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最近很烦。
因为他最亲近的兄弟们内讧了。
是他的胸怀不够宽广吗？
还是他们要得太多？
大家为什么不能和和谐谐地做友爱的一家人呢？
胤禩先是语重心长地和九弟十弟促膝长谈了一番, 和他们讲述自己的难处。
小十四在他们兄弟几个之中算是比较受宠的，小十四的额娘德妃又是个有算计的。
小十四对他们来说是做朋友比做敌人更合适。
九阿哥和十阿哥向来是唯八哥马首是瞻，如今又得了八哥的顺毛, 于是就口头上答应不记恨十四阿哥了。
这番促膝长谈使胤禩心疲力竭。
清晨, 八福晋端了补汤来给探望自己的丈夫，却被胤禩面若金纸的脸色吓到了。
“八爷，您这是……”八福晋眼里先是担心, 接而涌现出怀疑。
她是亲眼看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从她家爷的院子里出来的, 并且面带红光脚步稳健。
怎么她家爷偏偏是这一副……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
胤禩看福晋明显是想歪了的眼神，吓得差点把口里的补汤喷出来。
“福晋，爷昨天可什么也没有干, 你可不要多想！”胤禩为了家庭和谐，连忙解释。
八福晋凑近胤禩脖子轻轻嗅了嗅, 又扯开胤禩的衣领检查了一下才放下了心。
“妾身可没有多想！”八福晋娇嗔地锤了胤禩一拳。
胤禩在福晋的粉拳下苦笑，“你是个醋性子，我哪里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作案，不过是昨夜和小九小十多说了几句,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 面色这才看上去难看了些。”
八福晋夺走胤禩手里的汤碗, 一把放在桌上，有些吃味道：“爷既要应付妾身这个醋坛子，还要哄着你那些个兄弟, 爷你应付的来吗？”
八哥扯出一抹苦笑, “你知道的, 爷在朝堂上没有根基, 额娘……额娘大抵也是帮不上忙的, 爷要是不多谋划一些, 怎么给你，还有咱们未来的孩子挣好日子？”
听到丈夫这样说，八福晋脸上才甜蜜起来，“可是爷您还有妾身我呀，我娘家总能帮得上忙的。”
胤禩看着福晋娇艳的脸蛋，眸色深了深：“是呀，爷幸得有你……”
但是当胤禩感受到福晋的动作越来越亲密，甚至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时，脸色发白了。
一晚上没睡，他真的有心无力……
“爷！宫里来人了！”胤禩身边的得力太监小喜子及时出现，拯救了他进退两难的主子。
胤禩仓促地起身，俊秀的面孔上全是应付不来的仓促和绝处逢生的喜意，“皇阿玛说不定是有急事召见爷呢，爷……爷回来再陪伴福晋！”
八福晋看着胤禩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气得跺脚，“哼！没用的男人！”
胤禩在去乾清宫的路上想着皇阿玛宣他的原因，心中有紧张也有期待。
兴许是为了制衡大哥和太子，皇阿玛近些年开始重用四哥和自己了。
自己也确实为皇阿玛办成了几件大事，虽说自己的办事能力不抵四哥，但是自己在朝堂上的人缘却是其他人比不过的。
但是胤禩也清楚，他的这些人缘虽说有自己用心经营的原因在，但这些人的聚集更多的是靠着皇阿玛对自己的看重。
如果有一天自己入不了皇阿玛的眼，这些人也必定会像惊鹊一样四散离去。
胤禩怀着百种心思千种打算进了乾清宫，却发现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先到了。
太子打头站着，胤禔和胤禛分站两边。
胤禩请完安后见皇阿玛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学着太子等人安静地站在一边。
又等了一会，最后一个人也到了，胤禩看到了眼下挂着青黑的三哥胤祉摇摇晃晃地跪下来请安。
康熙看着姗姗来迟的胤祉，脸上浮现出不满，“朕赐给你的阿哥府又不远，何故来的慢吞吞的！”
胤祉看哥哥弟弟们没有帮他出头的意思，苦着脸和他皇阿玛解释：“皇阿玛，怪儿臣昨晚睡得太晚，白日醒来无力，才在路上耽搁了些许功夫。”
胤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阴损人，“三弟莫不是昨晚上红袖添香了？”
胤祉心想大哥怎么这么记仇，不就是去年发生了一点小口角，都这么久了还给他使绊子！
胤祉只能自认倒霉地和他皇阿玛解释：“大哥是在开玩笑，皇阿玛可不能误会了儿臣，儿臣昨天晚上晚睡是因为新得了一本古籍，看得太入迷了才忘了睡觉。”
说完还暗暗回了胤禔一句：“大哥从小就不爱读书，想来是理解不了弟弟这种沉迷于书籍的感受的。”
胤禔咧了咧嘴角，还要张口回击。
胤礽看道他皇阿玛阴沉的脸色，怕皇阿玛的怒火等会儿会波及到自己，赶紧出言打断二人。
“皇阿玛，咱们兄弟几个都到齐了，您叫我们几个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康熙还在皱眉看着两个不争气的家伙，听到太子出声就收回了目光，冷哼了一声，“朕有一件要事，欲从你们之中选出一人来负责，但是看你们这个德行，朕真是不敢将事情交给你们去办！”
胤禔龇牙咧嘴，“皇阿玛别误会儿臣，儿臣吵架厉害，办事儿这方面也是十分靠谱的！”
胤祉没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他们兄弟之中最不要脸的就属他大哥了！
康熙瞪了胤禔一眼，不打算在废物儿子身上耽误时间，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阿宝要去一趟山西，即使有侍卫护着朕也不放心，老五自己屋子里的事儿都处理不好，老七不适合远行，你们五个还算利索。但从刚才来看，老大和老三是个靠不住的，哼！”康熙像扫废物一样扫了两人一眼。
然后继续道：“太子，老四，老八，你们觉得你们三个当中谁可以担当此任？”
胤礽性格谨慎，问道：“皇阿玛，不知道能否先告知儿子，阿宝去山西所为何事？”
胤礽实在想不明白阿宝一个四岁的小孩为什么要到千里之外的山西去。
康熙审视了几个儿子一眼，手指在桌面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但是谁要是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了……”康熙嘴角撤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胤禩心里一个咯噔，但是他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忙言：“皇阿玛，儿臣相信您不会让阿宝置于险处的，不知道儿臣能否胜任此行？”
胤禔看向胤禩的眼神充满了嘲讽，还真是无利不起早的讨厌家伙。
康熙倒是真的认真打量起了他这个八子。
他这个八儿子随了卫氏的好相貌，长了一张俊秀的脸，怪不得能引得八福晋非他不嫁。
脑子也好使。
但是相比于一肚子心眼和算计的八儿子，他更喜欢直来直往的大儿子。
康熙瞥了一眼还在和老三眼神厮杀的老大，然后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不喜欢傻子。
胤禔感受到了康熙的目光，讨好地笑了笑，然后就被他皇阿玛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的嫌弃目光伤害到了。
皇阿玛先看老八，再看他，然后就露出了一脸嫌弃的目光？
胤禔将被老父亲嫌弃的怨气撒向老八身上。
就你爱显摆是不是！
八阿哥低垂着头，嘴角压抑着兴奋。
康熙转向胤禛：“朕属意的人本来是老四，老四算是你们几人之中性子最沉得住的，老四你怎么看？”
胤禛上前一步：“儿臣愿护着阿宝去山西，但是儿臣要知道此行的目的。”
胤礽朝胤禛使眼色，四弟真是憨直！
皇阿玛既然属意你，你直接应下就是，该说的皇阿玛自然会单独给你说，你当众逼问岂不是在招皇阿玛的烦！
奈何胤禛目光端端正正地直视前方，一点余光也没分给胤礽。
胤礽是康熙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康熙的脾气，帝王岂是容他人冒犯的。
康熙果然如胤礽预料的那样，收回了留在胤禛身上的视线，“老四你虽说性子沉稳，但做事太过耿直。”
胤禛面色沉了下来。
又是这样，从前评价他喜怒于色，他改了。
现在又评价他太过耿直？
胤禛握紧了双拳，既如此，他又何必掺和！
“那皇阿玛就从二哥和八弟之中选吧，儿臣告退。”胤禛没等康熙允诺就退了下去。
胤礽头秃，都是当阿玛的人了，一个两个的怎么这般任性！
“皇阿玛，四弟他……”胤礽想为四弟辩解几句。
康熙抬手打断，“老四是什么样的脾气朕清楚，胤禩。”
胤禩惊喜地抬起了头，“儿臣在！”
“此行就由你去，朕将阿宝的安危交于你手，你知道怎么做。”
胤禩跪下接旨：“儿臣领命！”
太子眼皮沉下些许，“既然皇阿玛已经定下了人选，儿臣就告退了。”
“嗯。”康熙挥了挥手。
胤礽离去前看了胤禩一眼，正好和他这个智多近妖的四弟对了个眼。
胤禩弯起桃花眼对胤礽笑了笑。
胤禔和胤祉见主要战斗人员都退下了，二人也识相地跟在太子身后退下了。
乾清宫外头，胤礽三人看到了站得笔直，凭栏远眺的胤禛。
胤祉和胤礽告辞。
胤礽点头，走到胤祯身后，怨其不争道：“四弟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胤禛回头看向胤礽的双眼：“二哥，机会多了并不好。”
胤礽挑了挑眉，拍了拍胤禛的肩膀，“也许你说的对，是在这里等二哥吗？”
胤禛摇了摇头，“等八弟。”
胤礽嘴角勾了勾，“和孤想到一处去了。”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胤禛的表情也放松了些。
胤禔看着心照不宣的二人，冷哼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处，虎视眈眈地盯着殿内的方向。
太子看着站得远远的胤禔，和胤禛调笑胤禔：“咱们大哥人缘虽然差了点，但对阿宝倒是真的关心。”
胤禛想到在民心山时，阿宝寻到他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阿宝真诚可爱，很难让人不喜欢。”
胤礽倒是不奇怪四弟的态度，阿宝的确是个很好的妹妹。
殿内只剩下了康熙和胤禩二人，康熙甚至让梁九功也退下了。
胤禩知道皇阿玛是和自己讲他们此行的目的了，打起了精神。
老八不知自己原本属意的人选，但是如今看着等在下头不漏错处地等着自己吩咐的人。
康熙反而觉得这个定下的人选也不错。
“小八。”康熙温和地唤道。
胤禩心里一动，皇阿玛许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略有动容道：“儿臣在，皇阿玛尽管吩咐。”
“此行有没有危险还不清楚，但是你要记住的是，不管如何，都要把阿宝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若是有任何意外……你就也不用回来了。”
胤禩那一丝的动容瞬间消失了，眯着双眼道：“是！儿臣会以命护阿宝平安归来！”
康熙对胤禩的反应还算满意，“很好，你且去吧，阿宝已经准备妥当，马车朕也准备好了，你们现在就出发。”
“现……现在？”胤禩就是再处惊不变此时也有些茫然。
康熙平静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可是皇阿玛您还没说要去山西干什么……”胤禩觉得他皇阿玛在开玩笑。
康熙：“到了你知道的时候，阿宝会告诉你的。”
胤禩抿了抿唇，提出了一个要求：“儿臣能不能去延禧宫看一眼额娘再出发。”
康熙：“惠妃会照顾好卫氏的。”
胤禩垂眸，“是……”
胤禩恭敬地退下。
胤禔最先看到胤禩的身影，飞速地闪到了胤禩身后，用胳膊勒住胤禩的脖子将其扯到了没有宫人的角落。
“大哥你做什么！”胤禩脸气得通红，手上使劲儿想要挣脱身后人的束缚。
此时又从旁边蹿出了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胤禩的双臂。
胤禩看到后来扑过来的人是谁后，就放弃了挣扎。
等到胤禔松手后，胤禩背靠在宫墙上喘着粗气：“二哥四哥也要和大哥一样欺负弟弟吗？”
胤禔捏了把胤禩脸上的肉：“你个家伙，爷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爷顶多在心里骂上你几句。
胤禩垂眼不语，一副任人欺负的可怜样。
胤礽用手遮着嘴假咳了几声，“对不住了八弟，二哥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冒犯，改日二哥再给你赔礼致歉……”
胤禩看向胤禛，胤禛没有表示。
胤禔戳胤禩的肩膀，“老八，皇阿玛怎么和你说的？阿宝去山西是为了何事？有危险吗？”
胤禔直接将三人想问的问题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胤禩被三人六双眼睛盯着，感觉十分奇妙，“诸位哥哥们竟然如此关心弟弟，弟弟真是受宠若惊。”
胤礽眼睛尴尬地转了转。
胤禛直接道：“我们问的是阿宝。”
胤禩嘴角抽了抽，瞧瞧他这虚假的兄弟情，连面子话都不给说了。
胤禩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被皇阿玛责怪，直接摊了摊手道：“弟弟不敢欺骗诸位哥哥，皇阿玛也没告诉弟弟此行的目的，你们想知道的话，只能去问阿宝了。”
胤禔磨着后槽牙，“老八你找打是不是？”
胤禩微笑：“大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打人。”
胤禔这性子最受不的就是胤禩这类人了，阴阳怪气的话像软刀子一样磨他的肉。
胤禛似是信了，直接转身离开。
胤禩正要松一口气，就见他四哥拐了个弯又回来了，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道：“八弟，阿宝救过四哥的命，要是阿宝没能平安回来……你知道四哥的性子。”
胤禩嘴角落了下去。
太子将胤禛推开，笑眯眯道：“兄弟之间要和气一点，四弟可别吓唬八弟了，八弟也是阿宝的哥哥，所以一定会保护好阿宝的，对吗？”
胤禩同样笑眯眯的，“自然。”
胤禔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狠下心地塞到胤禩手里。
暴躁地吼愣神的胤禩：“这些银票你收好，你要是敢让阿宝掉一两肉，等你回来我定饶不了你！”
胤禩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惯爱欺负他的大哥。
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大哥也会把兄妹放在心上？
胤禔被胤禩诡异的目光看的汗毛竖起，“看什么看，办你的差去吧！”
等连逼带威胁的三人离开，胤禩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银票失笑。
他这个妹妹倒是好运道。
有那几个人护着，即使皇阿玛有一天不在了，又有谁能欺负得了她？
胤禩去后殿接阿宝，看到阿宝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骑马服站在门口在等着了。
胤禩扬起笑容迎了上去。
阿宝看清来的人是谁后，眼中浮现出诧异：“八哥？”
胤禩走过去揉了揉阿宝的头，往屋里张望了两眼，“阿宝都收拾好了？”
阿宝点了点头：“嗯！我收拾好了，也和弘皙他们告完别了，八哥你准备好了吗？”
胤禩想到早上匆匆离开时站在门口送自己的福晋，想到总是坐在窗边看向延禧宫门口的额娘，眼神放空道：“八哥也准备好了。”
阿宝看她八哥的样子可不像是准备好了，追问道：“真的准备好了？咱们此行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归来，八哥和八嫂嫂，还有良娘娘都告过别了吗？”
胤禩轻笑了一声，“八哥也是刚得到皇阿玛的命令，怕是来不及和她们告别了。”
阿宝敏锐地察觉到了胤禩眼中的失落，“是爹爹不让吗？”
胤禩身子僵住，“阿宝为何这么说？”
阿宝叹了口气，“爹爹是个男人，难免粗心，八哥不要怪他，阿宝再等等八哥，八哥去和良娘娘告一声别吧。”
胤禩心动，但想到临别时皇阿玛黑沉的目光，又犹豫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别耽误了大事。”
阿宝看着胤禩失落又心寒的样子，想到了历史上她八哥的下场，突然拉过了胤禩的手。
“看一个人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在路上跑快一点就是了，八哥怕爹爹怪罪的话阿宝带你去就没事儿了！”
阿宝拉起人就往延禧宫的方向跑。
胤禩被阿宝并不大的力气扯了个踉跄，胤禩看着带着她在宫里奔跑的人的背影，恍恍惚惚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三姐姐还没有出嫁，有一次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在假山后头哭泣，得知自己是因为没有见过皇阿玛而伤心后，就拉着自己去乾清宫见皇阿玛。
那是自己第一次知道皇阿玛的长相，和梦里的皇阿玛一点也不像。
那天的场景就像今天一样……
胤禩看着眼前模糊的场景，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阿宝跑慢一点，要是摔倒了皇阿玛可是要心疼的。”
良贵人像往常一样倚在窗口，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一大一小，惊喜地站起了身。
“小八！”
“额娘！”
胤禩快步向额娘跑去，母子二人的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这是……宝瑜公主？”良贵人看向儿子身后人的人，眼神有些胆怯。
对于和康熙挂钩的人，良贵人有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畏惧。
阿宝对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妇人咧出了一口大白牙，“良娘娘好！”
“你……你好！”良贵人向儿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她久居内室，实在不擅长和人交往……
胤禩看着母亲惊慌失措的目光，心疼道：“额娘，阿宝和皇阿玛不一样，今天儿子能见额娘一面也是托了阿宝的福，不然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良贵人抓紧儿子的手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禩报喜不报忧：“是好事，皇阿玛看儿子办事稳重，给儿子派了一件大差事来做，今天就要出发了，所以儿子来和您告个别。”
良贵人没想到相见的时间这样短暂，讷讷道：“这样啊……对了！你等等，额娘给你做了平安符，你贴身带着！”
良贵人匆忙地转身，去屋子里拿平安符。
胤禩对阿宝抱歉道：“可能要多耽误一会儿时间，阿宝不介意吧？”
阿宝摇了摇头，踮起脚尖看向良贵人肥瘦有度的背影，对胤禩道：“八哥的额娘长得真漂亮！”
拿着两个平安符回来的良贵人听到了阿宝直白的赞美，白皙的脸蛋浮上了红云。
“多谢宝瑜公主称赞，这是良娘娘亲手缝制的平安符，正好两个，公主要是不嫌弃的话……”
良贵人有些没底气，皇上虽然经常宠幸她，但是确实没有赏过她什么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阿宝笑嘻嘻地从良贵人手里接过平安符，手指灵活地绑到自己腰上，“不嫌弃不嫌弃，阿宝高兴还来不及呢！”
良贵人笑得眼角浮现出细纹。
胤禩看着额娘发自内心的笑意，侧首看了笑得傻乎乎的阿宝一眼。
他终于知道阿宝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真心爱护了。
这样懂事的孩子，别说他那暴躁的大哥，那外热内冷的太子和冰块脸的四弟。
就算惯爱算计人的自己，也不忍心让他的脏心思沾阿宝的身……
第52章
虽然在之前阿宝和她八哥的交际不算多, 但这一路上二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等二人在侍卫的保护下到达山西省境内时，在外人看来，二人也像是一对亲亲密密的兄妹了。
“阿宝, 如今咱们都到了山西省的地界了, 你总算被告诉八哥咱们此行的目的了吧？”胤禩习惯了万事心里都能有个底。
他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那样很没有安全感。
不过阿宝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越靠近山西省的地界，她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强烈。
在今早上和一头奔逃的野鹿遇见之后, 阿宝只希望她还来得及。
“八哥, 不是阿宝不想告诉你，此事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爹爹在出发前特意嘱咐过阿宝, 若不到能够完全确定那事真假的时候，此事谁也不能透露。”
阿宝严肃地抿唇。
胤禩将好奇心压了回去, “那好，八哥相信阿宝早晚会将一切说出来的。”
阿宝与胤禩所处的地方是山西省的边界处。
阿宝通过那些动物的感知，只能了解到山西境内今年大概率会有天灾发生。
但何时发生，在哪里发生, 动物们不清楚, 可能是没到核心地带的原因, 阿宝只能凭着直觉继续往山西省境内探查。
“八哥，咱们可能得继续往山西省境内深入，不过我们不能再贪轻便走近路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走官道。”
胤禩自然地接受了阿宝的安排, 他早看明白了, 皇阿玛派他来, 估计只是想让他给阿宝壮个胆。
或者说就是单纯的陪同, 俗称工具人。
“听阿宝的。”胤禩笑笑。
胤禩从刚出宫时亟待立大功的期待, 变成了如今外出游玩的心态。
阿宝撩起马车帘子，看到护卫在马车周围的十几个镖师打扮的侍卫，强行把心中的不安压制了下去。
官路宽敞平坦，如果真有灾害发生，她们也比较容易躲避，如果像之前那样翻山越岭走近道，如果遇上突发的灾害她们八成会折在山里。
但是事情偏偏不如人愿。
她们在官路上才行驶了半日，就遇上了塌方，与一行商队一起被堵在了路上。
胤禩是个不折不扣的“交际花”，下了马车和对方打招呼，三言两语就套牢了商队的信息。
这是闵氏商行的商队，闵氏商行是山西省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商行，此次出行是为了帮宫里的贵人采办万寿节的贺礼。
胤禩和阿宝对视一眼。
身在异乡，能听到和皇城有关的人或事总是让人喜悦的。
不过商行的人也都是经专门的培训的，胤禩的消息打听到和商行行走的那人是宫里的妃嫔后，其他的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阿宝只把这件事当成个路上的消遣，胤禩却把此事牢牢地记载了心上。
宫里的嫔妃……
能使得动闵氏商行……
万寿节……
胤禩脑子立马转上了好几过，才在阿宝的催促下把想法压了回去。
等到天黑之前，在商队的人还有阿宝带的十侍卫的努力下，终于清理出了一个能容马车通过的出口。
商队没有继续赶路的打算，开始在官道旁边驻扎，商队管事和胤禩告别：“这位公子，我们商队带着货物，怕是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但是公子你们轻车简行，想必还今晚能够在驿站歇脚的，请你们先行。”
胤禩打量了管事一眼，笑着感谢：“那就多谢闵管事为我们清理路障了。”
管事摆手：“互相帮助，互相帮助，哈哈哈！”
管事又热情地为胤禩指路：“我观公子像是第一次来山西，想必对这里的路况不了解。你们再走几炷香的时间后，便会遇一条岔路，那两条路虽说都能通往驿站，但左边那条会经过悍匪占据的绿林峰，公子切记不要走错了。”
闵管事看着马车掀起的烟尘，松了一口气
，“公子可别怪咱害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好奇心太盛，知道的太多了……”
随行看着管事眼角流露出的杀意，想不明白：“管事，不是您主动告诉那位公子的吗，你既然不想让那位公子知道咱们的事，为何之前还要告诉他？”
您这不是故意害人家吗？他瞧见那马车里头还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呢……
管事指的那条路才是悍匪们常常拦截的那条路。
随从惋惜。
管事冷哼了一声，敲上随从的头：“真是笨！我那不是嘴太快给说漏了吗！都怪那年轻人窥探人心的本领太强了……”
另一边，胤禩想着管事和他们告别时闪烁的眼神，心里也在冷笑。
老东西反应还挺快，估计是反应过来自己透露的消息太多了，间或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端倪。
那老家伙最后的模样明明是要害他们性命的样子，还有商队中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有躲过胤禩的探测。
心虚？为什么心虚？
真以为他胤禩是好算计的吗！
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岔路，阿宝兴奋道：“还好有刚才那老伯提醒，不然咱们还真可能钻进土匪窝！”
胤禩嘴角扯了扯，心想着小姑娘再可爱再招人喜欢又如何，还不是个傻子，对着想害自己的人还感恩戴德呢。
胤禩嫌弃车帘吩咐马夫走左边那条路。
侍卫扮演的马夫有些犹豫：“八爷，那商行的管事不是说这条路上有悍匪吗？”
胤禩看了一眼坐他对面同样面露好奇的阿宝，好脾气地解释：“那个闵管事不可信，他的目光有杀气，恐会诱导我们走的另一条路上才有危险。”
马夫往地上啐了一口：“狠毒的老匹夫！”
阿宝大开眼界，“八哥，可是咱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我们？”
胤禩咳嗽一声：“坏人就是要做坏事儿的，哪有为什么。”
他总不能说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吧，因为自己问得太多了，人家反应过来老底被扒了后不得恼羞成怒啊？
“哦。”阿宝若有所思。
“公主！前头好像也发生塌方了……”赶路的侍卫回道。
胤禩下了马车，看到被碎石严严实实堵住的路，眉头皱起。
阿宝坐在马车上，发现马车顶部吊着的流苏突然晃动了起来，且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大。
可是马车是停着的啊……
“八哥！快上车，要塌方了！”阿宝掀开帘子大声地催促。
胤禩抬头看向路边陡峭的山壁，眼睛倏地瞪大，快速地翻上马车，将还在呆愣之中的赶车侍卫塞进了车斗，驾驭着马匹掉头。
马车刚掉过头，又有碎石簌簌地落下，马车在侍卫的相护下往来时的路奔去。
胤禩到叉口处，发现来路的山壁也裂开了缝隙，眼下如果不走那个管事诱导他们走的那条路的话，他们很可能被塌方的碎石埋葬于此！
胤禩转瞬间就下了决定，挥动缰绳赶着马车向未知的路奔驰而去。
阿宝双手紧紧扣着马车的箱壁，闭上眼睛祈祷。
也许是老天庇佑的原因，半柱香后，身后的轰隆声终于消失，马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胤禩虚脱地靠在车壁上，心境平静下来之后掀开帘子去看阿宝的情况。
阿宝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就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庞然大物。
阿宝抬头，对上了一张恐惧到发白的大脸。
阿宝嘴角抽搐，这是被他八哥嫌碍事塞进来的那个侍卫。
你一个堂堂的八尺男儿，像宝宝一样缩在一个四岁的小孩怀里，你看这像话吗？
胤禩黑着脸将侍卫拽下马车。
好家伙，他做主子的在外头带着他们奔逃，一个做奴才的倒躲在他妹妹怀里找安全感？
如果被他皇阿玛看见的话，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不过……
胤禩问站在外头手脚局促的侍卫：“你瞧着有些眼熟。”
阿宝闻言仔细打量这这个举止怪异的侍卫，眼神突然一亮：“你是我大哥的那个小舅子，我想起来了，你叫守家是不是？当初就是你找到奴儿的！”
胤禩眼神不善，好家伙，他身边竟然还混进来了奸细。
守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尴尬地解释：“公主记性真好，正是我……”
“不过你们不要误会，我这次可不是走的后门，我是通过考核进的侍卫队，这次也是被皇上分进来的，和姐夫没有关系！”守家试图证明自己是有真本领在身的。
这一番熟人相认缓解了刚才那场惊险的逃亡带来的紧张。
胤禩确定他们停驻的地方暂时不会有塌方发生后，决定等明天再赶路。
太阳已经下山，黑暗即将来临，如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遇上了自然灾害，胤禩不敢拿皇阿玛的小心肝来做赌注。
阿宝想叫一个小动物来打探打探消息，但是离奇的是，方圆之内一点动物的踪迹也没有。
守家有着胤禔这层关系，自觉和阿宝也是一家人了，于是趁着胤禩去前路打探情况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凑到阿宝身边。
“公主，我也是出发当天才知道我们要保护的人是你，你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还有……”
守家变身背后嚼人闲话的老嫂子，“八阿哥可不是什么好人，公主可千万不要被八阿哥算计了……”
守家在他姐姐嫁入皇家后，就成了胤禔的跟屁虫，没少听他姐夫说八阿哥的坏话。
阿宝知道大哥他们对八哥的态度，但是八哥于她，虽没有大哥那样亲近，但也不是一个坏人。
“你别说了。”阿宝抿唇。
守家看公主这样子，显然是受了八阿哥的蛊惑，心里想着他一定要让公主看清八阿哥的真面目。
阿宝看着跳跃的火焰，心想她八哥去探路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守家见缝插针地抹黑八阿哥：“公主，我就说吧，八阿哥说不定是自己寻到了出路，偷偷抛下您就跑了。”
阿宝指着远处的人影：“这不是回来了？”
阿宝起身去迎。
守家眼疾手快地拉住阿宝，抖着声音：“公……主……好像……不止一个人吧？”
胤禩双手被绳子捆住，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推搡着往前走。
胤禩从阴影中走出，看着阿宝露出苦笑。
阿宝猛咽口水，完了……
真遇上土匪了！
守家两股战战，但依旧强撑着站到阿宝身前：“来……来者何人！”
土匪之中走出一个瘦高个儿，手上拿着一把锄头：“此山……是俺开，此……此……”
阿宝试探：“此树是你栽？”
瘦高个儿向阿宝投去感激的目光，“对！反正你们要从这里过的话，把钱财和粮食留下！”
护卫个个人高马大，严丝合缝地将阿宝保护了起来。
瘦高个儿看着自己身边饿出骨头的同伴，不确定他们是否可以镇住对方。
阿宝拨开挡在她身前的守家，和眼前这些与其说土匪，不如说是流民的人交涉。
“钱财还有我们的口粮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得先放了我哥哥，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的可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打你们，我们也是不怵的！”
胤禩还真怕自己被放弃了，皇阿玛派的人都是负责阿宝的安危的，大概率被皇阿玛特意嘱咐过，阿宝的命肯定排在自己的前头。
看到阿宝临危不乱的样子，胤禩有些吃惊，看样子，他这个妹妹年纪不大，心理素质却不差。
土匪们聚在一起商讨。
还是那个瘦高个儿和阿宝对峙：“先把人给你们不成，你们城里人心眼多，肯定会骗俺们的！先……先把你们的口粮给俺，俺就放了他！”
阿宝示意守家去马车上取他们的口粮。
守家磨磨蹭蹭地从马车上搬下一袋面粉和半袋大米。
阿宝紧张地攥着拳头，“我们的粮食就这些。”阿宝带着人往后退了两米，示意对方来取粮食。
阿宝低估了这一袋半的粮食对土匪的吸引力。
阿宝刚让开，之前还勉强有一点纪律的土匪队伍瞬间分崩离析，人群朝着粮食蜂拥而去。
胤禩竟然也没人管了。
胤禩脑子里上演了三十六计，结果一个也没施展出来，胤禩一脸莫名其妙地走到阿宝身边，侍卫将束缚住他双手的绳子解开。
胤禩揉着手腕让阿宝先上车，“这些应该不是土匪，更像是刚刚落草为寇的百姓。”
阿宝摇头，坚持站在外头，“八哥觉得这些人落草为寇是因为天灾还是人祸？”
胤禩见人便是三分笑的眸子里此时全是冷意，“也许都有。”
面粉袋子被哄抢破了，雪白的面粉撒了一地，有面粉溅到了阿宝鞋头上。
一个须发凌乱的老人匍匐着爬到了阿宝脚下，小心翼翼地将阿宝鞋尖上的面粉扫到手心。
“不饿了妮儿！不饿了妮儿……”
老人痴痴笑着：“爷爷给妮儿蒸大白馒头吃……”
阿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守家怕老人对阿宝不利，上前将老人踹开。
“别……”阿宝出声阻止。
老人手脚无力，人轻易地被踹倒了，手里攥着的面粉也露了出来。
老人干枯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浑浊的眼睛流出眼泪来，眼泪滴在了地上，又渗进土里。
阿宝心里很难受，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鞋尖发呆。
爹爹要是看到了自己的子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应该也会想自己一样难过吧……
爹爹想让自己做一位合格的公主……
片刻后，阿宝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向老人走去，“你……你孙女在哪里？”
胤禩目光停留在阿宝扶老人起身的背影上，示意侍卫上前护好阿宝，他则走向了抢粮食抢到疯魔的人群。
老人手往后缩着，似是怕脏了阿宝干净的衣服，“妮儿……妮儿在哪儿？”
老人眼神清醒了一瞬，眼睛慢慢睁大，之后又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地一把将阿宝推开，“妮儿没有了！妮儿饿死了！哈哈哈！”
老人又哭又笑，颠簸着向发生塌方的方向走去。
守家将阿宝拉起来，“公主……”
阿宝咬唇，拿袖子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脸上蔓延的眼泪。
“八哥！”阿宝朝正带着人在人群之中劝架胤禩喊道，“你给他们说，咱们给他们找粮食，别让他们再抢了！”
正在为了一口吃的抢得头破血流的人停下了争斗，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纷纷看向阿宝。
阿宝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眼神四顾，在路旁找到一个半人高的石头，让守家把她抱上去。
胤禩站着没动，他想看看他这位妹妹能搞出什么名堂。
阿宝板着脸，想了想道：“我之前听家里大人说，山西人杰地灵，百姓生活安乐，睡觉不用闭上门户，我和哥哥正是因此才跑来山西游玩，但是……但是……”
阿宝扫过一张又一张麻木不忍的面孔，“但是我们今天刚进山西府，先是遭恶商谋命，又遇……又遇刁民拦路！”
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最初和阿宝交涉的瘦高个儿男人。
“兀那娃子，你生来就含着金汤勺，哪里知道那些恶官们的可恶！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怕是和那些恶官门进的是一家门吧！”
“就是！俺们给朝廷交粮纳税，还不是为了在灾年能有口饭吃，结果呢？恶官隐瞒灾情不往上头报，俺们的房子塌了！粮食都供了恶官吃喝！你说俺们是刁民？都是你们这些干吃皇粮不干实事儿的臭虫门逼的！”
“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我的房子……”
阿宝听清楚了，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胤禩猜测，难道这就是皇阿玛派他们来的本意……
可是为何要派阿宝一个小孩子来，派钦差来不是更好？
“我家是京城的，我和哥哥可以将你们的委屈告诉外头的人，但是你们得说清楚，天灾是什么，恶官又是谁。”阿宝的声音稚嫩，但说出的话却带着重如千钧的力量。
瘦高个儿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真的？你家人有那个本事？”
阿宝从腰上的荷包里拽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大声道：“看到了吗？这是我爹爹给我的令牌，拿着它，我可以让官府为你们放粮。”
人群再次躁动了起来。
胤禩嘴角勾了勾：“你们别想着把令牌抢走，官府认的不只是令牌，这令牌在我妹妹手里才能发挥作用。”
胤禩佩服阿宝的勇气，不过阿宝的手段还是稚嫩。
这群人都落草为寇了，靠善心可感化不了他们。
阿宝和胤禩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这群百姓稳定住了。
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胤禩指挥着侍卫将那些还算干净的大米收集了起来，支起大铁锅熬了一锅浓稠的米粥。
难民有百八十个之数，靠一锅粥可填不饱他们的肚子，不过相比于一时的温饱，他们更想长远地活下去。
“这位小姐……可以叫您小姐吗？”一位读过几年书的年轻汉子拘谨地和阿宝搭话。
阿宝点头。
年轻汉子担忧道：“小姐您，您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我们怕那些恶官欺负您力量单薄……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恶官在山西这地界儿，就是没有人能够约束的土皇帝。”
胤禩喝着和难民一锅的白粥，用水将牙缝的沙土冲了下去，“你们放心，我们已经派了人递消息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能管得住那些恶官的人来接手此地事务了。”
年轻汉子咽口水，能管得住那些恶官的人？那得是多大的官啊……
这一晚上谁也没有睡觉，胤禩和阿宝同难民们围着火堆坐了一圈。
终于知道了那些被人费尽心机隐藏起来的苦楚和绝望。
山西省从前的确像阿宝所说的那样，虽算不上富饶，但也少有饿死的人和大规模的流民。
直到今年，山西发生了大大小小数次地动，百姓房屋倒塌，良田被河水倒灌，庄稼被泥沙覆盖。
但是朝廷的赈灾却迟迟不到。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他们的父母官为了功绩和升迁，隐瞒了天灾。
就这样，天灾演变成人祸，家人被活活饿死在废墟之上。
他们想去别处谋生，但是他们的父母官却说，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他们的妻女老母被扣押，他们一走，他们的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活下去，他们当起了他们以前最讨厌的土匪……
胤禩好奇：“我们之前听商队说这里有悍匪，是说你们？”
年轻汉子尴尬道：“我们就是给大家看个笑话，哪里称得上悍匪的名号……”
胤禩：“那悍匪到哪里去了？”
有人愤愤道：“他们早投靠了官府，成了一家子的臭虫！”
阿宝更加关心的是：“山西已经发生过数次地动了？每次地动的规模大不大？”
“只有我们附近几个村庄受地动的影响比较大……所以恶官们就是欺负我们人少，如果地动掀翻的是整个山西省，我们早将恶官家里围起来了！”
阿宝坐不住了。
能让五台山大师给爹爹提醒的地动，必定不可小觑，阿宝担心之前发生的那些地动只是前菜……
第53章
山西省平阳府, 一阵狗吠声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平阳知府宋为民被嘈杂声吵醒，推开身边的小妾，哑声唤人：“外头发生了何事, 大清早的因何吵闹？”
管家早已经守在门外了, 此时听到自家老爷的召唤，轻叹了口气，进去回禀：“回老爷, 没有人闹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群野狗，冲着府上狂吠，老奴已经让人去驱赶了。”
“嗯。”宋为民脸色不虞地挥了挥手, “赶紧赶走，让人知道了估计又得辱骂本官是狗官了。”
管家抬起眉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老爷的脸色, 见老爷面上只是烦躁，并没有生气后，弓着腰退了出去。
管家一边往门口赶，一边想着老爷为官后的变化, 不时地摇头叹息。
变了变了, 壮志未酬少年郎最终成了助纣为虐功利客, 可叹可叹……
朱红大门外，那群聚众闹事儿的野狗还没有被家丁们驱散。
管家躲在家丁身后看着宛若疯癫的狗群，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他家老爷因为平阳府几个村庄地动的事儿在老百姓之间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等会百姓出门了, 要是看到了这场闹剧, 还不知道会怎么胡乱编排他家老爷呢。
一旁的家丁提建议：“冯管家, 这群野狗看着土憨土憨的, 实则精明的很, 赶跑了过会儿又会跑回来，要不让您去请示一下老爷，派府兵将这且畜生们打杀了吧？”
管家皱眉：“都是生灵，别添杀孽，它们兴许是肚子闹饥荒了才上门来的，你去伙房提点剩饭剩菜放到旁边的巷子里，有东西吃了他们自己就跑开了。”
家丁嘴上应是，心里却在骂冯管家的假慈悲。
打死几条狗是添杀孽，那么多人命又算什么，也没见着冯老儿为那些吃不上的灾民们说上几句好话！
然而冯管家不知道的是，这群狗可不是无家可归的野狗，每一条狗都有名有姓。
而它们跑到知府的门前闹事，也是听人命令，为大戏开幕做准备。
几个时辰之前。
距府城几里之遥的镇上，往日镇上最热闹的大路上，游荡着一脸麻木的妇孺老人。
直到看到一群风尘仆仆归来的男人们，妇孺老人的脸上才添了一点活气。
一位长相秀妍的女人红着眼眶迎了上去。
男人之中走出一个瘦高个儿，上前抓住了女人的手，“狗剩娘……”
被称为狗剩娘的女人眼神期盼地看着自家男人：“他爹，有……有收获吗？”
瘦高个儿男人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的口袋打开，“只有这些了，不过我们马上就不用担心……”
“咳咳！”一声清朗的咳嗽声让瘦高个儿将未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胤禩一行人混在了灾民之中，一路上打听着情况，跟着灾民队伍回到了他们的家。
这里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灾民们在自己支起的棚户里头暂时寄身。
胤禩注意到，镇上唯一的出口处有府兵守着，他们进来时，胤禩注意到府兵有计算人数的动作。
不过幸好他们只管人有没有少，多出来的人被自动划分成从其他地方来投靠的难民。
因此胤禩在瘦高个儿男人出声时阻止了他。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不然会让他和阿宝陷入危险之境。
瘦高个儿男人能成为这些人的领头人，也是有几分机灵在身的，遂放大嗓门道：“狗剩他娘，咱老婶家那边也发生地动了，这是老婶家的弟弟妹妹，来投靠咱们一段时间！”
那边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这边的府兵听到瘦高个儿的话，也放下了警惕，又和同伴说起了知府家后院的一些花边消息。
胤禩跟着瘦高个儿男人往他们家的简易棚子走去。
阿宝被胤禩抱在怀里，脸一直埋在对方的颈窝，等到离开了府兵的视线，阿宝才将头抬了起来，面色沉重地看着灾后的场景。
阿宝看到夹着尾巴在断壁残垣之中闪过的家犬的身影，和胤禩道：“八哥，他们这样隐瞒灾情，不怕被朝廷发现吗？”
胤禩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高官厚禄跟前，总有一些人会铤而走险。”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为了某些东西变成这样。
阿宝心情沉重。
狗剩娘拧着自家男人晚上的肉，秀妍的脸上全是委屈。
“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往家里领人？东西本来就少，咱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去？”说着女人就落下泪来。
谁不想热情地招待亲戚，但是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啊，自家都吃不饱了，哪有能力收留亲戚。
况且，她嫁给男人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男人有这号亲戚呀……
狗剩娘向跟在他们身后的胤禩二人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胤禩桃花眼弯了弯，回了狗剩娘一个温润的笑。
狗剩娘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反应过来后头刷的一下别了回去，脸上烧了起来。
乖乖！她这表婶家的弟弟长得是真的俊气。
不过……再俊也不顶饱啊！
狗剩娘钻进棚子里头，不一会里头就传出敲敲打打的响声。
瘦高个儿男人一脸尴尬，“你们不要生气，俺这婆娘不知道情况，以为你们是来吃白饭的，误会你们了，这灾年……有口吃的容易……”
胤禩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乔大哥不必解释，我们懂得的。”
“诶！那就好！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让官府给咱们放粮食啊？”男人不好意思地问道。
胤禩攥了一下阿宝的手，代替阿宝回道：“乔大哥别着急，再怎么快也得等到天亮，您说是不是？”
“况且您也看到了，我和妹妹势微力弱，总得好好谋划一下，不然别说为大家出头了，我们兄妹怕是会成为最先被打死的出头鸟，乔大哥你也不想看着我们兄妹两个出身未捷身先死吧？”
胤禩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
胤禩笑起来不似太子那般看似风光霁月，实则给人压力。
他的笑如同春风一般，能将人心里的不安抚平。
瘦高个儿为了不影响两位救星谋划，强行将生闷气的妻子从棚子里头拽了出来，把他们家里唯一的私密空间留给胤禩和阿宝想计谋。
棚子里除了阿宝和胤禩两人外，就剩下一张瘸腿的木板床，以及床上的真无齿小儿一个和皮包骨老黄狗一只了。
这也是被胤禩称做乔大哥的瘸腿男人一家全部的家当了。
胤禩看着护在小主人身边对它们充满警惕的老狗，和阿宝道：“这里的倒是友善。”
阿宝不解：“八哥为何这样说？”
虽说落草为寇是有苦楚，但是因为自己的难处去抢夺别人的东西，阿宝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也愿意帮他们，但说他们友善阿宝实属不理解。
尤其这话还是从她八哥的嘴里出来的。
胤禩指着床上和小主人同样瘦弱的老狗，“你瞧，那些人哄抢我们的粮食时的样子你可记得，但是他们即便如此，也没有将家里养的狗杀掉果腹，不是友善是什么？”
阿宝恍然：“好像是这样，但是……”
人都是复杂的，阿宝始终秉持这点，不杀家犬是为情义，但是抢夺他人财物却是不善。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阿宝问：“八哥，我之前答应帮助他们是不是太草率了，爹爹让奴儿哥哥他们留在京城就是怕更多的人知道咱们的踪迹。”
“我大开海口承诺让官府为他们放粮，到时候咱们的身份肯定就瞒不住了，我倒罢了，我愿意承担自己的一时意气带来的麻烦，但是却连累了八哥……”
阿宝心虚地低头，她上辈子受过的教育让她的情绪极容易受到感染。
胤禩从小就习惯了替胤禔背黑锅，因此也没有因为阿宝的插手而不高兴怎么的。
不过他大哥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替他受累而和自己道过不是。
胤禩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阿宝的脑袋：“八哥不觉得被连累了，阿宝你一个小姑娘都敢为老百姓请命，八哥堂堂一个男儿，从小受百姓们的供养，你怎知八哥就不愿意为百姓们出力了？”
阿宝是真的佩服他八哥的情商，他就好像一个会一直反射阳光的镜子，让他身边的人都暖呼呼的。
“那咱们兄妹就当一会正义的使者，替皇阿玛铲除这些为官不仁的蛀虫！”阿宝举起拳头，欲与她八哥碰拳。
胤禩笑着，顺着阿宝的意思，举起拳头和阿宝碰了碰，“好，那等回京了阿宝可要好好和皇阿玛讲讲八哥的好话。”
“没问题！”阿宝对胤禩眨眼。
两人的拳头之间徒然加入了一只狗爪，“汪！”
阿宝和胤禩频率一致地转头，对上了一双精神奕奕的狗眼。
“汪！”大黄也要为主人家出一份力。
胤禩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人不与畜同游，胤禩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阿宝，既然决定出这个头了，那我们就得做好和这群欺上瞒下之徒周旋的准备，八哥知道你有皇阿玛赠你的腰牌，但是在这远离京师之地，别说是皇阿玛的令牌了，即使是皇阿玛亲自来了，他们也能说成是假冒的。”
“啊？”阿宝没想到那些之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情景真的会发生，“那他们是不是还会想办法把咱们给除去？”
胤禩挑眉：“确实，八哥倒是小瞧阿宝了，阿宝知道的还不少。”
阿宝汗颜，“那咱们该怎么办？”
胤禩伸出两个指头，“其一，等直隶派的援兵，信已经送出去了，最早今天下午，最晚明早，等直隶的人接手了这里，粮自然就放下来了。”
阿宝点头，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那第二个办法呢？”
胤禩一派开玩笑的模样：“第二个办法就是等那些恶官自己醒悟过来，为了将功赎罪，那时候自然是咱们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阿宝丧气道：“怎么可能自己醒悟过来呀……”
“所以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喽。”胤禩一笑。
“汪汪汪！”大黄狗不同意。
胤禩僵着脸抹去脸上被大黄狗喷上的口水。
阿宝却脸色大变，“大黄你再说一遍！”
“汪汪汪！汪……”狗眼里充满了恐惧。
阿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八哥！不能等……我们等不了了！”
胤禩脸色怪异地看着一人一狗，“这……是什么意思？”
“大地动要来了！八哥，我们必须通知官府，让官府们赶紧安排百姓们避灾，粮食……对！提前将粮食运到安全之地……”阿宝语无伦次。
胤禩眉头越皱越紧，“阿宝，不要着急，说慢一点。”
阿宝将老黄狗表达的意思讲给胤禩，胤禩的表情从紧张慢慢地变成难以置信。
“阿宝，你说你能听得懂动物说的什么？”胤禩怕外头的人听到，声音放的极小。
阿宝表情慌张，“八哥，之前迟迟不把爹爹派我们来山西的目的告诉你，就是为了隐瞒着这个秘密，地动来临之前，动物往往是最先知道的。”
为了增强说服力，阿宝命令老黄狗：“大黄你转个圈。”
大黄狗顺从地原地转了一圈。
胤禩脸上动摇，但并没有完全被说服。
阿宝：“大黄，劈叉！”
老黄狗不敢相信人类幼崽竟然竟然对它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但是为了拯救自己的主人，老黄狗囧这一张狗脸，勉勉强强地用后腿劈了一个叉。
胤禩终于相信了，想起了阿宝第一次生辰宴上喜鹊庆生的盛景，喃喃道：“原来如此……”
“既如此，阿宝你再帮八哥与这位……这位黄小友沟通几句。”胤禩自己就觉得离谱。
阿宝点头之余，想的竟是她八哥不愧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八贤王，对一只狗都能这么有礼貌。
胤禩想了想，问道：“动物在危险感知方面的确胜过人类百倍，不过黄小友所说的马上是什么时候，能否具体一些？”
“汪汪汪？”
阿宝扯了扯嘴角：“它也不知道，它们只能感知到地动的时间就在最近，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现在！”
阿宝话音刚落，二人所在的棚子就晃动了起来。
“不是吧！”
阿宝和胤禩一人抄娃一人抄狗从棚子里冲了出来。
用木头和茅草树枝搭起来的棚子轰然倒塌。
阿宝抱着狗趴下。
“地动了，大家快跑！”
“……”周围一片寂静。
狗剩娘感激地从胤禩怀里接过自己儿子，语气温和地和阿宝解释：“妹妹，快起来，早一个月前就地动过了，不会再发生大的地动了，看把你吓得。”
阿宝抬起脑袋往回看，原来只有狗剩家的这个棚子塌了。
瘦高个儿查看后尴尬道：“是俺家支撑棚顶的木头烂了，对不住啊……”
虚惊一场。
胤禩将阿宝从地上拉起来，提醒周围的百姓：“诸位还是不要放松警惕，说不定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地动发生。”
“胡说什么！再敢胡说就将你小子的脑袋给拧下来！”一个身高马大的府兵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正好听到了胤禩的提醒。
胤禩笑了笑不再多言。
之前在路上和阿宝搭过话的年轻男人这时站了出来，问府兵：“官差大哥，天亮了，我们还能不能再出去一趟？之前带回来的东西完填不饱家里人的肚子……”
官差今日心情不爽，冷哼一声道：“不能！”
年轻男人看了一眼胤禩和阿宝的方向，语气带上了急切：“上头不是说只要有家里人在镇上，我们就可以出去谋吃用的吗？”
官差一脚将年轻男人踹倒：“官爷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下百姓们坐不住了，他们不出去可以，但是他们带着的这两个贵人必须得出去，不然他们是真的一点活路就没有了。
“不出去可以，但是必须把乔家的这两个亲戚给赶出去，他们刚才说还会有地动发生，太不吉利了！”不知道谁家的婆娘站了出来，眼神闪烁地喊道。
妇人的话仿佛水入油锅，人群瞬间炸了起来。
“对！必须把他们赶出去，我们带回来的吃食本来就少，凭什么养两个外乡人！”
“赶出去！”
胤禩和阿宝对视一眼，他们明白百姓们的意思了。
阿宝眼睛一红，戏精附体道：“求求你们不要将我和哥哥赶走，我们吃的很少的。”
“官差哥哥，你穿的衣服真好，您家里肯定有钱，您不会看着我和哥哥饿死的对吗？”阿宝怯怯地看向一脸杀气的府兵。
府兵嘴角抽搐，向来是他占别人的便宜，什么时候敢有人把注意打到他身上了？
“滚！要饭去吧！两个小废物！”府兵将胤禩和阿宝推搡了出去。
老黄狗冲着站在镇外的两人叫了两声。
胤禩问阿宝：“什么意思？”
“额……大黄说让咱们等等它，它去摇几个兄弟一起来帮咱们？”
真是社会狗。
阿宝感叹，不过……
“八哥，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让坏人自己醒悟的确难，但是咱们可以先攻破敌人的心理防线！”阿宝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时间回到最初。
冯管家让人从伙房搬出了一盆又一盆的剩饭剩菜，试图将这些野狗们吸引走。
但是这群野狗的意志力十分坚定，纵使哈喇子将他们府前的青石板浸地湿亮，也没有一条狗跑去小巷子里吃东西。
大黄站在狗群中间，明显是这群狗的精神领袖，“汪汪汪！”
兄弟们！坚持住！今天我们用了这顿，我们主子就永远没有了下顿！
剩饭剩菜有什么香的，主人的臭臭才是最好吃的！
如果余生吃不到主人的臭臭，那狗生还有什么意义！
听我号令，一起叫！
“汪！汪汪！汪汪汪！”
冯管家被这整整齐齐且有节奏的犬吠声震惊到了。
难道……真的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们老爷的所作所为了，才派这些动物来警告他们？
冯管家止住欲拿石头投掷野狗的家丁，“不要动手，你们在这守着，我去见一趟老爷。”
冯管家心事重重地往老爷的书房走去。
不行，他得劝劝老爷，不能再让老爷继续犯错误了！
宋为民听着外头的犬吠声，心烦意乱，手里的毛笔怎么也握不稳了。
“砰砰砰！”敲门声想起。
毛笔从宋为民颤抖的手心滑落，在纸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墨迹。
“谁！”
冯管家苦着脸应声：“老爷，是奴才……”
宋为民深吸一口气：“冯叔，进来吧。”
冯管家闷着头将自己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老泪纵横道：“老爷，回头是岸啊……老奴答应老夫人照顾好您，要是……要是……哎！老爷，收手吧，咱们还有弥补的机会……”
宋为民走到书房的屏风后头，看着代表了他这多么年奋斗成果的朝服，神情恍惚道：“冯叔，我还回得了头吗？”
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衔住宋为民官帽上的翎羽，冲着宋为民啊啊叫了两声，刁起翎羽就飞走了。
冯管家看了个正着，手指颤抖地指着飞走的乌鸦：“老爷……老爷！回头吧！”
宋为民脑袋发闷，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娘……这是你给儿子的警醒吗……”
宋府外的一家茶楼上。
胤禩看着阿宝手里撇着玩的翎羽，忍了许久还是开口了：“阿宝，八哥真佩服你，怪不得皇阿玛如此宠爱你，你分明是上天赐给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福星。”
“八哥你不要说了！”阿宝脸红地将手上的翎羽扔给胤禩。
上辈子在福利院时，因为她这个能力，所有人视她为异类，剪她的衣服，浇湿她的床单。
即使长大后，所有知道她特殊的人还是会远离她，孤立她。
但是到了这个被后世称为封建落后的时代，她却成了家人和朋友的福星。
对了，百姓们也称她为福星公主。
热意从阿宝的胸腔之中一路冲到眼眶，阿宝揉了揉眼睛，抬头对胤禩羞涩地笑了笑。
“八哥，应该差不多了，咱们上门吧。”
胤禩揉了揉小姑娘软塌塌的发丝，“走吧，我们家的小福星。”
阿宝闷头加快速度，八哥真是讨厌！
大黄见真正的主人公上场了，带着自己摇来的兄弟们撤走了。
家丁们还没搞清楚这群野狗们为何突然散场了，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钟灵毓秀的贵气人目标明确朝他们走来。
先敬罗衣后敬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胤禩带着阿宝换上了一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打扮。
守家也带着人从街头跑了过来，“等等我！”
家丁机灵地上前作辑：“请问两位贵客，可是要拜见我家老爷？”
胤禩友好地对家丁笑了笑：“正是，我和妹妹从京城远道而来，特来拜见平阳府知府宋为民宋大人。”
家丁一听人家连自己老爷的名号都报上来了，忙不迭地请人去前厅等候，“二位先随我来，容我去给我家老爷禀告一声。”
胤禩还是笑着点头，看着家丁一路小跑着消失。
宋为民刚被冯管家从地上扶起来，就听到府上人禀报有京城来客，差点又跌了回去。
“老爷可要去见两位小客人？”
宋为民一愣，“两位？小客人？”
第54章
阿宝见到了百姓口中的恶官, 面上带上了几分吃惊。
这个向上头隐瞒灾情的罪魁祸首长得倒是一副慈悲模样。
宋为民和他的名字一样，长了一张仿佛能为民请命的慈悲相。
假菩萨开口：“这位公子和小姐瞧上去不似普通人，敢问是京城哪家来的贵客？”
宋为民看坐在主位的那个少年并没有给自己让位的意思, 心里咯噔了一下。
可千万不要是……
胤禩抱着阿宝, 对宋知府温和地笑了笑：“正是宋知府心中想的那家。”
宋为民胡子跳了一下，眼神带上了恐惧和谨慎：“是……是宫里面的人？”
胤禩给了守家一个眼神，守家怀里抱剑, 威风地往前走了一步道：“知府大人, 还不快见过八阿哥和宝瑜公主。”
宋为民身子晃了晃，压下快跳出胸腔的心脏，“不知两位身上可否有能证明您们身份的物件, 阿哥公主身份贵重，下官不敢冒认！”
胤禩就知道这狗官不会这么快接受现实, 嘴角冷漠地勾了勾，“阿宝，给宋大人看看。”
阿宝拿出她爹爹赠她的令牌，举到宋为民眼前, “大人可以好好看看, 这令牌天下可没有人敢作假。”
宋为民当官这么多年, 自是认得这代表大清天子身份的金牌。
见金牌如见皇上本人。
宋为民深呼一口气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管家和家丁如受了当头一击，闻声后脑子嗡嗡地跟着跪下称呼万岁。
阿宝想起刚回宫的时候, 她和阿华她们出去逛街, 自己无意拿出令牌吓到首饰铺掌柜的经历, 抿了抿唇, 稚声道：“大人请起。”
宋为民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
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转机？
但即使心中已有悔意, 宋为民也不能在人家还没有问起的情况下自投罗网：“贵客亲至, 下官府上蓬荜生辉，敢问……两位贵客上门可是有什么吩咐？”
胤禩带着笑意反问：“宋大人不知道我们为何上门吗？”
宋为民头上冒冷汗。
胤禩轻笑一声，状若随口一叹：“看来宋大人事务繁忙，连治下的地盘发生了地动都来不及处理……”
宋为民重又跪了下去。
“原来宋大人知道啊。”胤禩声音冰冷，“既然知道为何还隐瞒不报！”
宋为民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两个小孩儿而已，只要他狠狠心，他就还有希望……
“哇……哇……”一只乌鸦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站在檐下的横梁之上，将嘴里刁着的翎羽人扔了下去。
正好掉到了冯管事身上。
冯管事被吓得肝胆欲裂：“老爷！”
宋为民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最终平静了下来，低下了头，“下官，认罪……”
阿宝紧绷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赞赏地看了横梁上的乌鸦一眼。
黑乌鸦耷拉着眼皮，给了阿宝一个半死不活的眼神，张开翅膀飞走了。
胤禩将阿宝放下来，“阿宝，接下来的话你和宋大人说吧，既然宋大人已经迷途知返了，相信不会拒绝将功赎罪的机会的。”
宋为民眼里又迸发出了希望，“公主，下官愿意将功赎罪！”
阿宝被一个大人用热切的视线盯着，板着脸做稳重相：“宋大人，接下来我说的话您可能不信，但是您要是不想您府上的亲人仆从等丧命的话，您就要照着我说的去做。”
宋为民被一个四岁稚童身上的气质一时惊主了，“……公主请说。”
阿宝抿了抿唇，开口道：“开阳府接下来还会有地动发生，甚至还会波及到整个开阳府。”
“不可能！”宋为民反驳。
“宋大人为何觉得不可能？如果没有把握，我和八哥也不会上门！还是宋大人和土地爷是拜把子兄弟，土地爷明确告诉宋大人这里不会再有地动发生了？”
胤禩看着用严肃的表情讲着笑话的阿宝，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为民被噎了回去，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主要是公主刚才的样子太像他几年前见过的皇上了，吓人。
“……”
阿宝继续道：“为了尽可能地保护住百姓，减少伤亡，宋大人马上要着手的主要有两件事。”
“首先，得先将地动的消息传出去，让老百姓们提高警惕，然后分发命令，疏散百姓避灾，此举一定要快！”阿宝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可是一个府城的百姓何其之多……”宋为民觉得公主就是在胡闹，先不说能不能短时间内把消息传出去，然后能不能顺利地将百姓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就说如果最后地动没有发生的话，他这样劳民伤众，上头怪罪下来，这两个金贵的主子不会有事。
但是他就是罪上加罪了。
“没有可是！”
阿宝走到宋为民跟前，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宋大人以为我在胡闹？就是因为我们提前得到山西会有地动发生的消息，我和八哥才会被爹爹派来山西！”
宋为民眼里有质疑：“可是山西省这么大，为何就确定发生地动的地方是开阳府……”
阿宝发现宋大人的嘴里就像塞了一条老太太的裹脚布。
又臭又长！
“那宋大人和本公主说说，天底下当官的那么多，为何那些狗偏偏冲你的府上狂吠？”
“刚才那只乌鸦又不是自己身上没毛薅了，为何偏偏将你官帽上的翎羽薅下？”
宋为民觉得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丑恶。
阿宝怕时间来不及，不想再和宋为民浪费时间，接着往下说：“第二件事也尤为重要，大灾之后最短缺的就是粮食，宋大人还需派人提前将粮仓里的粮食挪到安全的地方，避免被碎石掩埋。”
宋为民好奇公主是如何知道那乌鸦刁的是他的官帽上的翎羽的，但是他不敢问，习惯性地诉说难处：“可是又得疏散百姓，又得转移粮食，人手不够啊……”
胤禩冷笑，这狗官是看阿宝年纪轻，才敢在阿宝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宋大人有问题的话等之后受审的时候再问也不迟，人手不用担心，如果地动来的迟的话，最晚明天，直隶的人就会来帮宋大人处理您解决不了的事儿了。”
“直……直……直隶的人来做什么？”宋为民胡子直翘。
胤禩回了宋为民一个友好的微笑：“当然是来接手宋大人留下的烂摊子的，所以说宋大人要是不想全家遭罪的话，最好在直隶来人之前把事情办好，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宋为民认命，脚步匆匆地下去发号示令了。
胤禩和阿宝也没闲着。
胤禩跟着宋为民疏散百姓，也是监督宋为民防止他跑路。
阿宝则带着守家四处寻找动物打听准确消息。
因为动物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平阳府地界能跑的动物都跑光了。
还留下来和人一起坚守的就剩人们养的家畜和忠犬了。
那边望眼欲穿的瘦高个儿等人也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了官府下发的粮食。
不过他们还没从得粮的喜悦中缓过神，他就又从官差的口中听到了平阳府还会有大地动发生的通知。
有信的，又不信的。
不过那就是不是阿宝他们能干预得了的了。
阿宝带着守家在府城郊外奔波了半晌，看到的动物都在奔逃，阿宝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守家哥哥，咱们赶紧回府城与八哥汇合！”阿宝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反而是一股紧促感催促着阿宝赶紧回府城和她八哥汇合。
人对危险也是有感知的，虽不如动物敏感，但是当危险临头的时候，人心中的不安就会被放大。
守家也是如此，“公主，我心里也是慌得不行。”
守家带着阿宝同骑一匹马，这时他们身下的马不知道因为什么变得十分焦躁，无论守家怎么鞭打马匹也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憨马！”守家使劲儿挥鞭。
“别打了，情况不对！”阿宝捉住守家的手，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地底仿佛有巨兽苏醒一般，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大地开始摇晃，马匹嘶鸣。
守家和阿宝被颠下马背，周围的侍卫纷纷围了过来，将阿宝护在了中间。
“公主！地动了！我们先原地待着别动！”守家将身子护在阿宝上头，嘶哑地喊道。
大地先是剧烈地上下晃动，阿宝蹲在地上，即使想跑也是无力，两条腿发软。
紧接着阿宝的身子又随着地表左右摇晃，地上滚来的碎石打到了阿宝脸上。
阿宝透过侍卫身体的缝隙，看到原处府城的城墙在剧烈的晃动中倒塌了，荡起的灰尘将府城隐藏了起来。
轰隆隆的是山体崩塌的声音，距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大地开裂，慌张奔逃的马儿嘶鸣着掉了进去。
阿宝脸色发白，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直面大天灾。
八哥……对了！八哥现在在哪！
阿宝祈祷胤禩像她一样，也躲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等地动平息，阿宝脑子里的轰鸣声还没有退去。
阿宝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抬起手摸了摸，看到是透明的液体，往上看，发现原来是护着他的守家在哭。
“公主！呜呜呜……我刚才都在想临终遗言了，要是我因为保护你死了，我老爹肯定不会再骂我是个没出息的废物了……”
阿宝也眼眶发热：“守家哥哥你放心，如果咱们可以平安回京，我亲自上门在伯父面前夸你英勇无畏。”
二人劫后余生地抱头痛哭。
周围的侍卫也是一脸庆幸，公主没事儿，他们也没事儿，太好了……
不过，一个侍卫还算尽责，想起他们还有另一位主子下落不明，“公主，这次地动的动静太大了，房屋道路都被破坏了，咱们找到八阿哥就难了……”
阿宝擦干净眼泪，“八哥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没事的话一定会返回宋大人的府上找寻咱们。我们回去，只要八哥没事肯定会碰头的！”
阿宝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京城。
平阳府发生大地动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师，康熙先收到了三女儿荣宪从蒙古寄回的信。
信上写了山西省大地动发生的地点和时间。
康熙眼前发黑。
荣宪说的时间正是今天！
康熙知道自己这个三女儿像阿宝一样，有些特殊的能力在身上。
十几年前的京师大地震荣宪曾经预见过，但是因为荣宪当时年纪太小，康熙把女儿的话当成了戏言。
那场地震百姓死伤数万人……
康熙攥紧了手上的信件，“梁九功，去叫太子过来。”
第55章
阿宝带着人在废墟之中穿梭, 看着满目疮痍的土地，被大自然拉扯成几段的官道，阿宝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进了府城, 到处都因为亲人被埋嚎啕大哭的百姓。
今天上午的官府下发了避灾告示, 听了官府的命令的百姓多躲过了一劫，那些没把地动放在眼里的百姓家里多有不幸发生。
阿宝不敢在路上停留，一路忐忑地往宋知府的宅子寻去。
八哥思虑最是周全, 绝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阿宝觉得她一定能在约定的地方见到她八哥的！
守家心里虽然对八阿哥不喜，但是也不希望八阿哥出事。
因为在这远离京师的地方，阿哥的身份比公主的身份好使的多, 更能震慑住心怀不轨的官员。
即使是往日威严的不敢让人靠近的宋府，在天灾来临的时候, 也不过是几块脆弱的砖瓦，轰然倒塌。
不过宋府门前的空地上又支起了一片军帐，有府兵忙忙碌碌地进出。
阿宝朝最中间的主帐跑去，掀开帘子, 急切地喊道：“八哥！”
“八哥？”
主帐的空间很大, 阿宝的目光在帐内找寻了数遍, 也没有看到胤禩的身影。
宋为民站在桌后，对上阿宝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笑意, “咦？公主, 八阿哥没和您在一处吗？”
阿宝皱眉, 盯着眼中闪过心虚的男人, 反问道：“宋大人, 我哥哥上午的时候是跟着您出去的, 你不记得了吗？”
守家察觉的气氛不对，带着侍卫将阿宝护卫了起来，“宋大人，您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儿，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不记得了，还是说宋大人做了亏心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推卸责任！”
宋为民捏住自己上翘的胡子捻了捻，“这位小兄弟情绪太激动了，上午的时候八阿哥额确实是跟着下官一同出去的，但是中途八阿哥因为担心公主，就和下官去找你们了……”
“你撒谎！”阿宝看着宋为民颤抖的胳膊，生气道。
“宋大人如果不是说谎的话您身子抖什么？宋大人你是在害怕什么吗？”阿宝冷着脸看向宋为民。
宋为民嘴角扯了扯，“公主，下官颤抖是因为刚才地动的缘故。”
阿宝不为所动，咬住宋为民不放，十分肯定道：“宋大人知道我哥哥在哪里，还请宋大人告知。”
宋为民佩服这位小公主的能耐，不过现如今他是绝对不能承认他在八阿哥失踪前是和他在一处的。
他在地动发生前提前带领着百姓避灾，救的人命远远比他害死的要多得多，这足以抵消他之前犯得罪孽了。
但是加上一个皇子的性命，却是他死上上百次也抵不了的。
“公主不若带着人再去找找看，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八阿哥去了哪里……”宋为民一脸无奈。
并且指着桌子上的一摞信件道：“公主您瞧，地动事大，下官要处理的事务实在繁忙，要不下官给公主几个府兵，公主再仔细找找，八阿哥说不定就再某个安全的地方守着呢。”
阿宝咬紧牙关，忍住爆骂眼前人的冲动，小脸冰冷：“宋大人当真不怕爹爹怪罪吗？八哥有没有和宋大人半路分开阿宝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八哥是和宋大人一起出去的，如果八哥因为宋大人的故意拖延有了闪失……”
阿宝恨声道：“我必告知爹爹是宋大人害的八哥性命！”
宋为民捻胡子的手停住了，突然耷拉着眼皮盯住了眼前的小女孩，“公主打定主意要让下官蒙受冤屈了不成。”
阿宝没有退缩咬牙道：：“全看大人如何选择。”
“哈哈哈！”宋为民抚掌大笑，朝帐外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群府兵冲了进来将阿宝等人包围了起来。
守家拔剑：“宋大人要造反不成！”
宋为民眼神阴翳，做出为难的样子：“下官也只是想活命罢了，还请公主多多理解。”
接着宋为民眼神一变：“带下去关到密牢里，给本官看管好了！”
阿宝被众人护在中间，回头看向帐外，拿起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一声，哨声响起，一只黑鸟从天边飞了过来。
宋为民惊疑地看向天空，认出了这鸟正是那只差点将他吓到胆裂的乌鸦。
遂咬牙切齿道：“缘来这一切都是公主捣的鬼！”
阿宝不理对面人的叫嚣，待乌鸦靠近时，掏出金牌并一封信塞进乌鸦爪子里。
“小黑！拜托你将信物带给爹爹，好让众人知道是谁害的我们兄妹！”
“快！快将那只乌鸦射下来！射下来！”宋为民脸色大变。
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自己谋害公主，诛自己九族都算轻的，宋为民既然下定了决心将一条路走到黑，绝不能再容意外发生。
但为时已晚，只见那乌鸦震动了几下翅膀，转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天我见宋大人家里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童，那是宋大人的独子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可爱的小弟弟也要因为宋大人的一时顽固丢了性命了。”阿宝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残忍的笑意来。
宋为民指着阿宝大呼：“妖孽！妖孽！”
阿宝冷冷一笑：“本公主纵是妖孽，做的却是救人性命的善事，不像大人，人模狗样，干的全是违背道义良心的恶行！”
“不过……”
阿宝看着状若疯癫的宋为民，话锋一转：“如果宋大人能告诉我八哥位置的话，那乌鸦我也是能够再叫回的。”
阿宝等着冷静下来的宋为民做决定。
宋为民看向人时像一条被惹怒的毒蛇，向着试探他的人吐出了猩红的蛇信，“公主说话算数？”
阿宝一点不惧：“大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哼，公主不妨先叫回那只乌鸦再与下官谈判。”
“您看本公主像傻子吗？”阿宝撇了撇嘴。
宋为民知道自己被对方拿捏住了，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城东粮仓。八阿哥被埋在了倒塌的粮仓之中，不过那可不是本官害的，天灾可不管陨于其下的皇子龙孙还是平民百姓！”
阿宝推开包围她的府兵，转身就走。
府兵也是刚从他们知府和这小姑娘的谈话之中知道，原来这位眉眼精致的小女童就是传说中的福星公主。
府兵因为失神还真被小姑娘一把推开了。
府兵看向他们家大人。
宋知府脸色阴沉，“放公主走。”
等阿宝等人离开一刻钟后，那只乌鸦果然飞回来了，松开爪子，将拿捏住宋知府的信封从空中抛下。
宋知府深深吐了一口气，弯腰将信封拾起，待拆开信奉后，抽出了一张空白的信纸。
宋知府脸色阴沉，将信纸揉做一个纸团狠狠掷在地上，“该死！”
府兵：“大人，可要去追？”
宋为民咬了咬牙：“去粮仓守着，记得将痕迹抹干净一点。”
阿宝这边带着守家几人惊险地逃走，朝着城西粮仓的方向赶去。
守家看着阿宝在废墟中摔倒，又爬起，再次摔倒再次爬起，心疼的不行，“公主，道路难行，还是让我来背着你吧？”
阿宝点头，她不是怕摔，而是她人小腿短，走的实在太慢，阿宝怕多耽搁一秒，她八哥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阿宝脑子里出现的是良贵人的妍丽面孔，良贵人应是盼着八哥早日归京的吧……
“守家哥哥，再快一点！”
府兵对开阳府城的地形路线十分熟悉，因此理所当然地比阿宝他们先到了粮仓的位置。
提前藏匿好身影守株待兔。
因此阿宝刚艰难地在废墟之中找到粮仓的位置，就被一群突然冒出的府兵挟制住了。
守家等人在和府兵打斗过后，也因为寡不敌众被府兵束住双脚扔在地上。
擒住阿宝的府兵拍了拍阿宝脸上的软肉，笑道：“这是真的公主啊，脸蛋果真滑嫩。”
守家目眦尽裂，“别用你的脏手去碰公主！要不是有公主提前告知你们会有大地动发生，你们现在早不知道是哪块石头下的亡魂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的？！”
府兵的亵玩心思消失了，“小子休要胡说，明明是我家大人提前预料到的！”
守家讥讽道：“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有这本事还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
府兵中带头的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心一横，“你们说的是真？”
阿宝看有门，抓住机会道：“我不会骗你，我和八哥到山西就是为了地动的事儿，不然我和八哥在京吃香喝辣的不好，为何到你们这地界儿来？”
府兵细想觉得有理。
“既如此，我们不害你们的性命，但是我们也不能违背大人的命令，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你们的命数了！”
阿宝看府兵似乎想将他们推到地上的裂缝之中，阿宝咬了咬牙，挣开挟制，跳进了倒塌的谷仓缝隙之中。
府兵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愣了愣，“小丫头还挺滑溜，不过这可不怪好哥哥不留你性命了。”
府兵不顾守家等人的剧烈挣扎，将目眦尽裂的他们推进了裂缝之中。
“走吧。”
阿宝身子被废墟之中突起的木梁砖石等剐蹭了数下后，跌落在谷仓的青石地面之上。
阿宝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缓冲着疼痛，捂着被木刺划破的手腕咬紧了牙关。
阿宝心想自己命是真的硬，这些年被人掳走，被箭射伤，现在又被困震区，只希望她这次依旧能够逢凶化吉。
不过，粮仓并没有完全倒塌。
落入其中的阿宝发现，粮仓有一大半陷入了地下，所以从地面上看，就像是整个粮仓都倒塌了一样。
阿宝眼睛亮了亮，这是不是说明，八哥还有很大的生还可能。
阿宝用尖锐的石头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笨拙地把流血的手腕包住。
若是让爹爹看到了他此时狼狈又凄惨的模样，爹爹肯定会心疼死。
阿宝把沾满血迹的双手在衣裙上抹干净，因为粮仓矮了很多，她只能跪着身子往宽敞的地方爬去。
如果宋为民没有骗她的话，八哥此事应该就困于粮仓某处。
“八哥……咳咳……”一根快要变成两截的横梁发出“嘎吱”的声响，撒了阿宝一头的黄土。
“八哥……”
“八哥你能听到吗……”
阿宝发现这粮仓的面积非常大，她隐约地感受到膝盖已经被磨破了，但是依旧没有找到粮仓的门或者墙角的位置。
“八哥……”阿宝声音带上哭腔。
寂静的地下，阿宝在寻找一个生死不知的人，每一秒都是煎熬。
“呜呜呜……”阿宝不想哭的，但是地下的灰尘迷了她的眼。
“咳……”
“八哥？”阿宝屏住呼吸。
“阿……宝……咳咳……”有微弱的声音从阿宝的前方传来。
“八哥！你再撑一会儿！”阿宝喜极而涕，哭声停住了，但脸上的泪水却更多了。
阿宝透过碎石，看到了被一截断掉的横梁压在下头的胤禩，“八哥！”
但是碎石拦住了阿宝爬向胤禩的唯一的路。
阿宝着急地动手去挖，“嘶……”
一根生锈的铁钉将阿宝的手指扎出了血，阿宝看到另一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胤禩，来不及查看伤口，咬牙继续挖。
胤禩听到阿宝的哭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身血渍的小姑娘不要命地在让他对面挖着。
胤禩深处绝望之境，竟然反常地笑了。
“笨蛋！”
“阿宝你回来找八哥做什么？”
他生来命贱，除了生母，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
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他拼尽全力站到了众兄弟的身边，又费尽心机站在了皇阿玛跟前。
所有人都骂他心机深沉，可是他要是不费心思的话，谁又会将他放在眼里呢？
谁又来护着他那柔弱无依的母亲呢？
他真的很努力啊……
也很累……
在听到阿宝的声音之前，他已经放弃生存的希望了。
他甚至还觉得这对他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阿宝，八哥好累啊……”胤禩像个孩子一样喃喃。
泪水模糊了阿宝的视线，“八哥你再坚持一下，阿宝很快就可以到八哥身边去了。”
仍有几块顽石阻碍着阿宝，阿宝使劲儿一扣，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挡路的碎石滚到了一边，阿宝中间指头上的指甲被掀开了。
阿宝将碎石扒拉开，从狭窄的通道中钻了过去，动作飞快地爬到了胤禩身边。
近了阿宝才发现，不仅有一根横梁压在了了八哥身上，还有一根细长的木棍从他的腹腔穿过，流出的血将青石地面津的黑亮。
阿宝失语，抬着手却不敢落在胤禩身上。
“八哥……怎们办……阿宝该怎么办呀？”阿宝先去掀压住人的横梁。
“呃……”胤禩脸色发白，“阿宝，别管八哥了，那里，那里可以出去……”
胤禩指的是半扇还露在外头的窗户，剩下的空隙还能容纳一个身材瘦弱的孩童通过。
阿宝摇头：“八哥，肯定还有办法，你不要放弃！”
阿宝想眼下最麻烦的是插在八哥腰腹上的那根木棍，阿宝从身上挂着的荷包里翻了翻，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来。
“八哥，阿宝可以救你了，你看，这是两百年年份的人参磨成的细粉，你先将它们吃了……”
这是上次二嫂嫂生产时没用完的那根人参磨成的细粉，出宫前被清云用荷包装好挂在了她身上。
“阿宝，八哥以前应该对你好些的……你……很好……”
胤禩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嘴参粉，然后一只带着血腥气的小手捂在了他嘴上。
“唔……唔！”胤禩眼睛瞪大，胤禩发出一声闷哼。
阿宝手里窝了一根还在滴血的木棍，白嫩的脸颊上被溅上了血迹。
“八……八哥！不……不疼吧？”阿宝抖着手将木棍扔到了一边，苍白着脸问道。
胤禩嘴角勾了又勾，最终还是耷拉了下去，“阿宝胆子真大……”
阿宝有过经验，熟练地将身上的衣裙撕成布条，然后又将穿在里头的雪白里衣脱了下来。
胤禩咬牙忍受着腰上的刺痛，看到阿宝的动作，第一次大声地呵斥阿宝：“把衣服穿上去，你是大清的公主，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阿宝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八哥你都快死了，还管什么体不体统的。”
胤禩急地呼吸急促，牵扯到伤口，胤禩脸刷的一下子变得惨白。
“阿宝，把里衣穿上去，用八哥的衣服包扎……”胤禩还在坚持。
阿宝无奈地劝道：“八哥，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一个人逃出去了也会被宋为民那个家伙欺负死。”
胤禩沉默，看样子，他还不能死，“既然答应了皇阿玛护好阿宝，就不能食言，阿宝你动手吧。”
或许是被阿宝的情绪感染到，胤禩觉得他兴许能够躲过这一劫了。
现在只要能从横梁之下脱身，胤禩就有信心从粮仓逃出去。
“公主！”矮窗那里探进了一只黑乎乎的脑袋。
守家他们比较幸运，他们被扔下去的那条裂缝不算深，其他侍卫搭了个人梯先将守家送了出来。
守家这才信了府兵不欲害他们姓名的话。
阿宝和胤禩你对视一眼，他们果真命不该绝！
“守家哥哥！”阿宝弯下腰向守家晃了晃手。
守家眼睛骤亮：“公主！我就知道您不会出事的！哎哟！”
守家因为太过激动，脑袋卡在空隙里无法动弹了。
阿宝&胤禩：“……”
阿宝叹气道：“守家哥哥，其他人呢，其他人没事儿吧？”还是让靠谱的人来吧。
守家也觉得尴尬：“他们等会就过来了，公主您再等等。”
守家觉得这沉默的空气都子在嘲笑他，为了摆脱尴尬，守家转移话题：“公主，您说京城什么时候才会收到消息派人过来啊。”
“天高皇帝远，咱们在这里净受别人的欺负了，要是我姐夫在，哼哼，别说宋为民那个恶官，就是地动它也不敢来了！”
“轰隆……”
不是吧？不是吧！
阿宝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余震……”
不过这却给了胤禩机会，晃动的大地松动了压在他身上横梁，胤禩使劲一挣，横梁在晃动中滚到了一边。
腰腹的伤口阻碍了胤禩的翻身，胤禩看了一眼窗口的位置，又抿唇看了阿宝一眼，眼中坚定了下来。
“阿宝，过来，往我这边一点。”
阿宝挪了挪位置，刚挨上胤禩，就被胤禩提起往朝向窗口的位置一塞，阿宝离逃出生天的窗口只有一步之遥。
阿宝预感不好地往回爬，然后亲眼见着粮仓的整个房顶塌了下来。
而她再也看不见八哥的身影了。
“八哥！”阿宝份下半身也被埋进了废墟之中，动弹不得。
八哥刚才要是不管自己的话是可以逃出来的……
阿宝捶地大哭：“都怪我！都怪我！”
“公……公主，能豆下手轻一些？”
阿宝低头，看到以倒栽葱姿势卡在窗口的守家。
因为余震，粮仓再次往下沉了一些，地面和窗口的空隙缩小，牢牢夹住了守家的双腿，他的上半身和阿宝同处一个空间。
而这次，他们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公主，你说会有人发现咱们吗？他们发现我的时候会不会笑话我……”守家苦中作乐。
阿宝嘴角动了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不会。”
守家松了一口气：“也是，谁会笑话一个死里逃生的可怜人呢……”
“我是说，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守家：“……”世界真的没有光了了吗？
守家仔细想想也是，在宋为民眼里，他们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即使直隶来人了，他们也只会从宋为民口中听到一个他们离开了的假消息……
“嗷……”他这辈子还没有让他老爹刮目相看过一次，就以这样狼狈的姿势等死了。
不过他死的时候可以摆一个保护公主的姿势，这样等他们的尸骨被人刨出来的后，众人一定那个会给他安排一个感天动地的护主故事。
守家越想越兴奋，到时候皇上说不定还会给他赐一个忠心护主或者英勇无畏的牌匾。
嘿嘿，到时候他老爹肯定会天天对着牌匾笑，每天夸他一百遍……
“嘿嘿嘿……”
阿宝听着身边传出来的怪笑，悲伤嘎然而止，守家哥哥莫不是已经被吓傻了？
***
山西省开阳府发生的大地动震惊朝野，全国各地的救灾队伍都奔向了山西。
地动的当天下午，直隶来人，顶替了原来的开阳府知府宋为民的位置。
直隶来人询问八阿哥和宝瑜公主的去向，宋为民直言公主阿哥在地震发生前就离开了开阳府，剩余的一问三不知。
地动后的第三天，太子胤礽奉皇命视察灾区，到地方后还未歇脚就马不停蹄地审问了宋为民。
宋为民谋害阿哥公主的行为这才大白于世。
胤礽最终在倒塌的粮仓之下寻到了生命垂危的八阿哥和宝瑜公主。
康熙闻之大怒。
与此同时，灾区也流传着福星公主提前预感到山西有地动，然后义无反顾开山西拯救的传闻……
第56章
阿宝醒来的时候胤礽正好处理完事情回来, 看到虚弱地睁开眼睛的阿宝，胤礽快步走了过去。
“阿宝，感觉身体怎么样, 随行的太医说你只要能醒过来, 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胤礽在床边弯下腰，探了探阿宝苍白的脸蛋，“脸上也有点颜色了, 等会儿二哥让人伺候你用些白粥。”
阿宝点了点头, 问道：“二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胤礽眼眶有些热，“说什么胡话呢，小傻子, 有二哥和皇阿玛在，谁出事儿也不能让我们的小公主出事儿啊。”
阿宝抿唇露出了笑意, 后又急切地问道：“二哥！八哥……八哥没事儿吧？还有守家哥哥……”
胤礽将阿宝脸旁的碎发往旁边扒拉了扒拉，安抚阿宝道：“他们不用你担心，只你八哥的伤势重了一点，不过据太医说, 你八哥应该是在失去意识之前用过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 命应该能保住。”
想到发现八弟时的惨状, 胤礽叹了口气，八弟能坚持到他们的救援，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至于守家那小子, 早已经好的能活蹦乱跳了。”
阿宝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大家没事儿就好, 八哥, 那灾区的情况怎么样？”
阿宝亲身经历了这场地动, 这场地动的破坏力有多强阿宝心里清楚。
虽然他们在地动发生之前做了预防, 但是开阳府疆域之广，这场地动对于开阳府的大部分百姓来说，依旧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灾难。
说到地动，胤礽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这场地动比之十几年前京师的那场还要严重许多，受灾面积更是京师那场地动的数倍，对百姓和朝廷造成的损失自然不小……”
阿宝听到胤礽的话，心里不住的往下沉，尽管有她和八哥的干预，也没能避免更多的伤亡吗？
“不过，”胤礽语气顿了顿，“因为阿宝和八弟提前知道了地动的消息，又及时地联系上官府将消息放了出去，所以山西这次地动造成的伤亡比以往的地动轻上许多，阿宝是大清的功臣。”
胤礽欣慰地笑了笑。
“真的？”阿宝眼睛亮了亮。
“自然是真的，相比于死于地动的百姓，这场地动造成的最大的损失是那些房子田地，还有被严重损坏的官道了，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又得搬空大清的国库一次。”胤礽感叹。
阿宝瞥了胤礽一眼：“在人命面前，银子都是浮云。”
胤禩失笑，弹了一下阿宝的脑门，“阿宝说的对。”
“还有，关于原来的开阳府知府宋为民的事儿，二哥已经调查清楚了。宋为民先是向朝廷隐藏灾情，后又谋害你和八弟二人的性命，罪不容诛！不过考虑到他也曾配合过你们做避灾工作，诛九族就免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头，他本人也逃不过上一趟砍头台了。”
阿宝点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宋大人要是当初没有隐瞒八哥的踪迹的话，也许八哥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他也能够将功赎罪的。”
胤礽轻哼了一声，眼神冰冷，“人在做天在看，宋为民心怀不轨迷失在官途之上，是他自己心思不正的缘故，今天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阿宝若有所思。
胤礽收回脸上的神情，看着阿宝调侃道：“宋为民之前编造的谎言被戳破了，老百姓们都知道了阿宝你的所作所为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老百姓口中的大救星呢。”
阿宝尴尬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太夸张了，要不是有八哥，我一个人可办不成这样大的事儿，还有那些小动物们，它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胤礽失笑：“我们爱新觉罗家可不兴低调那一套，既然百姓们偏爱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受着，这是你的本事。”
“至于八弟，听守家那小子说，老八救了你一命，他的好处皇阿玛不会少给的。”
“嗯！”爹爹是应该好好奖励奖励八哥，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八哥这次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陪她了。
“现在肯定有很多百姓被埋在废墟之下还没有被找到，等我好了，我就去帮二哥的忙。”阿宝一直都无法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善意。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既然百姓对她有好感，阿宝就想再多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太医的精心照顾下，阿宝在床上躺了一天就能够下床行走了。
阿宝先去看了还未醒来的八哥，确定人没有生命危险后，就随着她二哥投入到了救灾的行动之中。
胤礽安排阿宝做布粥放粮之类的事情，这些行为既轻松安全，又能在百姓心中留上一个好印象。
但是阿宝拒绝了，这些活是轻松，但是阿宝有更适合也更需要她的事情去做。
阿宝将在废墟中乱晃的猫猫狗狗等动物集结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支动物搜救队。
在阿宝的指挥和利诱下，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被挖了出来。
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姑娘成日里在灾区穿梭，见人就笑，黑乎乎的笑脸呲出一口小白牙。
治愈了无数因为失去家人和家园而陷入绝望的百姓们。
谁都知道这个还没大人一半高的热心小姑娘是天家的公主，也是让他们从天灾之中活下来的恩人。
不过这位公主身上丝毫没有贵人的高傲和娇气，反而像邻家的丫头一样，善良又亲切。
因此即使他们生活再艰难，这些百姓在见到阿宝的时候，也愿意用自己得到的粮食换上一两块糖果送给阿宝。
守家跟在公主身边，看着公主手心堆得高高的糖果零嘴，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他们都是和灾民吃的同一锅饭，嘴里早淡出鸟来了。
“公主，我来帮你拿着吧，这里碎石太多，公主您还是好好走路吧。”
守家的心思太浅，全都写在了脸上，阿宝偷笑：“守家哥哥想吃就说，我又不会拒绝你，不过你得管住自己的嘴，这些糖果很有意义，我还要带回去分给爹爹和弘皙他们呢。”
守家脸上一红，被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指着鼻子说贪嘴是有些丢脸，“咳咳，那公主还是回去交给太子殿下参观吧，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
守家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裹着的馒头，把馒头放进嘴里咬着，用油纸把阿宝手里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
“公主！”一个高个儿男人招着手朝阿宝的方向跑来。
“乔家叔叔。”阿宝跳起来招手，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镇上百姓，“您和大家都来帮忙了吗？”
高个儿男人也就是乔老大走近了却不好意思了，谁能想到帮助他们的贵人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呢。
“是呀，因为有公主的提醒，俺们镇上的人都没出什么事儿，听说府城受的灾最严重，俺和乡亲们就来帮把手……”
乔老大眼神到处撇着，不敢直视阿宝的脸，“公主，您是公主，那您的哥哥就是宫里的阿哥了？怪不得俺第一眼见你们就觉得你们和一般人不一样，当初打劫你们也心虚得很……”
乔老大想到他竟然和乡亲们打劫皇子公主了，又是心虚又是骄傲。
阿宝憋笑，守家却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回头你就可以和你的子孙后代说你们打劫过宝瑜公主，你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哈哈哈！”
乔老大涨红着脸，哆嗦着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了两块朴素的银牌。
乔老大手往前推了推，看上去似乎很不好意思，“这是俺和乡亲们用凑出来的碎银子给您和您哥哥打的平安牌，俺们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阿宝心里仿佛有东西扫过，紧张地接过来，看着银牌上篆刻了一男一女两个小人，阿宝无法形容自己心里面的感觉。
就好像，她一团迷雾的前路上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似的。
阿宝知道这对于处境艰难的乔老大他们十分贵重，“你们有这份心就已经很感动了，但是乔大叔，我不能守，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乔老大脸色涨红，一副要生气的样子，“公主，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这是俺们的心意，公主要是真替俺们着想，就为开阳府的百姓找一个好官！”
阿宝咬嘴唇，“既如此，我就一并代我八哥收下了，乔大叔放心，以后朝廷必不会再辜负你们的期待！”
阿宝珍重地将两块平安牌装进自己的荷包。
乔老大这才满意了，周围一直暗搓搓地瞧着这里的镇上百姓也松了一口气。
收了就好，收了就好，收了就代表贵人们不计较他们瞎眼打劫的罪过了。
镇上众人的到来，也让开阳副的百姓更加了解他们这位福星公主的所作所为了。
阿宝在开阳府百姓心中的地位一升再升。
老百姓们为了转移悲伤的情绪，自发地给阿宝编撰来了一套玄之又玄的前世。
什么被太上老君派下凡来解救他们于水火的仙童。
什么观世音菩萨转世等等。
只有阿宝知道，她前世是一个被众人厌弃，最后死于营养不良的孤儿。
胤禩是在他们离开开阳府的前一天醒过来的。
胤禩大梦一场，醒过来后就看着床帐发呆，或者盯着来探望他的太子猛瞧。
阿宝来看望胤禩时，被胤禩脸上一潭死水似的表情惊到了。
她八哥这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灾看透了世间？
“八哥？”阿宝拿手在胤禩面前晃了晃。
胤禩转动眼球，盯住了眼前样子灵动的小姑娘，“阿宝？”
阿宝舒了口气，还认得人就好，要是八哥被石头砸失忆了，她回去要怎么给良贵人还有八嫂交代。
“八哥你还活着呢，你看这是那么？”
阿宝献宝贝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块用绳子吊起来的平安牌。
胤禩把目光从阿宝身上收回，愣愣地接过做工粗糙的银牌子。
“这是何物？”看上去就是不值钱的样子，胤禩心里想。
阿宝看她八哥平淡的反应，有些不满道：“这是乔家叔叔代镇上的众人送给我们的平安牌，是谢礼，亦是表达他们对当初抢劫我们的歉意！”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对于他们来说宝贵的很，毕竟他们连家都没有了，这是他们东拼西凑才打成了这两块牌子，你看这是我的！”
阿宝从衣襟里头抽出自己的牌子给胤禩看，“我这块上头刻的是一个女娃娃，八哥你那块上头刻的是你。”
胤禩仔细瞧，手上的牌子上头的确刻了一个桃花眼的男人，眉眼弯弯仿佛在笑。
真丑。
不过胤禩也学着阿宝将平安派挂在了脖子上。
虽然不好看但好歹是真心实意的，胤禩勉强接受。
“谢谢阿宝帮八哥带回来。”胤禩很确定他上辈子没有过阿宝这样一个妹妹。
他皇阿玛在上辈子对他们所有人都冷酷到底，连在他们之中唯一还算受点宠的太子最后也被皇阿玛软禁了起来。
这辈子怎么成了一个偏心眼子了，偏心的人还是眼前这个除了长得好了点，心肠善了点，嘴巴甜了点的小姑娘。
好吧，胤禩承认，这个妹妹的确有招人喜欢的条件。
胤禩两辈子的记忆在脑子里融合，看眼前的小姑娘也越来越顺眼，“阿宝你当初为什么要跑回来救八哥？八哥平时对你并没有多好”
阿宝翻了个白眼，为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爱问这个问题，四哥是，现在八哥又问。
阿宝轻车熟路道：“因为你是阿宝的哥哥啊。”
胤禩揉了揉小姑娘乱哄哄的头发，心里软塌塌的。
要是上辈子也有阿宝的话，他们兄弟也不至于斗得那般激烈，为了那个高高的位子，没有人记得他们算计的人也是自己的亲兄弟了。
阿宝和胤禩解释：“阿宝去找八哥，就像八哥在粮仓之中把生的机会让给阿宝一样，妹妹救哥哥，哥哥救妹妹，这很正常。”
除非兄妹之间有深仇大恨，不然阿宝觉着这是天底下所有兄妹之间的本能反应。
嗯，这是阿宝在书本上学的，因为她上辈子也没有兄弟姐妹。
所以阿宝像故事中刻画得那样，真诚地对待她这辈子幸运得来的所有亲人们。
“嗯，很正常。”胤禩不想让他这个天真的妹妹知道，在她出现之前，他们皇家的兄弟之间是怎样相处的。
阿宝又从身上的小荷包了掏了掏，拿出一块有些化了的糖果，“八哥吃吗？这是城东的王大娘送的，很甜。”
胤禩看着阿宝手指之间捏着的黏答答的糖块，内心是抗拒的，嘴巴却仿佛有自己想法似的主动张开了。
阿宝看她八哥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就探着身子把糖块塞进了他嘴里，一脸期待地问：“甜不甜？”
胤禩用舌头抵着缺角的糖块细细品尝，上辈子被新帝圈禁，宫人也不把他当回事儿，平日里吃的饭都是馊的，这样甜的滋味的确让人上瘾。
“甜。”
胤礽和开阳府的新知府做完最后的交接，顺路来看胤禩。
一身轻地踏进房门，看到阿宝在喜滋滋地和胤禩分享东西，佯装吃醋道：“阿宝在偷偷摸摸地给你八哥塞什么好东西，可不能忘了二哥。”
胤禩看着逆着光走来，气质温润，意气风发的太子，眉毛挑了挑。
这样的太子，实在是久违了。
阿宝拿出糖果又分了胤礽一块，“不过是一块糖果，二哥且尝尝。”
胤礽是真的有洁癖，尤其是在经历过阿宝的呕吐物的洗礼后，只要一想起那段记忆，胤礽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看着卖相糟糕的糖块，胤礽谦让道：“你八哥更喜欢吃，阿宝还是给你八哥吃吧。”
胤禩挑了挑眉，一动不动地张开嘴，等待阿宝的投喂。
胤礽看到阿宝熟练地把糖块塞到胤禩口里，心想这次共患难倒让阿宝和八弟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胤礽不禁感叹阿宝的本事，能让他这个总以面具示人的八弟主动亲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八弟，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山西了，八弟你的身子可受得住路上的颠簸，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孤让太医留下来，你再在此地养上一段时间。”
除了胤禔和胤禛，胤礽在其他兄弟跟前是向来不留错处的，任谁看了也是一位关心弟弟的好兄长。
胤禩想着京城还健在的额娘和府上闹人的福晋，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弟弟还顶得住，当初答应了皇阿玛要平安把阿宝带回去，弟弟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胤禩拉过阿宝的手，果然看到阿宝的手指都用纱布裹着。
胤禩记着在粮仓之下时，阿宝为了救他，十指鲜血淋漓的模样。
阿宝大大方方地任她八哥打量，“八哥，别担心，我这都是皮外伤，如今都已经结痂了呢。”
胤礽搓了搓阿宝的脑袋，“瞧你厉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铁人呢，今早听太医说了，阿宝你膝盖还有手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全，不让你到处乱跑，你倒是不当回事儿。”
胤礽说完还专门瞥了胤禩一眼。
看到八弟愧疚的样子，胤礽才收了火。
阿宝在二人之间打着哈哈，说实话，这在阿宝眼里的确不算什么严重的大伤，也就是表面上看上去可怖些。
第二天他们离开时，开阳府的老百姓们夹道相送。
准确的说，他们送的是阿宝。
阿宝也没想到自己的百姓缘好成这样，她乘坐的马车被老百姓们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动都没法动。
“公主，您以后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啊，到时候大娘请公主到咱们新房子里住！”一位大娘拉着阿宝的手热情地邀请。
阿宝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
刚松开大娘的手，阿宝又被人塞了一把铜钱，“公主，拿去卖糖吃……”
阿宝心里饱胀胀的，直到队伍离开了开阳府，快出了山西省的地界，这种感觉还没有消失。
胤禩虽然没有阿宝受欢迎，但也被塞了半马车的东西，胤禩饶有兴趣地一一拿起来赏玩。
上辈子他在老百姓之间的名声也不错，但那都是他故意为之下的结果。
他其实没有真正为老百姓们做几件事。
这辈子倒是体验了一把被老百姓真心拥戴的感觉。
说实话，胤禩觉得还不错。
比那些虚假的称赞听了让人舒坦的多。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自己能再重活一遍，胤禩要好好想想这辈子要如何过。
这一趟山西之行，无论是对于阿宝，还是对于胤禩，都是有收获的。
阿宝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以后要走的路，胤禩则多了一个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归京后，因为两人出去的时候低调，因此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阿宝回去先见了康熙。
阿宝发现，爹爹比她离开之前瘦了许多。
康熙看到阿宝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心里酸涩。
不怪他平时疼爱阿宝，阿宝才四岁，就为了他在外奔波，甚至带回了一身伤痛。
胤禩被胤礽搀着站在旁边，看着被视为空气的自己，嘴角不在意地勾了勾。
皇阿玛这辈子也尝到了提心吊胆的煎熬滋味了吧？
阿宝看着被冷落在一边的八哥，扯了扯康熙的袖子：“爹爹，八哥受的伤比我重多了……”
阿宝示意她爹爹也关怀关怀八哥。
康熙小心翼翼地抱着阿宝坐下，终于抬眼看向另一人。
“小八，你这次做得很好，让阿宝受伤的事儿朕就不怪罪你了。前些天朕晋了良贵人嫔位，迁到了长春宫，想必良嫔也很记挂你，你且看你额娘去吧。”
胤禩诧异地抬头，这辈子额娘竟然这么早就被提升到了嫔位上了？
胤禩定定看着他有些陌生的皇阿玛，嘴唇抿了抿，“儿臣谢过皇阿玛！”
康熙又看向胤礽，“太子你也退下吧。”
胤礽嘴角抽了抽，皇阿玛你想和阿宝腻歪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儿臣一句话也没有说呢……
胤禩在乾清宫门口和胤礽告别，“二哥，你去忙你的事情吧，等会有人来接弟弟。”
胤礽对弟弟关怀一番后就急不可待地回毓庆宫去了，自从和福晋互通心意后，胤礽一有空闲就巴不得黏在太子妃身上。
胤禩看着快速消失在视野的胤礽，好奇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变得这样如胶似漆。
他骗了二哥，其实他没让人来接他，他只是想一个人在宫里走走。
但是赶走了一个兄弟，他还有其他烦人的兄弟。
胤禩看着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大哥，还有板着一张脸的四哥，心里警惕了起来。
同时脑子里闪过无数挖苦人的埋汰话。
这是他上辈子最恨也最惧的两个人……
胤禔抬起手，胤禩以为大哥要对他动手，条件反应地闭上了眼，把脸皮更厚的那张脸送了上去……
胤禩感受到肩膀上沉了沉，疑惑地睁开了眼。
只见他大哥别扭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耐烦道：“你的事儿大哥听说了，做的不错，回去了我让你大嫂往你府上送点养身的药材。”
胤禛板着的脸松了下来，眼神温和地瞧着他：“改日带着八弟妹来四哥府上玩，让你四嫂好好招待你们。”
胤禩茫然脸：你们不是应该打我骂我吗？
第57章
阿宝从她爹爹的口中知道了她三姐姐预测到开阳府地动的事情, 心中对她三姐姐十分佩服。
三姐姐在穿越之前一定对清朝的历史很了解。
阿宝在上辈子疲于奔命，空闲的时候打零工攒大学学费，其他时间都用来上课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金钱来拓展知识。
因此关于清朝的历史, 阿宝知道的也就是历史书上学的那些。
不过幸好她将上辈子能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带过来了，天灾虽避无可避，但这次有她干预, 这场大地动远没有三姐姐预测的那么惨重。
阿宝前些日子回来之后就和荣宪公主写了信过去, 今日正好收到了荣宪的回信。
阿宝激动地从梁九功手里接过信，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坐在乾清宫她爹爹平日歇息的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拆开了。
阿宝看到三姐姐在信里肯定了她未来的选择, 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瞧翘了翘。
三姐姐懂她。
而且三姐姐说得很对，既然她们有幸穿越到这个时期, 自当有所作为。
她们曾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观，而如今，她们也当如继往开来的先辈们一样，为后人搭起一座高台！
阿宝感觉她的前路愈加明朗了。
她没有三姐姐那样豪迈的胸襟, 敢为大清开疆拓土。
但她即使只是萤火之辉, 阿宝也想发一次光。
勇敢, 无畏地活上一次！
她不敢妄想青史留名，但她想试试在历史上能否留下一个铿锵的脚印！
魏珠总觉得此刻的自家公主身上好像在发光，就像蒙尘的明珠重新焕发了光辉似的。
梁九功看了一脸骄傲的魏珠一眼, 心里理解魏珠的心绪。
宝瑜公主自从半个月前从灾区回来之后, 眼里的光好像越来越明亮了。
好玉经过打磨, 会越来越通透！
梁九功这个时候本来是应该跟在皇上身边的, 但是皇上担心阿宝无聊, 就将他留了下来给阿宝逗趣。
不过公主既懂事又贴心, 不会折腾他们这些奴才，梁九功就当是皇上给自己放休沐了。
就和公主一样。
梁九功看向公主手指上还未落痂的伤口，心疼极了。
他听皇上说，公主不肯再休息养伤了，明日就要往上书房去。
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梁总管，密嫔娘娘来着小格格来了。”
梁总管想到皇上在离开乾清宫前时留下的话，好像说过今日要给十六格格赐名……
“那就请密嫔娘娘去东边的那间屋子坐着吧。”梁九功从心里不想让人来打扰到阿宝。
阿宝抬头对梁九功笑了笑，梁公公疼她。她和密嫔有过嫌隙，阿宝也不想和密嫔同处一室。
阿宝虽然不喜欢为难人，但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迁就自己不喜欢的人。
要是梁九功将人放进来的话，阿宝就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了。
此时东殿的门前。
密嫔被小太监带着往东边的屋子走，密嫔察觉到方向不对，警惕地叫住带路的宫人。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皇上不在，你也应该带本宫去西殿，东边这里是召见那些命妇女官的地方你不清楚吗！”密嫔柔弱的脸上划过凌厉。
密嫔娘娘在他们宫人的眼里不是个好想与的，她宫里的人往太医院跑得最频了。
带路的小太监冒出一头冷汗，脸紧紧地盯着地面，磕绊着解释：“回娘娘，西殿有人在，梁总管怕扰到您和十六格格，就命奴才令您来东殿……”
密嫔冷笑，“哼，我看梁总管不是怕西殿里的人扰到本宫和小格格，而是怕本宫扰到西殿里的贵客吧！”
小太监心里叫苦，娘娘既然您都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呢……
“娘娘误会了……”
“哼！皇上让本宫来这里等着的，本宫没道理要避着别人，带路！这西殿本宫偏偏就去定了！”
密嫔以前还会在外头维护自己柔弱的形象，但是近两年皇上对她的冷落，让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密嫔用脚趾头来猜，也能猜到那西殿里待的人是谁。
除了在这宫里横行霸道的宝瑜公主还能是谁！
密嫔以前得宠，又是从乾清宫后殿的官女子一路爬上来的，这乾清宫的路她熟悉的很！
于是密嫔不顾带路太监的阻拦，身后一个跟着抱着十六格格的粗壮嬷嬷，直接拐弯去了西殿。
“哎呦，梁总管，您手下的小太监们该好好管管了，竟然连乾清宫的路都不认识了！”密嫔到底惧了梁九功几分，好歹收敛了一下话里的锋芒。
但这番阴阳怪气梁九功岂能听不出来。
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已经仙逝的太皇太后，没有其他人能让梁九功难堪。
“大概是密嫔娘娘误会了。”梁九功一团和气，“那小子也是奉的老奴的命才将娘娘领去的东殿。”
密嫔皮笑肉不笑：“那梁总管的权势可是大得很呢，皇上让本宫来的，梁总管就给本宫打发了？”
皮笑肉不笑之道没有谁能比太监更擅长了，梁九功脸上乐呵呵的：“哎呦喂，娘娘可是给老奴扣了大帽子了，您是什么人物，奴才又是什么人物，老奴一个奴才可不敢打发娘娘，不过是想让公主和娘娘能有个清净地方呆着罢了。”
梁九功话音落下还带了点委屈。
密嫔被梁九功三两句给堵了回来，心里一肚子气。
扭头看向专心看信，一点目光没分给自己等人的阿宝，密嫔脸上扭曲了一瞬。
但是她很快调整了回来。
之前一次两次没忍住针对阿宝是因为自己当时还没有看清。
密嫔在吃了两次阿宝的亏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熄了阿宝针锋相对的心思。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密嫔有了新的争宠的手段。
密嫔志在必得地看向被奶嬷嬷抱在怀里的女儿。
随后又轻轻瞥了梁九功一眼，藏住眼里的轻视，笑着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阿宝。”密嫔打招呼的声音几乎可以肉温柔来形容。
阿宝忍住不适，礼仪周全道：“密娘娘。”
阿宝站起身打算离开，避免和人发生冲突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争端之地。
“梁公公，我就先走了，今日和二嫂嫂约好了去看弘暲他们。”
梁九功知道公主这是让着密嫔呢，“那好，老奴送公主出去。”
“等等！”密嫔突然出声。
阿宝听住脚，和梁九功同步回头，不解地看向密嫔。
梁九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密嫔又要闹哪般？
密嫔起身，笑着拉过阿宝的手，“阿宝别急着去见你的侄子侄女儿，这是你的妹妹，阿宝还没有见过吧，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密嫔想拉着阿宝重新坐下，手上使力却没能拉动人，密嫔心里诽谤这死丫头劲儿还不小，一个用力将阿宝又扯了回去.
阿宝浑身都在说着她的抗拒。
魏珠看到自己小主子的处境，冷笑着想把密嫔挡开，却不料密嫔直愣愣地盯着他：“本宫只不过是想让阿宝看看她的妹妹，魏公公就要对本宫动手？”
魏珠咬牙正要回击，却不料自己的小主子先下手了。
阿宝不想让魏珠背负莫须有的罪命，就顺着密嫔的力道又坐了回去。
“密娘娘想留阿宝多坐一会儿直说就是，可不要冤枉了魏公公。”
阿宝眼神不卑不亢。
密嫔压下内心的暴虐，笑着握了握阿宝的手，“都是玩笑话，阿宝不要当真。”
“嬷嬷，把小十六抱来给阿宝瞧瞧。”
奶嬷嬷看到密嫔招手，表情忐忑地抱着十六格格递了过去，“公主，这是我家小格格……”
阿宝注意到奶嬷嬷抱着襁褓的手指节发白，提醒她：“嬷嬷，你太用力了，十六妹妹会不舒服的。”
奶嬷嬷条件反应地松了力道，十六格格差点从奶嬷嬷的手上滑落下来。
阿宝用手托了一下，皱眉看着反应异常的嬷嬷，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安。
前世看过的宫斗剧不断地在阿宝脑子里回放，阿宝确认奶嬷嬷重新抱好十六格格后，就快速将手撒开了。
阿宝相信自己的预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阿宝欲速战速决，“密娘娘，十六妹妹我已经见过了，很可爱。不过二嫂嫂怕是以已经在毓庆宫等急了，阿宝改日再去看望十六妹妹。”
阿宝想溜。
密嫔偏偏拦着人不让走。
阿宝觉得密嫔肚子里肯定是怀了算计她的坏心思，自己再客气下去估计会着了她的招，于是脸上的疏离笑意也放了下去。
“密娘娘，您不喜欢我我很清楚，所以您不必为了讨好你爹爹勉强自己对我笑脸相迎，您在这里等爹爹把，阿宝要离开了。”
阿宝将话说开，看密嫔的反应，密嫔的表情是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还端起桌上的牛乳糕让阿宝使用，“过去是密娘娘想岔了，给阿宝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密娘娘如今有了小十六，才知道自己从前对待阿宝有多恶劣，阿宝肯原谅已经知错的密娘娘吗？”
密嫔把手里装着牛乳糕的盘子往前递了递，“阿宝吃一块牛乳糕，密娘娘就当阿宝原谅密娘娘了。”
密嫔不会给她下毒了吧？阿宝发散着自己的思维。
不过这盘牛乳糕是在密嫔还没有来之前端上上来的，她刚才也用过一块，除非密嫔在指甲里藏了毒，不然糕点不会有问题。
抱为了尽快摆脱缠人的密嫔，阿宝在盘子里精挑细选出一块最不可能被下毒的牛乳糕塞进了嘴里。
“十六妹妹阿宝已经看了，糕点阿宝也已经吃了，请问密嫔娘娘，我可以走了吗？”阿宝没就茶水，直接将齁甜的牛乳糕咽了下去。
密嫔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瞧阿宝说的，密娘娘又不是勉强你。”
呵呵哒。
阿宝面无表情地从密嫔身边走过，奶嬷嬷手上再次打滑，阿宝又救了一会她十六妹妹的小明。
看着一脸懵懂的婴儿，阿宝点了点婴儿软乎乎的脸蛋，“十六妹妹再见。”
等到阿宝从西殿里走出来，阿宝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不舒服地黏在了她身上。
阿宝正要抬脚离开，身后传出了密嫔的一声尖叫。
“小十六！”
第58章
阿宝听到密嫔的惊呼声, 心中的是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说密嫔今日为什么纠缠她不让她走，估计是想拉自己下水。
梁九功拦住回头的阿宝，担忧道：“公主, 这档子事您不用管, 您赶紧往毓庆宫去，老奴回去看看。”
梁九功心里冷笑，这宫里的女子一旦争起宠来, 别管是别家的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
只是可怜了十六格格, 小小年纪就要被额娘拿来利用。
阿宝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脚跟了进去。
如果是意外，那就与她无关。
如果密嫔摆明了是想给自己找麻烦, 她去了毓庆宫也只能躲过一时。
十六格格被密嫔抱在怀里，小脸发红, 两颊上，还有露出来的手上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小十六，你不要吓额娘！”
奶嬷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到阿宝和梁九功回来了, 流着泪跪了下去。
“求求宝瑜公主, 求求梁公公, 救救我家小格格……”
“已经去请太医了。”梁九功发觉小格格的情况有些不妙，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催。
阿宝没有靠近，魏珠也警惕地挡在阿宝前头。
密嫔梨花带雨地抬头, 眼睛通红, 似有求助的意思, “阿宝, 你快来看看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阿宝谨慎着不敢靠近, 对于密嫔, 她向来是不信任的。
但十六妹妹的情况看上去的确很严重，“密娘娘，我不是太医，如何能知道十六妹妹因何有这症状，安全起见，密娘娘还是将十六妹妹放下来平躺着好些。”
可能是密嫔抱的太用力，阿宝觉着十六妹妹脸红又喘不过气有密嫔抱的太紧的原因在。
爹爹今日不在宫里，估计等下午才能回来，阿宝觉得此时应该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
阿宝想到钟粹宫离这里最近，“魏珠，你去把荣娘娘请过来吧，然后再派人去告知二嫂嫂一声，说我晚些再过去。”
密嫔看阿宝不慌不张地安排事情，心里恨极。
将宝瑜公主牵扯进来是她临时起意。
皇上今天早上派人去她宫里传话，还赐了小十六一些精巧的玩物，似乎有为小十六起了名字的打算。
密嫔许久没见皇上，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来乾清宫见皇上一面。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想到被皇上宠上天的宝瑜公主，以及从出生就没见过皇上几面的小十六，密嫔心里有了计较。
她打听过，宝瑜公主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好像是因为幼时受过伤身体虚弱的缘故，脆弱的生命最能引起强大之人的怜爱之心。
因此密嫔就想效仿阿宝，为她的小十六，为她自己也拼出一个前程来。
找十六对牛乳过敏的事情只有她和小十六的奶嬷嬷知道。
在密嫔看来，过敏又不会死人，如果能让她和两个儿子再次进了皇上的眼，密嫔觉得女儿做出些牺牲是应该的。
毕竟只有她和胤禄兄弟两过得好，小十六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不是？
她的小十六长的一点不比阿宝差，只要这次能让皇上对小十六生出怜爱之心，密嫔有把握让小十六慢慢地取代阿宝的地位。
毕竟小十六还有她的帮助，阿宝只是没有生母教导的野丫头罢了。
太医来的很快，一眼断定十六格格是因为过敏才会这样。
密嫔似乎不相信，“怎么可能，小十六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皇上怎么还没有来？密嫔着急。
太医看着密嫔不关心怎样让小格格尽快摆脱危险而是顾左言，不由得皱起了眉。
“密嫔娘娘，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确认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过敏，让小格格及时远离引起过敏的物件，不然小格格体弱，很可能承受不住……”
密嫔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往放了牛乳糕的桌子另一边挪了挪。
看着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的女儿，密嫔心里开始慌了，“过敏……过敏怎么会让人丢了性命呢？”
太医已经开始询问奶嬷嬷十六公主从醒来到现在接触过的物件和食用过的吃食了。
奶嬷嬷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将娘娘提前交代给她的话讲了出来，“小格格身上的衣服是内务府送来的，今日也不是第一次穿，早上就……就用过奴才的奶水，还有……还有……”
阿宝看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十六妹妹，皱眉道：“嬷嬷再拖延一会，十六妹妹的命可就救不回来了！”
奶嬷嬷肩膀哆嗦起来，看了一眼守这十六格格的密嫔，“没有了！没有了！”
太医一边吩咐随行的年轻太医配药，一边给小格格施针，“那今日接触过小格格的人都使用的什么香料，用过什么吃食？”
密嫔撇了一眼靠不上的奶嬷嬷，替她答道：“今日就我和奶嬷嬷接触过小十六，但是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固定的，小十六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不对！”密嫔难以置信地看向和随行太医沟通的阿宝。
“阿宝，你……你不会害小十六的，虽然阿宝你是除我们之外今日唯一一个接触过小十六的人，说不得是阿宝你身上什么东西引起的小十六过敏……”
密嫔一脸我信任你，但是这是意外，所以我不计较的大度表情。
魏珠嘴角都快要耷拉到地上去了，“密嫔娘娘忘了上次皇上的警告了吗？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奴才瞧着密嫔娘娘话里话外都想把责任推给我们家公主。”
密嫔还有心力和魏珠斗嘴：“这话本宫也还给魏公公，本宫没有怪罪你家公主的意思，即使是阿宝真的心里生了怨怼对小十六出手，本宫也不会真正地怪罪阿宝的。”
“密娘娘别急着给阿宝扣帽子，还是先让太医查清楚原因，把十六妹妹救治好了才是最紧要的。”阿宝面无表情地对密嫔道。
看到密嫔手边桌子上的一碟牛乳糕，阿宝心里生出异样，“太医，牛乳能引起人的过敏反应吗？”
“当然可以，小格格难道在过敏前用过牛乳？”太医捏起十六格格的指尖，用扎过牛乳糕的银针往十六格格的指尖上刺了一下。
片刻后十六格格被针刺过的指尖果真起了反应。
太医松了一口气，“密嫔娘娘，十六格格对牛乳过敏，以后还是让小格格远着些此类食物为好。”
密嫔看向殿口，眼见女儿就要被太医诊治好了，皇上还没有现身，皇上难道真的一点不关心除了阿宝之外的儿女了吗？
密嫔恨恨地绞着帕子，看着众人都望着她，密嫔做出伤心的样子，“阿宝，是不是……因为你走的时候用沾过牛乳糕的手碰过小十六，这才……”
“不过阿宝别责怪自己，密娘娘知道你也是无心之失，不过你以后可得多疼疼你十六妹妹。”
阿宝楞住，所以之前密嫔缠着自己吃下牛乳糕就是为了在这里给自己挖坑？
刚才阿宝一直在给太医打下手，小小一个人懂礼貌的很，太医不忍密嫔一个大人为难阿宝，鼓起胆子打断密嫔道：“密嫔娘娘，只是接触并不会引起过敏反应的，娘娘还是莫拿此话恐吓公主了。”
“是……是吗？可是今日只有宝瑜公主接触过牛乳糕……”密嫔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的算计竟然夭折于自己对药理知识的不熟悉上。
魏珠在心里骂密嫔蠢货，算计人都算计不明白，又毒又蠢！
“快！取长针来！”眨眼间，本来症状已经开始好转的十六格格突然陷入了休克。
小小的孩童大张着嘴拼命呼吸，眼睛努力地看向自己的额娘，似乎在向密嫔诉说自己的难受。
不过瞬间，十六格格就在矮塌之上没有了气息。
太医去探十六格格的鼻息时，在十六格格的嘴角发现了异常，十六格格嘴角残留着一点不宜让人察觉的细碎粉末。
太医用手沾起闻了闻，脸色巨变：“有人喂过十六格格用牛乳制成的牛乳粉！”
奶嬷嬷嚎啕大哭：“格格！我的小格格……”
密嫔像一块石头似的直愣愣地站着，怎……怎么会……
过敏不是不会死人的吗？
梁九功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况，突然没有了呼吸的十六格格，眼下得派人去宫外给皇上送信了……
之前给密嫔带路的小太监突然冲到密嫔身前，冒着杖毙之罪将密嫔带着精致护甲的手举了起来。
“梁爷爷！您去送宝瑜公主的时候奴才瞧见密嫔娘娘给小格格喂食东西了！”
密嫔往后撤，一脸慌张地想将自己的手腕从小太监手中挣脱，“贱奴你胡说什么！”
太医也是机灵，立马反应过来只有找到罪魁祸首他们才不会被皇上怪罪，腿脚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到密嫔跟前一把将密嫔拼命往手心藏的的护甲夺下。
“这护甲之中装的正是小格格嘴边的遗留之物！是牛乳粉！”
眼见瞒不住了，奶嬷嬷也不替自己主子遮掩了，痛嚎出声：“娘娘，老奴劝阻过您不要拿小格格的身体冒险，您为什么不听，皇上的宠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下密嫔失手害死亲女的事被彻底坐实了，密嫔还想狡辩，但是看着矮塌上没了呼吸的女儿，密嫔无力地瘫倒在地。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呢……”
阿宝意识到自己被密嫔算计了，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十六妹妹是密嫔的亲生女儿，难道为了所谓的宠爱，连女儿都可以利用吗？
也是，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被父母遗弃的，自己没有缺胳膊短腿，也没有先天性疾病，阿宝猜到自己被遗弃可能单单因为她是女孩子……
开放的后世都如此，阿宝突然就想明白了了密嫔利用女儿争宠的心思。
只不过她不理解密嫔为何偏偏揪着自己冤枉？
梁九功没有看压管制宫妃的权力，只能等能管事儿的宫妃来。
密嫔咬着手指昵喃，突然抬头用怨恨的视线盯住阿宝，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你要是没有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该多好啊……”
魏珠替阿宝挡住了密嫔的咒骂和拍打。
阿宝还没有从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不久前还傻傻地对她笑的十六妹妹就这样没了？
这样的迅速残忍……
阿宝袖子里还塞着三姐姐写给她的信，在之前她还在为自己能带给这个时代的变化而得意洋洋。
下一秒，却有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消失了。
阿宝整个人仿佛被割裂成了两端，一端在指责她，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引起了密嫔的妒恨，才让密嫔失手害了十六格格；另一端却理智地安慰自己这怪不到她的身上。
你也救过成千上万的百姓的性命不是吗？
荣妃和太子妃到的时候，没想到到事情这么严重，十六公主竟然已经不在了。
还是死于自己的亲生额娘之手。
荣妃本想着看在荣宪和阿宝交好的面子上，来帮阿宝撑个腰，没成想闹出了人命，这就不再是她一个人能够处理得了的了。
既然皇上不在，太后又不涉六宫事，荣妃只能派人去将其他三妃请来共同商量办法。
太子妃身份足够，但是康熙没有明着把后宫的事儿交给她来处理，太子妃就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太子妃为阿宝撑腰却是不需要任何人许可的。
太子妃看着阿宝被吓得呆愣的样子就心疼。
阿宝在这宫里是没有额娘护着，但是她们这些做嫂嫂的也不是吃干饭的！
太子妃将阿宝拉到自己身边，阿宝抬头看到二嫂嫂担忧的模样，眼睛忍不住红了。
“阿宝别怕，二嫂嫂在这里，谁也别想冤枉你！”太子妃柔声安抚阿宝的情绪，而后冷冷瞪了密嫔一眼。
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谁也别想拿长辈的架子来压她！
“密嫔别用那样的眼神看人，我们只会可怜十六格格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额娘，你也别把罪责往别人的身上推，人在做天在看呢！”太子妃一点面子没给密嫔留。
荣妃则是在一旁坐着没有发话，等到其他三妃到了之后，荣妃才让梁九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密嫔对于梁九功的指摘没有反抗，嘴里却一直在埋怨和咒骂阿宝。
她似乎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就将阿宝当作了宣泄情绪的发泄口。
德妃和惠妃讨过阿宝的嫌，不便开口，宜嫔则是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平素里虽然和阿宝不亲近，但好歹没有没和阿宝生过嫌隙。
宜妃出了名的口直心快，“密嫔妹妹，你快闭嘴吧，分明是你想陷害人家宝瑜公主不成反而害了十六格格的命，你再这样口出恶言，等咱们皇上回来你就更落不了好了！”
“我没有想过陷害她，我只是……只是想让这个死丫头讨不着好而已，是她！都是因为她的出现，我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皇上？对！皇上会为臣妾主持公道的……”密嫔语无伦次地辩驳。
精神恍惚地爬到女儿的身体旁边，拉上女儿的手，一脸期待地看向殿门处。
“小十六，你皇阿玛马上就回来了，额娘不会骗你，额娘会让你皇阿玛宠爱你胜过你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姐姐的！”
“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就可以见到你皇阿玛了，睡吧睡吧……”
荣妃心肠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虽然她很瞧不起密嫔的行为，但是那个母亲也接受不了自己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的。
德妃拿着帕子擦眼泪，“可怜的小十六，还没学会走路呢，就这样去了。”
惠妃因为儿子后院的事儿，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此时见到德妃假惺惺的模样，嘴角讽刺地勾起。
“德妃妹妹，先别急着哭丧，眼下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呢，咱们姐妹几个还是抓紧时间，争取在皇上回来之前商量商量怎么处置杀人凶手吧。”
荣妃叹了口气，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上了。
“惠妃姐姐说的是，不过咱们还是先让小格格安息吧，这里是乾清宫，小格格既然已经逝去，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话虽残忍，但是荣妃说的在理，十六格格继续摆放在乾清宫会冲撞了乾清宫的龙气的。
然而密嫔却不依，“你们谁也不能动我的小十六！皇上马上要给我们小十六取名字了，额娘要带着小十六在这里等皇上回来……”
密嫔眼里带着泪花，说不清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早已经疯魔。
荣妃叹息，人往往都是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密嫔妹妹，这不合规矩，不然皇上回来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密嫔瞪大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抢走了皇上！”
“我要等皇上回来！”
密嫔抱起十六格格小小的身体，眼里藏着光，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一样抱着孩子等在了门外。
宜妃觉得密嫔疯了，“得亏十六格格没有了知觉，不然这外头日头大的，好好的人也能给晒病了。”
宜妃只是习惯性地嘟囔几句，没成想密嫔给当真了，抱着十六格格的身体跪了下来，弯着腰给早已经没有了感知的女儿挡着阳光。
四妃都是当额娘的人，再也不忍心去打搅密嫔母子二人。
密嫔抱着女儿一直跪在殿外等着，口中哼唱着来自江南的歌谣，似乎在哄调皮地女儿入睡。
太阳照在十六格格的身上，但这具小身子却再也暖不起来了。
密嫔是典型的南方女子的形象，身子娇小瘦弱，因此总也挡不住千方百计要落在女儿身上的阳光。
阿宝将脑子里分裂的自己融合，不再乱想，看写没有人敢靠近的密嫔母女发了会呆，“梁总管，能否劳烦您给我取一把伞来？”
梁九功看向跪在烈日下的密嫔，似乎明白了什么，“公主稍等。”
太子妃摁住阿宝的肩膀，提醒道：“阿宝，这事与你无关。”不要惹火上身。
阿宝握住二嫂嫂的手，目光坚定：“二嫂嫂，我晓得的，我想送十六妹妹一程。”
太子妃看着眼前只有四岁的小姑娘，“阿宝，你还小，只要躲在大人身后就可以了，不用管那么多的。”
阿宝摇头：“我知道，二嫂嫂放心，我没有将十六妹妹的离去怪在自己身上，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今日十六妹妹在我眼前离去，我该去送一程的。”
太子妃看阿宝有成算的样子，松开手任由阿宝过去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宝打着伞走到密嫔身边，遮住了密嫔挡不住的地方。
密嫔看终于没有阳光漏在女儿身上了，温柔地抿唇笑了，“小十六，再等等，你皇阿玛马上就回来了。”
密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站了人，还是自己一直讨厌的人。
一人跪着，一人站着，还有一人永远的沉睡着。
等到太阳日头西斜，康熙才匆匆地从宫外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从上书房放学回来的小崽子。
胤禄认出了跪在地上的额娘，快步跑了回去，看到身体已经僵硬的妹妹，胤禄脸色苍白，“额娘，妹妹怎么了？”
密嫔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对胤禄温柔地笑了笑，“嘘，你妹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胤禄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妹妹脸色青白四肢僵硬的样子，明明是没有了气息！
胤禄注意到旁边面无表情的阿宝，愤怒地将阿宝推倒在地，“是不是你害的我妹妹？”
阿宝也站了将近一天，本就摇摇欲坠，摔到地上更是没力气起来了，不过终于想明白了她一直纠结的事情。
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须臾期。
珍惜时间把握当下。自己的到来她无法预测，就如同今日十六妹妹的夭折谁也没有料到，阿宝不想再纠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造成的了。
她能做的就是没有畏惧地往前走，评判则交给他人，但求无愧于心。
“爹爹……十六妹妹还没有名字……”这是阿宝昏睡过去之前说的话。
阿宝听前世的福利院院长妈妈讲过，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才能转世，所以福利院的她们就算再一无所有，也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名字。
康熙让魏珠带着昏睡过去阿宝离开，他则在密嫔跟前停住了脚。
“今日之事朕都已经知道了，拿着朕的小女儿的命来陷害阿宝，王氏你真的是好得很！”康熙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十六女，深呼吸道。
密嫔眼里含泪，“皇上，臣妾以为只是过敏，出不了事的，臣妾只是想让小十六得到皇上的怜惜……”
“蠢妇！”康熙怒不可遏。
胤禄挡在了自己额娘前头，“皇阿玛，额娘失去了妹妹，已经够伤心了，您不要再骂额娘了……”
“伤心？”康熙看着儿子冷笑，“那你可知道是谁害死的你妹妹，正是你额娘。”
胤禄不信，“皇阿玛肯定是为了维护阿宝才冤枉的额娘！”
“阿宝是您的女儿！妹妹就不是您的女儿了吗？你为何要为了一个野丫头伤了额娘还有儿子的心！”胤禄义愤填膺。
康熙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将阿宝看作没有根基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看着周围好奇的众人，康熙转着手上的佛珠思索片刻。
“野丫头？胤禄你可知你口中的野丫头三岁就敢为朕挡箭，胤禄，你敢吗？”康熙嗤笑。
“还有，朕看你们一直很好奇阿宝的身世，以防你们以后再将阿宝看作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朕也不欺瞒你们了。”
“阿宝的生母是西北最大的部落的首领，阿宝还有一个一胎同胞的哥哥，皆是朕之亲生，倘若以后你们谁再敢将注意打到阿宝身上……”
老子冷哼一声：“朕的后位空悬已久，朕不介意让皇后宝座再次迎来它的主人！”
惠妃惊，皇后？再来一位嫡子？绝对不行！
德妃抖，那位不曾谋面的阿哥肯定比他的十四更的皇上的宠爱，不能让他回来！
宜妃难以置信，怪不得皇上一直空着后位，没有封后的意思，原来皇上早有了属意的人选了！那个女人绝对不能进宫！
不然皇上眼里哪里还会有她们的地位！
荣妃：好大的瓜……
密嫔痴痴地笑，她猜想过这样那样阿宝受宠的原因，并且打心底里瞧不起阿宝。
没成想，阿宝的额娘竟然是皇上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女人……
康熙扔下一块巨石，将湖面的平静打破之后，抬腿就要离开。
经过密嫔身边是，康熙再次停了下来。
“朕之十六女，聪颖懂事，赐名敦颖，追封和硕敦颖公主。”
“启祥宫密嫔王氏，褫夺封号，归辛者库贱籍。”
密嫔笑着抚摸着女儿的脸，满足道：“敦颖……小十六，你有名字了，你比你的姐姐们得到封号都要早，你看你皇阿玛多宠爱你啊，你先去吧，额娘知道错了，额娘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众人清楚，王氏能留下一命，凭的是她诞下两位阿哥的功劳，但同样因为这两位阿哥不能有污点的原因，王氏必当活不长久。
从此皇宫之中又多了一个不可言谈的话题，不过关于宝瑜公主真正的身世，却在康熙的允许之下传了出去。
太子妃回去和胤礽讲了此事，胤礽一笑处之，“原来如此，咱们这位妹妹可真是了不得呦。”
阿宝一个就够让他和大哥等人几个醋了，要是再来一个，还是个背景强大的兄弟，胤礽怕自己酸死，所以他那未曾谋面的好兄弟，还是好好地在他的草原上当他的首领吧。
在前朝，除了索额图，纳兰明珠和佟国伟这等于宫里阿哥挂钩的朝臣，前朝的其他人倒是很希望宝瑜公主的那位部落首领的额娘能进宫的。
毕竟首领都嫁过来了，那部落的土地不得作为她的嫁妆划入大清吗？
朝臣想得美，宫妃在后悔。
她们后悔以前没能护好宝瑜公主，现在那个女人的身份见了光，还是一个自带强大背景的竞争对手，她们得牢牢堵住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儿子回宫的路。
没办法，她们熬走了三任皇后，再来一个有子有女还有宠的，她们实在斗不过啊……
然后阿宝就发现，自从众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宫里的诸位娘娘对她那叫一个热情，说话都不敢大声怕吓到自己。
阿宝：不至于不至于！
因为她娘亲根本看不上她爹爹，根本不可能成为后宫的一份子的。
至于她的同胞哥哥，自己娘亲的位置都够他继承了，干嘛来掺和京城这摊浑水。
阿宝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平日就尽量躲着那些热情的各宫娘娘们。
十六格格的事到底影响了阿宝。
阿宝开始留意她的那些见面很少的姐姐们了。
从前她享受着宫里独一份的待遇没什么感触。
但十六妹妹的事让阿宝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殊待遇了。
三姐姐可以活得轰轰烈烈是因为她有一世的经验做底气。
她活得自在是因为有一个强大的娘亲，和一个无理由偏爱她的爹爹。
而阿宝，想尝试着去拉一把她的姐姐们，还有许许多多不得自由的女孩，想去去做她们的底气。
问题就是，她太小了，小到去见德娘娘所出的温宪姐姐，竟然被当作了上门讨糖吃的小屁孩！
阿宝沮丧而归，她将自己想专门为天下的女子建学堂的想法告诉了她无话不谈的爹爹。
康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抚摸着阿宝的头笑着告诉她：“等到阿宝的力量足够强大，知识足够渊博时，爹爹不会阻拦阿宝的路的，但这一切都需要阿宝自己去争取。”
从此之后，阿宝读书越发用功，并且取代了月福，成为了夫子新的得意女弟子。
时光荏苒，每个人都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
作者有话说：
阿宝下章会应该长大一些了～
第59章
六年的时间眨眼既过, 阿宝从一个四岁的孩童长成了一位初现风华的十岁少女。
在这个时代十岁已经是能被称之为少女的年龄了。
阿宝这些年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俨然成了皇室宗亲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这几年她也为百姓做过不少的实事，再加上她被皇家认可的福星称号, 阿宝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和影响也越来越水涨船高。
而她这六年的努力也快到了检阅成果的时候了。
有名师的教导, 再加阿宝有意识地涉猎，阿宝觉得她筹建女学的进度也该往前推推了。
正值春日，阿宝邀了全京城的少男少女来皇庄上踏青, 参加春日宴。
然而阿宝的真正目的是游说适龄的女孩加入她创建的学堂。
阿宝为这一天筹备很久了, 到目前为止，阿宝所创建的学堂只有寥寥数人。
而且都是关系户。
如她还没有出嫁的十三十四十五三位姐姐。
还有大哥家的昌婉四朵金花，二哥家的嘉胜郡主, 三哥家的明澜，四哥家的月福, 八哥家的德荣。
以及阿宝的伴读陈晚梨。
阿宝汗颜，阿宝只能说多谢她爹爹兄长给力，她才能拉到这些人头。
阿宝此时正被清云摁在梳妆台前打扮，阿宝看着自己繁复的头饰, 晃了晃累极的脖颈, 无奈道：“清云, 我又不是大婚，只是见些同龄人，不用这么隆重的……”
清云似乎对阿宝的装扮还不满意, 摇着头道：“公主, 您又忘了？您是公主呢, 要是被京中的其他贵女们比了下去, 公主您再到奴婢跟前哭就晚了！”
阿宝反抗无效, 就任由清云折腾去, 扭头吩咐旁边看着二人笑的小圆，“小圆，奴儿哥哥和巴罕他们去哪里了？怎么一大早地没看到他们。”
“奴婢忘了和公主说，奴儿和巴罕他们两个一大早就被四阿哥带去军营了，说是去军营带个人回来给公主见见。”小圆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了，但是她像清云一样，执意留下来继续伺候阿宝。
阿宝理解她们的想法，这些年无论是去上书房，还是爹爹单独请夫子教自己，阿宝都不曾避着她们。
书读得多了，她们两个就越不想离开阿宝身边了，既然这天下本就是女子的牢笼，她们又何必委屈自己跳到更加逼窘的牢笼里去呢？
阿宝就随了她们，将来遇到好的，有机会再撮合撮合就是。
“带个人给我见见？”阿宝疑惑地问，她在军营之中并没有什么熟人吧？
小圆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四阿哥没有详细交代，不过想必应该是公主从前帮助过的人吧？刚才魏公公也带着汉格大哥先去了皇庄，说等会儿回来接公主。”
好吧，阿宝承认自己今天确实起晚了，因为好些年没睡过懒觉，今日因为在皇庄举办宴会，阿宝提前给夫子们请了假，所以阿宝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不用让他们来接咱们了，你派人去军营说一声，让奴儿哥哥他们接了人直接送到皇庄就行，四哥让那人来见我，想必也是熟人，正好一起去皇庄上热闹热闹。”
等到快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阿宝才被清云收拾好塞进轿子里。
阿宝出宫地次数多，好多百姓都认得阿宝的轿子，见到阿宝出行，有不少的老百姓热情地向马车里的阿宝打招呼。
“公主，正好刚出炉了一锅热乎烧饼，您要不要尝一个？”卖烧饼的大伯热情地吆喝。
阿宝无奈地撩开帘子解释：“关大伯，今日是真的不成了，我要是再慢一会正事儿就要被耽搁了……”
这皇城脚下的生意人阿宝也差不多都眼熟了，之前还会专门掀开车帘打个招呼，但是自从众人见了她，个个都恨不得的把她的马车塞满后，阿宝之后就尽量避着他们了。
“诶，成呀，那等下回了一定得尝尝，这是咱刚研究出来的新品！”
阿宝一路解释着，等出了城门才松了口气。
等下次出宫她一定换一辆大家眼生的马车，不然实在是太耽误事儿了。
阿宝到的时候，皇庄外头早已经停满了车马，阿宝直接拐到一个没有被堵住的侧门将马车赶进了皇庄。
李有才早已经等在阿宝在皇庄上落脚的院子外了，见正主终于到了，李有才扬起一脸笑意迎了上去，“公主，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阿宝熟捻地和李有才打招呼：“李公公，宴会可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妥当了！”李有才接过阿宝解下的披风，笑着道：“公主您不放心老奴，还不放心魏公公吗。”
“我哪里是不信任公公，不过是自己晚到了亏心，随口问上一句，我这就去前头见人，公公一起来吧！”
阿宝待人和善，因此平时也能和身边的宫人们笑谈两句。
李有才上了年纪，也为自己能遇到宝瑜公主这样随和的主子而高兴。
在公主五岁的时候，这座皇庄就被皇上赐给了公主，李有才也是在那之后渐渐地和公主熟悉起来的。
李有才引着阿宝去了待客的园子，阿宝挺直腰板，这是她第一次一次性地和这么多京城的世家公子和贵女见面。
不过阿宝一点也不憷就是了。
一园子的少年少女们都等着最后的主人公出场，阿宝的亮相引起了所有少男少女的注视。
弘皙等人早早就来了地方，他们被阿宝拉来做苦力了。
十一岁的弘皙已经是一个半大少年了，带着自家弘暲弟弟还有叔伯家的一众萝卜头坐在亭子里看着主人姗姗来迟。
弘暲一脸矜持的样子像了太子十成十，不过暗搓搓瞥向自家大哥的小眼神暴露了他的真实性请。
“大哥，你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哎……”
弘皙黑着脸把好事的弟弟瞪了回去。
这臭小子！看来是皮痒了，竟然敢管他身为大哥的事情了。
弘暲有些委屈，平时大哥待他极亲热的，这些天也不知道为何，一句话也不肯给自己说了。
弘晖和弘晴在一旁看着，不敢掺和这两位兄弟的事情。
阿宝看到亭子里被弘暲缠着一脸不耐烦的弘皙，强忍着嘴角的笑意。
阿宝知道弘皙最近的异常，无外乎青春少男进入了人生的重要时期——变声期。
相比于做一只说话嘎嘎难听的鸭子，对于弘皙来说，还是装一阵子酷哥更能接受一些。
三哥家的弘晴还有四哥家的弘晖都来了，阿宝暗暗点头，没白疼他们，还知道给身为姑姑的自己撑撑场面。
“阿宝！”一旁的昌婉站在温恪身后，偷偷地和阿宝打招呼。
阿华这活泼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变都没变，阿宝冲着昌华几人眨了眨眼。
阿宝没有往主座上坐，而是走到众人中间，“谢谢大家赏脸来参加今日的春日宴，许久之前我就想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奈何功课缠身，一直没找成机会。今日见到大家甚是欢喜，你们也别拘束，咱们的年纪都差不多，大家尽情玩去！”
阿宝笑眯眯地看过众人，说完话就直接找自己的朋友去了。
众人见宝瑜公主不是在说客气话，也就慢慢放开了找自己相熟的人聊天去了。
阿宝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同伴对什么感兴趣。
因此此次春日宴不知邀请了京城的贵女，差不多年龄的世家子也邀请了不少。
再加上阿宝让李有才精心布置的一些游戏，园子里的少男少女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今日辛苦你们帮我招待大家了。”阿宝指了指自己繁复的头饰，朝昌华等人苦笑道。
昌婉拿帕子捂着嘴笑话道：“你自己赖床了，怎们能怪清云给你做了这么好一个发型呢。”
“嘿嘿！”阿宝被戳穿也不恼，笑嘻嘻地承认，“那当然，怪谁也不能怪自己呀！”
阿宝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将众人逗笑。
温恪公主和敦恪公主同是敏贵人所生，是十三阿哥胤祥的妹妹，两人对视而笑，而与她们一同来的悫靖公主则指着阿宝笑骂道：“你们看咱们这个妹妹脸皮多厚！”
阿宝皱了皱鼻子：“十四姐姐，你上次说过以后不说我的坏话了，你骗人！”
悫靖公主躲到温恪公主身后，“姐姐是说来骗小狗的！”
阿宝佯装生气追着人打，她也是在两年前爹爹将几位姐姐册封为和硕公主之后，才和她们熟起来的。
两年前，因为三姐姐抚顺蒙古有功，爹爹加封三姐姐为固伦荣宪公主，也一并将自己仅有的其他女儿也册封了和硕公主。
可能是看到身为三姐的荣宪和亲蒙古后不仅日子过得好，还为自己挣来了固伦公主的封号，阿宝后来出嫁的几位姐姐对和亲蒙古的事接受的十分良好。
阿宝当初就亲眼见到温宪姐姐出嫁时，珍之又重地将三姐姐编写的《和亲公主培训手册》押进了嫁妆箱底下。
阿宝摇头。
自从十六妹妹夭折，宫里就再也没有添过新的弟弟妹妹了，如今未出嫁的大清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三位再加上她自己了。
然后可能是因为自己不生孩子的缘故，康熙也不想以前一样催自己的儿子们生孩子了。
康熙不催，宫里的娘娘们怕惹了皇上的厌烦自然也不敢催，几个阿哥无事一身轻，也就守着自己的福晋老实过日子了，各府上极少进人。
于是这六年阿宝的侄子侄女也没添上几个。
阿宝不知道的是，她和姐妹侄女们大脑，有人在暗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您认识宝瑜公主吗？”丫鬟看自家姑娘一直盯着宝瑜公主看，以为小姐和公主认识。
纳兰灵收回目光，柔弱地笑了笑：“有过一段渊源，不过公主应该不记得我了……”
丫鬟很好奇，和宝瑜公主认识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以前怎么没有听自家小姐说过呢？
“小姐那您要不要去和宝瑜公主打一个招呼，夫人不是说咱们这次能被公主看上的话小姐就能有个大的机缘吗？”丫鬟跃跃欲试。
纳兰灵扶了扶鬓角的绒花，看着虚空某处道：“是吗？”
丫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小姐就试试嘛，要是不成的话能和宝瑜公主说上话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诶？怎么会有人来的比公主还晚？”
纳兰灵随着丫鬟的视线望去，看到进园的是一个身穿戎装的俊秀少年，看到少年的脸，纳兰灵立马摒住了呼吸，“我们换一个地方！”
“啊？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和公主说话吗……”丫鬟一头雾水地跟上疾行而走的纳兰灵。
等会别的贵女们围上去了，她们哪里还挤得进去……
丫鬟郁闷。
第60章
“小姐, 您慢一点……”
“阿宝姑姑，小心人！”
纳兰灵的丫鬟和月福同时出声，但因为追逐打闹没注意脚下的阿宝和脚步匆匆的纳兰灵撞在了一起, 二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哎呦！”阿宝想去拉倒下的另一人, 身体却因为失衡摔得更惨烈了。
月福小跑上前来扶阿宝，另一边的弘皙等人看到变故也面色焦急地赶了过来。
然而动作最快的还是注意力一 直放在阿宝身上的奴儿，卫奴儿脸色不变地检查完阿宝的情况, 看阿宝身子无碍后将阿宝从地上拉了起来。
“公主应该小心一点的。”
阿宝心虚地对奴儿笑了笑, “和十四姐姐闹得太疯了，忘了看脚下……你别管我，去看看被我撞到的那人怎么样了。”
奴儿动也没动一下, 而是抬头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
巴罕嘴角扯了扯，抱着胸慢悠悠地走到还摔在地上的纳兰灵跟前, “这位小姐，你没事儿吧？”
巴罕除了在阿宝跟前还有点做人侍卫的礼貌样外，在别人跟前一直保持着身为科尔沁王子的高傲。
纳兰灵低着头由自己的丫鬟扶起，通过余光看到被一群贵人围在中间关心的阿宝, 垂眸咬唇。
她身边也曾花团锦簇过呢……
“多谢公子关心, 小女无事。”纳兰灵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她没想到，几年前被自己姨父一家迫害地家破人亡的少年也会出现在这里，这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也扰乱了她的计划。
巴罕不知道眼前这人脑子里绕过多少绕绕, 见对方说没事儿他就真不再管了, 高兴地招呼从纳兰灵主仆二人身后走来的少年。
“霍失！”
阿宝听到巴罕对少年的称呼, 看着朝她们走来的身姿挺拔面孔坚毅的年轻人, 诧异地睁大眼睛, 这真的是她曾经帮助过的那个身世凄惨的少年霍失吗？
得见故人，阿宝还是很高兴的，不过在叙旧之前阿宝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故。
阿宝朝霍失点了下头，示意他稍等一会，阿宝走向和她意外相撞的少女。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没有注意到你，你真的没关系吗？”阿宝礼貌地上前询问。
纳兰灵将胸腔之中复杂的情绪通通按捺下去，仰起的白皙瘦弱的脸上带上了笑意，“公主，好久不见。”
阿宝嘴巴微张，“你是……”
纳兰灵朝着眼熟的众人袅袅地行了个礼，“我是纳兰灵。”
不过纳兰灵却单单避开了霍失的眼神，因为纳兰灵知道，霍失一家当初的遭遇，和她们曹家也脱不了干系。
但纳兰灵不是愧疚。
只是霍失的出现，就像是在提醒她，无论她名字跟前冠了谁的姓，她还是那个有着不光鲜出身的罪臣之女。
阿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这么多年过去，排斥厌恶早就消失了，但是纳兰灵当年的莽撞确实让二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所以好感也是没有的，阿宝客气道：“纳兰姑娘，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庄子上还有许多我不曾穿过的衣裙，我让清云带你下去换洗一身吧？”
纳兰灵深深呼了一口气，不管她对宝瑜公主是什么体感，她要谢谢宝瑜公主让她暂时摆脱这个不舒服的境地。
“多谢公主。”纳兰灵跟着清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霍失本来没留意和公主相撞的人到底是谁，不过纳兰灵的介绍还有和公主的谈话让他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即使过了许多年，只要想起依旧心绞的记忆涌上霍失脑海。
阿宝正是留意到了霍失不善的脸色，才找借口支走了纳兰灵。
“我说什么人要见我，原来是霍大哥，看霍大哥这威风凛凛的装扮，想来这些年在军营一定是混的风生水起！”
阿宝笑着看向气质变化很大的霍失，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严格来说，在场与纳兰灵有瓜葛的人实在不少。
比如黑着脸的弘皙兄弟与嘉胜郡主，当初弘皙可是亲眼见证了他这对龙凤胎弟妹出生的艰难的，想来弘暲和嘉胜两人也是听说过的。
昌婉四姐妹就不用说了，她们虽说和宫里的惠妃不亲近，但惠妃和她们的阿玛与纳兰明珠一家可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她们和纳兰灵仔细讲也是亲戚。
这么多年的军营磨砺，或霍失早已不是那个任性地不考虑别人感受的莽撞少年了，年龄将近二十的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公主谬赞，要不是当初皇上给了机会，末将是如何也走不到现在这个境地的。”霍失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因为少年意气拒绝掉递到眼前的机会。
阿宝摇头：“霍大哥谦虚了，机会多的是，但是能抓住机会并且能站起来的人却是不多的，就比如守家哥……”
阿宝看到昌婉警告的眼神，收回了拿守家兄弟做反面教材的想法，“咳咳……反证霍失大哥很厉害就是了！”
昌婉心累，为什么她们有一个这么不争气的舅舅，每每还要在人前维护他的名声。
哎，不过阿宝说的对，机会谁都可能会有，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得看个人实力，就好比烂泥即使有天大的机遇，也是扶不上墙的……
昌婉收回怨念，她的舅舅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就是不争气了些。
除了阿宝身边的人，其他人还不认识霍失，阿宝带着人去亭子里坐下，将霍失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巴罕在一旁做补充，阿宝z这才知道霍失现在已经是屡立战功的步军副尉了。
步军副尉是武职京官，堂堂正五品官职。
对于没有根基的霍失来说，从无名小卒到正五品步军副尉，从地方外官道京官，这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跨越。
弘晖突然跳了出来道：“原来你就是霍副尉，我在府上常听阿玛提起你！”
霍失这下真的被阿宝等人夸得脸热了。
“霍大哥成亲了没有？”阿宝一脸八卦的模样。
霍失眼神乱飘，“尚……尚未娶妻。”
阿宝宛若老嫂子附身，拉着霍失天南海北地胡扯，最后一段话收尾：“霍大哥条件这么好，遇到合适的姑娘一定要把握机会，要是需要的话就和我开口，我保证为你挑一个哪哪都好的姑娘！”
“噗！”
阿宝小眼神锁定住没憋住笑的陈晚梨：“晚梨姐姐笑什么，可是看上了我霍大哥？嘿嘿……”
女孩子家脸皮薄，陈晚梨躲到昌婉身后，羞愤地跺脚，“公主胡说什么！”
不过陈晚梨的视线到底分给了手脚局促的霍失些许。
然后就恰好对上了霍失无处安放的目光，陈晚梨连忙将脑袋收了回去。
霍失则脸色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主真是乱说，能跟在公主身后的人哪个都不是他能配得上的，不过这位晚梨姑娘……
霍失暗骂自己无耻，将脑子里冒失的念头强行摁了回去。
阿宝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做红娘的天赋，不过今日的玩笑开的是有些过了，阿宝腆着脸给霍失还有陈晚梨道不是。
“末将今日求了四爷才得以见上公主一面，当初离开的匆忙，没能好好和公主道谢，末将调到京城大营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特地来和公主道声谢。”霍失诚恳道。
说完还看了一眼纳兰灵离开的方向，眸色变深。
“过去的不公和委屈皇上和公主已经帮末将讨回来了，也劳烦公主替末将转告那位纳兰小姐一声，我霍失不是不讲理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去找无辜之人的麻烦的。”
阿宝点头，“霍大哥放心，我会原话转告的。我今日还准备了许多新奇的糕点吃食，等会就要上来了，霍大哥留下来尝尝吧！”
霍失眼含歉意地告辞：“那恐怕要辜负公主的好意了，营里还有任务，见上公主一面后我还得回去补上训练，就不多留了。”
阿宝只能无奈送走了霍失，回头发现陈晚梨头正从昌婉的身后伸出来往门口瞧，阿宝调侃：“晚梨姐姐，要不我再把人请回来给你看看？”
陈晚梨啐了阿宝一口：“公主你越来越坏了！”
这话将人逗得哈哈大笑。
陈晚梨和昌婉年龄差不多，两人已经到了能够议亲的年龄了，不过陈阁老和大哥都是把两人当眼珠子看的，恨不得能再多留她们几年，因此两人的亲事如今还没有着落。
依旧成天跟在阿宝身后到处跑。
阿宝看院子里的气氛差不多了，吩咐魏珠摆上吃食。等吃的摆好了，大家就能坐下来，阿宝也能讲出她举办这场春日宴的真正目的了。
纳兰灵换好衣服出来，就找了一个清静的角落待着没往园子里走。
不过纳兰灵运气不好，没在辛苦找到的地方待上一会儿，这地方就被别人给发现了。
来人是一群十一二岁大小的少年，也是一群物以类聚的纨绔子。
纳兰灵从小被纳兰夫人带着见过不少圈子里的同龄人，对着几人也十分的眼熟，这样靠着家族荫蔽混吃等死的人，她纳兰灵是看不上的。
遂小声与丫鬟道：“咱们走。”
“诶！那谁别急着走，过来回答爷几个问题！”
纳兰灵僵着背不敢停下。
身后的少年似是不高兴了，三两下就近身拦下了想要逃离的纳兰灵。
“佟老三，你认识人家嘛就将人家叫住？”众人嘻嘻地调笑。
佟老三是佟家的旁支，今日是跟在主家表哥的身后混进来的。
就像纳兰灵瞧不起无所事事的他一样，他也同样瞧不起纸糊的纳兰灵，“谁说爷不认识，这不就是纳兰家收养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养女嘛！”
纳兰灵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佟公子，您有什么问题要问我，还请尽快，我还急着去前头和公主道谢。”
纳兰灵搬出宝瑜公主，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佟老三嘻嘻笑着：“纳兰灵你装什么呢，别想拿宝瑜公主来吓唬本公子。”
实际上他们正是看到了纳兰灵和宝瑜公主相撞的那一幕，发现纳兰灵似乎与与公主有旧，才突发奇想拦住纳兰灵问话的。
佟老三向来在乎面子，更何况一种兄弟在后头看着，就壮起胆子开始吹牛：“就算你和宝瑜公主认识，你也吓不住小爷！爷就告诉你吧，宝瑜公主以后可是要嫁进我们佟家的，等她进了我们佟家的门，嘿嘿，还不知道谁怕谁呢……”
纳兰灵心里翻江倒海，佟家打算尚公主？纳兰灵眉头皱起又舒展开。
没等她详细问问，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只体型彪悍的猪，一脸凶气地将大放厥词的佟老三撅进了水池子里头。
“啊！”落水声伴随着佟老三的惨叫响起。
纳兰灵看着这头白色的猪觉得十分眼熟。
与佟老三一起来的少年们见一头猪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行凶，猜测这可能是从皇庄里头跑出来的，面色不善地将猪围了起来。
大粉猪眼里全是不屑，耀武扬威地甩了甩头，露出了脖子上系的金腰带。
纳兰灵想起来了，这好像是宝瑜公主养的那头猪！
纳兰灵看着与佟老三一道的几人还没意识到这头猪的身份，也不提醒，拉着丫鬟悄悄离开了。
丫鬟脸上有些担忧：“小姐，那头猪刚刚替小姐解了围，咱们要不要喊人过去帮帮它？”
纳兰灵嘴角勾了勾，“不必，咱们赶紧回去，别错过了重要的事。”
大部分人都已经坐下开始享用阿宝特意准备的吃食了，阿宝为了不让好的气氛僵住，特意让大家一边吃一边听她讲话。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半个月后国子监之中将会多出一个女监的分部，只要你们能通过入学测试，就可以在国子监的女监读书，等到一年之后会有大考，通过大考的人就可以成为国子监的正式学生，和国子监的监生一同进学。”
阿宝观察着在场的众人的反应，贵女们有的高兴向往，有的排斥抗拒。
那些世家子的反应倒是有趣，面上全是难以置信。
“敢问公主，本公子觉得姑娘家读书一点必要都没有，反正最后都要嫁人，如果像公主说的那样，那些抛头露面过的姑娘家，谁家还愿意娶进门呢！”
少年们向这位说出他们心声勇士投去了支持的目光。
有一部分贵女本来十分心动，但是听了这人的发问后，脸上又动摇了起来。
阿宝嘴角扯了扯，感觉十分讽刺，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几百年之后，她来自的被称为先进的社会，人们依旧将嫁人作为女孩最终的归宿。
嫁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她不是审判女性价值的标准和门槛，更不应该是阻碍女性变得更好的绊脚石。
阿宝面上却不恼，依旧笑咪咪地回应：“这位公子问得很好，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如果大家能够顺利从国子监结业，我们还会会举办一场业考，业考大家自愿参加，不过通过业考的人可以像宗亲诰命一样得封女官，如果之后有大贡献的话，甚至可以得封翁主，县主，郡主……”
阿宝听到了下头众贵女咽口水的声音，嘴角愉悦地勾了勾。
女人的野心，有时候并不比男人差多少。
纳兰灵目光如炬，也许她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正当满堂寂静，众人陷入思考的时候，一声凄惨的猪叫突然传来。
反应最快的是弘皙，迅速地从座位上弹起，处于变声期的嗓子说话像破锣一样：“不好！大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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