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离开别院后,在急行的马车中,反复回想男子的桃花眼琉璃目。
不应该呀,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的人,怎么也得是有半句台词的路人甲吧?
在脑海中打开系统信息栏,姜晓在历史记录中翻找男子的信息。
只有间歇出现的信息。
姜晓初到城中时,无论是街边吆喝叫卖的小贩或是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她明明都能获取基本信息。
“666,为何没有出现所有人物的信息提示?”
【很遗憾地告知宿主,因系统能量不足只能获取低阶路人信息。这里已是真实独立世界,系统暂无能量干涉高阶人物意识,获取人物信息。】
她本想通过系统查找准确信息,如今此路不通,只能向云上阁的少年询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其中一位少年眉眼弯弯地答道:“我叫云舟,旁边的木头脸是云麓。”
自称云舟的少年性子活泼,看姜晓好容易回了神,想她方才应是被血腥场面吓住了,便找话来放松买主的心情。
“姜姑娘受惊了,这陆珩本是安阳郡主的面首,刚到豫王府第一日便得罪了郡主,这才……”
少年的话未说完,姜晓如被雷击,霎时间心跳得甚是厉害。
她颤颤地问了一句,“这陆珩是豫王府的什么?”
“面首。”
姜晓挪动了下身子,靠在车壁上以免瘫软到地上,“这陆珩是哪家的面首?”
“豫王府。”
“你再说一遍,这豫王府的面首叫什么?”姜晓怀着一丝希望,殷殷望着少年再次问道。
云舟挠挠头,还是认真回答道:“陆珩啊。”
陆珩,陆珩,陆珩……这两个字在姜晓耳边嗡嗡作响,她手中紧攥着的包袱,也被冒出的冷汗浸湿了一片。
陆珩何许人也。
琉焰教教主,俯瞰天下睨视江湖的第一高手,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琉焰教自横空出世,再到壮大至令人侧目的地位,陆珩只耗费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岂是常人能做到的!
可今日姜晓竟买下了这个大魔头,怎么回事,堂堂教主怎会卖身为奴到一农户手里!
笑嘻嘻的云舟观姜晓神色不定,以为她是被豫王府的权势惊到了。
他好心安抚道:“姜姑娘莫怕,既是经过云上阁的买卖,原主断不能找姑娘的不痛快。”
姜晓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对云舟的好意表示心领。
这倒是真言,云上阁是江湖最神秘的组织,立阁百年中只做委托与交易,不涉江湖纷争,却无势力敢动其分毫。
若说云上阁是最神秘的组织,那陆珩就是最神秘的人。
在书中陆珩神龙见首不见尾,全书只出场寥寥几次,素来活在人们的口中,江湖人唤他琉焰教主或是大魔头。
原书是标准的男频升级流,失踪百年的武林至宝重现江湖,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血雨腥风。
乱世出英雄,男主秦鹤轩经过五卷的时间,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路升级拉队友入伙,最终集齐五件武林秘宝,问鼎江湖。
而大魔头陆珩的第一次出场,用的也是类似今日的故事与套路。
安阳郡主以权凌弱,以陆珩幼弟幼妹生命相挟,逼陆珩卖身入府做面首。
因陆珩不遂安阳郡主心意,生性跋扈的郡主,便将他发卖到永定城的男风倌,试图让他供万人骑千人枕。
男主的红颜知己,素以善良柔弱著称,在她的拜托下,男主出面为大魔头赎身。大魔头至此加入主角团,为团队出谋划策,并数次救主角于危难。
如果故事这般发展,那便是正义的主角团,感化了大魔头的治愈故事,但大魔头永远是大魔头,一切不过是他做的场好戏。
在主角团寻到至宝毒阵图,全员欢饮鼓舞时,大魔头将消息放出,因而引起大批贪婪的武林人士觊觎。
面对几方人马的剑拔弩张,大魔头当众将至宝掷下山崖,一番残酷的厮杀抢夺就此拉开帷幕。
而大魔头却不以为意,闹剧未结束,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按套路出牌的大魔头,每次出场都能引发一众追文的读者惊叹,还能这样玩?!
因此出场不超过三次的陆珩,竟收获了一大批书粉。
姜晓追文时,也曾倾心于陆珩的桃花眼琉璃目,毕竟颜值高实力强即是正义。
可如今亲身经历,姜晓才真正意识到,这魔头不就是个疯起来,连自己都抽的神经病吗?!
书中的魔头被赎身前,可没经历一身鞭伤,而且这出戏明明应该发生在一年后。
等等!
姜晓记得书中间接提到过,琉焰教发展势头如日中天之时,大魔头曾遭教内亲信背叛,大权旁后流落江湖,不得已受制于人。
因大魔头人气高,作者还曾承诺就此写篇番外,可惜姜晓还没等到番外更新便穿越到了这里。
若是如此,那大魔头现下便是龙困浅滩。
如今他虽是不折不扣的小可怜,但东山再起后仍旧是叱咤江湖的强者。
但凡沾惹上这等人,无异于是在刀尖上舔血度日,那姜晓就别想着安心种田顺利回家了。
作为江湖世界的一条咸鱼,她为什么抽个卡都能招惹这种大麻烦?!
非酋没有人权的吗?
这桩交易虽是木已成舟,姜晓还是要找对策寻活路,趁早摆脱大魔头这个催命符。
她稳定心神,强作镇定地问道:“云舟,假如……我说假如,这仆役我不想要了,该如何?”
沉默整段路的木头脸云麓,侧目冷冷开口道:“姜买主,是想毁约?”
“非也非也,无意毁约。”姜晓忙摆摆手,以示自己的诚意。
且不说云上阁不是好惹的,单论姜晓要实现第一山庄的目标,少不得要与云上阁交易往来,又怎能在初次交易时便丧失信誉。
要怪,就怪她该死的同情心,武功尽失还有闲心同情别人被打,不问清货物详情,就下单收货。
“我之所以要这样挑仆役,是因被仙师算了一卦,言我有血光之灾须行大善事,才能化解。”
姜晓言及此处微微瑟缩,先是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后又释怀地长出口气。
“我本囊中羞涩,幸而听过路的吃茶人说,云上阁收墨汁鬼伞,岂料又天降鸿运在附近采了一株。家中以前有人因误食此菇而丧命,当时路过的医仙说过,那是名唤墨汁鬼伞的毒菇……”
姜家本家确实有人因此丧命,这倒是铁打的事实,若有人怀疑只管去查。
云舟到底是年纪小,吃惊地问道:“竟有此事?那这陆珩可管用?”
“世人常说破财消灾,我一介孤女,想着若拼了全部身家,救下一位可怜人,应当能破了劫难,只是……”
“哎姜姑娘又何尝不苦,但说无妨,也好为姑娘出个主意。”云舟看到姜晓一身粗布麻衣,紧攥着身家包袱,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我虽未瞧清陆公子正脸,定然也是出类拔萃的,我一介农户拼了身家后更是温饱难寻,断是养不起他的。不知贵上阁能否再做次交易,寻个能善待他的好人家?”
冷脸的云麓哼了一声,“不过是想再回笼些银子罢了。”
这少年既已说破姜晓一层意思,她也不扭捏,坦然地笑答道:“小郎君说得对,我起初也确有此意。”
顿了顿声音,姜晓将神情端得更为真诚,“陆公子寻个适合他的人家,对他是好事,对我也是好事。若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又何必都陷在泥淖里,与臭鱼烂虾争食?”
听完姜晓的话,刻板的云麓面色稍霁,说了见面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姜买主坦诚,我便与你直言。豫王府是存心抬价,让陆公子脱不了身,若非姜买主不怕花费,依陆公子的身子状况,应是无人敢买的。再卖的话,是出不到原价的。”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湖边。
姜晓下了车,并未直接进云上阁取身契,“我看陆公子着实可怜,如今只想好人做到底破解灾祸。我一小女子,不便与他说得如此直白,怕折了他的面子。”
其实姜晓手里握着大魔头的身契,也可撕掉身契还他自由,彻底做个人情。
可最初将魔头卖掉的人,看到魔头获得自由后,万一迁怒与她就糟了。况且让这魔头继续受制于人,与她也能断净交集的可能。
思及此处,姜晓冲二位少年盈盈一拜,温声说道:
“我方才看有富庶商户发布委托,招买容貌端正大方识礼的小厮。那家定会满意陆公子品貌,在这等人家做事,公子也不会受了委屈。若此交易谈成,还烦请二位小郎君,将卖身钱交于陆公子,我分文不取。”
二位少年听了姜晓一番话,相商片刻后只说涉及商誉,若掌柜同意,他二人也愿积此善德。
在二位少年的帮助下,姜晓付给云上阁一千两白银,也顺利得到了杜掌柜的承诺。
但因陆珩伤势过重,已昏厥过去,云上阁暂时无法带他去见新主人。
云上阁秉持服务至上的理念,出钱为姜晓在客栈订了间房,并承诺此事办妥后,最晚明早来回明姜晓。
姜晓揣着银票,兑了些碎银,本想将基本的生活用品采购齐全,再买入些应季的种子。
可想到自己在这陌生世界无依无靠,还需有银钱傍身,因而只买了些必须的便宜货。
穷啊,此间事了,她须得好好种田,早日发家致富奔小康。
一番疯狂采购后,姜晓溜达着回了客栈,打算美美地睡个安稳觉,明日一早动身回家。
进了客栈,却见云上阁两位少年,已在大堂等候她多时。
姜晓快行几步,满脸笑意地迎上去,“二位小郎君久等了,我以为贵阁会明早过来,不曾想行事如此爽利。”
事情虽有波折,但危机能迅速化解也是好的。
岂料白日里多话的云舟,竟也有些扭捏。
云舟面露犹豫之色,扯扯木头脸云麓的衣袖,示意他来答复。
“姜买主,你想做的这桩交易,恕本阁无力相帮。”
云麓看到布衣女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他心中不忍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家男主人见到陆公子后,满口称赞,只是……”
姜晓的心似被紧紧攥住,她略扶住身旁的木桌,“只是,什么?”
“那商户听到陆公子受了鞭打,便突然像被下了降头般,神色一变立即吩咐下人将陆公子绑到他床上去,去……”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作态,姜晓想跳河的心都有了。
这嫌命长的商人难不成有龙阳之好?
招买容貌端正的小厮用来泻火?
意图让大魔头做一介凡夫的禁脔?
姜晓这一顿操作,让大魔头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如今人情没捞到,怨气应是积了不少。
姜晓咬紧微颤的牙关,“然后呢?”
“然后那商户的腿就断了……既是云上阁牵线,那家也不敢追究,只是公子克主的名声一出,也无人敢再买了。”
天色已晚,城门落锁。
姜晓枯坐在大堂长凳上,生无可恋。
少年的话在耳边回响,“许是姑娘与公子的缘分未尽,这是他的身契……公子气急攻心又昏了过去,明日还请姑娘将他接走。”
她捏着薄薄的身契,一拍桌子哑着嗓子喊道:“店家,拿酒来!”
次日一大早,姜晓因喝了酒,正睡得迷糊,听到有人叩门。
“在下陆珩,特来寻主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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