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废后阿宝 > 20、醉酒
    夜已很深了,梁元敬要留觉明夜宿一晚,等明日再回相国寺,不料和尚却坚持要走。


    好在今日是端阳,考虑到百姓出城去金明池游玩的人比较多,城门关闭的时辰会比平时要晚一些。


    梁元敬提了盏素纱灯笼,要出门送觉明一程。


    阿宝见他们似有话要谈,便没跟着去,当她复生的时候,她就跟一个活人没有任何差别,是不用时刻跟着梁元敬,保持在他五丈范围之内的。


    他走后,阿宝也不知该干什么,便无聊地托腮坐在院中的井盖上,边赏月亮,边等他回来。


    余老夜间起夜,出来时看见院子里多了个女人,还以为自己年老昏花看错了。


    使劲一揉眼,再看,居然是真的!


    “余老别叫!”


    阿宝在他准备扯喉咙大叫前赶紧阻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余老更害怕了,边打着哆嗦边往后退,“你……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啊……”


    阿宝心道这叫个什么事儿,自己是鬼的时候他不怕,现在变成人了,他反倒怕起来了。


    忽然脑中灵机一动,对余老道:“你别怕啊,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家公子的妻,是他告诉我你叫余老的。”


    “你骗人,我家公子未曾娶妻。”余老道。


    “他娶了,”阿宝撒谎话不眨眼,信口即来,“他在老家娶的,我刚从老家一路寻来的,不信你问问他。”


    “……”


    余老半信半疑地望向梁元敬的厢房。


    “他出去送朋友了,”阿宝立即说,“就那个觉明和尚。”


    余老夜间睡得早,不知道觉明来过,只方才听见了几声狗叫,而且隐约听到隔壁有说话声,想必是公子有客人到访,而且公子与相国寺的觉明小师父相熟,他是知道的。


    余老到现在对阿宝的话已信了一多半,只是内心还是有点存疑:“你说你是公子老家娶的夫人?”


    “是啊。”阿宝毫不脸红地点头。


    “那听你说话,为什么没有扬州口音?”余老疑惑道。


    “……”


    阿宝险些说漏嘴,问出一句“他是扬州人?”,幸亏及时悬崖勒马,嘴上狡辩道:“是扬州人就一定要有扬州口音吗?我听你家公子说话也没有嘛,没有口音,说明我的官话学的好啊。再说了,你想听扬州话,我说一句给你听就是了。”


    这对于阿宝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她在扬州城生活了两年多,鸣翠坊的娘子们很多就是扬州本地人,她成日耳濡目染着,听都听会了,于是当即给余老说了几句地道的扬州土话。


    余老本身也是扬州人,乍听乡音入耳,非常亲切,对阿宝的话便信了个十成十,忠厚地笑道:“原来是娘子来了,方才老奴失礼了。娘子今日是何时到的,一路辛苦了罢,可曾用过饭食?”


    他不提还好,一提“饭”这个字,阿宝便立即感觉到了饥饿。她捂着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向余老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家里还有饭么?我只吃一点点。”


    不一会儿后,余老便煮好了一锅汤饼。


    阿宝好说歹说地将他劝回房歇息去了,不然她怕像上次那样,吃着吃着人就变成了魂魄,要是让余老看见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还不得把他老人家吓昏过去?


    阿宝将他送走后,自己捧着个海碗蹲在灶下,将那一整锅汤饼都吃光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梁元敬这回滴的血比上回多,阿宝直至吃完都还没变回魂体状态。


    她捧着被一锅汤饼撑得浑圆的肚皮,一手扶墙来到了院子里,慢慢散步消食,溜到不知第几圈的时候,梁元敬回来了。


    “你回来了。”


    阿宝扶着后腰,站在枣树下凝目望向他。


    梁元敬也不进来,就站在门槛处,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阿宝心道他最近好不容易看着不呆了,怎么一下又恢复到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了,便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


    忽然夜风吹拂,鼻端飘来一阵不对劲的味道,阿宝使劲皱皱鼻子,倾身过去到处嗅:“不对,你喝酒了?”


    梁元敬红着脸,推开她,提步朝房中走去。


    “喝了一点。”


    阿宝跟在他后面问:“和谁喝的?你不是送大和尚去了吗?”


    梁元敬停下脚步,微微转头,向她看来,似乎是醉了,脚步有些踉跄,脸颊渗着薄红。


    “就是和他喝的。”


    什么?


    和他喝?和觉明喝?


    阿宝瞪大眼睛:“他不是个和尚吗?”


    “嗯,他是个喝酒吃肉的和尚。”


    梁元敬继续朝房中走,这下阿宝真看出来了,他确实是醉了,脚下毫无章法,上台阶时还险些绊一跤。


    阿宝赶紧上前去扶住他,一边侧头很感兴趣地问:“那他会去花楼吗?”


    “……”


    “去。”梁元敬道,又顿了顿。


    他现在思维似乎有些迟钝,说话之前,总是要停下来思索片刻,才继续道:“他说,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即使是歌妓戏子,也需佛法普渡。”


    “这和尚也太有意思了,不就是个花和尚吗?还有那么多歪理,相国寺竟也没把他轰出去。”


    阿宝心想自己当年在鸣翠坊时,怎么没遇上过这么有趣的客人,光是想着一个大和尚,顶着个光秃秃的大脑门儿,一手油鸡腿,一手花雕酒地拉着娘子们的玉手讲“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样子,阿宝就差点笑喷。


    正独自乐不可支的时候,梁元敬冷不丁地转身,盯着她看。


    “怎……怎么了?”


    阿宝竟被他盯得有几分紧张,主要是喝醉的梁元敬,脸色酡红,眼眸乌黑湿润,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水汽,实在是……


    太勾人了啊!


    阿宝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梁元敬眼神纯良,道:“我要沐浴。”


    阿宝:“……”


    梁元敬:“可以请你出去吗?”


    阿宝:“…………”


    “你是喝醉了吗?”阿宝忍不住问。


    梁元敬侧头想了半晌,最后点点头,说:“好像是的。”


    “……”


    “哦,”阿宝面无表情,像个要强抢良家妇女的地痞恶霸,“那我要是不出去呢?”


    梁元敬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个回答。他皱着脸,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最后忍气吞声地说:“那我就只好不沐浴了。”


    “……”


    阿宝别过头,尽量憋住嘴角的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才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那多不好,你还是洗罢,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身一笑,举起手发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从门缝里偷看的。”


    梁元敬点点头,扶着门认真道:“好的。”


    阿宝用尽平生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笑场,等到身后房门掩上,她走入庭院中,才捧着憋出内伤的肚子,弯腰蓦地爆发出一阵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爷呀!喝醉了酒的梁元敬怎么那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谁来救救她!


    阿宝扶着枣树笑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怀疑这世上真的有人是笑死的。


    救命啊!快来个人让她停下来罢!!


    她又想梁元敬都醉成这模样了,居然还惦记着沐浴,他待会儿不会被洗澡水淹死罢?


    可是自己又答应他了,绝对不会偷看他,想象着梁元敬扑腾着两条胳膊,在浴桶里惊慌失措大喊“救命”的样子,阿宝又是一阵狂笑。


    等好不容易笑声止住了,她才靠着枣树坐下,做了个平缓气息的深呼吸。


    唉,肚子都给她笑痛了。


    梁元敬,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儿呢?


    就是可惜了……


    阿宝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他有心上人了。”心底某个小小的声音替她回答说。


    心上人,心上人……


    阿宝喃喃重复念着这三个字,不知道心底是个什么感受,就好像突然吃到了一只极酸的嘉庆子,那酸涩的感觉一直从舌尖蔓延到心脏里去。


    心上人,梁元敬放在心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漂亮么?


    阿宝想着想着,忽然眼眸一亮。


    不对啊!她能知道梁元敬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啊!


    他那幅搁在箱子底的画,不是画了么?


    阿宝瞟一眼紧闭着的房门,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想必梁元敬还没沐浴完。


    她再看向黑漆漆的书房门口,顿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飞快朝书房跑去。


    梁元敬的书画藏品很多,屋子里存放了不少箱笼,但阿宝还记得,那装着他心上人的画,是一只乌木饰漆,四角包银的箱笼,画轴用一根红绳系着。


    她举着油灯,目光从一只只箱笼搜寻过去。


    乌木饰漆,四角包银……


    等等……


    找到了!


    阿宝将油灯放去一旁,兴奋地将角落里那只不起眼的箱笼拖出来,怀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正准备打开看时,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只见那箱笼上,挂了一把黄澄澄的大铜锁。


    “…………………”


    “实在是太过分了!挂一把锁,这是防谁呢?”


    阿宝怒气冲冲地闯进厢房里,也不管梁元敬是不是还在沐浴了,她现在已经恢复了魂体状态,两扇门根本挡不住她。


    她冲进去时,梁元敬已经洗完了,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水雾袅袅的浴桶旁,似乎是想将浴桶搬出去把水倒掉,但因为他酒醉后没有力气,搬不动,只能低头望着水面发呆。


    “……”


    阿宝的怒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算了,谁能跟呆子计较。


    “别傻站着了,放那儿罢,明天早上再收拾。”她说。


    “哦。”


    梁元敬呆呆地望来一眼,随后走去屏风后,躺进他的被窝,双手规矩地交叠于腹部,闭眼入睡。


    阿宝:“……”


    很好,就算醉了,还是知道自己该睡哪儿。


    阿宝真是哭笑不得,走到他的地铺旁边,抱膝坐下,欣赏他的睡颜。


    刚出浴的梁元敬还真是活色生香,如玉的肌肤蒸腾出些许薄晕,睫毛湿漉漉的,嘴唇红润,雪白的中衣领子下,依稀可以看见一点锁骨的影子,刚才看得她真是……


    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梁元敬:“?”


    睡着的梁元敬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什么在盯着他,突然睁开了双眼,惊讶又懵懂地看着她,眼神就像一头受惊的小兽。


    阿宝:“……”


    别看了,再看她真的要狼血沸腾,就地扑倒他了。


    “梁元敬。”她喊他。


    “嗯?”他闭眼回应,被酒浸过的嗓音沙沙的,有点磁性。


    “你的心上人,是谁啊?”阿宝循循善诱地问。


    梁元敬一怔,沾着水汽的纤睫颤了颤,低声说:“是……”


    阿宝竖起耳朵,然而听他“是”了半天,始终没听到下文。


    她只得上前,将耳朵贴过去,随即,听到了梁元敬平缓规律的呼吸声。


    “……”


    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阿宝恨恨踹了他一脚,飘去自己的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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