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无人的国子监后门几乎无人来往,江眠月扶住祁云峥的一瞬间门便立刻后悔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同情祁云峥。中了香又如何,他除了难受一时,也不会如何,可若是自己在此时招惹了他……
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江眠月下意识的松手,猛地退后一步,可祁云峥却猛然伸手,捉住了她的肩膀。
那手掌如铁钳一般捉着她,说不上疼,却绝对挣脱不开。
“祭酒大人!”江眠月惊慌失色,侧过脸看着他手,却差点被他指关节处的红痣灼了眼,那颗痣似乎比平日里更显得殷红如血,着实让人无法忽略。
“扶我回去。”祁云峥气息紊乱,艰难道。
“……是。”江眠月不情不愿应声,心中忐忑如擂鼓,“祭酒大人您……还好吗?”
“嗯。”祁云峥缓缓发出个鼻音,单手撑着她的肩膀,汗水顺着他的鼻尖缓缓下落,耳根已经沁润得绯红扎眼,他却依旧维持着声音上的平静,“走吧,直接去夙兴斋,不要惊动……其他人。”
他言语间门都有些困难,带着些沉沉气喘,听得江眠月都有些面红耳赤,只是此时到底是由自己引起,如今总不能将他丢在这个萧瑟的地方全然不顾。
而且那香如此霸道,江眠月能感觉到祁云峥忍得极为辛苦……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便伸手扶住祁云峥的胳膊,“冒犯了!”
她碰到祁云峥的刹那,他手臂的力道顿时紧绷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他咬牙道,“别再动了。”
江眠月赶紧挪开手,只任由他自己如拄拐一般扶着她。
他还能走动,只是稍显踉跄,步伐大部分时间门还是稳的,若不是他额间门的冷汗和耳根的绯红色,恐怕旁人根本看不出有异。
江眠月往前走便发现,这国子监的后门居然直达勤耘斋,而勤耘斋不远处便是夙兴斋所在的区域,她加快脚步,扶着祁云峥走了进去,有些紧张地躲避着人群。
若不是祁云峥知道这后门,他们恐怕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艰难行路……那麻烦可就大了。
且不说祭酒大人平日里如高岭之花,品格高尚深受学子们敬重,江眠月平日里也是国子监有名的人物,如今两人动作稍显暧昧,若是一时攀扯不清,麻烦就大了。
好不容易避开众人耳目到了夙兴斋,江眠月到了门口便想离开,可谁料,祁云峥却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江眠月抬头看他,却见他似乎比刚到后门那会儿更加严重了,如今耳根的红几乎蔓延到了脸颊,汗水缓缓下落,沾在他的睫毛上,如清晨的露水。
他呼吸凌乱,眼眸中的理智仿佛淡淡被抽离,他单手撑着门,声音含糊不清,“开门。”
他……这是连门都没力气自己开了?
江眠月想到公主“惩罚”的那个男人狼狈的模样,又看了祁云峥一眼,心情复杂。
他也算是极为能忍了,到现在还未倒下,看起来也并未失去理智。
罢了,送佛送到西……总不能让他衣衫不整的躺在夙兴斋门口被人观赏。
江眠月老老实实替他推开大门,扶着他往里走。
好在她上次来过此处,如今算是轻车驾熟,直接扶着他去往里屋,动作利索飞快。
祁云峥原本还能控制着不看她,可进了宅院之后,他心下稍松,目光便不受控制的,如影随形,仿佛黏在她的耳侧,怎么也无法挪开眼睛。
他手指微微用力,江眠月吃痛轻哼一声,疑惑的看向祁云峥,却撞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眸子。
他便这样看着她,犹如一头饥饿了许久的林中猛兽。
“祭酒大人!”江眠月暗道不妙,看来那香的作用彻底上来了,此时她若不走,便恐怕是真的要走不成。
她轻轻推开他,大声道,“祭酒大人,到了,学生该回去了!”
她声音清脆,几乎是在大喊着提醒他,可祁云峥却依旧没有放手,他的五指掐着她细瘦的肩膀,稍稍一使劲,江眠月便疼得无法有其他动作,几乎只能任人摆布。
“扶我进去。”祁云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
江眠月头皮一麻,心中冰凉,这一声语调……仿佛让她回到了从前。
上辈子,他也时常如此,用这样的语气,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门。
他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弄到这里。
“祭酒大人!”江眠月面色一白,死也不想跨进这厢房的门,“祭酒大人请自重!学生要回去了。”
她不该心软的,她就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后门吹冷风!
“走不动了。”祁云峥喉结微动,确实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香着实霸道,便如公主所言,可以侵吞人的神志一般。
实际上,祁云峥一开始在房中闻到那香气,便立刻有了反应,只不过他一直勉力压制,靠着意志力来到了这里。
心下一松,那药效便反扑而来,将他的神志侵吞殆尽。
他心中空空,脑子空空,眼中却装满了一个她,身体只听从一个念头,那便是本能。
他眼眸森然,伸出手,抱起眼前的姑娘,一脚踹开了厢房门,走进屋中,将她直接扔在了他的床榻上。
“祭酒大人!”江眠月吓坏了,面色惊恐便挣扎着要逃。
他捉着她的手腕,牵扯着她不让她离开,身子却缓缓倒下,身上的重量几乎尽数压在她的身上,江眠月呼吸不稳,小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他俯身而来的重量,被他“砰”的一声撞在榻上。
祁云峥便如一座山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他勉力用手支撑,卸了一半的重量,可另一半的重量却十足的压在了江眠月的身上。
江眠月吃疼,不小心发出一声痛呼,祁云峥睫毛一颤,残存的理智被抽离出他的脑海。
“祭酒大人!你,你起来……”江眠月挣扎着推他,他的重量却压得她不能动弹,下一瞬,祁云峥终于动了——他猛然间门捉住她的双手,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祁云峥!”江眠月失声惊叫起来,“祭酒大人!你放开我,你会后悔的!你是国子监祭酒,你若是如此……”
祁云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听着她无助的呜呜声,他喉结微动,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往下,缓缓流到喉结附近,“啪嗒”一声坠落。
江眠月与他对视,她绝望的看出了他的意图……这表情,她着实是太过熟悉。
上辈子,每次要开始时,他便是如此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拆了卸了,吞噬了,一点点的将她啃食殆尽吃进腹中。
她完了。
江眠月眼眸泛着红,眼泪缓缓的顺着她的眼角流出。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这个人不管有没有记忆,都得小心翼翼防着才是。
她的工课,她的学业,她的未来……江眠月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气息沉沉的落在她的耳畔,他的唇几乎触碰到她的皮肤,她浑身颤抖起来,战栗着哭,声音带着哀求,“大人,不要……”
祁云峥浑身一僵,可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那么明显,便如那个公主床上的男人一般……他身上还残留着那甜腻的香气,夹带着他身上原本的墨香,混合而成一种诡异而又危险的气息。
江眠月哭着哀求,却根本没有用,如今他已经失去了理智,那香,那可恶的香……她做最后的挣扎,仿佛被拎上岸的鱼,却轻易的被祁云峥压住。
“别乱动。”祁云峥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暗哑,他的脑子思绪凌乱,上辈子的记忆与如今的场景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他可以吗?
多久没见她这副模样……
怎么又哭了。
眠眠。
不想看她哭。
祁云峥伸手,缓缓的抚上她的侧脸,拇指拭去她的泪珠,然后手指指腹从她紧绷的耳畔划过,手指落在了她的发间门。
她哭着紧闭双眼,感觉到他拆下了她头上的银簪,她的头发瞬间门松散开来,仿佛失了主心骨。
那簪子还是公主的东西,今日她未换下衣裳,不小心将那簪子也戴出来了。
下一秒,她听到一个细微的声响,仿佛簪子刺破血肉,随即,祁云峥发出一声闷哼,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
江眠月感觉到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只见,那簪子刺破了他的手掌,划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血如雨滴似的落下,落在江眠月的脸上身上……晕染在公主借给她的贵重衣衫之上,仿佛点点红梅。
祁云峥吃痛,眼眸中恢复了一刹那的清明,他痛苦地低头,缓缓放开江眠月,“江监生,冒犯了。”
“祭酒大人!”江眠月已经被他此举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他怎么会……
“去……”祁云峥艰难开口,看着她眼眸中擒着的泪花,淡淡一笑,笑容如平日里那般温润,“这东西管不了多久,趁我……失去理智前,替我叫大夫来。”
……
江眠月满身的血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朝着医舍跑去,脑子里满是方才祁云峥面带笑容的模样。
直到跑到医舍门前,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泪水依旧控制不住,宛如断了线的珠子。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别的,她狼狈又庆幸,又有些微微的愧疚。
她还是误会了祁云峥,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上辈子的他,他们是不同的!
“江监生?”来开门的是顾惜之,他留下来照顾陆迁,本想着上了药便能让人送他回举业斋,但是没想到那王大夫对他一番折腾,把那陆迁折腾得鬼哭狼嚎晕过去又醒过来,嘴里不停的喊着“杀了我吧”,他着实是不敢走,怕王大夫把他给弄死了。
顾惜之看到江眠月此时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江监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不是我的血。”江眠月带着哭腔,“大夫呢,快,找大夫,祭酒大人身体不适。”
顾惜之一惊,“可是现在只有王大夫在。”
“怎么,走不开吗?”江眠月着急问。
“也不是走不开……就是王大夫他……”顾惜之有些犹豫。
“那快让他跟我走一趟,真的很着急。”江眠月眼角带着泪花道。
顾惜之见她都急哭了,知道事情不妙,赶忙将王大夫从陆迁的床边拉了过来,不管如何,事情如此紧急,庸医也比没有大夫要好。
王大夫闻言,一脸责无旁贷,立刻提着自己的家伙事儿,跟着江眠月往夙兴斋走。
一路上,王大夫紧张的直咽唾沫,不停的问江眠月,祭酒大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外伤吗?”他问。
“有一点。”江眠月道,“不过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内伤。”
“伤着哪儿了?”王大夫问。
“……一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江眠月尴尬道。
“哦……”王大夫了然点点头。
到了夙兴斋,江眠月敲了敲门,“祭酒大人,大夫来了!”
随后,他们便听到里头传来祁云峥微哑的声音,“进来。”
王大夫拎着箱子走了进去,江眠月不敢再进去,便站在门外,准备替祁云峥关上门。
毕竟这种男子方面的治疗,也属于非礼勿视的范畴。
在关门的一刹那,江眠月看到祁云峥看到王大夫时,似乎面色更加难看了。
“祭酒……大、大人。”王大夫的声音传来,“第一次替您诊治,属下还真有些紧张。”
祁云峥难得梗了梗,似乎难以回应,半晌后,他声音无比虚弱,带着几分抗拒,“真那么紧张,就不要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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