暝的身上。
薄暝停下脚步:“田总祝我岁岁平安呢?”
“顶个女人的唇印到处跑,太放浪。老薄怎么能把集团交给你,还是薄越更稳妥。”田明清有些不屑。
薄暝抬眉,右手持着的酒杯早已经空了。他的食指和无名指夹着细长的杯梗,酒杯在他的指尖掉了个头,杯座被食指和中指夹着。
他用杯座在脸颊边轻点了点,语气散漫:“这个啊,未婚妻要我留的。”
说着话,他将酒杯倒扣在田明清的身前。
他漫不经心按着杯座:“我以为田总应该很理解我。毕竟孙总收到戒指不满意,你当场折返回巴黎换戒指,借的还是我的飞机呢。”
田明清脸色一木。
这事儿鲜少有人知道。当时孙丽君收到戒指不满意,将一块十克拉的大钻戒扔到了窗外,田明清腆着脸求和,说给她换个喜欢的。
于是他连夜找朋友求助,问谁的飞机有航线能直飞巴黎。有个法籍华裔银行家发来消息,说自己能借飞机。
没想到,飞机是薄暝的。
田明清想冲着薄暝礼貌地笑一笑,可惜肌肉板结,一时间愣在那里,没有动静。
薄暝也没为难他,随口说:“毕竟未婚妻和我说,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被抢走了。我抽时间做采访,未婚妻被人抢了,田总拿什么赔?”
旁边的宾客恍然大悟,怪不得薄暝拒掉了采访,原来是为了费南雪赶回来的。
薄暝又看回田明清:“田总,替我向孙总问个好。”
他被保镖簇拥着离开,留在桌上的空杯不堪重负,从杯梗处断裂。锐利的玻璃片落在田明清的身上,男人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这是问好吗,这分明就是无声地表示——“你自己的家事都摆不平,少管我的事”。
薄暝年纪不大,气势盛烈,震得这桌年过中旬的商业大佬都说不出话来。
*
何微醺陪着费南雪应酬完,去何爸那桌吃饭了,顺便还帮着费南雪盯着安晴的动向。费南雪在休息室里坐着,白英找了过来。费南雪一见姥爷就心虚,之前面对宾客的那种淡然已经碎成了好几瓣。
她抿唇,小声喊了一声姥爷。
爷孙俩五官肖似,白英板起脸更威严。费南雪低着头去扶姥爷落座,白英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件很危险的事?”
费南雪张了张嘴,刚想出声,一道男声响起:“姥爷,是我的错。”
薄暝走了进来,他没穿外套,白衬衣配深蓝色马甲也衬出了他足够优越的身形。男人一改往日的懒散,神色里带着罕有的严肃:“是我要她这么干的。”
费南雪摸了摸耳朵。
明明戴着贵金属的耳环,她却觉得耳朵又热又痒,心情也像是锅上的荷包蛋,被油煎出了噼啪作响的声音。
“你?”白英有些疑惑。
“嗯。我和七闹别扭,薄越以为我们分手趁虚而入,借机造势。七想和他划清关系,是我让七把事情做满,最后给薄越一击。”
他无所谓地笑笑,“毕竟,大的失败,要看起来像成功了。”
一瞬间,连费南雪都恍惚。那声七简直让她梦回高中。
她农历七月七出生,小名七夕。被薄暝知道后,他就一直喊她七。原因是夕字发音很多余。
更可怕的是,薄暝这谎编得太圆,圆满到她这个当事人都要信了。白英的疑惑变成将信将疑,可就在薄暝将脸转过来的时候,那个唇印再度出现。
白英舒了口气:“行吧,你们小年轻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她的换人风波,就这样被盖过去了。
费南雪左右摇摆的心终于逐渐冷静。
“那我们先送姥爷去休息?”薄暝说。
“不用你们管,我和小何一起的。”
白英说的是何微醺的父亲。何微醺的父亲何景荣想要将公司重心放到黄金海岸,正好白英对当地熟识,何景荣大喜过望,有不少问题要请教。为此,何景荣还邀请白英住到了自家别墅,全程照料。
“姥爷注意身体。”费南雪说。
“知道了知道了。倒是你啊,对薄暝好点儿。人为了你采访都不做,赶回来订婚,还差点得罪了田明清。这样的男人不好找了。”白英说。
费南雪又是一哽。
昨天她就听粉丝说过,薄暝是跑圈最会躲采访的人。现在好了,用订婚做借口逃掉所有采访,还给自己立了个好人设。
她看向薄暝,男人挑了下眉。他的右手手肘撑着椅子的靠背,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我找的借口不错吧”。
费南雪想,活人总不能被薄暝噎死。她能怎么办,她只能想开点。
送走了姥爷后,费南雪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卸妆巾递给他。
费南雪说:“再留着小心过敏。”
男人接过袋子,拆了一张卸妆巾擦脸。红唇的印记被抹去,皮肤上还留着一层微肿泛红的痕迹。而且那块红痕,还有扩大的趋势,连带左半边的脖子都红了。
费南雪一怔。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
他这是,真的对她的嘴唇过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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