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一直忙到月上枝头,一共做了有六百多个月饼,分六种口味,甜的有干果仁儿,豆沙和水果味,咸的有咸蛋黄,鲜肉和梅干菜的。
每种口味都做了酥皮和广式的,但甜味广式多,咸味酥皮的多。
叶朝瑞拿出几张大的油纸,每样拿两个,包了八个礼包,用于中秋送节礼。
村里有三家——二叔公家,族叔家和里正家,镇上有大姨家,如意楼齐掌柜,还有林一他们。
还有一包是要找人帮忙带去县里,给恩师邹先生,回来这几个月一直没时间去县里看望老师,但中秋的节礼一定要有。
“好了,剩下的这些留些在家自己吃,其余的明日都带去食肆卖掉吧。”叶朝瑞看着满灶台的月饼,有点担心会不会卖不完,做的时候不察觉,做完没想到有这么多。
“嗐,朝瑞啊,你对自己的手艺还没信心?”聂母调侃道,“放心,估计一拿出来就有人抢着要买咯!”
就像聂母说的,第二日,食肆摆出月饼,食客们眼尖,一进门就看到了,都过来询价,“这是什么?像是月团,油光发亮,怪好看的!这怎么卖的啊。”
叶朝瑞站在桌子后面,拿出一个试吃盘,里面都是切成小块的月饼,每块插了一小根竹签,方便食客们取用。
“大家可以先尝尝,有不同口味的,咸的甜的都有,都是五文一个。”
一开始,有些食客觉得有点贵了,月饼只有鸡蛋大小,一口就没了,而一口吃掉五文钱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奢侈了点。
但当他们尝过之后,咂摸咂摸嘴,又觉得这五文太值了,这月饼味道浓郁,口感细腻,六种口味各有千秋,比他们以前吃的干巴巴的月团不知好多少倍。
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奢侈一把,他们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找借口。
“反正一年就这一次,吃好点没关系,过节嘛。”
“没错没错!”
于是好多人都忍不住买一两个回家尝尝。
“我要鲜肉和蛋黄的!蛋黄要带福字的,鲜肉要酥皮的。”
“给我来两个豆沙,两个梅干菜的,都要那个带字的。我娘爱吃甜,我爹上回去姐夫家吃过梅干菜扣肉后就念念不忘,这回让他高兴高兴。”
“好儿子啊!孝顺!”旁边一穿着得体的老大爷挤进来,冲叶朝瑞说,“给我每样来一个,酥皮的和带字的分开包起来。”
“好的,老人家慢等。”叶朝瑞拿出两个中号竹编,垫上油纸,夹出月饼打包好,再用麻绳捆一圈递给老爷子。
老大爷提着左右看看,非常满意,不由夸一句,“你们这个弄的好啊,送礼都可以直接用。”
“感谢您的喜欢。”叶朝瑞对老爷子笑笑,接着为下一个客人服务。
逐渐,买月饼的人越来越多,在食肆门口排起了长队,路过的人好奇地问,“这是在干嘛?”
“买叶秀才做的中秋月饼,据说好多口味,好吃的很。”
“好吃!我作证!前面有试吃盘,我早上一来就买了两个回去,家里人切开吃了一个,都还想吃,我看今日过节,再来买几个。”
“是啊是啊,我也是买第二回了,一年就卖这一次,过了可就要等一年!”
“什么?!只卖今日一天?”
本来还在考虑的人赶紧跑到队末排好队,人人都知道物以稀为贵,就这么点月饼,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这么想想,五文钱一个好像也没什么。
食肆里面,叶朝瑞察觉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月饼总共就那么几百个,可能不够分。
他和聂弦望低声说了几句,聂弦望点点头,摘下围裙出去了。
他站在店铺门口,面向排队的食客高声喊道,“各位,食肆所剩月饼不多了,为了保证更多人能尝到,现实行限购制,即一人最多只能买六个,多了不卖。”
“啊?!我还想多买点送人呢!怎么就不能买了呢!”
“就是,正要用呢,饼没了再做点嘛。”
“是啊,我们能等的。”
有些人识货,百味居这月饼放县里或者州府任何一家点心铺,都不可能买这么便宜的价格,关键还做不出来这味道,所以想买点送人,充充面子。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聂弦望都不搭腔,说完就进去了,他可不想为赚这点钱累着叶朝瑞,昨晚做这些就已经够累了。
很快,六百个月饼在大家的抢购中全部清空,很多食客都很遗憾没买够,找叶朝瑞说,要他再做点,再卖个几天。
叶朝瑞笑笑,跟他们闲聊几句,“明日便不是中秋节了,不吃月饼了。”
聂母待他说完马上补充,“哎哟,你们别看这饼小小一个,可费心思呢,用料复杂的很,不好弄哦。像那红豆沙,拿糖水煮的,煮熟用石臼舂细,舂完还要过筛去皮,这才有那么香甜细腻,可麻烦着呢。”
好些人被她说的越发想吃,纷纷建议他们把这月饼当作日常点心卖。
聂母吊起了他们的胃口,偏偏不如他们的愿,嘿嘿一笑,“想吃的话,明年赶早啊!”
这日开门就是为了卖月饼,所以月饼一没,百味居就早早打烊了,聂母跟聂明霄先回去,叶朝瑞和聂弦望去送那几份节礼,然后再买些食材,回家好做团圆饭。
到了肉铺,叶朝瑞拿出专门留的十二个月饼,装在竹编篮中给谭屠夫,他是叶父的好友,每天给百味居留的肉又好又便宜,平日都忙,没多少往来,这次过节送点小礼。
谭屠夫性格比较豪爽,喜欢直来直去的,伸手接了月饼,也不废话,给叶朝瑞多斩了一节肉,又让他媳妇从里屋拿两块猪皮出来。
“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要灌点香肠,我这儿留了不少猪皮,你拿点回去吃。”
叶朝瑞看猪皮不是很大,而且价格不贵,就收了,“多谢谭叔,祝您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事事顺心。“
“哈哈哈,好好好!秀才公就是会说话!”谭屠夫乐了,高兴地大笑几声,笑声浑厚,直震耳朵。
叶朝瑞和聂弦望在这粗犷的笑声中,提着肉告辞了。
回到村里,两人在叶家门口分开,晚上是中秋夜,按照习俗,是一家人团聚时刻,所以两家人就没一起。
叶朝瑞在进门之前,分给聂弦望一张猪皮,“你拿一张回去给伯母做菜吧。”
聂弦望摇头,没要,“娘最不喜欢做这些,她不喜欢处理猪皮上的毛,嫌麻烦,我们帮忙弄,她又看不上。”
叶朝瑞哭笑不得,拿回猪皮,“那行,等会儿我做好了给你们送一盘过去。”
叶家的中秋团圆饭当然是叶朝瑞掌勺,他进去之后直奔灶房,叶母已经把配菜和调料备好了,就等他来做。
他先把猪皮摆上灶拔毛,拔着拔着,下意识就要跟身边人说话,“其实这毛还挺好拔的,就是要找对工具。”
“哥哥,今晚吃猪皮吗?怎么吃啊?“
身边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叶朝瑞抬起头,看着自家弟弟愣了愣神。
“哥哥?”叶朝宁用手在叶朝瑞眼前晃了晃,“哥哥,你怎么了?”
“嗯?”叶朝瑞回神,对他笑笑,“没什么,哥哥在想一些事。”
他在想,习惯真是可怕,仅仅几个月时间,他就习惯了聂弦望无时无刻陪在自己身边,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就觉得不适。
到吃饭的时候,聂弦望端着饭碗,吃的心不在焉,眼睛老往门外瞟。
聂母瞧见了,用筷子头敲了敲他脑袋,“怎么的,今天回来把心忘外边儿了?”
聂父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看怕是丢在隔壁了。你这小子,不要成天想着吃朝瑞做的大餐,你跟人又不是一家的,哪能天天惦记。”
“是啊。”聂老爷子喝口酒,吞下不自觉分泌的唾液,他也惦记,但他不说,能忍!
聂母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忙碌一下午的成果就这样被对待,一股怒火涌上心口,正准备拍桌子,门口响起敲门声。
一直默默挨训的聂弦望瞬间弹起来,飞跑出去开门。
来的正是叶家两兄弟,叶朝瑞手里端着一盆酸萝卜老鸭汤,正冒着热气,聂弦望连忙接过来,盯着他的手指问,“你的手有没有烫伤?”
叶朝瑞摊开双手,只有指尖有一点红,他让聂弦望放心,“没有,汤是放了一段时间才端的。”
说完把叶朝宁手里的盘子拿过来端着,进了聂家。
他们先是给几位长辈问好,才把盘子放在桌上,叶朝瑞介绍道,“我用猪皮做了些猪皮冻,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好好吃的哟!”叶朝宁等不及炫耀,拿了聂明霄的筷子艰难地夹起一块完整的猪皮冻要喂他,“师父,你快尝尝!”
聂明霄低头看了一眼,筷子中的皮冻晶莹透亮,能清楚看到里面的猪皮,随着筷子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他在小徒弟的催促下,把整块吃进嘴里,一部分直接化成了香浓的汤汁在口腔流淌,里面的猪皮十分爽滑弹牙,口感非常好。
“好吃!”
“是吧,是吧,我没骗你吧,师父。”
在叶朝宁叽叽喳喳的吵闹中,聂家人一一尝了猪皮冻,都说好。
聂母心里的火也熄灭了,心里感慨,吃了朝瑞做的菜后,谁会不想呢!好吃就算了,还有各种没见过的花样,谁吃谁惦记啊。
菜送到后,叶朝瑞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便带着弟弟回家了,聂家的团圆饭也被他这两道菜盘活了。
饭后便是深夜了,聂弦望等家里人都熄灯后,穿上衣服,带一件外衫,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熟门熟路地摸到叶朝瑞窗户外,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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