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苦,夏茶涩;
若想喝上好的秋茶,还得等到白露。
胤禛做皇帝的,自要享用天下一等美味。各处的贡茶连着秋日黄叶涌进圆明园,忙活了小几日。
雍正该分的分,该赏的赏,等自个儿忙活完了歇下来,正喝到闽浙总督送上来的青茶。
此茶茶汤黄中显绿,香气高长,胤禛是个喜好饮茶之人,扬着眉头端起茶碗品啜茶。
“味醇,回甘。倒是好茶,往年怎么没见过?”
苏培盛笑道:“这是李卫李督宪刚派人快马送进京的,听说是安溪尧阳一处观音像打石坑里,发现了新茶树才研制出的青茶,还没取名儿,等着万岁爷您给赐个名呢。”
胤禛笑了一嗓子:“李卫这个老滑头。”
苏公公又笑,也不敢顺着上头的话说,只补充道。
“奴才听来京的人说,这青茶又叫做乌龙茶,是福建安溪那头刚创制出来没多久。大约是李督宪喝着这茶甚是合胃口,这才特意派人给主子送来一些,尝个新鲜。”
对于这番话,雍正信了几分不知晓,但显然很受用。
他望着屋外色彩分明的秋日黄叶红花,思忖片刻,道:“既然是观音像里长出的茶树,便叫‘铁观音’吧。”
苏培盛深谙夸夸学问,连声拍着马屁,直把胤禛拍烦了,挥手撵他出去。
李卫这个闽浙总督,正是从河南回来之后刚认命的。
胤禛算的上是个十分任性的皇帝,对于信任和想要重用的人,便会一路连开绿灯。
圣祖爷在世时,闽浙总督原本叫做福建浙江总督。胤禛这回不仅改了名,还叫李卫在任职浙江巡抚的同时,兼任了福建浙江两地的战区司令。
同样的偏爱,田文镜也有一份。
事实上,让李卫上任整顿闽浙两地吏治,只是个开场戏。
从河南走水路回京的路上,胤禛跟九爷便时常促膝长谈。
允禟提出了在沿海一带开设其余口岸的想法,侃侃而谈;而胤禛也被吸引着拓宽了思路。兄弟两人从广州十三行,谈到了珠江口岸,再谈到了大清三帮人。
所谓三帮,说的便是两淮盐商,山陕商人和十三行的商帮。
其中,十三行因为聚集了大批福建、潮州甚至蚝境(澳门)商人,又被称为“福潮行”。这些商贾之家中,不乏特大闽籍海商王家,后入籍的潘家、伍家等。
福潮行所占有的财富不可计量。
不然,怎么会被称作“金山珠海,天子南库”呢?
要想让他们分出一部分到手的肥肉,自然是需要政治上的整顿来配合的;而浙江盐商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若是在这一带开放新的口岸,也得需要一个能跟闽地及时打配合的人。
思来想去,雍正直接叫李卫这个巡抚上了。
李卫是个头脑活络的,能通过捐官一步步爬上来,固然有胤禛抬举的成分在,但李卫自个儿也足够争气。
胤禛又品了一口茶,对闽浙的形势目前并不担心。
他操心的还是佟佳氏如今留在京中的那一位——佟佳·鄂伦岱。
鄂伦岱因为上回将圣旨掷之于地,又力保阿尔松阿被打脸,已经被胤禛卸了正蓝旗汉军都统一职,罚他在乾清宫当值思过。
乾清宫从圣祖爷走后有多冷清,谁人不知。
胤禛这就是公然在给朝臣们释放信号,顺便也叫鄂伦岱在圣祖爷跟前好好反思反思。
胤禛想着,叹了口气,继续处理起了公务。
等胤小祕从外头奔进来,雍正这才伸展了僵硬的身体,从座位上起身。
瞧着幺弟又把自个儿跑的小脸通红,汗珠顺着额角滴落下来,胤禛有些心疼,忍不住责备:“跑什么,朕就在这九洲清宴里头,还能飞了不成?”
小团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冒烟,看到桌案上的茶碗,连忙凑上去要去够。
胤禛瞧不过眼,递到他跟前,小心帮着服用,看小幺像是喝的太急呛住了,又伸手不熟练的拍拍他的后背。
“你这猴急的性子还不改改?喝口水都能呛住。”
胤小祕总算是活过来了,长舒一口气,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误了时辰,叫四嫂饿肚子嘛。”
这话倒是叫胤禛再不忍心责备了。
毕竟,是他下了令,叫小家伙一起在邵景轩用膳的。
与小幺一道用膳,真是一件有魔力的事情。
这一点,不只是胤禛,乌拉那拉皇后也深有感触。
这几日下来,午膳和晚膳根据小幺与御医们的精心调配,乌拉那拉氏的孕吐症状明显有所好转,加上小家伙吃什么都香的不得了的样子,真叫这对皇家夫妻胃口好了不少。
胤禛伸出右手,轻轻敲了幺弟的脑壳两下,然后主动牵起他的小手:“走吧,乘船去邵景轩。”
胤小祕随他四哥牵着,口中还嘟嘟囔囔:“这么近的路还要坐船,四哥越来越娇气啦。”
胤禛咬牙切齿:“……”
朕是为着谁才坐船啊!个小没良心的,就不该给你好脸色。
于是,乘船去邵景轩这一路上,胤禛都黑着一张脸,胤小祕扁扁嘴,默默往旁边缩了缩。
兄弟俩幼稚的闹着别扭,一路过了垂花门进主殿。
乌拉那拉氏正在绣小公主穿的贴身内衫,瞧见两人面色,起身笑道:“这是怎的了?莫非是路上为一口吃的吵起来?”
雍正快步走上去,扶着皇后重新坐下,没好气的白了幺弟一眼,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
可惜,小幺还是个小人儿呢。
小团子还以为他四哥要告状,连忙也狗腿子似的凑到乌拉那拉氏另一边,装模作样充当小拐杖:“才不是呢,四嫂,是四哥非要坐船过来,我说他娇气,他就挖煤脸不开心啦。”
胤禛一听这颠倒黑白的破锣嘴,脸色更黑了。
还真像个挖煤的。
乌拉那拉氏轻笑出声,难得俏皮一回,忍不住轻轻弹过去个脑瓜崩:“嘘,这种话小点声,奴才们听到,你四哥多为难。”
胤小祕在哥哥们面前有多皮,在额娘们面前就有多乖。
面对四嫂也是如此,这是跟他额娘一样温柔的人呀。
胤禛忍不住也开口:“朕要不是看你跑去九洲清宴,脸红得像猴屁股,才懒得坐船呢。”
胤小祕眨眨眼:“原来是为我呀,那四哥干嘛不告诉我,还叫我误会你了,多不好呀。”
胤禛:“……”
这话是乌拉那拉很早之前就想提醒胤禛的,如今胤禛成了帝王,她入主中宫,反而越发不方便讲了。
今日借着小幺给的契机,乌拉那拉氏也伸手轻轻抚上胤禛的手背,似乎在无声告诉他,有她在,不用担心。
胤小祕看到四哥四嫂的手在叠高高,也欢呼着垒了自个儿的小肉手在上头。
胤禛垂眸,落在三人交叠的手上,忍不住弯了唇。
长久以来,他沉浸于自个儿生闷气的性子,竟在这一刻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他也发觉了,方才的话说出口心里有多舒坦。或许往后碰到烦闷之事,他第一反应还是想要憋在心中,但有掌心这两抹温度在身侧支持,他愿意试着改变一下。
胤禛胸中万千感慨,化为一股力道,将乌拉那拉氏和幺弟的手掌都包裹起来,无声笑了笑。
三十载夫妻恩情,乌拉那拉回望胤禛,也弯了眸。
唯有胤小祕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凑个热闹,傻乎乎笑起来。
皇后这回是被逗笑了,低头叮嘱:“下回可不能再跑了,秋老虎的热气还没消下去,万一中暑如何是好。”
小团子小鸡啄米式点头,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雍正这才反应过来,三人扯远了话题还没用膳,连忙扶着皇后往红木透雕圆桌前坐下,胤小祕也乖乖爬上了一旁的绣墩。
桌正中是一只大火碗,里头炖了鲫鱼豆腐汤,汤头奶白,香气扑鼻,苏叶在一旁伺候着,给主子们一人盛了一碗。
热鱼汤下肚,配上嫩滑的鱼肉和豆腐,胃里都舒坦下来。
胤小祕舔舔嘴巴,看向桌上那一盅番茄炖牛腩,紫苏鸡煲,素烧萝卜……搭配上杂米饭一定很好吃!
胤禛笑道:“行了,快给你阿哥爷先盛一碗解解馋,口水都要下来了。”
苏培盛在另一头笑着,亲自给小团子送过去,胤小祕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四嫂,得到对方笑着催促他快吃,连忙大快朵颐起来。
小家伙口中一大块鸡肉,嚼得特别带劲儿,等咽下去还要提醒:“四嫂,这个紫苏对你好呢,是温太医瞧过的,能解……解表散寒,行气宽中,还能安胎,防呕吐……”
秋日正是采摘紫苏的时节,新鲜的紫苏叶切碎,将煎好的鸡肉配上几根辣椒碎和蒜末等佐料炒熟,加水焖一盏茶的工夫,这时候再将紫苏叶加进去,搅拌均匀即可出锅。
乌拉那拉氏闻到紫苏香气提升后的鸡煲,有了胃口,点头用了一些。
另一道番茄牛腩也是开胃的,牛腩中的营养物质更是对四嫂和宝宝都有好处。
牛腩切块,入水煮过捞出,而后炒糖色加入牛腩翻炒,再放入去皮的番茄块加入佐料,便可以一起转入小甑,配上几片香叶,陈皮,八角,加水炖煮。
上菜之后,牛腩被煮得软烂,汤汁浓郁,酸甜开胃,是一道下饭的好味道。
这回,不只是乌拉那拉氏,胤禛和小幺也十分喜欢。
胤禛一边用膳,一边忍不住想,这番茄诸般好处,制出的御膳似乎都十分美味,不如鼓励民间多多种植如何?
小团子就没考虑那么多了,他吃吃喝喝的时候,只专心对待食物嘛。
胤小祕大口吃肉,大碗喝汤,觉得这个也香,那个也甜。
就连素烧萝卜也好吃!
这道菜最简单,是用大块的萝卜过热水,跟虫草花、芹菜、菇类和枸杞一起炖煮,半个时辰后加入佐料便可以入口啦。
乌拉那拉氏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孕吐最近通过食补已经好了许多。素烧萝卜里的虫草花,就是太医建议在孕中期服用的,说是可以安胎生长。
一顿晚膳用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都吃了个六七分饱,只有小团子吃得肚皮圆滚滚,走起路来像是小企鹅在摇摇晃晃。
胤禛瞧不过眼,揪着小家伙一道出去逛逛园子,消食去了。
秋日的晚霞遍布长空。
一群楼燕(北京雨燕)还逗留在京师上空,迟迟没有往西北离去。
胤小祕雀跃的挥舞双臂:“四哥,这是什么鸟呀?”
胤禛仰头笑了:“是楼燕啊,这种鸟每年到了春暖花开就会回到京师,八月又会飞往蒙古和准噶尔那头,大约是要过冬。”
“蒙古不是更冷吗?”小团子疑惑道。
“应当还会飞去更远的地方,至于落在何处,朕也不清楚了。”
脑海中的二筒忍不住插话。
【北京雨燕嘛,这鸟很厉害的,不只是蒙古和准噶尔,人家一路越过红海,从中亚到非洲,直到在南非高原越冬结束之后,又会往北日夜兼程回到这里。】
【它们的脚很弱,扑棱起翅膀来,却是谁也不敢小瞧呢!】
小团子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对长空中的楼燕敬佩起来。
穿过准噶尔,原来还有那样广阔的天地呀!
这一刻,小家伙多希望自己也变成自由的小鸟,跟着楼燕们一起去瞧瞧这世上稀奇的人和物,最好能带些特别厉害的礼物回来给哥哥们,叫他们大吃一惊才好
胤小祕畅想着,嘿嘿笑起来,胤禛好笑道:“傻乐什么呢?”
小团子连忙把楼燕的飞行轨迹悄悄分享给四哥,随后忍不住感叹。
“二筒说啦,它们的小脚太弱,一落地就很难飞起来,所以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高空中飞翔。”胤祕伸开双臂,做了个飞的动作,“四哥,我们的腿这么强壮有力,怎么也该比楼燕走得远才对呀!”
胤禛心中一震,看向长空中的眼神也多了一份钦佩。
叫大清走向世界吗?
是个有志气的想法,倒是他们从前一叶障目,小瞧了外头还有那么多重山。
皇家兄弟慢悠悠晃着,从前湖上的长廊走走停停,观秋水,赏秋叶,讨论候鸟迁徙。
时光漫漫又悠闲,心中都是一片激情澎湃。
戴铎远远从二宫门绕了勤政殿过来,瞧见主子又跟小阿哥在一处,也不敢上去打搅,抓耳挠腮左右为难起来。
胤小祕眼尖,很快就瞧见了戴铎,高兴大喊:“四哥,是戴铎来找你打小报告啦!”
耳力很好的戴铎:“……”
胤禛憋着笑:“不得无礼。行了,你去一边玩一会儿,戴铎,你过来吧。”
胤小祕很乖巧,退到五步之外,眨巴眨巴眼蹲在护栏边,逗起湖里的鱼儿。
胤禛也不说他,对着戴铎扬了扬下巴:“免了,起吧。什么事叫你这般急躁?”
戴铎今日要汇报的事,确实是一桩倒霉事。
他头都没敢抬起来,恭敬道:“主子,鄂伦岱醉了酒,白日在乾清门内……”
雍正沉了眉眼,冷声:“如何?”
“掀衣便溺,污了御茶房的太监一身……”
雍正怒到极致,反而极端冷静,他语气淡然:“乾清宫御茶房,朕统共在那头也没留几个人,都是圣祖爷在世时用过的老人了。是哪一个?”
戴铎答:“徐平安徐公公,先帝与孝庄文皇后曾多次夸过他的蒙古茶手艺。”
雍正有些印象,点点头,负手看着蹲在地上逗鱼的小幺,平息怒火。
良久,他开口:“鄂伦岱这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也免得朕再为他费心神。”“去,着前头值房当值的军机处汉臣拟旨,鄂伦岱罪恶多端,屡次党护钮祜禄·阿尔松阿,对上不敬,对下不仁,着发往奉天与阿尔松阿同居。”
戴铎心中念着还是主子损,打了马蹄袖退下去。
胤小祕双手扒拉着栏杆,一晃一晃吐槽:“四哥,你好损呀。阿尔松阿守他们钮祜禄家的老坟,鄂伦岱一个佟佳氏,还跟着同居,不得气死啦!”
耳力很好的戴铎吓得一个踉跄,仓皇逃跑了。
胤禛收回目光,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鄂伦岱在乾清宫撒野,便是对汗阿玛不敬,你还嫌朕罚重了?”
胤小祕连连摇头:“才不是呢,我可爱吃笋了。”
胤禛一怔,旋即无奈笑起来。
隆科多这几日已经在准备同二爷出发去边境与罗刹谈判之事。
他原本还打算着叫鄂伦岱想法子扭转时局救他,谁能想到,鄂伦岱比他还倒台的快,直接给钮祜禄家看大门去了!
隆科多气得在承恩公府砸起瓶子来。
花瓶一个接一个碎在地上,隆科多双眼发红,大声辱骂着自个儿的嫡子岳兴阿,骂完了不解恨,又骂起了失踪多时的正妻赫舍里氏,最后连着八爷一块儿骂了。
他倒是不敢再对胤禛有意见。
可见,这人也是挑着软柿子捏。
李四儿没有一如往常跟在他身侧煽风点火,反而半天都没见个人影,隆科多觉得怪异,招人过来问:“四儿呢?”
“在,在后院清点田产和珠宝,说要……典卖……”
隆科多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掀了伺候的人,抓着趁手的瓶子就去寻李四儿。
你爷们儿还活生生在这儿呢,你在后头唱的什么葬歌!
是夜,承恩公府里头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一向扭成一股绳的隆科多和李四儿,这回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胤小祕在园子里得到这个消息,正在耕织轩(水木明瑟)的风扇房里头纳凉。
耕织轩上头是藏书楼,仿照宁波天一阁而建。
小家伙听说最近三哥从早到晚泡在藏书阁里头,起了兴致,蹦蹦哒哒就奔了过去。
允祉果真在研究藏书楼里头收纳的天下罕见孤本,读的废寝忘食,胡子都没修剪,瞧着像个呆头鹅。
胤小祕凑过去,见三哥头都不抬不搭理他,便开始左摸摸右拽拽,捣蛋的不行。
允祉很快就烦躁了,带着怒气问:“你,做什么?”
小团子递上自个儿出来纳凉带的饽饽点心和干果,笑道:“嗨呀,我就知道三哥会闹脾气。快吃点吧,你肯定没吃东西吧?”
允祉瞧见幺弟这副小得意的劲儿,沉默半晌,才慢吞吞道:“三哥不饿,你吃。”
小团子不由分说将沙琪玛塞进允祉口中:“三哥真是喜欢读书呀,竟然都能忘记吃饭。我虽然也变得爱看书了,却做不到你这样,为什么呀?”
允祉垂眸,嚼着口中的饽饽不吭声。
他最享受的,便是将历史放在显微镜之下,去观察个体的生存状态,徜徉在那些真实的人间烟火中。
所有遗留在历史长河中的前车之鉴,无疑给大清提供了最好的范本打底,方便后人在此基础上大刀阔斧去改革。
读史使人明志。
他也只有读书时,才会感觉到自个儿有多强大。
这是现实中没法给允祉的感受。
允祉心中一阵激昂,面对幺弟探寻的目光,张口却只剩一句:“不要……你管。”
这话可吓不退厚脸皮的胤小祕。
小团子嘻嘻笑着,反而凑的更近。他摊开掌心,肉肉的手指头分开又并拢,白白嫩嫩,煞是可爱。
三爷原本想打发他上一边儿呆着去,这会子瞧着这小萌物,竟也没舍得再凶他,语气有些无奈道:“又做什么?”
小家伙十指在哥哥面前摊开做捧状,笑吟吟道:“三哥你看呀,我每天要用手做好多事情啦,如果没有手,我连裤子都脱不了!”
允祉:“……”
好好的你脱裤子做什么?
允祉成日里钻在书房里头,研究完这本再换下本,对这种枯燥的事情都十分有耐心,面对没说完话的小家伙更是如此了。
他静静等候着下文。
胤小祕继续道:“这么厉害的手,十根指头还有长有短呢,我们做人怎么可能没点短处呢?”
小家伙打开了话匣子,往旁边悠哉悠哉坐下来。
方才还十分想跟幺弟拉开距离的允祉竟然也没阻拦,眼皮微微抖了一瞬,便接受了幺弟靠拢过来的行径。
这些道理,允祉当然是明白的。
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这样好听的大道理他若是想,也能讲出一箩筐,甚至更加有理有据,引人信服。
他不吭声只有一个原因——
他从生下,学说话就晚,六岁才开口说第一句,直到现在,说起长句还是有些口吃。
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从没有人试图用这些道理来安慰过允祉。
幺弟这个例子虽笨拙,却越发显得真挚。
允祉眼睫轻颤,看着幺弟凑到眼前,灿烂笑容扯到最大:“所以呀,三哥,口吃怕什么呀。把你的中指比出来,没有人会在意小拇指有多短哒!”
允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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