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柯学的格瓦斯 > 33. 三合一 ·芝加哥与沼泽 只要世上有罪……
    柚李接到信息上楼找人时,莎朗正在与一位亚洲人长相的一字胡男人交谈。


    [柚李!工藤家!]萩原研二激动地喵喵叫,[《暗夜男爵》系列就是他写的,快跟他要签名!就算不收藏也可以拿去卖呢!]


    一字胡男人对活泼的黑猫报以一笑,离开了。


    [柚李!]萩原研二哀嚎。


    “你好吵。”


    贝尔摩德说不能那么早回去,再坐坐。


    柚李像个过年随父母走亲戚的小孩,说坐就坐,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发呆,服务员进来添茶也只抬了抬眼。


    没多久,粉发、看不出性别的人进来热情地拥抱了莎朗,两人用柚李和萩原研二都听不懂的语言叽叽咕咕地聊了一阵,才大笑着分开。


    客人来来去去,柚李几乎要睡着了。


    又一个男服务员进来送甜品,“要让他给你的猫送点吃的么?”莎朗问。


    柚李面无表情地看着贝尔摩德和男服务员:“这场变装秀还要返场几次?我想回去休息了。”


    短暂的安静后,男服务员发出了女性的惊呼:“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柚李不说话,她并不想看耍猴,也不想被人当猴耍。


    有希子问来问去,小女巫就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只好给一旁看戏的好友打眼色。


    “有希子没有恶意,”有希子的眼角都要抽筋了,莎朗终于开口解围,“她跟我打赌,如果你猜对她出现的次数,就送你全套签名影片录影带——签名版。”


    柚李毫无反应,她又不是有希子的粉丝。


    美女都是爱骗人的坏东西。


    “有希子可是全东瀛男人的偶像,全套签名版录影带至少能换东京一套公寓。”


    柚李不为所动,现在她的一切开销都有组织出钱。


    钱对我而言,一点都没有用,我对钱没兴趣。


    眼看有希子卸除易容的一张俏脸都抽抽了,贝尔摩德乐不可支:“你说对了我们立刻回去。”


    “四次。”


    柚李确定自己讨厌走亲戚。


    回去的车上,萩原研二扒拉她:[柚李,把车窗关上,别吹感冒了。]


    柚李默默关了窗,窗外的都市夜景变成了倒映在车窗上的贝尔摩德,令她的心情陡然变坏。


    “那位百变魔女跟你关系那么好,怎么没把她也拉进组织?”


    贝尔摩德含笑侧目:这是又到了每日深夜作天作地的时间了?


    “有希子是个单纯的小笨蛋,”测试得到理想结果的贝尔摩德心情舒畅,小家伙疯狂向作死的边缘探出jiojio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遗憾的是,她有个麻烦的丈夫。”


    “那个知名作家?推理小说写的好又不代表现实生活中推理能力也强,”柚李也转过头,眼里跃动着搞事情的火光,“据说大多数成人向作品都是没有经验的小姑娘创作的,实在不行,就嘎了他,多大点事儿!”


    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贝尔摩德没再理她,哄孩子归哄孩子,真的跟她认真讨论这种疯话——自己暂时还不想走进精神病人的奇妙世界。


    回到酒店,柚李找前台借了扫描仪,将照片扫成电子版保存到了自己邮箱中。


    “他给你拍了多少照片?”回房间的电梯上,贝尔摩德问。


    “就这一张。”


    贝尔摩德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点点头:“拍得不错,但你该知道,我们不能随便出现在公共媒体上。”


    “那是你的问题,”柚李收起照片,“你的名气,你的粉丝,你的曝光度,你的狗仔队——大明星温亚德女士。”


    贝尔摩德挑挑眉,真是物似主人型,那只黑猫之前大病初愈也不忘亮爪子,这小家伙也是一样带刺的性子。


    “好啦,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不做这种测试了好不好?”


    “真的吗?我不信,你们漂亮女人最会骗人了。”


    尽管还远远称不上健康,但增田行生带来的阴霾正渐渐从小家伙身上退却,贝尔摩德很欣慰。


    细心呵护、耐心等待……贝尔摩德头一次理解了那些回收长势糟糕的盆栽,精心照料让它重获新生,开出绚烂花朵的园艺师的快乐。


    虽然这朵小花不能独属于自己有些遗憾,但谁能否认她身上的“贝尔摩德”印记?


    “糖豆,沉迷网络聊天对你的健康没有益处。”连续三天一大早看她趴在电脑桌前的贝尔摩德提醒道。


    “嗯嗯。”小家伙嘴里答应着,继续噼里啪啦敲键盘。


    贝尔摩德走近,刚好看她打完最后一句话,发送了邮件——


    纸短情长,吻你万千[猫爪][猫爪][猫爪]。


    贝尔摩德心中一梗:“我希望你听说过那句话‘你永远不知道,网络对面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在我们那边都挂上十八层电子包浆了。


    “所以你在干什么?”贝尔摩德皱眉,她还在邮件里附了那张化装舞会上拍的照片,这不是网恋还能是什么。


    柚李叹口气,抱着猫转动转椅面对不依不饶的贝尔摩德:“我在学习。”


    “就像这样,”她翘起嘴角,舔舔嘴唇,又歪歪头,最后眨眨眼,“只要你这么做,那些男人恨不得把魂都给你。”


    贝尔摩德差点现场心梗。


    如果格瓦斯睁着这双淡漠无神的眼睛,顶着这张苍白木然的脸,晃荡着这副没二两肉的身材出去秀这么一套勾引流程——还说是她教的,她以后都不要混了。


    去火星吧,地球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糖豆,”她深呼吸,下定决心将社死危机掐死在萌芽期,“勾引——或者说魅惑,不是这么机械的,你这样只会惹人发笑。”


    “不会啊,”小家伙晃了晃腿,将椅子转了回去,从邮箱联系人中选了一个备注名是“红毛猫猫”的男性,发送了一句“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对方秒回:当然是柚李姐姐喵!


    “你看。”格瓦斯侧身摊手做出展示的动作。


    够了!贝尔摩德额角青筋暴起,格瓦斯是上哪个精神病院聊天室找的病友!


    她得做点什么——以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誉。


    百老汇是个不错的选择。


    包厢保证私密,剧情转移注意,音乐提升品位……


    贝尔摩德开始频繁地带她前往剧场,将《猫》、《美女与野兽》、《歌剧魅影》等经典音乐剧一一看过去。


    “你最喜欢哪一部?”她问。


    “《芝加哥》。”小家伙的回答令贝尔摩德意外。


    短暂的意外后,贝尔摩德露出了玩味的笑,听格瓦斯哼着《芝加哥》的唱词:


    “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我没有杀人,但即便我杀了,你有什么理由说是我的错?”


    这孩子当初一脸不情愿,好像没有自己和组织,她就会做一辈子遵纪守法的良民好好生活——


    果真如此吗?


    现实就是,总有人在你的多米诺骨牌初见规模时冲进来捣乱。


    该死的行为艺术!废物安保!没用的助理!


    早晚有一天她要端着霰.弹.枪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快闪族都突突了!


    生气无用,将油门踩到底依旧无用,贝尔摩德赶回酒店时惹祸的快闪族早就散了。


    助理颤颤巍巍地解释说晚饭时一群年轻人闯进了酒店餐厅,向客人撒雪、丢雪球,闹了几分钟就作鸟兽散,小姐当时只是脸色不好,并没有说什么,离开一地狼藉的餐厅回房间了,她买好晚餐送到房间时黑猫疯狂叫唤,才发现小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还发烧了……


    还能是什么,ptsd发作了。


    怕伤口,怕利器,怕关门声——竟然还怕雪。


    她真是让增田行生死得太轻松了!


    贝尔摩德让助理叫心理医生过来处理,看到电视屏幕上的天气预报,不快地啧了一声——


    纽约州未来一周将有大到暴雪。


    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天知道这小家伙再崩溃几次会不会彻底疯掉,自己好好地养着她,可不是为了收获把人送进精神病院这一结果。


    柚李裹着毯子看窗外飞快后退的城市景色,扯了扯嘴角:“我好像一个吉普赛女郎。”


    漂泊无依,居无定所。


    “别抱怨了,糖豆,”贝尔摩德翻着时尚杂志,“我可是为了你推掉了纽约轻松的通告,大老远跑去迈阿密——那是美国最温暖的城市,我们会在佛罗里达大沼泽待一两个月,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湿地和数不清的大小动物。我保证每一个试图冒犯你的人都会被丢去喂鳄鱼,所以,答应我,好好休养,不要沉湎于过去的悲伤了,好吗?”


    “你说,”柚李摸着膝盖上的猫,“鳄鱼吃猫肉吗?”


    [柚李酱太过分了!亏我还那么担心你!]


    还能开玩笑,看来是好些了。贝尔摩德放心地继续看杂志。


    佛罗里达的确温暖,柚李在度假村躺了两天,发了一身汗,退烧了。


    起床洗去身上的黏腻,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虽然发烧导致的虚弱感尚未退去,但柚李终于感觉活了过来。


    从小都是这样,受凉发烧后,只要出一身汗就好了。


    “去水边走走?”


    [就在楼下花园里转转吧?]萩原研二担忧地看着她。


    柚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柚李竖起食指抵着唇:


    “嘘。”


    萩原研二目光闪烁,最终安静地跟着她出了门。


    一加一减,张弛有度,既然不得已在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得拿捏精确……


    大沼泽水草丰茂,水流静静淌过河道,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水汽、草木和动物的混杂气味,此时无风,雾气如乳白的轻纱柔柔地起伏,天光渐亮,天空出现几块灰黑色的斑块,很快,它们从白雾中现身,接二连三地落在滨水平台上,是公园里最多也最聒噪的乌鸦。


    今天的乌鸦很安静,它们落在木质平台上,既不发出那刺耳又沙哑的鸣叫,也没有大力扇动着它们漆黑的翅膀抖落一堆脏兮兮的小绒毛和羽粉。


    它们就在那里。


    在平台上唯一的客人周围。


    “哦,上帝……”乔尔轻声呢喃,不自觉举起了手中本来要用于拍摄大沼泽雾景的相机,透过镜头,他终于看清了被乌鸦们簇拥的人。


    一位亚洲女性,十分年轻,裹着灰黑色的绒毯捧着一本书侧坐在水边躺椅上,宽大的绒毯将本就骨骼纤细的亚洲女性衬托得格外瘦小,然而尖尖的下颌角与下巴,又令她看起来锐利而锋锐。


    她既没有看周围的乌鸦,也没有看书,而是侧头看向大沼泽的方向,那双浅茶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白雾,又仿佛要消融于这茫茫白雾中——


    乔尼按下快门的一瞬,乌鸦飞起,翅膀挥动留下模糊的残影,正当他准备按第二下快门时,一只手遮住了镜头。


    他骂了句脏话,对来人怒目而视:


    “嘿!莎朗!”看清的瞬间摄影师收起了怒气,热情洋溢,“早上好!来散步吗?”


    “不行,乔尼,”莎朗没有被他蒙混过关,“我的小尤里不是你的模特,删掉那张照片。”


    “别这样,你不知道刚刚的构图多么难得,我可以支付——”


    “不行。”


    “版权!照片版权归你所有!”


    “她是个病人,删掉照片。”


    摄影师还想说点什么,莎朗警告他温亚德家族的首席律师曾是某著名杀妻案律师团成员。


    乔尼终于泄气了,当着她的面删掉了照片。


    柚李对此一无所知。


    “小姐,我们回去吧?”助理在柚李身边站了一会儿后,小声劝告。


    “温蒂,你说,”柚李拢了拢肩头的毛毯,“鳄鱼吃乌鸦吗?”


    “诶?”助理陷入了无措,贝尔摩德可以无视柚李的“疯话”不代表她也可以,但她怎么知道鳄鱼的食谱上有没有乌鸦?


    病急乱投医的助理小姐抓住了在一旁收拾平台上鸟粪的戴斗笠的女人,不管不顾地将烫手山芋抛了过去。


    斗笠女英语不是特别好,助理与她比比划划说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向柚李转述:“她说她来这里打工时间不长,这里的鳄鱼她不清楚,但她在越南老家只见过鳄鱼捕食大型鸟类,乌鸦太小了。”


    柚李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女工:“你叫什么名字?”


    越南女人怯怯地抬头看一眼这位抱着猫的年轻客人:“阮阿勒,小姐。”


    柚李点点头:“温蒂,小费。”


    阮阿勒对于自己说了几句闲话就拿到不少小费有些惶恐,然而那位出手阔绰的小姐已经带着猫离开,助理不敢耽误,把钱塞到她手里急匆匆追了上去。


    按照原计划拍摄了雾中沼泽后,乔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插入读卡器,运行数据恢复程序。


    被逼迫删除的照片出现在了文档中。


    乔尼凝视着屏幕上被白雾和乌鸦环绕的女人,兴奋地发抖。


    莎朗年纪大了,对相机的理解还停留在胶卷相机时代,既然电脑的数据可以恢复,数码相机存储卡的为什么不行呢?


    邮箱弹出了好友的回复:你这批照片,对焦失误,测光不准,构图庸俗,是把相机绑狗身上了吗?


    乔尼对好友的恶毒评论完全不在意,他今早拍摄雾景时已经彻底心不在焉,拍出的照片质量不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


    “我亲爱的挚友,我拍到了一位绝美的东方缪斯,很遗憾,我最终未能取得授权,所以我要你发誓,不会将她分享给别人。”


    朋友秒回:我发誓,以上帝的名义。


    匹兹堡一家教会学校食堂里,正用笔记本电脑处理早上拍摄的照片的摄影师看了一眼餐台上的立牌:


    珍惜食物,上帝在看着你。


    “嘿,我亲爱的挚友,我这里有一张完美体现了东方女性神秘内敛气质的照片……”


    上帝在看着孩子们吃饭呢。


    大沼泽的气候怡人,景色也美,柚李在助理温蒂的陪伴下游览了一圈,还尝试了一把空气船。


    “还挺有意思的。”


    [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没精打采窝在她怀里的黑猫抱怨。


    “都让你别跟着了,非要来。”


    [这怎么行,hagi要保护你不被鳄鱼吃掉!]


    “早晚有一天我会因为你吹牛太过被税务找上门。”


    小姐又在跟猫聊天了。温蒂眼观鼻鼻观心,无视了空气船驾驶员探寻的目光。


    把柚李送回房后,温蒂马不停蹄地奔向医疗室,态度坚定脚步迅速,柚李想拦都拦不住。


    [别挠,挠了更痒。]萩原研二制止她抓挠胳膊上的红疙瘩。


    不能挠,柚李用冰水冲了冲,还是痒,又在红疙瘩上掐了十字。


    奇怪的止痒方法。


    [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没有了,跟蚊子咬的差不多,估计是坐船时小虫子咬的。”


    [被袖子盖住的地方也有,应该不是蚊虫叮咬,]萩原研二说,[发作迅速,反应剧烈,过敏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我去吃一颗氯雷他定,我记得药箱里就有。”


    [好了,温蒂都去叫医生了,等医生诊断吧。]萩原研二再次制止了她。


    “温蒂太紧张了,一些红疙瘩而已。”红疙瘩的痒意令柚李不断扭动着身子。


    [严重的过敏反应是可能引起休克或者喉头水肿窒息的,她这是稳妥起见。]萩原研二在距离她一掌的距离坐下,避免猫毛加重她的过敏反应,[如果不是你说习惯了她照顾,贝尔摩德就把她弄走了。]


    如果温蒂只是个普通的助理,被炒鱿鱼无非是换个老板,工作从搬砖改成打螺丝。


    但她是贝尔摩德的助理,而非温亚德的。


    黑衣组织中知道太多的人失去使用价值后,会怎么样呢?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柚李轻叹。


    温蒂并非为了钱或者其他主动加入,亦非行差踏错,她能被贝尔摩德挑中当助理,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组织成员。


    贝尔摩德提过“你们椿家也不清白”,琴酒说过“她的资料一直在组织资料库中”,椿女士的父母显然也与黑衣组织关系匪浅。


    她和只因为没伺候好人就要被处理掉的温蒂,并没有本质区别。


    温蒂很快回来,一同来的却并不是之前来看过发烧中柚李的剧组医生,而是一位麦色皮肤的中年女性,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而非白大褂,长袍领口袖口都有繁复的花纹,像是民族服饰。


    “这位是度假村的梅拉医生,”温蒂介绍,“剧组那边好像出了些意外,我就把休息中的梅拉医生请来了。”


    “有劳了。”柚李凝视着医生脖子上的已经很陈旧的银挂饰,脱下衣服让她看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疙瘩。


    梅拉医生伸手按了按那些红疙瘩,痒得柚李缩了缩肩膀。


    问完了红疙瘩相关的问题,梅拉医生又问了柚李一身的旧伤。


    “只是意外受伤而已。”柚李淡淡道。


    “还会疼吗?”中年女医生粗糙的手指拂过脖子上的缝合疤痕。


    柚李沉默片刻:“已经过去了。”


    红疙瘩果然被判断为过敏,梅拉医生让柚李洗澡后用淡盐水冲洗,再涂上过敏药膏,如果效果不好再吃一颗过敏药即可。


    确定是虚惊一场的温蒂千恩万谢地送医生回去,顺便去拿药膏。


    “医生,”梅拉回头,年轻的女患者正在一粒粒扣上扣子,那些交错的伤痕一一被掩盖在衣服下,“都已经过去了。”


    [柚李?]萩原研二看着变了脸色的梅拉医生一言不发地离开,[什么过去了?]


    柚李眨了眨眼,阻止自己又一次流泪,好像在回答,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已经离开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来。”


    无论是作为人的萩原研二,还是梅拉医生的女儿。


    晚上贝尔摩德发消息让柚李到剧组餐厅一起吃饭。


    剧组包下了度假村餐厅的二楼为剧组成员供餐,餐厅装潢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当它挤满了风格各异的美人,就连墙上俗气的塑料藤蔓都青翠欲滴了起来。


    莎郎·温亚德这样的大咖本该独享一个包厢,但她更喜欢视野开阔的就餐环境,剧组便将风景最好的窗边位置设为她的专属餐桌。


    没有人敢在温亚德老师的餐桌附近喧哗,离她们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女演员们安静地吃饭,偶尔的交谈都压低了声音。


    等上菜的功夫,贝尔摩德欣赏着窗外景色,柚李则欣赏着餐厅内的美景。


    温蒂讲了些演艺圈趣事试图逗柚李开心些,她不明白为什么过敏反应在擦药后大为缓解,小姐却怏怏不乐,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那是谁?”沙拉上桌,柚李对这种绿油油冷冰冰的兔粮不感兴趣,支着下颌问,“旁边桌白得发光的那个。”


    温蒂扭头看了一眼:“是俄罗斯的蒂希——她原名不叫这个,但俄罗斯人的名字太复杂了,大家都这么叫——是这两年才进入演艺圈的新人,过去练过体操,争取到了女主角的形体课老师这个角色,虽然只是个小配角,但出场镜头很美,说不定能小火一把。”


    一直盯着人看不礼貌,柚李收回目光:“你瞧不上的剧组里,这样的美人也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贝尔摩德叉了块沙拉,指了指窗外的姹紫嫣红:“糖豆,美貌是演艺圈最不稀缺的资源,特色、演技、天赋、人脉,哪怕是金钱,都远比它有价值。”


    “她只是花园中一朵娇艳欲滴又平平无奇的蔷薇。


    “你下午叫了医生?”贝尔摩德话音刚落,温蒂的餐刀划过盘子,发出尖锐摩擦声,慌乱低下了头,贝尔摩德恍若未闻。


    警告自己除了温蒂,她还有别的眼线么?


    无聊又烦人。


    “过敏了,”柚李淡淡回答,“等你们剧组医生来治不如等死,死至少会来。”


    说到这个,贝尔摩德嗤之以鼻:“都是因为有个满脑子男女之事的色情狂,以为水里的鱼也会像那些单纯的傻女孩一样迷恋他,被咬伤了。”


    贝尔摩德起了头,温蒂便将这八卦续了下去:这个剧组的男主角杰森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这在娱乐圈并不罕见,惹人诟病的是,比起圈内明艳动人的演员、模特,杰森更热衷于猎艳圈外的女孩,他在国外拍摄期间,被花边小报报道过与未成年少女幽会,据小道消息,有不止一位“前女友”疑似因怀孕而退学……


    总之是个人渣。


    “咬伤他的是鳄鱼吗?”柚李问。


    “只是鳄雀鳝,”贝尔摩德回答,“真遗憾。”


    是啊,真遗憾。


    邻桌女演员们吃完了饭,擦净嘴唇,掏出小镜子补妆,此时餐厅入口传来一阵喧闹,是个手掌上缠着绷带的金发男子前簇后拥地走进来。


    白的发光的蔷薇小姐似乎对唇膏颜色不满意,擦掉换了一只重新上色,柚李微微睁大了眼,一直目送她离开餐厅,才拾起餐勺,舀了一勺芒果饭:


    “最平庸的蔷薇,也是带刺的。”


    男主角杰森的手伤导致一些原定于近日拍摄的近景镜头暂时搁置,只能修改拍摄计划,一发而动全身,莎朗的拍摄进度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贝尔摩德很不爽,再想到不能把那家伙踢下水喂鳄鱼,就更不爽了。


    眼不见为净,贝尔摩德干脆让导演把自己的拍摄工作延后,在一个深夜离开剧组去忙自己的另一份工作。


    “也不知道混组织图什么,”她出门前柚李评价道,“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猫晚。”


    “别急,”换上黑色紧身衣的贝尔摩德微笑,“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进了厂,总是躲不开打螺丝的。柚李叹气。


    闹了一次过敏,温蒂不敢让她再往大沼泽里钻,哄她去看演员们拍戏打发时间,柚李本来没多少兴趣,温蒂说那场戏里有蒂希,那位白得发光的“蔷薇小姐”。


    两人一猫到摄影棚时,意外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没关系,”柚李对怕她不开心的温蒂笑了笑,“想要欣赏蔷薇,就得忍受粪肥的恶臭。”


    [但粪肥至少能给蔷薇提供养料。]


    “或者惹人厌烦的绿头苍蝇。”


    讨厌绿头苍蝇的显然不止柚李一人,因为男主角乱搞受伤导致拍摄计划被打乱的导演才是最火大的人。


    与一众女演员打情骂俏的杰森在导演的白眼攻击中多少有些难捱,邀请美人们到旁边继续聊,女演员们纷纷婉拒,毕竟勾搭上杰森不过是一场艳遇,或许足够卖力的话能从他那里获取一份“临别赠礼”,但谁知道这份礼物是一份惹人艳羡的资源,还是只是一个名牌包包?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杰森携蒂希扬长而去。


    导演气到冒烟:因为场景搭建进度滞后,蒂希的戏推迟到一小时后,但就连女主角都在片场等着,她却擅自离开!现在的小演员越来越过分了!


    但他一个非一线导演能怎么办呢?莎朗·温亚德他得罪不起,满世界猎艳惹了一屁股麻烦却分毫无损的杰森他同样得罪不起……


    “喂!你!”导演余光瞥见一个陌生人,怒气终于有了倾泻口,“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安保!安保!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柚李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导演:“抱歉,梅拉医生是来给我送药的。”


    气撒到一半被人堵回去的导演脸色很不好看:“温亚德小姐,请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当然,”柚李伸手抓住梅拉医生的手腕,“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剧组摄影区后稍稍放松了一点的梅拉医生,在踏上滨水木栈道时再度浑身紧绷起来。


    柚李与她一同望着水边倚靠着栏杆谈笑风生的俊男美女,即便没有摄影棚的专业打光,蔷薇小姐蒂希依旧美得不可方物,鲜艳饱满的红唇勾引着人去品尝——


    柚李收紧了手。


    蒂希避开了杰森的吻,娇笑着说弄花了妆容导演要骂人。


    “梅拉医生,”柚李问,“你喜欢看演出吗?”


    “我很喜欢,我们这些观众,是不应该影响演员们表演的。”


    柚李把梅拉医生送回她的诊室,沉默了一路的医生让柚李等等,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只魔鬼鱼木雕:“是我家乡马尔代夫特产的手工制品,送给你玩吧。”


    “愿诸神保佑你,孩子。”


    回房间的路上柚李又遇见了阮阿勒,或许因为是新人,又或许是珍惜这份工作,她好像总是在木平台附近忙忙碌碌,做各种杂活,此时她正握着锤子,把松脱的动植物科普木牌钉回木桩上,柚李问她能不能把她常坐的躺椅也钉一钉,每次坐上去都嘎吱作响。


    “温蒂,小费。”


    坐在阮阿勒修缮一新的躺椅上,柚李捧着一本《希腊神话》信手翻开——


    eryes。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罪孽,引诱、欺骗、背叛、欺侮……


    而涉世未深的女孩,似乎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


    当事情还没发生,总有人说“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没关系的,试一试”“男人总是……你只要……”


    而当惨剧发生,又有人说“是她太傻了”“她太不小心,明明可以避免的”“竟然会有人相信那种花花公子的鬼话……”


    太阳底下无新事,同样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世界各地发生,时过境迁,有些人带着心上或者身上的伤疤向前走,也有些人永远留在了原处。


    萩原研二明显察觉到了柚李的异常。


    她的心情有点太好了。


    大晚上的兴致勃勃点燃房间里的壁炉,给他洗了澡,在壁炉边吹干,竟然还有精力继续读《希腊神话》。


    [柚李,你白天和梅拉医生打什么哑谜?]


    柚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谈起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对他说过‘为我报仇’。”


    萩原研二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但是,东瀛只和美国、韩国签订过相关的引渡条约,”柚李摩挲着书页,“所以,如果犯人逃往这两个国家之外的国家,哪怕犯人自己公布了自己的罪证,东瀛依然一点办法没有。”


    “他该怎么办呢?”


    [所以,梅拉医生——为什么?]萩原研二急切地追问。


    “复仇女神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柚李并不回答,只是挂着那抹冰冷的浅笑意继续念书。


    萩原研二咬牙,扭头冲出了房间。


    “因此只要世上有罪恶,她们就必然会存在。”


    窗外传来落水声和惊叫声,柚李合上了书躺下,听着壁炉中木材的噼啪燃烧声,安然闭上了眼睛。


    世上是没有神祇的。


    萩原研二刚跑出房间没多远就后悔了,他现在不是个警察,只是一只猫,就算发现梅拉医生决心报复,他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回去?


    不,还是得去看看,如果梅拉医生真的准备捅死杰森,他至少得试着阻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私刑报复,只会带来更深的怨愤,令仇恨永远无法终结。


    落水声和惨叫声让萩原研二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柚李的决心,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笃定了自己来不及阻止!


    萩原研二一路飞奔跑到水边时,大沼泽公园守卫已经冲水里开了两枪吓走鳄鱼,将落水的杰森捞了上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守卫咆哮着让人打开所有探照灯,持枪守着水边警戒,以保证不会有鳄鱼来咬第二口。


    杰森的惨叫和众人的喧哗吵醒了整个度假村,越来越多的房间亮起灯,安保人员不得不加派人手将看热闹的人隔离在外。


    萩原研二蹲在草丛中,看着杰森的经纪人赶到,歇斯底里地质问医生怎么还没来。


    他来不了,今天傍晚他接到电话,请假离开度假村去处理家中被盗的事了。


    这也是预先设计好的么?


    “那就找别的医生!”导演咆哮,“难道整个度假村就没有第二个医生吗?!”


    当然是有的。


    皮肤微黑的中年女人姗姗来迟,正是依旧穿着那一袭白袍、佩戴着陈旧银饰的梅拉医生。


    此时也顾不得白日的不愉快,导演扑上去请求她对哀嚎不已的杰森进行急救。


    萩原研二差点没忍住冲出去。


    “我是一个医生。”梅拉径直走向血泊中的杰森。


    围在伤者周围的人让开,萩原研二也终于看清了杰森此时的惨状:他浑身湿透,大腿被鳄鱼咬伤,殷红的鲜血与身上的湖水一同流下,在他身下汇集成一大滩血水,梅拉医生到来之前,有人试图用一块毛巾按压伤处止血,此时毛巾已经彻底浸透了鲜血。


    梅拉医生打量了一会儿伤者潮红的面色,剪开了他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大腿,从医疗箱中取出绷带,覆盖在伤处绕了几圈后,缠绕在一根木棍上,一圈圈转动木棍,随着木棍的旋转,绷带不断收紧,流血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导演与经纪人差点相拥而泣。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是他弄错了复仇对象,还是梅拉医生最终放弃了复仇?


    “伤到了股动脉,救护车多久能到?”梅拉医生问。


    周围人说大约半小时。


    “催一催。”梅拉医生说,“应急处理做不到百分百止血,时间太长的话伤者可能依旧可能失血过多。”


    等待令人焦躁。


    如梅拉医生所言,杰森大腿上的伤口不断有血流溢出,虽然流量远小于最初时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杰森潮红的面色越发苍白,惨叫痛呼也慢慢变成了虚弱呻.吟。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生命正随着鲜血不断流逝。


    经纪人再度歇斯底里:“医生!他还在流血,等不及救护车了!请求您再做点什么为他止血吧!什么都好!”


    “可以联合使用止血药物,但我需要了解他的药物过敏史。”


    “海鲜!杰森对海鲜过敏!哦药物药物,等我翻一下……”经纪人手忙脚乱地翻阅着手机备忘录,报了几种药品名称。


    梅拉医生点点头:“看来可以用立止拉血针,但我的诊室没有,问问你们的医生有没有储备。”


    万幸那位请假的剧组医生的确储备有止血针剂。


    拿着诊室备用钥匙的剧组后勤立刻带梅拉医生前往取药,借着夜色的庇护,萩原研二悄悄跟上,梅拉医生没有任何犹豫,开药柜拿了生理盐水和注射器,又从帮忙找药的后勤手中接过安瓿瓶核对后,脚步不停地往回赶。


    经纪人说的几种药物中,确实没有止血相关药,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她么?萩原研二心中困惑。


    “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


    月光下带着药物赶路的白袍医者喃喃自语,萩原研二凝神细听,是《希波克拉底誓词》。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


    众人的注视中,梅拉将药剂缓缓注入杰森体内:


    “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一切都结束了,在梅拉医生的全力救助下,杰森撑到了救护车赶到。


    众人目送救护车鸣笛开走,各自散去,萩原研二在草丛中等到众人散去,心中五味杂陈,却听到轻轻的一声“噗通”。


    是什么小东西掉落水中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却突然被身后伸来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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