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爸妈到来

    “155……156……是这幢没错,泰安路156号!”

    三轮车停下,苏长河先从车上下来,再伸手扶着马蕙兰下车,然后又一样一样拿行李。

    他们这次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三个大包两个小包,三轮车差点都装不下。

    苏长河从兜里掏钱付车费,额外加了两块钱,他们两个成年人,还有这么多东西,人家送过来也不容易。

    骑车的小伙子本来还在心里琢磨这两人是什么人,大包小包地往这地方来,不会是乡下亲戚来打秋风吧?可是瞅着穿着又不像……

    见多给了两块钱,立马笑出一口大白牙:“谢谢同志!您是要往这家去吗?要不我给您搬进去吧?”

    打秋风咋了?亲戚之间打打秋风不是应该的吗?

    苏长河笑道:“不用不用,家里有人在。”

    谢过小伙子的好意,苏长河和马蕙兰拖着行李,站在了156号的门口。

    两扇镂空铁艺大门,站在门口,便能看见院内的场景,只见左右两边,沿着院墙,种着一棵棵花树,这时节,玫瑰花开得正繁盛,一簇簇,热烈又灿烂。

    花树长得高,枝丫攀上了院墙,站在院外,都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花朵。

    再往后,便是两栋房子,左边较为矮小,右边则是主屋,三层的建筑,红砖墙面,拱形门窗,门洞和墙体皆是浅色,与外墙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楼体正面能看见弧形的外阳台,白色的阳台,围着宝瓶式的栏杆,阳台下的支托做了曲面的造型,侧面则雕刻着精美的花样。

    整栋房子是一种西式风格,精致典雅,又兼具一种古典而内敛的美,外墙的红砖都仿佛带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苏长河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由衷地发出感叹:“隋教授真是大手笔呀!”

    这样的一栋房子,放到二三十年后,少说不得几个亿?老太太就这么给他闺女当压岁钱了?

    他闺女这岁压得够瓷实!

    马蕙兰道:“别贫了,快去叫人。”

    “得嘞!”

    来之前打过招呼,苏长河拍了拍门,没一会儿就有个独臂男人过来开门:“是苏同志和马同志吧?”

    “哎,是!是刘叔吧?”

    刘叔脸上露出一个笑:“是是,快进来……”

    又扬声喊:“柳叶,柳叶,苏同志和马同志来了!”

    刘叔全名刘华东,他和柳叶是一对夫妻。

    他们夫妻俩是隋教授安排过来照看房子的。

    早年间刘华东也上过战场,他的一条胳膊就是在战场上失去的,当时被炸得血肉模糊,要不是隋教授相救,他早就没命了。

    因为救命之恩,刘华东后来就跟在隋教授身边保护她,他虽然没了一条胳膊,身手还不错。

    解放后,隋教授觉得没有必要再把人困在她身边,见刘华东家是沪市的,便征询他们夫妻俩意见,把他们安排过来照看房子。

    这幢房子对她的意义总是不同的。

    在刘华东夫妻俩心里,隋教授就是他们的恩人,这些年,即使隋教授一直没有过来,他们还是认真负责,恪守本分。

    两人一直住在院子进门左手边的房子里,那是过去的佣人保镖房,主屋照看得好好的,却一直没人住,直到这次苏月他们过来。

    房子易主的事他俩也知道,房契过户就是他们去办的,苏月他们过来之前,隋教授还和他们打过招呼,两人别提多欣喜了。

    隋医生和隋家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来,又没见亲近哪个小辈,难得叮嘱他们照顾人,还把房子给人了。

    这不就是认下了这个后辈的意思吗?

    因此,苏月他们几人过来,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苏月她爸妈过来,刘华东、柳叶两口子也很是欢迎,马同志可是隋医生的小徒弟,四合五入,和自家孩子有什么区别?

    柳叶急步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亲切又不失友好地接过马蕙兰手里的行李:“马同志,苏同志,快进来,快进来,里面都收拾好了!”

    刘华东只有一条胳膊,却并不妨碍日常生活,他一把夺过苏长河手里的行李,和柳叶把苏长河马蕙兰送到了二楼。

    “屋子里面都打扫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才换上的……”柳叶推开房门。

    苏长河却没进去,他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主卧吧?”

    “是,月月住在了次卧,庄同志和龙同志住在了客房。”

    苏长河便道:“我们也住客房吧。”

    “这……”

    马蕙兰道:“主卧先放着吧,老师下个月腾出时间,说不定会过来住几天,主卧留给老师。”

    柳叶和刘华东登时欣喜不已:“真的?隋医生要过来?”

    “嗯,这次邀请老师一起来,老师还有课,下个月放暑假,就有时间了。”

    “哎呦好,好!下个月天更热了,得把那件薄毯子晒晒,还有床单被套,几年了,都得洗洗晒晒……”

    “院子里的草要清清,窗户也要擦……”

    两人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马蕙兰笑道:“不着急,等过来,我提前给您二位打电话。”

    “好,好,马同志,那就多谢你了……”

    “柳婶,您别这么客气,叫我蕙兰就行,叫他长河。”

    柳叶今年都五十了,她也看出他们不是小性子的人,便高高兴兴地称呼蕙兰、长河,领着他们去了客房。

    苏长河他们在火车站下车的时候都快中午了,又辗转坐车找过来,都已经一点多了,中午没顾得上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柳叶早准备了面条,这会儿便赶忙去下了两碗面。

    清汤细面,上面加了满满的肉臊,又撒了几颗翠绿的葱花,苏长河呼噜呼噜吃完一碗,点评道:“汤清味鲜,清淡爽口!柳婶,您是南方人吧?”

    柳叶笑了笑:“是,我老家是秦邮的。”

    “秦邮的咸鸭蛋可是一绝,蛋黄黄中带红,又细又沙,一剥开,都流油。”

    柳叶便笑道:“我也腌了一坛子,长河同志要是喜欢吃,我这就去切。”

    “不用不用,明儿早上再吃,咸鸭蛋配粥最合适了。”

    “月月也这么说。”

    苏长河又盛了一碗面,道:“这丫头嘴挑着呢,喝粥最喜欢配上咸鸭蛋,她在这边,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哪有?月月乖着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意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旁边的刘华东也附和:“是,月月在这儿,家里热闹多了。”

    苏长河稍稍放下心来,嗯,又是被他闺女俘虏的人,看来傻闺女这段时间也没受委屈。

    马蕙兰吃完,拿过桌上的碗筷,帮着收拾,柳叶忙道:“我来,我来,你们坐车累了吧?上去歇会儿。”

    两人也确实累了,他俩来得急,没跟厂里的车一起,坐火车来的。

    本来不用那么累,老苏这个又要带,那个又要带,生怕他闺女在这边吃不饱,光吃的都带了整整一大包。

    马蕙兰真是服了,拖着那么多行李,能不累吗?这会儿还要先把东西收拾好,才能休息。

    苏长河让她去边上歇着,道:“我来收拾还不行吗?你就是口是心非!”

    要不然,家里的大领导不同意,他怎么能把这些行李带过来?

    马蕙兰见他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全放地上,衣裳和吃的都放一起,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我来吧。”

    她迅速地把行李按照他们俩换洗衣物、带给闺女的衣物和吃的、大家共同吃的用的、以及分别给庄宇和龙城的几种分类摆放。

    顺便指挥苏长河:“这个放桌子上……这个放椅子上……这个是闺女的衣服,放床上……”

    苏长河被指挥得团团转,把吃的喝的送到楼下,终于忙完了,这才有时间打量房间。

    从屋子外面看,精致典雅,里面也不遑多让,各种家具一看就是根据房子量身定制的,这只是个客房,还带一个卫生间。

    苏长河溜溜达达走进去,没一会儿,忽然大喊:“蕙兰?蕙兰你快过来看!”

    “又怎么了?”马蕙兰把衣物放柜子里,走进卫生间。

    苏长河指着角落:“你看,竟然还有浴缸!”

    这可是二三十年代盖的房子啊,那会儿啥情况?别说吃不饱,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种条件下,都有人住上这样的房子了!

    “看看这里,水龙头、马桶、浴缸,还有外面的大床、衣柜、书桌……好家伙,和上辈子的咱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上辈子咱家可住不起这样的房子。”

    在寸土寸金的沪市,这么一栋小洋房,一般人想买都不一定有门路。

    要么说啥时候都不缺有钱人呢?

    苏长河左眼一个“仇”字,右眼一个“富”字,左右眼合在一起,就是两字“仇富”!

    不过随即,他又嘿嘿直笑:“这可是我闺女的!咱闺女不得了,有房子有分红,妥妥一个小富婆!”

    马蕙兰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赶紧洗洗睡吧,路上不就叫着累吗?再过几个小时你闺女可就下班了。你不睡我可睡了啊。”

    “睡!谁说不睡?”

    他要养养精神,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他闺女。

    沪市机械厂一般五点下班,苏月他们通常在五点半到六点左右到家。

    今天也是一样。

    配合着苏月的步伐,三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回来,还没到家,苏月就停住了。

    “怎么了……”庄宇刚问出口,苏月已经如一颗小炮弹一般冲了过去,“爸!”

    苏长河站在大门口,特装地凹了个姿势,见闺女扑过来,双手张开,下一秒,脸上笑容一僵,哎呦我的老腰!

    苏长河抱起来掂了掂,实在没能昧着良心说闺女瘦了,只能喊道:“哎呦喂我大闺女,可想死爹了!”

    苏月从他怀里出来,急急地往里走,边走边问:“爸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还有两天吗?你们能在这儿待几天啊?我妈来了吗?妈——妈——”

    “你那么多问题,想让我先回答哪个?你妈来了,屋里呢……”苏长河被闺女拉着走,一边说,一边向后面招招手,示意庄宇和龙城跟上,“饭都好了,就等你们了。”

    今晚的饭是苏长河掌勺的,酸菜鱼、鱼香肉丝、清炒虾仁、炝菠菜、拌黄瓜,还有一道乌鸡汤。

    乌鸡还是从老家带来的,这只乌鸡经历可丰富了,先是坐货车从老家到京城,又是乘火车,从京城到沪市,辗转三地,终于成就了这一锅汤。

    苏长河特地给他闺女留的,下午现杀的,炖了两个多小时,里面还放了枸杞、山药、莲子、人参等等,都是滋补的药材。

    也是他从京城带来的。

    马蕙兰说沪市能买到,苏长河还不依:“顺手的事,一起带上才能保证我闺女当天晚上就能喝上乌鸡汤。”

    就是因为“顺手”这两个字,他们的行李才会这么多,在老苏眼里,啥也顺手。

    苏长河问闺女:“咋样?好喝吧?”

    苏月喝得都没空说话,连连点头,等喝完一碗才道:“好喝,太好喝了,又香又鲜!”

    她凑到她爸身边,小声道:“爸,还是你的手艺好!”

    “那当然了!”苏长河十分自信,又问,“还想吃啥?明天再给你做?还有龙城、庄宇,你俩有没有啥想吃的?尽管说。”

    龙城和庄宇表示,不用特别照顾他俩的口味,他俩不挑食,月月吃啥他俩吃啥。

    反正按今晚这样的标准来,他俩吃得够美了。

    庄宇心里还挺讶异,没想到,月月她爸的厨艺这么好。

    其实柳婶的厨艺也不错,不过柳婶做的菜偏清淡,而他们仨的口味都比较偏北方,重油重味的那种。

    苏长河做的这一桌子也算是都照顾上了。

    苏月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两碗饭,才挺着肚子放下碗筷。

    房间里,一家三口终于能说说私房话。

    苏月瘫在床上,她妈给她揉着肚子:“吃不下还吃?想吃明天再叫你爸做就是了。”

    苏月哼哼唧唧:“那我明天还想吃其他的嘛……”

    “想吃就吃,我明天给你做其他的,轮一圈,你看看吃过的这些还想再吃哪个,咱们再返场。”苏长河端着山楂水进来,一边说,一边把杯子递过去,“来,喝点。”

    他很想吐槽他家蕙兰,就知道说他,她自个儿不也是连自家做的泡水的山楂片都带来了?

    苏月喝了半杯,又躺回去,爹妈两个就坐在一边,一个给她扇扇子,一个给她揉肚子。

    一个多月没见,第一天属于“干啥都不会挨揍”期,苏月很是享受了一番大宝贝的待遇。

    “你们在那厂里怎么样啊?工作累吗?同事们好相处吗?”苏长河问。

    “都挺好,技术部门其他同事工作忙,我们还好,我和庄宇学长属于新手,想干活人家还不放心呢……”

    “那没人欺负你们吧?”

    “没有,爸你就放心吧,我们同事们忙得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天天熬夜,眼睛都熬成熊猫眼了,哪有时间欺负我们啊……”

    最多皱眉让他们别添乱,这也能理解,他们已经够忙了,最后半年,这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有功夫带“小孩”啊?

    和爹妈,也不用说那么仔细,整体来说,在厂里还是蛮顺利的。

    苏月道:“除了想你们,哪哪都好,爸,妈,你们之前不是说上上上周就过来吗?怎么现在才来?”

    “临时有事啊,赶上空调和洗衣机生产线落地,这也算是厂里的大项目,我走不开啊。”

    “那是不是要我回去?我最近有了一些新想法,肯定能改好……”

    “那你这边走得开吗?”

    还真……走不开,技术部门的工作正值关键期,虽然没有分配给她什么重要任务,但是这段时间是技术部门的头脑风暴期,上午提出问题,下午出方案那都不是开玩笑的事。

    在这种紧张的时期,她学到了不少,最近还有了一些想法,正想找机会提出来呢。

    这时候走了,回来还不知道技术部门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月左右为难,烦恼地翻了个身:“要不找个周日我回去?周六晚上下班坐车回去,周日晚上再坐车回来?”

    那还不够累的!

    火车上,就算是软卧,休息起来也不舒服,来回二十多个小时,中间还得费心费力干活。

    苏长河心想,我又不是周扒皮,用得着这么剥削我闺女?

    他道:“别愁了,你先忙你的,厂里那边,你爹找找其他人,金凤和丛云不是在京城?再不成,丛云他老师,文教授不是也在?”

    “放心吧,离了你这个苏屠户,厂里还能吃带毛猪?”

    苏月不满地瞅她爸两眼,谁是苏屠户?

    她才不是!

    “爸,妈,你们能在这边待几天啊?”

    苏长河道:“三四天。”

    “才三四天啊!今天不算吧?岂不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这也太短了吧?”

    “我和你妈也想多留几天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就这几天,还是赶工腾出来的,经过这次,苏长河再一次意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他手下不就是人才不够多吗?以至于把他这个厂长绑得死死的。

    这不成啊,以后厂子更大,啥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不是得累死?

    苏长河心道,得招人,还是得招人!

    也不知道在校园里举办招聘会,能有人参加不?

    马蕙兰拍了拍闺女的屁股,道:“下回我跟你爸再过来看你,到时候把你隋奶奶也带过来,我们一起多住几天。”

    “真的?”

    “真的,快去洗澡去,热水给你放好了,洗完澡早点睡觉。”瞧这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也不知道天天几点睡。

    苏月磨磨蹭蹭地去洗澡,洗完澡拿着毛巾擦头发,马蕙兰把脏衣服接过去,道:“头发擦干再睡,知道没?”

    苏月点头:“好,知道了。”

    要说这里和京城比,哪点不好,可能就是在京城的家里有洗衣机,这里没有洗衣机,还好现在的衣服单薄,要是冬天,可有的费事了。

    柳叶看见马蕙兰在院子里洗衣服,上前道:“我来吧。”

    马蕙兰摆摆手:“没事,我来,你们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们。”

    她把三两件衣服搓了,让老苏给她拎水:“赶明你们那洗衣机生产出来,可得给这里送一台,你闺女那勤换衣服的劲儿,忒麻烦人。”

    她刚才在楼上还特地问了闺女,他们在这儿衣服谁洗。

    闺女说:“柳婶让我们放着,她来洗,内衣不好意思,我就自己搓了。”

    光洗外衣也够费劲的,人柳婶是给老师照看房子,收拾家里的,可不包括让人洗衣服。

    苏长河任劳任怨地拎水:“行哦,第一批生产出来,我就预留一台。”

    他心说,他们家蕙兰真看得起他,生产线还没搞好,就跟他订货了。

    衣服洗好,就晾在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就是房子后面窄窄的一条空地,搭了几排竹竿,晒衣服刚好合适。

    马蕙兰把衣服晾好,收拾好洗衣盆和水桶,擦了擦手上的水,进门前,看到院子里生长得十分热闹的玫瑰花,想了想,拿了剪子过来,剪了几枝下来。

    她闺女就喜欢这些好看的东西。

    马蕙兰小心地去了刺,又翻出一个花瓶,装上水,将几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插在瓶中,拿着花瓶,上楼去了。

    “咚咚”

    马蕙兰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又喊了一声“月月”,没有得到回应,她小心地推开门,房间内灯光还亮着,房间主人已经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马蕙兰摇头轻笑,把花瓶放在正对着床的桌子上,摸了摸闺女的头发,还好,干得差不多了。

    她把床上散落的毛巾拿进卫生间,窗帘拉上,又把闺女抱到枕头上,拉开被子,给她搭在肚子上,才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

    “睡了?”客房里,苏长河见她这么快回来,问道。

    “嗯,睡熟了,喊了几声都没醒。”

    苏长河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肯定是累的,说什么都好,估计是报喜不报忧,以前在家,哪会这样?”

    马蕙兰也道:“这两天给闺女多做点好吃的,好好给她补补。”

    “嗯嗯,明天早上我起来早点,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排骨,明天炖莲藕排骨汤!”

    第202章 爆发

    苏月并没有她爸妈想得那么可怜,不过他们过来,她睡得更香了。

    第二天五点多就醒了,睡得早,起得早,还吃了一份舒适可口的早餐,简直不要太舒服。

    苏月精神饱满、气势昂扬地上班去了。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却萎靡不振。

    苏月看着祁方翻出茶叶罐,捏出一小撮,又捏出一小撮,再捏出一小撮,泡了一大杯浓浓的茶,不由问:“祁哥,你们昨晚上又熬夜了?”

    祁方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含糊不清道:“没有,大师兄和老师走得晚点,我六点多就回去了……”

    “那这是干嘛呀?”苏月看向茶缸。

    “唉别提了,今天要开会呢,老师说今天就要确定下来,还不知道要开多久,不提前做点准备,我怕会上没精神。”

    祁方早饭还没吃完,就有人喊:“准备开会了。”

    他三两口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手拿上笔和本子,一手端上茶缸。

    这不是苏月他们来之后第一次开会,他们也习惯了,也各自带上东西,苏月犹豫了一下,把她的笔记本带上了。

    这次的会议章工也在,他坐在上首,其他人依次坐下,苏月和庄宇作为新人,自然只有坐在末尾旁听的资格。

    “好了,人都来齐了吧?”章工的目光在会议室内巡视了一圈。

    沪市机械厂是个大厂,职工数有两三万,技术部门作为重要部门,人也不少,光数控机床组就有二三十人。

    此时都到场了。

    “这些天,我们也讨论了很多次,到底是继续研究第三代数控机床,还是直接研究第四代?大家都来说说。”

    第三代数控机床是他们之前的主要项目,可惜,还没完全成功,国外市场上就出现了第四代数控车床。

    第三代就显得十分鸡肋了。

    这也是以魏副厂长为代表的一方认为应该直接从国外引进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费力费钱研究出来,还是和别人差一个等级,还研究干什么呢?

    技术部门这段时间花了大功夫讨论、测算、论证……也是在琢磨能不能改良第三代,直接往第四代上走。

    关于这点,技术部门内部也有不同看法,此时章工让大家发言,大家互相看看,就纷纷表明自己的观点。

    有人认为应该研究第四代,第四代数控机床研究出来,作用更大,而且以目前的测算结果来看,并不是做不到,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搞第四代。

    也有人认为不行,应该稳妥行事,先把第三代搞出来,再考虑下一步。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先学会走,才能再学跑。”

    “咱们和国外有几十年的差距,人家都会飞了,我们还学走,有用吗?”

    “是啊,咱们能耐得住性子,厂里等不及,咱们就算把第三代搞出来,魏副厂长他们肯定还要引进,那还不是失败吗……”

    “咱们一直跟着国外的屁股后面,光吃灰了,不拼一把,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们?”

    稳妥派的王浩不说话了,于是大家便讨论起搞第四代数控机床的可行性,会议室内讨论地热火朝天。

    苏月默默听着,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又记下了几个临时想到的关键词。

    大家讨论了一阵,章工拍拍桌子:“好了,所以,大家现在的一致意见是直接搞第四代?”

    “是。”

    “我们都赞成……”

    “就搞第四代吧……”

    “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

    王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第三代确实是落后了。

    章工扫视众人,忽然点了一个人的名字:“苏月,我看你好像有不同意见?”

    谁也没有想到章工为什么会突然点苏月的名字,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月竟然真的有不同意见。

    她抬起头来,看向章工,隔着一段距离,又有镜片遮挡,看不清章工的眼神。

    于是便直接道:“是的,我觉得……既然要拼一把,为什么不直接研究更先进、更高级的数控机床?比如第五代?”

    话音刚落,会议室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更先进、更高级?

    第五代?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国内目前只把第一、二代研究出来了,第三代都还处在研究中,第四代更是连国外都没有普及。

    她让他们直接研究第五代,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有人就道:“要说第四代,咱们厂里还有个样本,第五代咱们见都没见过,怎么研究?苏月小朋友,搞机床可不是过家家,想怎么做怎么做。”

    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想法,还有人觉得章工让个孩子来说,太儿戏了。

    她懂什么啊?

    虽然这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也发现这丫头确实挺聪明,但是她毕竟来的时间短,才一个多月,基础知识都不一定能了解完。

    就是祁方,这小子不聪明吗?他可是进厂没多久就被章工看中的人,还不是过了半年多,才跟上他们的进度?

    周敏好心解围,她道:“月月你恐怕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度……”

    苏月耐心听她说完,反问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国外的脚步走?我们不能开辟我们自己的道路吗?”

    国外规定了第五代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们若是能做出来更先进的,第五代就将由他们来定义!

    “第一代是三轴联动的数控机床;第二代是在系统中采用晶体管和印制电路板,并增加了加工中心,缩短了机床上零件及刀具的装卸时间……”

    “第三代体积小,功耗低,增加了数控系统的可靠性;第四代则是以小型计算机作为控制单元,取代传统的硬件逻辑系统。”

    “从第一代到第四代,整体的变化规律大概就是以下几点:提高机械自动化程度、提高精度、多种功能复合化……国外的第五代、第六代,大概也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

    “我们没必要管国外的第五代是什么样,只要按照我们的需求来不就好了?”

    会议室的众人被这一句问话问得默了默,其实不是他们不敢想,只是他们习惯了,习惯跟着国外的脚步走,最多想的是先追赶,再超越,什么时候想过直接蹦到人家前头去?

    正常人也想不到这样做吧?

    大家看向章工,章工看着苏月:“那你说说,按照我们的需求,应该怎么做?”

    “主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数控系统,从微型处理器入手……二是逻辑控制软件……三是电机……”

    苏月毫不怯场,侃侃而谈,会议室内其他人渐渐安静下来,都不由听她说,众人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思考。

    坐在上首的章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场会一开便是半天,在章工的引导下,不知不觉中,苏月越说越多,把自己的各种假想都说了出来,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好像说得有点多。

    智能化什么的,现在考虑还太早了。

    苏月略显心虚地摸了摸笔记本,哪知道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被章工注意到了,他道:“笔记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苏月能说不可以吗?

    当然不能,她想了想,也没有写太多乱七八糟的,有些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过于离谱的,也可以说是她自己不成熟的想法。

    她把笔记本传递了过去,章工推了推眼睛,拧眉细看,下面其他人便也小声讨论起来。

    “她说的听起来是可行的……”

    “也只是听起来,那什么微型处理器,咱们都没有,逻辑控制软件的高级系统也是。真要按她的想法来,别说半年,十个半年也不一定能做出来吧?”

    “那可未必,你别忘了,首都那边已经有了……”

    “不,还是太鲁莽了,咱们时间有限,还是要稳妥行事啊……”

    之前技术部门内部还分保守派和激进派呢,现在面对苏月提出的想法,大家都差不多成保守派了。

    苏月说得听起来确实有道理,可是追根究底,她才多大?她提出来的想法,让人怎么能相信不是异想天开?

    章工将笔记本传给众人:“你们先看看,仔细看看,看完再说。”

    众人挤到一起,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笔记,越看思路越清晰:“原来是这样……”

    “哦,我明白了,还可以这样做……”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看过之后,大家看苏月的眼神颇为奇怪,她是怎么想到的?

    还有人直接和苏月探讨起来。

    章工由着他们自己探讨,过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现在,大家是什么想法?如果不看苏月这个人,但看这本笔记,大家认为可行吗?”

    技术部门的人多是实事求是的性子,不行就是不行,同样的,行就是行。

    大家道:“可行。”

    如果是章工拿出这个笔记本,他们大概会赞成的。

    “那就这么定了!”章工拍板道,“研制更高级别的数控机床!”

    众人再无异议,这一会议室的人都是多年研究数控机床的人,他们对数控机床的了解堪称是每一寸,每一个零件。

    从前或许是被习惯性思维困在了圈子内,现在有新想法的冲击,顿时脑子里便迸发出无数灵感。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研究了!

    祁方落在后面,走到苏月边上,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他的眼神堪称惊奇:“厉害!苏月同学,你真是相当厉害!”

    难怪派他们过来,原以为是走后门过来镀金的,没想到真是来帮忙的啊!

    祁方为自己的眼拙表示微微歉意,果然,古人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而庄宇就相当想不通了,他伸手拉住苏月的衣角,苏月被迫停住:“学长?”

    “你背着我偷学了?”

    “啊?”苏月摸不着头脑,“学长你在说什么傻话?”

    “没背着我偷学,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俩一起过来的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十二个小时,说得上一天到晚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的?”

    庄宇是真心疑问,想当初,他也是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学霸,到了这里,自认学得也挺快,可是也不像苏月这么离谱啊。

    简直就是一夕之间,打开了任督二脉。

    苏月挠头:“我说我也不知道,学长你信吗?”

    庄宇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可其实苏月真没搪塞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听起来有点绕口,解释起来就是她的脑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学着学着,莫名地多了许多东西。

    以前那些自行车、MP3还能说是她上辈子拆过、了解过,数控机床这玩意,两辈子她也是第一回 接触啊,但关于系统和电机一体化的相关东西,她就是知道。

    苏月也没多想,她把这个归结于脑子不一样了,一个好使的脑子就是这么会触类旁通!

    沪市机械厂技术部门风风火火地开展起新工作,对于他们的动作,厂外的人暂且不说,厂里还是有不少人关注的。

    尤其是以魏副厂长为首的引进派,他们既好奇又着急:技术部门这群犟种这么大动作,是不是有进展了?

    对此,技术部门数控机床小组十分团结,就两字——保密!

    “保密?啧,还保密!”魏副厂长喝了一口茶,将茶叶呸回搪瓷缸里。

    前面那么多年都赶不上国外,这才几个月,就有进展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魏副厂长问了问旁边的人:“距离上次开会过去多久了?”

    旁边的人也是厂里引进派的一员,他道:“三个多月了。”

    “过去一半了啊。”魏副厂长感慨,他也不想逼章工他们逼得这么急,他也有苦衷啊。

    第四代机床在国际上都没有普及,他们想买一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M国和华国的关系虽然破冰了,但是对国内的某些技术封锁仍然存在,像数控机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严防出口的高精尖技术之一。

    关键是老M他坏啊,自己不卖,还不许别人卖给他们。

    魏副厂长想起来都要骂一句:他娘的!

    没办法,人家有技术,人家就是牛。

    他想方设法才和一个大商人搭上关系,这大商人叫什么凯恩,名字带个“恩”字,一点儿也不讲情义,手黑心贪死要钱。

    也好在他贪钱,才会不管M国的限制政策,只要你出得起钱,他就能把东西卖给你。

    厂里需要的第四代机床,魏副厂长就是托的他的门路,因为这种东西在市场上很紧俏,魏副厂长说尽好话,才请人帮忙留一段时间。

    他倒是想给章工他们更多的时间研究,凯恩那边不等人啊。

    他要是把机器卖给别人,再想找到一台第四代机床可就不容易了!

    正想起这事,外面一个小伙子急急忙忙跑过来:“魏副厂长,魏副厂长,有电话找您——”

    “急啥?”

    “——是国外的电话……”

    话音刚落,魏副厂长的座位已经空了,他一阵风似的旋出去,心道,他娘的,说曹操曹操到,咋想一想也不成了?

    拿起电话,魏副厂长维持副厂长的威严,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开口:“哎呦是凯恩先生吧?”

    声音低了八个度,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得亏没有其他人在场,要不然其他人看见,下巴都得掉了。

    这是我们那五大三粗、声若洪钟的副厂长?

    魏副厂长掐着嗓子:“哎呦您说得这是哪里话?我哪敢糊弄您?这不是厂里有事吗?”

    “这么大的机器,十几万,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已经跟厂长说过了,厂长最近出差,还没回来,等回来,我一定一定立马催他……”

    电话那头一个头发卷曲,长着一双蓝绿色眼睛的男人很不满地道:“哦,魏先生,你要知道,这台机器不止你们一个想要,如果你们不能及时确定,很快这台机器就会被其他人买走。”

    “而你们,没有我的帮助,是绝对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台第四代机床,你们的国家,啧,就更不可能制造出来了……”

    魏副厂长听着这话,心里很不痛快,却还得道:“是是是,我知道,我很感谢凯恩先生替我们留着这台机器,您放心,我们这边有结果,我立马回复您!”

    “还需要多久?魏先生,我认为你们应该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中间商,这台机器不能及时卖出去,我是要承担风险的。”

    “时间越久,我承担的风险越大……魏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凯恩暗示道。

    魏副厂长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面上却赔笑道:“明白,明白,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吃亏的……”

    “那就好,还是之前的账户……魏先生,我会再为你们留一段时间的。”

    说完,对方挂了电话,魏副厂长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抓着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喂不熟的王八蛋!”

    因为有求于人,让他再怎么说好话赔笑脸,魏副厂长都能忍,只要能把机器弄回来,他的面子又值几个钱?

    让他最受不了的是,这个叫凯恩胃口太大,三番五次找借口明示暗示他们给好处费,他们已经给过几次了,他还不知足。

    摆明了就是看他们想要这台机器,又找不到其他门路,就使劲压榨。

    魏副厂长运了运气,又平复了好一阵子,脸还是黑的,拉开门见外面几人在那儿闲聊,他没好气道:“干什么呢?上班时间吵吵嚷嚷的!”

    几人忙收敛了神色,不去触魏副厂长的霉头,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张明喜笑颜开地跑过来。

    魏副厂长刚要开口训他,他先喊道:“副厂长,厂长让领导们过去开会呢!”

    魏副厂长皱了皱眉,又有什么事?

    不会是技术部门又要拖延时间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拖的是时间吗?多耽误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钱!

    魏副厂长气势汹汹地赶到大会议室,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技术部门那群书呆子再怎么骂他,他也绝不会让步!

    绝不!

    然而,一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却见里面欢天喜地,堪比过年。

    魏副厂长脸上冷硬的表情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别人笑出那副傻样也就算了,为什么章国胜那个天天板着脸,活像人人都欠他钱一样的家伙也笑得连牙都露出来了?

    魏副厂长:迷惑不解jpg.

    不等他多想,崔厂长已经一把将他拉了进去,他重重地拍在魏副厂长的身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老魏啊,好消息啊!咱们自主研发的第五代数控机床出来啦!”

    魏副厂长:“什么?啊?!”

    他是不是做梦还没醒?

    要不然怎么听厂长一张嘴就胡说八道呢?

    自主研发?还第五代?

    厂长几年前跑去机械部跟别家厂长大战三百回合才抢回来的那台机床也不过第四代。

    魏副厂长很想把厂长摇醒:吹牛也吹点像样的,但凡你说第三代,我就信了!

    崔厂长看他不信,那个着急呀:“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不信你问章工!”

    章工给面子地点点头:“只是第一次实验成功……”

    “哎呀都进入实验阶段了,还成功了,四舍五入不就成功了嘛!这可是咱们厂里,不,咱们国内的一个重大成果。章工,我马上就给你们报上去,这可是大喜事……”

    魏副厂长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耳朵好像成了摆设,能看到厂长的嘴巴在动,声音却好像离得很远,只有两个字不停地绕着脑袋旋转。

    成功……成功……成功……

    魏副厂长突然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一把抱住章工,蒲扇般的大掌拍在章工的肩膀上:“成功,咱们成功了?咱们造出来了?谁说咱们造不出来的?他娘的,我们有自己的机床了……”

    魏副厂长的一双虎目都隐隐泛红。

    “哎呦喂!”崔厂长和另一个副厂长赶忙把他拉开,章工是知识分子,身体可比不上他们这些粗人,别把他们的大宝贝给拍坏了!

    会议室内热热闹闹,不是堪比过年,对沪市机械厂而言,今天就是过年!

    不,比过年还重要!

    几天后,国外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魏先生,你们还想不想要机床了?”

    好处费竟然还没有打过来!

    这群该死的黄皮猴子,果然就是这么不能相信!

    魏副厂长先还好好说话,毕竟确实耽误了人家一段时间,但是在凯恩越说越离谱,甚至言语间又开始轻蔑华国时,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是的,不要了,那台机床你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吧!”

    “你说什么?!”

    凯恩气急败坏道:“shit!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们华国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魏,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不给我道歉,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你们也别再想买到我手里的机床,这可是最先进的第四代数控机床,是你们华国永远都造不出来的机器!”

    “你想清楚了吗,魏?”凯恩冷静了一下。

    “我想得很清楚了……去tm的洋鬼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告诉你,从今以后,老子不伺候了!”

    魏副厂长发泄了一通,不等那头再说话,“啪”地把电话挂了。

    “还‘你们华国永远都造不出来’?我呸!就你们能,能得上天了!”

    魏副厂长狠狠地啐了一口,心说,我们第五代都出来了,我还把你们第四代当宝?

    去他娘的吧!

    可惜M国太远,他也不能飞过去,要不然他非要找到那个王八蛋,让他把吃他们的都给吐出来!

    大洋彼岸,电话亭,蓝绿眼睛的外国男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气得鼻子都歪了。

    “该死!”

    这个黄皮猴子竟然敢挂他电话?

    凯恩重重地踢在电话亭边上,没有注意力道,脚反而踢疼了,不由龇牙咧嘴。

    “该死的黄皮猴子,等你们再找回来,我一定要涨百分之二十的价格,这是你们惹怒我的代价!”

    他笃定了这群华国人没办法,要不了多久还会找回来,因此气,但更多地是抱着一种的报复心理。

    然而他等啊等,等啊等,这个华国人却始终没有再找他。

    凯恩终于等不下去了,主动联系这个华国人,没想到电话竟然被拒绝了!

    “shit!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其他卖家?”

    不可能!M国根本不允许第四代数控机床出口,他们怎么可能能找到其他卖家?

    甚至凯恩在那个华国人面前表现得手眼通天,其实他也不能做到。

    他所谓的第四代数控机床,什么最先进,都是假的,是他和一家机械厂的一个员工合作,将厂里的一台废旧机床改头换面,假装第四代数控机床。

    华国人在他们眼中蠢笨无知,又人傻钱多,M国与华国距离遥远,他们过来购买机器,往往不能带很多人来,这就意味着,很容易蒙骗过去。

    只要营造一种紧张、急迫,很多买家争抢的局面,他们会迫不及待地购买。

    至于买回去之后发现不对?

    M国这么远,他们还能来找他吗?

    他凯恩随便换个地方就能继续钓下一条鱼。

    凯恩计划得好好的,前期也进行得如他所想的顺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问题?

    凯恩想不明白,与他合作的同伴问:“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管了吗?那台机床可是我们俩共同从厂里买的,就算卖不出去,你也要承担一半的债务!”

    一台机床不便宜,他们本来是预计卖十几万美金的,现在泡汤,还要承担债务,凯恩当然不愿意。

    而且因为算计着这一笔大钱即将进账,这段时间,他花钱大手大脚,甚至还去赌了几场,身家早就不剩多少。

    他道:“反正也没卖出去,你再把它退回去不就好了!”

    “你说得简单,已经被弄成这样了,还怎么退得回去?”

    本就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分崩离析,狗咬狗一嘴毛。

    凯恩不得不背上债务,他对“wei”的恨意更深了,暗暗调查,想知道他们到底找上了哪个卖家。

    他的想法是,竟然不买我的,那就谁的也别想买!

    如果被他发现,这个华国人暗中和谁进行了交易,他就将他们举报到当局!

    他要让这个华国人受到报复!

    然而他调查着,调查着,却并不见那个华国人有联系其他人,甚至M国市场上,原先想购买机床的华国客户都莫名其妙不见了。

    最莫名其妙的是,国际市场上,竟然出现了一批华国生产的数控机床,虽然只是第三代,可是竟然能和M国、R国、D国生产的第三代媲美!

    这样的机床如M国这样的国家不需要,很多第三国家却趋之如鹜。

    毕竟物美价廉,一年还保修的机床谁不想要?

    发现这件事的凯恩无能狂怒:“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华国,这个落后的国家,竟然不买机床,反而卖机床?

    除了凯恩,部分跟黑粉似的一直盯着华国的国家也很快发现了这点,他们也同样疑惑,同时还有种某些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

    部分国家:查!必须查清楚!

    要不然他们睡觉都睡不安稳!

    华国的特殊部门可不是吃素的,查就查,敢来华国动手,呵,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你们抓了!

    有一些国家还动了在华国的暗桩,这些间谍本来藏得好好的,他们不动,华国还不一定能发现,他们一动……

    咦,这个人不正常!

    仔细一查,果然不正常,带走!

    而在机床项目中做出重要贡献的苏月,在国家的保护下,深藏功与名。

    其实苏月不觉得自己做出多大贡献,她只是提出一些想法,但真正将这些想法付诸现实的确实技术部门的同事们,是他们辛辛苦苦、废寝忘食,才以大大超出预期时间的速度,把机床研究了出来。

    能这么快有成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他们多年来的积累提前爆发。

    和他们相比,苏月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章工以及技术部门的同事们却认为在报告中写上这点是她应得的,甚至他们还不知道把苏月当成什么了,遇到问题,就喊:“月月?”

    有时候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们自己把问题跟苏月说了一遍,摸摸她的脑袋,接着就道:“哦,我明白了!”

    苏月:呃……所以叫我干嘛?

    “沾沾好运啊!”祁方道,“你就是咱们部门的吉祥物啊!”

    “实力与好运兼具的吉祥物!”祁方强调道,“所以,月月,过来,让我沾沾好运,我瞅瞅这个数据算得对不对。”

    苏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数控机床项目已经走入正轨,她是不是该回去了?

    苏月抱着敏敏姐给带的西瓜,深沉地思考起来。

    第203章 汽车厂(修

    苏月最终还是没走成,她又发现了新的有意思的东西。

    事情还要从沪市汽车厂上门求助说起。

    沪市机械厂的体量大,它的兄弟单位大部分都是一些大单位,尤其是数控机床这样的机器,亟需使用它的多是一些重要行业,比如航空、军工、冶金,再比如汽车制造业。

    沪市汽车厂就是沪市机械厂的一个兄弟单位,且因为同在沪市,两家厂子的来往一向比较密切。

    听闻机械厂研制出了更加先进的机床,汽车厂不就找上门了吗?

    汽车厂的人软磨硬泡,机械厂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给他们留一台。

    魏副厂长道:“到目前为止,拢共就制造出那么几台,早被军工单位定了,要不是看在咱们两个厂子的老交情上,怎么也不能让你们插这个队!”

    汽车厂的王副厂长心说,看把你得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研究出来的。

    面上却十分认同地点头:“对对对,要么说咱们是兄弟单位呢,机械厂就是够意思!”

    “老魏啊……”王副厂长哥俩好地搭上魏副厂长的……胳膊,没办法,魏副厂长长得人高马大,王副厂长才一米七,想搭人肩膀也搭不上,只能搭个胳膊意思意思。

    “老魏啊,你看,是不是安排个专家过去指导指导?你们的机床太高级了,我们厂里的人不会用啊,万一弄坏了,多可惜啊!”

    魏副厂长心想也是,国外市场卖十几万的东西呢,可不能让人糟蹋了。

    于是,他就找上技术部门。

    抛开之前的意见分歧,魏副厂长现在到技术部门,那态度可和蔼了,用祁方的话说是“没想到还能看到魏副厂长那张脸露出笑容,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魏副厂长把事和章工一说,章工就问:“谁愿意去?”

    大家都不愿意,来回起码得两天,有那工夫还不如继续画图,他们最近正忙着做削减版的第五代机床呢。

    这玩意不是给自家用的,而是卖给其他国家的,可不用那么高级。

    章工扫视一圈,正想说大家都忙,就见一只小手举了起来。

    苏月主动请缨:“我去!”

    汽车厂哎,她想起过年那会儿听她爸和小叔聊天,还说想要小汽车,刚好去瞅瞅,从厂里直接买,应该比外面便宜一点吧。

    于是乎,苏月就跟着王副厂长一起前往汽车厂。

    打一开始见到苏月时,王副厂长的内心是怀疑的,这个老魏,不想派人,也不用这么糊弄他们吧?

    魏副厂长把他拉到一边:“你只要知道机床上的东西没有她不知道的就行了,记住啊,人怎么带回去的,务必怎么送回来,少一根毫毛都不行!”

    王副厂长见他这样说,信了几分,要想他全信,还得看看人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

    他把人带回去,介绍说这是机械厂派来的专家时,汽车厂的研究人员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孩子,还专家?王副厂长没吃错药吧?

    行,我们就看看人有没有真材实料。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才到成年男人腰高的小姑娘站在厂子中间,指挥工人:“这个放那边……这个是加工中心,放右边……轻放,轻放,停……错了,那些不要动……”

    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等工人把主体放好后,小姑娘还真拿着工具上场了,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蹲在庞大的机器上,手里拿着扳手、钳子,忙得吭哧吭哧。

    这画面,反差太大,不是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

    苏月扭头一看,汽车厂的人还站在那边,她疑惑地问:“你们不学了?还是只学操作?我建议你们从安装开始了解这台机器的……”

    王副厂长最先回神,忙道:“学!学!”

    人家都不吝赐教了,必须得学啊。

    他招呼专门安排过来学习的几个人:“李师傅?尹师傅?林工……”

    几人回过神来,围上前去,苏月并不藏私,有些活她力气太小不好操作,就直接让他们上手,她在一旁指导。

    等机器安装得差不多了,再给他们解释那一部分是干什么的,以及基础操作、常见问题等等。

    旁的也就罢了,汽车厂以前也有机床,现在的数控系统过于先进,他们不敢胡乱操作,苏月便让他们对照操作手册,先认识各种按键。

    她在后面歇了会儿,一个老师傅也站在了她旁边,苏月好奇地问:“您不去学吗?”

    老师傅摇摇头:“先让他们学。”

    苏月看看她两鬓微白的头发,心说也是,年轻人记得更快。

    “您是厂里的老工人吗?”

    老师傅点点头,嗯,技术工人也是工人。

    苏月又问:“那您知道沪市汽车厂目前生产出了几种小汽车吗?最贵的是哪种?最便宜的是哪种?性价比最高的是哪种?”

    她瞥了一眼看两个工人研究的王副厂长,小小声询问:“如果我直接从厂里买车,没有中间商赚从差价,能拿到友情价吗?”

    中间商?友情价?虽然没听过,但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老师傅笑了,她也小小声答:“你找王副厂长,应该是可以的。”

    她报了厂里生产的几种车子的价格,还好心问她是买给谁的,主要作什么用,预算多少,最后推荐了一款,道:“那你就买这款,售价大概十万,让王副厂长给你个友情价,估计□□万就成。”

    苏月咂舌:“这么贵啊?”

    两辈子汽车的价格好像都格外贵,不过这也太贵了吧?□□万可是相当于后世的几百万啊!

    她爸厂里分的房子,一套八十平的一万都不要,□□万都够买□□套房子的!

    怪不得她爸舍不得买呢。

    苏月叹气:“为啥小汽车这么贵啊?”

    现在还不讲究什么品牌呢,她要的也不是什么高级车,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小汽车。

    老师傅没有因为她吐槽自家厂里车价格不开心,反而很赞同地说:“是啊,这东西就是贵啊,研发不容易啊!”

    “从一开始的设计图纸到中间的各种部位研究,再到最后的实车打造,然后又是各种实验,路况、极端天气、碰撞等等等等,每一步都在烧钱……”

    “除此以外,有一些东西咱们的技术水平跟不上,必须引进国外的,比如汽车的心脏——发动机,国内的性能不行,排量和动力远远比不上国外,要想造出更好的汽车,就需要从国外引进发动机,可不就费钱吗?”

    苏月听她说得太丧气,忍不住道:“虽然咱们现在比不上,但是不代表以后比不上。我们起步晚,中间有几十年的时间差距,国内的研究人员是人,又不是神,总要给人家时间研究。”

    “老奶奶您这话以后还是别和别人说了,您还在汽车厂,万一让厂里的研究人员听见,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啊。”

    “咱们自家人,怎么能不相信自家人呢?”

    老师傅突然笑了起来,越笑笑容越大:“好,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林工,苏月同志,”王副厂长看了一会儿李尹两位师傅学习,就看见她俩聊得热火朝天,他乐呵呵道,“您二位都是研究人员,就是有共同话题!”

    苏月略有些疑惑:“啊?”

    王副厂长恍然:“哎呀怪我,怪我,还没有给你们介绍吧?苏月同志,这是我们厂里技术部门头一号的工程师林素华林工。”

    “林工可是我们厂里的总设计师,我们厂里的汽车几乎都是在林工的领导下研究出来的!”

    王副厂长的语气颇为骄傲。

    苏月这下是真惊讶了,这位老师傅竟然是汽车厂的总设计师?那她说那些自家厂里汽车的缺点,敢情是谦虚啊!

    她还让她不要再说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工道:“王副厂长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厂里的一名老工人罢了。”

    她看向苏月,歉意道:“没有表明身份,小友莫怪,我是沪市汽车厂的林素华,苏月同志,你好。”

    她认真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并伸出手来,苏月当然不怪了,又不是玩游戏,难道她碰到的每个人上来都要先进行自我介绍?

    她也伸出手道:“林素华同志,您好,我是沪市机械厂的苏月。”

    一老一少,认真地握起手来,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王副厂长让两人笑得摸不着头脑,这些知识分子,怎么尽搞这些看不懂的?刚才还互相不认识呢,这会握个手就成朋友了?

    苏月和林工还真莫名其妙成朋友了,林工称呼她为小友,苏月称呼他为林同志。

    两人从汽车的昂贵聊到汽车的研发过程,又聊到发动机与变速箱,聊到兴起,林工还邀请苏月去他们的实验室看看。

    苏月自然求之不得。

    沪市机械厂那边,说好的两天,苏月没有回来,又两天,还是没有回来。

    技术部门的同事心道,什么情况?汽车厂就在沪市,两天时间还安装不好?

    还是汽车厂的人太笨了,两天都教不会?

    那也不能扣着他们的人不放吧?这不是耽误他们的时间吗?

    他们派人去一问,登时大惊:什么?月月被汽车厂实验室那个小婊砸勾走了?!

    我们就是派个人去帮忙,你们竟然连人都给端走了?

    不行,绝对不行!

    魏副厂长,人是你借走的,你得把人要回来!

    魏副厂长心说,我也不知道,兄弟单位这么狗,友情帮忙竟然成了肉包子打狗!

    面对技术部门这群重要人才的逼问,他只能表示:好,我立马、马上、即刻就去要人!

    他先找上了王副厂长,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王,你可不地道啊,我好心借你人,你怎么能不还了呢?

    王副厂长冤枉啊,他心说,我倒是想还,我还得了吗?

    人可不在他手里,在他们厂里那个“惹厂长都不能惹她”的林工手里啊。

    林工那可是厂里的头号宝贝,她老人家,是早年的苏国留学生,一手拉起厂里的汽车研究中心,发明研究出了多种重要技术,厂里先后换过三个厂长了,林工的地位长盛不衰。

    有本事的人就是这么牛气,厂长在她面前都不敢咋呼,他能咋办?

    他能跑过去说:“林工,不好啦,机械厂告您抢人啦,您赶紧把人还回去吧!”

    林工可是兴致正浓呢,听说天天跟她那个小友形影不离,两人又是下车间,又是进实验室,也不知道那个苏月同志一个搞机床的,咋就能把他们林工迷成这样?

    没错,两边看对方,都觉得是对方迷惑了自家的人。

    庄宇回来学给苏月听:“祁方还说汽车厂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勾搭了你,要想办法把你抢回来呢……”

    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笑得不行,苏月无语,又略有心虚,她也知道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喜新厌旧。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为免大家担心,苏月回去了一趟,和大家解释了一下,不是汽车厂扣留她啦,是她自己咳咳咳……又对动力学感兴趣了。

    祁方仰天长啸:“月月你要抛弃我们了吗?”

    王浩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这傻子师弟!

    大家其实也知道苏月和庄宇不会久留,打一开始他们就是来学习的不是吗?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庄宇已经在准备回京的事了,要不是去了汽车厂,苏月大概也要准备回京了。

    虽然心里有预料,但是难免还是有点不舍。

    当初他俩被办公室的人带着过来,大家瞅着,还当他们是走后门的呢,谁能想到就是他们给技术部门带来这么大惊喜?

    苏月就不用说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带给他们很多灵感,在他们遇到问题时,总能给予他们正确的帮助。

    他们为什么认为苏月是吉祥物,真的只是心理作用吗?不是的,是因为苏月确实给了他们很多引导,让他们少走了很多弯路。

    至于庄宇,他虽然没有苏月那么厉害,但脑瓜子灵活,行动力强,和他一起研究,很多时候,你才开个头,他已经走到三了,还回头问你:“怎么不走了?”

    虽然免不了受打击,但有这么个队友,一个字爽,两个字痛快。

    要是苏月和庄宇都是自己的搭档——

    扶我起来,我还能再肝三百六十五天!

    苏月和庄宇要走,大家于情于理都舍不得,章工就比较豁达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更何况,月月不是还在沪市吗?”

    章工从来就没想过把苏月留在机械厂,她这样的资质,有更大的天地等着她大展身手!

    章工只是专门给汽车厂那边打了个电话,说了些诸如“苏月她年纪尚小,一心搞研究,不通人情世故”、“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告诉我一声”的话。

    意思就是别看我们家苏月年纪小,欺负人,有什么事你们和我说。

    这些苏月并不知道,庄学长回京之后,季教授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怎么,在外面野久了,家都不回了?”

    季教授正是暗戳戳地表明,甭管机械厂还是汽车厂,只有研究所才是你的家。

    苏月笑着把在汽车厂的事和他说了,道:“林工说眼下国内的发动机远远比不上国外的,不止沪市汽车厂,其他几个汽车厂也是一样,要生产更好的汽车,就得用国外的发动机……”

    “我想看看,国内的发动机和国外的到底差在哪儿,有没有办法改善一下发动机的性能……”

    季教授最终还是没有叫她回去,只是让她一个人在沪市注意安全:“机床的事一般人不知道,但是国外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最近动作比较大,怕就怕有人注意到你。”

    苏月道:“不会的,我的年纪就是最好的一道保护色,一般人也不会往我身上猜,而且我身边有龙叔呢,龙叔身手特别好!”

    季教授听着她无忧无虑的声音,想想还是多叮嘱叮嘱她父亲吧,她父亲那个人是个有成算的。

    而后,苏月就继续留了下来,不过主要活动场地从机械厂转战汽车厂。

    在林工的教导下,她飞快地吸收动力的相关知识。汽车厂最不缺的就是汽车,除了理论知识,她也接触了各种机器实物。

    本来她一个外人,汽车厂的一些核心区域,她是没办法进入的,即便是林工,也不可能破例。

    还是在首都的季教授联系了人,证明了她的身份——首都某国家级研究所的研究员,给她弄了个学习证明,这就代表研究所为她作保。

    苏月因此得以进入核心区域,更加如鱼得水了,她每天都在“啊原来是这样……”、“哦我明白了……”中徜徉。

    日子过得美滋滋,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又增加了许多新的笔记。

    夜深人静,泰安路156号洋房,二楼次卧的灯还亮着。

    苏月坐在书桌前,正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大大的几乎铺满桌面的纸上画图,越画眼睛越亮,画到兴起,她直接站了起来。

    苏月不回去,苏长河和马蕙兰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住几天,他俩还住在客房,正好和次卧在同一面,马蕙兰起夜看见隔壁的灯还亮着,不由皱眉。

    她起身出去,站在隔壁门口,敲了敲门:“月月?月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苏月画嗨了,直到她喊第二遍才听见,回头道:“马上,马上,妈你先去睡吧……”

    马蕙兰回去躺下,睡了一觉,突然惊醒,她拉开窗帘一看,隔壁的灯果然还亮着。

    “这丫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干,修仙呢……”

    苏长河被她吵醒,爬起来上了个厕所,清醒了几分,见媳妇不在房间里,门开着,也走出去。

    马蕙兰已经进了次卧,就见房间内灯亮着,闺女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攥着一支铅笔。

    她摇摇头,示意老苏来搭把手,夫妻俩把闺女弄到床上,马蕙兰看她脸上手上的铅笔灰,无奈地拿了毛巾过来,轻轻地擦了起来。

    苏长河站在书桌前,瞅了瞅:“这啥玩意?发动机?怎么这么复杂?”

    两人把房间灯关了,带好门出来,回到自己房间,苏长河还在和马蕙兰嘀咕:“我闺女现在干的事,我是真看不懂,我都不好意思说闺女的脑子是遗传我。”

    他有自知自明,要是遗传他,除非变异,要不然绝对没这么好使。

    马蕙兰笑道:“咱俩的脑子加起来也不一定赶上闺女。”

    “这倒是……”

    马蕙兰看了一眼手表,才三点多,她道:“还早,快睡吧。”

    苏长河爬上床,说:“明天早上别喊闺女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汽车厂那边,我给她请假。”

    第二天,夫妻俩果然没有叫苏月起床,还和刘华东和柳叶说:“咱们先吃,今天不用等月月,这孩子昨晚睡得迟,让她继续睡,给她留点早饭放锅里就行。”

    至于啥时候吃,看她啥时候醒吧。

    苏长河还担心闺女用脑过度,决定吃完早饭,跟蕙兰去赶早市,买几条新鲜的鱼回来,可惜鲜虾不容易买到,他闺女就好这一口。

    马蕙兰说:“你闺女啥不好啊?只要好吃,她都爱吃。”

    苏长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说明我闺女好养活,不挑食!”

    两人唠着闲话出了门。

    而苏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一看时间,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往楼下跑。

    柳叶早盯着楼上的动静,见状,忙道:“别急,别急,你爸早上给你请假了,今天不用去厂里了……”

    苏月这才醒过神来,她打着哈欠,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都穿反了。

    “柳婶,我去换衣服、洗漱。”

    “好,你收拾再下来,锅里给你温着早饭呢。”柳叶又强调了一句,“不用着急。”

    苏月回屋去换衣服、刷牙、洗脸,她房间也有个卫生间,洗澡洗漱上厕所不用去外面,可方便了。

    正洗脸呢,只听外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隐约还有柳婶的声音:“不能进……请出去……”

    苏月三两下擦完脸,拉开卫生间的门,就见一个人冲进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来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红裙子,脚上踩着一双友谊商店热卖的凉鞋,头发烫得松松垮垮,扎得高高的,最上面夹了一个酒红色的蝴蝶结发夹。

    整个人打扮得十分时髦,只是高高昂着下巴,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不屑,眼神从上到下仿佛从苏月身上刮过一样。

    苏月皱了皱眉:“跑到别人家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别人家里?呵,你才是鸠占鹊巢吧?你知不知道这栋房子姓什么?姓隋!你妈那个不要脸的,是怎么哄骗我姑奶奶的?”

    如果说苏月刚才还只是对陌生人突然闯进来的不高兴,现在就是愤怒了。

    说她就算了,还说她妈?

    她不客气道:“那也是隋奶奶的隋,不是某些没有能力还不要脸、就指着吸隋奶奶血的人的隋!”

    “你!”来人气得扬手就是一巴掌,苏月往后一退,柳叶也顾不得是隋医生的家人了,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膊,不悦道,“隋五小姐,这栋房子隋医生已经给了月月了!”

    一个下人刚才拦着不让她进,现在还敢抓着她的胳膊?

    隋五小姐越发生气,破口大骂道:“谁不知道我姑奶奶年纪大了?她姓隋,她的东西不给我们家,难道还给外人?肯定是这个臭丫头和她妈那个贱人哄骗了姑奶奶……”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月也骂道:“隋奶奶姓隋是给隋增光,你们家姓隋,是给上下五千年的隋姓人丢脸,不上进还不要脸,就知道扒着隋奶奶不放!”

    “欺软怕硬,还以大欺小,在隋奶奶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哭,就知道下跪,封建社会的人膝盖都比你们家人硬!”

    隋五小姐简直气炸了,扔了手提包,拼尽全力试图突破柳叶的防线,苏月也不甘示弱,他喵的,打上门了,她才不认输呢!

    她眼睛瞄了一圈,拿起鸡毛掸子,就上下左右逮着缝儿戳她!

    柳叶真是无奈极了,一时心说,小姑奶奶,你比隋五小姐小好几岁呢,跟她打干什么?等长河同志和蕙兰同志回来,再怎么报仇不都行吗?

    一时又暗骂刘华东,什么时候出去不好,今天出去?要是他在,他们两个人,怎么也不会被隋家人闯进来。

    隋五小姐怒气高涨,她真心觉得自己是有理的一方。

    那是他们家的姑奶奶,就算跟他们关系不好,也是姓隋,一笔写不出两个隋字,他们才是姑奶奶的后人!

    姓马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姑奶奶其中一个学生吗?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姑奶奶把泰安路的房子给她家了?

    隋五小姐是她爸妈最小的孩子,又因为长得像姑奶奶,自小受到她爸宠爱,她爸还动过把她过继给姑奶奶的心思。

    起先她不愿意,她有自己的爸妈,为什么要认别人当妈?

    后来她妈跟她好好说了一番姑奶奶的地位和家产,以及那句:“你要认了你姑奶奶当奶奶,什么厂长家的公子?就是部长家的公子、将军家的少爷,也随你挑!”

    隋五小姐就动心了,反正她妈说得也对,姑奶奶都多大了,就算喊奶奶,也喊不了几年,等以后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哪知道她愿意了,姑奶奶却见都没见她爸妈,任凭他们在外面等着,也不闻不问。

    隋五小姐心中便记恨上了,心想,不认就不认,谁想认你个糟老婆子!

    然而,随着姑奶奶发话不认沪市隋家,他们家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

    以前家里还能供起她大小姐的生活,现在买双友谊商店的凉鞋还得她跟她妈哭了又哭。

    生活条件变差还是其次,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以前捧着她的那些人、捧着她家的那些人,现在都变脸了!

    以前那些夸她长得好看,性格直率,巴不得她做儿媳妇的老女人们,现在见都不见她!

    现实的残酷让隋五小姐认识到了姑奶奶对他们家的重要性,也走上了她爸的老路——一心想改善她家和姑奶奶的关系。

    隋五小姐内心其实是抱着一个想法的,家里人都说她和姑奶奶年轻时候长得有六七成像,姑奶奶是没见她,只要见到她,肯定待她不一样。

    然而,她还没能顺利地见到姑奶奶,就听说姑奶奶又认了一个小徒弟,还是关门弟子!

    她四姐相当姑奶奶徒弟,姑奶奶都不收,竟然收了一个外人?

    更令人生气的是,姑奶奶对这个外人非常好,不仅举办拜师仪式,还跟着人家回去过年!

    对那个女人家的小兔崽子更好,连泰安路的房子,她一直想住进来的地方都给那个小兔崽子了!

    隋五小姐偷听到她爸妈的话时,简直气炸了。

    前两个月,听说姑奶奶难得来了沪市,爸带着他们来拜见,姑奶奶却连门都没开,而那个女人和那个小兔崽子却陪着姑奶奶住在里面!

    她爸妈能忍,隋五小姐却忍不下去了,因此打听了消息,趁着姑奶奶不在,特地找上了门。

    她原本计划着要好好骂那不要脸的一家子,最好骂得他们不好意思再住在这里,没想到只有一个小丫头在。

    只一个小丫头,更好对付,然而这个小丫头竟然敢回嘴,还打她!

    隋五小姐都快气疯了,疯狂之下,爆发出巨大的力气,一把推开敢拦她的死女人,朝那个臭丫头撞去。

    苏月又不是傻子,眼见她冲过来,当即拔腿就跑。

    隋五小姐没撞到人,惯性之下,撞到了书桌上,疼得她“哎呦”一声,顺手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

    “我的图纸!”

    苏月辛辛苦苦画了半个月的图纸“咔嚓”一声,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王八蛋,知道这图纸画出来多不容易吗?

    她也不跑了,气极之下,埋头就要冲回去,却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她一回头,顿时眼泪汪汪:“爸,妈,她欺负我!”

    苏长河和马蕙兰一回来就发现了不对,家里大铁门竟然敞开了?

    柳婶和刘叔两个为人细心,以往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往楼上跑,还没到,就听见了闺女的一声大喊:“我的图纸!”

    苏长河心道不好,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到门口,就看见自家闺女气得打算跟人决战,他赶忙把闺女抱起来。

    闺女看到他们,眼泪汪汪地喊爸妈,苏长河心都碎了。

    他把闺女塞给媳妇,大步上前,他才不管什么不打女人的绅士行为,他丫的就是流氓怎么了?

    敢欺负他闺女,牙给你打崩了!

    苏长河三两下把疯女人制服,吩咐柳婶:“找个绳子来!”

    隋五小姐疯狂挣扎:“你敢?!你个贱人,你们敢欺负我,你知道我姑奶奶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我打你还要问问你祖宗?苏长河又加了一句:“再找个抹布来!”

    柳叶“哎”一声往外去,还没出房门,门口又传来几个人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王副厂长、林工以及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

    林工看着房间里乱糟糟的样子,又看到小友披头散发,满脸眼泪,更是讶异,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怎么了?”

    苏长河歉意道:“没什么,趁我和月月她妈不在,一个疯女人闯了进来,欺负月月……”

    林工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满口污言秽语的疯女人,狠狠地皱了皱眉:“月月没事吧?”

    有外人在,苏月不好意思哭了,她擦了擦眼泪,道:“没事,她没打到我,就是把我的图纸弄坏了……”

    说到这儿,她扁扁嘴,又想哭了,那可是她这段时间的成果啊,光画图都画了整整半个月,画了又改,画了又改,昨晚才终于画好。

    早知道这个疯子今天来,她昨晚就把图纸收起来了。

    林工听到“图纸”两个字,神色立马一变,快速跑到书桌前,将撕裂的图纸捡了起来,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入神了。

    “涡轮风扇发动机……吸入空气,通过引擎,向后推……妙啊,妙啊……”

    看到撕毁处,林工露出极其惋惜的神色,小心地在地上找寻碎片,找到了,就立马拼凑上去。

    王副厂长一看林工那副如获至宝的样子,立马上前问道:“林工,这份图纸?”

    林工强忍着将视线从图纸上拔下来,郑重道:“立马让人叫保卫科的人来,这份图纸很重要,不能在我们手上出问题,你明白吗?”

    王副厂长立马就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和苏长河一家人打了个招呼,又赶紧让跟来的两个人保护好林工以及图纸。

    他往外走,正寻思该叫多少人来,那边被苏长河制服的隋五小姐见挣扎不过,骂也没用,终于认清了部分现实,张口喊道:“王叔叔!”

    冷不丁的一声,王副厂长扭头,隋五小姐立马道:“王叔叔,是我啊,隋家的玉茹!”

    王副厂长定睛打量了一眼,才认出这个闯到别人家里欺负别人家女儿的疯子是谁。

    哦,隋家的老五啊。

    那又怎样?

    知不知道你破坏了多重要的图纸?还敢打我们的重要技术人员?

    没错,他代表厂长以及他们全厂的同志表示,苏月同志就是他们的人!

    王副厂长冷漠无情地冲自家厂里跟来的两个人补充道:“把这个人也看好,以防泄密,需要带回厂里细细审问!”

    隋五小姐不敢置信地道:“王叔叔?!”

    王副厂长只给了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第204章 道歉

    隋鸿文年纪不小了,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这点,但年纪大了,难免更加注重养生,每日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饭,都有定数。

    隋家是大家长式作风,他要按时按点吃饭,家里人只能跟着他的作息。

    今天已经七点了,较平常隋家吃晚饭的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隋家却还没有吃晚餐。

    只因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还没回来。

    隋纬脸色不悦,拿起筷子道:“不等了,吃饭!”

    隋夫人放下电话,坐到餐桌边,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玉茹跑哪去了?朋友家、同学家都说没见到她……”

    “还能去哪儿?这丫头都被你宠坏了,估计又是去什么电影院、西餐厅了。”

    几十年前,沪上隋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家里老太爷是前清举人,老爷是教育司司长,少爷也是有名的才子。

    那时候,隋家规矩多。

    现在嘛,门第早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却留了下来,比如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只要没有要事,晚上必须一起吃饭。

    隋家管这叫家庭和睦,其实就是要在饭桌上树立大家长的威严。

    隋鸿文就是这一规矩的重要拥趸。

    隋夫人也知道丈夫的心思,为小女儿说好话道:“玉茹这孩子,玩闹归玩闹,还是听话的,你在家,她哪次不是乖乖在家陪着?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说起来我这眼皮子都跳一下午了……”

    隋家大儿媳妇道:“妈您大概是用眼过度,等会儿吃完饭,您去躺会儿,闭目养养神就好了。”

    隋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儿媳妇和家里人就不是一条心,小姑子一天不见人影,不担心就算了,我这个婆婆担心,还讽刺我什么用眼过度?

    要不是看在两个大孙子的份上,非要骂她一顿!

    隋家这一顿饭还没吃完,电话就响了。

    “肯定是玉茹!”隋夫人笃定道,不让别人过去,亲自接了电话,“喂?”

    下一秒,她大惊失色:“什么?玉茹在派出所?!”

    隋家自诩书香门第,虽然这个“书香门第”有点虚,但他们自己不肯承认,反而越是走下坡路,越是要撑住往日的架子,因此越发要面子。

    像家里人被抓进派出所这种事,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怎么回事?!”隋鸿文大喝。

    隋鸿文夫妻俩生了五个孩子,成活的有四个,两儿两女,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女儿就是隋玉茹。

    两个儿子一家都和他们住在一起,今晚都在餐桌上,此时俱都看向隋夫人。

    隋夫人已经顾不得他们,连连追问,说一些诸如“你们把我们家玉茹怎么了”、“我们家玉茹犯了什么事”、“我告诉你们,别当我们家好欺负”之类的话。

    电话那头,人家就是例行通知,听她这么不客气的话,也不惯着,通知完就挂了电话。

    “喂?喂?喂?”隋夫人连喊了三声,才终于确定对方把电话挂了,气得她重重地把电话放下。

    “鸿文啊,这可怎么办啊……”隋夫人又慌又乱,只知道向丈夫求救。

    隋鸿文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额头跳了跳,早知道就该让老大老二去接电话!

    他吩咐隋家老二道:“你去派出所问问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把你妹妹接出来?”

    隋家的女儿在派出所过夜,丢不起这个人。

    隋鸿文又吩咐两个儿媳妇:“扶你们妈去歇着,别添乱。”

    后一句是对隋夫人说的,隋夫人相信她丈夫,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歇得下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

    隋家老二还是比较机灵的,很快便回来了,让隋家人可惜的是,他没能把隋玉茹带回来。

    隋家老二道:“爸,情况不太好……”

    “玉茹是被沪市汽车厂的人送去派出所的,说是她私自闯入汽车厂的一位专家家中,打骂专家,毁坏汽车厂的重要图纸,汽车厂怀疑她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意图毁坏窃取重要机密……”

    隋家一家人都听愣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们家玉茹闯入汽车厂专家家中?打骂专家,毁坏图纸?窃取机密?

    先不说他们家玉茹跟那个什么专家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他们家玉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窃取什么重要机密?

    “是不是误会了?”隋夫人期盼地看着二儿子,就希望看到他点头,然而她失望了,她的二儿子说道,“我也希望是误会了,可是汽车厂那边……是王副厂长亲自把人送去的。”

    “王自强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家玉茹?”隋夫人不满道。

    隋家老二看向他爹,隋鸿文皱了皱眉,道:“还打听到什么了?”

    隋家老二这才道:“那个专家不是别人,是……泰安路那一家的女儿,玉茹闯的就是那套洋房……”

    隋夫人登时就炸了:“好啊,我就说玉茹怎么会进派出所,原来是那一家子搞的鬼!那一家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哄骗了姑姑的房子不说,还害姑姑的侄孙女!”

    “真当我们隋家没人了?老大、老二,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走,跟我打上门去!”

    “我倒要问问,他们一家子狼心狗肺,住隋家的房子,害隋家的女儿,晚上睡觉能不能睡得着?”

    隋夫人第一反应就是那一家子害她女儿,至于二儿子那家的女儿怎么成了汽车厂专家,以及汽车厂为什么要给那家人撑腰,甚至于,王自强一个副厂长,为什么亲自出面之类的事,她一概没往心里去。

    就算往心里去了,她也只会觉得是那家子小人收买了汽车厂,或者哄骗了汽车厂。

    他们可是连她隋家的姑奶奶都能哄骗过去!

    隋鸿文不像隋夫人那样关心则乱,隋夫人没有注意到的事,他注意到了。

    汽车厂可不是一般的小厂子,那是工人上万的国营大厂子,也是国内三大汽车厂之一。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扪心自问,汽车厂的厂长、副厂长,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是攀不上的。

    而王自强那个人,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他和隋家也有过往来,在隋家还有姑姑作为依仗时,他对着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

    后来姑姑和沪市隋家断亲的消息传出去,再有什么事找他,他便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面上笑呵呵,实则什么都没答应。

    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怎么可能亲自把玉茹送去派出所?

    他不知道这样就得罪了隋家?

    什么能让他牺牲这么多?

    难道是看他们家失宠了,而那一家子住在泰安路,就迫不及待地抱大腿?

    想到此,隋鸿文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是他还是制止道:“没我的允许,都不许去!”

    隋夫人还要哭嚎,隋鸿文喝斥道:“你给我闭嘴!玉茹就是让你宠坏了!我问你,好端端玉茹为什么跑去泰安路?是不是你又跟她说了什么?”

    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便消失,她就算说了什么,也没说错。

    姑姑再不喜欢他们家,她自己不也姓隋?她的财产本来就该让隋家的子孙继承,要不是那一家子,泰安路的洋房应该是他们家住着。

    那里多好,地段好,房子好,左右邻居也好,在那里住着,出门都有面子,比他们现在住的这个破房子好多了。

    夫妻几十年,隋夫人想什么,隋鸿文一看就知道了,他骂道:“头发长见识短,我是不是说过了,不许去找泰安路那家子麻烦?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什么了?耳旁风吗?”

    上回姑姑来沪市,他带着儿女们过去,姑姑见都不肯见,不就说明了态度?

    这种时候,不好好表现,还闯进去打人家,生怕姑姑回心转意了是不是?

    “我又没叫玉茹过去……”当着儿子媳妇的面被骂,隋夫人又是恼又是羞,更多的还是怕,她丈夫这个人在家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隋鸿文摆摆手:“行了,这事你别插手,你们女人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婆媳都回屋休息。”

    又让两个儿子留下商量,隋鸿文道:“老二,你明天去汽车厂跟泰安路那边,再打听打听。老大,你明天去派出所找你小妹,不管是哄还是吓,也要让她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隋家老大老二互相看了一眼:“那今天晚上……玉茹……”

    “不用管她了,就让她在派出所住一晚。”

    女儿凄惨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跑到泰安路是不对,但伤没伤到人两说,那一家子反手把她送进派出所,还罗织罪名污蔑她,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女儿越惨,他就越有理由找姑奶奶哭诉:您看您亲近的这一家人多么霸道,玉茹一个小姑娘不过是冲动,他们竟然这么整她!

    我们再不好,也是您的家人,他们就算不看僧面也应该看佛面吧?

    能让女儿厌恶那家人最好,不能的话,是不是也得给他们一点补偿?一来二去,关系不就修复了?

    隋鸿文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告状嘛,谁不会?

    事发之后的第一时间,苏长河就联系了隋教授,他特别坦诚地表示:老太太,对不住了,隋家的女儿欺负我闺女,我要收拾人了。

    隋教授问:“怎么回事?月月怎么样?”

    苏长河道:“哦,没大事,就是吓哭了。”

    这还叫没大事?月月这孩子整天乐呵呵的,什么时候哭过?

    隋教授追问,苏长河只道:“真没什么大事……”

    隋教授便不问他了,叫他让柳叶来接电话。

    这件事柳叶全程在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隋教授问她,她自然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隋玉茹是怎么强硬地闯进来,是怎么骂月月和蕙兰,气急败坏之下,又是怎么打人的。

    月月拿他们当长辈,隋五小姐对他们吆来喝去,拿他们当下人,情感上,柳叶自然更偏向苏家人,更何况,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隋五小姐不对。

    她道:“……她骂蕙兰,月月听不下去,就回了几句,隋五小姐气急,冲上去打月月,也是我不好,没拦住她,月月差点被打。”

    “没打到人,隋五小姐心里不高兴,就拿桌上的东西发泄,撕坏了月月的图纸,那份图纸我也不懂,但是月月画了半个多月,前一晚还熬了半宿……”

    “月月气得眼泪都下来了,还好长河和蕙兰及时回来,要不然……”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隋教授已经气到不行,马蕙兰怕她气坏身体,抢过电话道:“老师您别着急,月月没受伤,图纸也能修补,沪市这边,有长河在,我们不会吃亏的。”

    她说着,瞪了苏长河一眼,苏长河摸了摸鼻子,好吧,他确实是故意说那话,他们毕竟是当事人,哪有柳婶这个第三方说话效果好?

    和隋教授告完状,苏长河就不用顾虑了,直接把隋玉茹送进了派出所。

    王副厂长原本是打算让保卫科的人把她带回厂里的,她敢闯进苏家,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

    这个时代的一个特色就是厂子保卫科的权力比较大,有时候厂里员工发生了一些事,甚至都不叫公安,直接由厂里保卫科处置。

    苏月同志虽然不是汽车厂正式员工,但她可是有学习证明啊,更何况,他现在就说了,苏月同志就是他们厂里请来的专家怎么了?

    甭管是机床还是什么专家,他敢说,厂里上至厂长,下至其他领导,对他这个话,绝对没有异议。

    一个外人,私自闯入他们厂里专家的家里,打骂专家,还敢撕毁重要图纸,厂子完全有理由把人扣下。

    苏长河却请王副厂长把人送去了派出所,隋玉茹不是汽车厂的人,在厂里受罚不疼不痒,进了派出所就不一样了,国家执法机关,留下记录,一辈子也别想消掉!

    苏长河就是要让她好好地长长教训!

    “可是,她只是闯到家里来,我也没有受伤,就算进派出所,也不会有事吧?”苏月问。

    苏长河摸摸她的脑袋,道:“这事可大可小,端看我们怎么说。”

    要是往轻了说,隋玉茹只是私闯民宅,并没有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最多教育几句也就罢了。

    可是要是他们认真起来,“毁坏重要图纸,意图窃取机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图纸确实被她毁坏了,如果不是他们回来及时,可能毁坏得更严重。

    那份图纸越重要,隋玉茹的罪就越重。

    从汽车厂那位林工的态度来看,这份图纸相当重要,所以,事情的主动权就在他们手里了。

    “哦——”苏月恍然大悟,怪不得让王副厂长他们送她去派出所呢,单位出面肯定更有说服力。

    苏月满意了,虽然没想让她的“罪名”真的成立,但是还是想让她受受教训。

    她可没忘了,这人不光撕毁了她的图纸,还骂她妈。

    一旁的龙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这时他终于开口:“如果我没出门,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龙城很自责,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今天就不该出门,段绍辉人在那里,什么时候调查不行,自己为什么要急于一时?

    苏长河拍拍他:“关你什么事?疯狗咬人,要找也是找它的主人,难道还怪你没看好?再说了,是我给你放的假。”

    苏长河雇的是保镖,不是长工,难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还天天都叫人守着他闺女?

    人家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事,而且,苏长河隐约猜到龙城在做什么。

    他和他聊过,因为没有证据,那个害死他三个队友的人不仅没有上军事法庭,通过他家里的运作,那人还得到了表彰。

    这种事,是个人都无法容忍。

    他一直不死心,在暗暗查探,这方面苏长河没办法给予什么帮助,他只能适时地给他放放假。

    当然,一切还是以他闺女为先,他和蕙兰不在沪市,龙城还是随时跟着他闺女的。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纯属意外,谁能想到,在家里也会有疯子闯进来?

    隋家人可不认为自家女儿是疯子,在打听到具体情况后,隋家人认为苏家人就是小题大做。

    玉茹是闯进去了,人不是没伤着吗?

    至于什么重要图纸,重要机密,苏家两口子跟汽车厂没啥关系,有关系的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听说是去厂里学习的,汽车厂真有什么重要图纸,能让她带回家?

    不知道拿了一张什么破纸片,就口口声声说重要,这不是污蔑是什么?

    隋鸿文心中暗喜,赶忙联系上了姑奶奶,他还没发现姑奶奶这次竟然这么轻易让他联系上,电话一接通,就可怜巴巴地哭诉。

    一把年纪的人,好似还是个几岁孩子,被外人欺负了,委屈地找姑姑告状。

    隋教授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淡淡地问了一句:“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一切但凭姑姑做主。”

    “我做主?隋鸿文,我是不是说过,沪市隋家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隋鸿文终于意识到不对,急忙喊道:“姑姑……”

    “我的房子和隋家有什么关系?隋鸿文,我的性子,你是不是忘了?我能护着你们风雨不侵,也能把隋家摁下去!”

    “鸿文,我不爱说假话,你们好自为之。”

    隋教授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隋鸿文却真的急了:“姑姑?姑姑……”

    电话已经挂了,隋鸿文脸色大变,他怎么就忘了,姑姑她性格强硬,连亲爹亲哥都不认,惹怒了她,怎么会在乎他一个侄子?

    隋夫人等人听里面电话打完了,忙跑进去,追问道:“怎么样?咱们家姑奶奶怎么说?有没有说要教训那家人……”

    还教训?教训他们家人差不多?

    隋鸿文脸色铁青,忽然想到什么,忙吩咐两个儿子:“快去准备礼物,跟我去泰安路道歉!”

    “什么?!”隋家人大惊。

    泰安路156号,客厅里,苏长河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似笑非笑:“道歉?道得哪门子歉啊?”

    隋鸿文五十多,他的两个儿子也有三十多了,而苏长河真算起来,今年也才三十,而且他脸嫩,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看着比隋家老大老二年轻多了。

    在这么个“小辈”面前,他们的爹都亲自道歉了,这人竟然还这个态度?

    隋家老二气道:“玉茹一个孩子,不过是闯进来,我父亲都代妹妹说了对不起,你还想怎样?”

    隋鸿文喝止道:“老二!”

    啧,假模假样,话都说完了才制止,可真“及时”啊!

    苏长河嗤笑:“一个孩子?令妹十七八岁了吧?真是好大的孩子啊!她是孩子,我闺女就不是孩子了?闯进我家里,对我闺女动手?她一个孩子,脸皮倒是不薄啊?”

    隋家三人脸色一僵,不是感到抱歉,还是被个小年轻指着鼻子骂,内心羞恼。

    隋鸿文忍了又忍,才道:“玉茹是我们夫妻的老来女,平时难免骄纵了些,在外面听人说了一些‘你姑奶奶对别人好却不认你’的混账话,被激得气血上头,这才跑了过来……”

    “唉,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隋鸿文站了起来,“养不教父之过,苏同志,我代小女向你们再次说一声对不起,请你们原谅。”

    他微微躬身,对着苏长河直直地鞠了一躬。

    “父亲!”隋家两兄弟忙去扶他,隋鸿文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他道,“哎,是我没有教好玉茹,道歉是应该的,苏同志若是不肯原谅我们,我就一直不起来。”

    说着,似是坚持不住,他的身体还晃了晃。

    哟,道德绑架啊,果然,隋家两兄弟看他的眼神都要杀人了。

    苏长河不仅没有如他所愿,把他扶起来,反而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隋同志,您是不是忘了这是我家?对于您向我这个年纪远不如您的年轻人弯腰的行为,只有您儿子不满,我是不介意的。”

    “您要是愿意,想鞠多久鞠多久,累了,边上有沙发,坐一会儿歇歇再鞠也成,反正我今儿有空……”

    隋家老大冷冷道:“苏同志,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说一句对不起,我们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是不是还要说一句‘谢主隆恩’哪?”

    “我倒要奉劝你们,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要道歉就好好道歉,别耍什么心机,老子不吃这一套!”

    隋家两兄弟还要再说,隋鸿文制止他们,问道:“那你想要我们怎么道歉?”

    “很简单,让罪魁祸首道歉,真心实意地向我媳妇和闺女道歉,记住,是真心实意,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把别人都当傻子!”

    隋鸿文心里略松了一口气,让玉茹道个歉罢了,能解决这件事,不算什么。

    他还以为苏家人会狮子大开口,算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隋鸿文带着两个儿子告辞,表示一定会带小女儿过来亲自道歉。

    苏长河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呲了呲牙,不会以为真这么简单吧?

    隋家两兄弟明显记恨上他家了,他怎么会放任他们发展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他又不是没听过?在他这里,可没有机会。

    苏长河私下里做了些什么,苏月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没过两天,隋玉茹她爹带着她上门来道歉。

    这次隋玉茹可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低眉顺眼地跟在她爹以及哥哥身边,她爹让她道歉,就乖乖地向苏月道歉。

    苏月瞅了瞅她,好奇她经历了什么,从面上看,竟然真的看不出假装的样子。

    除了给她道歉,还给她妈道歉,隋玉茹鞠躬道:“对不起,我不该骂您,请您原谅我。”

    马蕙兰不介意她骂她,但是欺负她闺女不成,她没有说原谅,只是让她起来了。

    不是所有的道歉都会被原谅的。

    这次隋家人没有久留,道完歉就匆匆而去,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等回到隋家,一直乖顺的隋玉茹才爆发:“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隋家老二拍拍小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苏家人敢让父亲和你受辱,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隋家老大冷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隋鸿文担心姑姑真的会对隋家动手,理智上知道应该让他们不要再针对苏家人,但情感上,在外被捧了多年,在内说一不二,这次被欺辱到这个份上,心里终究是气不过。

    便道:“听你们大哥的,十年不晚,等你们姑奶奶……再动手也不迟。”

    “是!”隋家三兄妹齐声道。

    他们却不知道苏长河从来不小瞧敌人,他们还在那里忍辱负重,而他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苏长河很快查清了隋家一应人等的人际关系及事业情况。

    “从谁开始呢?就你吧。”

    他弹了一下手指,“啪”地打在“隋光赫”三个字上。

    隋光赫正是隋家老大。

    第205章 小汽车

    苏长河和马蕙兰的教育理念是闺女身为家庭的一份子,大事小事她都有权利知道。

    至于大事小事的范围,当然由他们当爹妈的来划定啦。

    像这种暗戳戳对隋家人下手的事,苏长河觉得他闺女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这是别人家的事嘛,他闺女忙着呢。

    苏月确实有事要忙,她被林工拉着正忙着将那张图纸付诸现实呢。

    那天林工和王副厂长他们突然过来就是因为她落了一张草稿纸在汽车厂实验室里。

    因为图纸有整张桌面那么大,不可能随身携带,苏月通常都是有了想法,先打个草稿,等晚上回来,再在纸上画。

    那张草稿纸被林工看见了,虽然只有小部分,但林工几乎是立即意识到了画的是什么,且相关的数据远超厂里已有的发动机。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剩下的部分,以及是否是她想的那样。

    谁知那天苏月恰好请假了,没有去厂里。

    林工等不及,便找到王副厂长,询问苏月的家庭住址,王副厂长打电话问了机械厂那边,一听住着泰安路,门牌好像有点耳熟,当即陪着林工一起上门。

    而后就是他们出现在苏家的那一幕了。

    林工看到了完整的图纸,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月开始实验,并宣布这个实验由苏月主导。

    她愿意给苏月当副手,但汽车厂的其他研究员不一定愿意。

    他们都是厂里的老研究员了,在发动机这方面,他们才是专家,让一个毛孩子来主导实验?

    大部分人都不赞成,还有人私下里说林工是不是脑子瓦特啦?再怎么喜欢苏月,也不能在正事上开玩笑啊!

    当林工拿出那张用胶水补好的图纸后,这些人中的一半人承认苏月有两把刷子。

    另一半人:艰难地把眼睛从图纸上拔下来。

    虽然……但是,满分的图纸也不一定能造出满分的发动机啊!从图纸走向实际,这中间还有很多步呢!

    他们坚持自己的看法。

    随着实验的进行,这个坚持好像也没有那么坚持了,听听她说的——

    “通过涡轮增压器,使得进入气缸内的空气增多,允许喷入的燃油增加,从而使发动机产生更多的功率及较高的燃烧效率……”

    “压缩比即气缸总容积与燃烧室容积之比,在一定的程度下,适当的提高压缩比,可以提高发动机的效率,这就是我们的其中一个目标……”

    逐渐地,剩下的这一半人也不得不承认,苏月她年纪虽然小,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而在苏月带领大家把某种循环引擎技术搞出来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可是国外还处于保密阶段的技术啊!

    汽车厂的研究人员们大部分都只听过,还只是大概,少部分人听都没听过,没办法,有点好东西,人家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想了解也没地方了解去。

    万万没想到,苏月竟然带领他们搞出来了!

    要问不了解,那大家是怎么认为这就是国外的某种循环引擎技术呢?

    效果在这里啊。

    一般的发动机的原理被称为奥托循环,也即四冲程原理。苏月带领他们搞出来的这种技术在奥托循环的基础上,通过将压缩冲程的气门延迟关闭,实现压缩比小于膨胀比,进而提高了发动机的热效率。

    汽车厂的厂长听说他们搞出了可以与国外保密技术相媲美的技术,屁颠颠地赶了过来。王副厂长和另一个副厂长也跟在后面来了。

    三个领导看不懂那些专业的东西,但不妨碍他们对乱糟糟的实验室戴上十二层滤镜。

    什么乱成狗窝?这叫乱中有序,乱得有章法!

    没错,就是这样滴!

    对于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尤其是苏月,什么年龄小?什么个子矮?这叫浓缩就是精华!

    他们对苏月的态度简直柔得能滴出水,知道苏月家里被人闯进去过,当即拍着胸脯和苏长河、马蕙兰保证:苏月同志是我们厂里的重要人才,厂里面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这就安排保卫科的人定时去家里巡逻!

    还亲切地问苏月:“要不要给你安排个宿舍啊?就在家属区,两室的房子,你和你那个叔叔一起住,行不行啊?”

    “不用啊,家里住可以啊,那以后上下班,厂里派人去接你好不好啊?不夸张!实验的关键期,再怎么重视,也是应该的!”

    最终还是被苏月婉拒了,厂长他们笑呵呵地表示好,那就不接。心里想的是,不派专人接送,早晚安排人沿路“巡逻”总可以吧?

    除了人身安全,其他的待遇更是直线上升,技术部门本来就是汽车厂的重要部门,现在更重要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对技术部门的工作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没有怎么办?

    厂长表示没关系,他们没有上面有,他找上面哭去!这么重要的项目,怎么能不给予他们支持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谁也别想影响他们的实验进程!

    在这种全力支持下,技术部门的工作犹如加了润滑油似的,就两个字——顺畅!

    苏月是春天来到沪市的,一转眼,都过去了大半年。

    沪市的树叶从嫩绿到深绿,再到浅黄、深黄,泰安路上落满了一层层梧桐叶时,沪市的某个地方,实验室内,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

    正常来说,一般人会觉得这种声音很吵,而汽车厂实验室的众人却仿佛听到了仙乐。

    他们终于终于把发动机造出来了!

    实验室的墙上挂着苏月绘制、林工及实验室众人补充或修改的那张图纸,历经数月,白纸上已经留下了许多痕迹。

    而在不远处,一台并不好看的发动机轰隆隆地响动着,若有人站在远处看,便会发现,在这一刻,纸上的东西真的变成了现实!

    实验室众人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这可是国内最先进的发动机,虽然不敢说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毕竟大家都藏着掖着,谁也不知道国外私底下研究到哪个程度了。

    但是就目前公布的来看,R国的一款汽车,号称发动机走在世界前列,在国际上十分有名兼畅销,进口到国内的售价大概要三十万左右。

    这个价格比他们汽车厂的汽车高出了近三倍,对华国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价。

    而这款车,其排量在1.6L左右,马力高达155P。

    他们这款,经过多次测试,可以肯定地说,排量能控制不超过1.45t,而马达最高达到168P,最低也达到了157P。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的发动机比R国那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汽车发动机还要好!

    这让大家怎么能不高兴、不兴奋?

    “咱们以后再也不用花大价钱进口国外的发动机了!”

    “哎,你这就说得不对了,咱们何止不用进口,咱们还能把华国的汽车卖到国外去!”

    “没错,没错,也让哪些外国人尝尝给咱们花钱的滋味……”

    “咱们省下的钱还能继续搞研究,争取搞出二代、三代、四代,让国外也在咱们屁股后面吃吃灰!”

    实验室内,众人发出欢快的笑声。

    林工笑着笑着,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她看着笑闹的众人,心中涌出一股“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激情。

    或许未来的某一日,也或许就是从今天开始,在这个领域,华国与国外之间的形势终将不一样了!

    一台技术水平赶超国外的发动机的出现,将会给沪市汽车厂带来巨大的改变,而这也将是他们的机会。

    汽车厂厂长及领导们最近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同时也开始忙碌起来,一辆汽车,发动机是心脏,其他部位也很重要。

    现在发动机已经往前跳了一大截,其他部位当然不能拖后腿。

    汽车厂的领导们一面给研究其他部位的小组打鸡血:“好好干,抓紧干,咱们争取打造出一台拳打M国,脚踢R国的汽车,让国外好好瞧一瞧,咱们华国是不是造不出来好汽车?”

    一面又给发动机小组下发各种奖励表彰,名誉上的嘉奖是一方面,物质上的奖励更是应该的。

    他们的研究人员这么辛苦,拿点物质奖励,改善改善生活,怎么了?

    对苏月这个大功臣,给的就更多了,钱还是其次,厂里竟然要奖励她一台小汽车。

    苏月都惊呆了!

    沪市汽车厂竟然这么大手笔?!

    她的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用了吧……”

    一台小汽车哎,□□万哎,实在是太多了啊。

    厂长哈哈笑道:“要得,要得!苏月同志啊,你带领我们的团队,克服种种困难,突破国外技术,成功打造出属于咱们的性能优越、不输于国外先进技术的发动机。”

    “这对于我们厂里,甚至于对于国内,都是一个重要的进步!一台小汽车而已,必须收下!这是咱们厂里一致的决定!”

    想想从国外进口发动机要花多少钱,再想想从国外引进技术要花多少钱,这一台小汽车,他们给得心甘情愿!

    如果苏月同志能够留下来,别说小汽车,衣食住行,他们厂里包了!

    可惜啊,人早被首都研究所给订了,他们这边成果一出来,报告交上去,首都研究所就得知了消息,立即就打来电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苏月可是我们的人,她给你们做出了突出贡献,可不能亏待我们所苏月啊。

    厂长暗暗翻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的人!用得着一口一个我们所苏月吗?

    哼,嘚瑟!

    哪天要是来个你们不能拒绝的单位,把苏月同志调走,看你们还怎么嘚瑟?

    厂长暗戳戳地想着,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语成谶,就在第二年的国内交流会上,他们的发动机被人注意上,而这人是某保密单位的,也是搞发动机的,不过是搞飞机上发动机的。

    这人由沪市汽车厂的发动机产生了一些想法,而后顺藤摸瓜,苏月进入了该保密单位的视线,用首都研究所的话就是“用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把苏月给借调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厂长还在真心实意地劝苏月同志收下车。

    他绝对不要太真心。

    苏月同志不是他们厂里的人,一开始进来打的是学习的旗号,甚至都没拿厂工资。

    后来搞出那个循环引擎技术,惊动了厂里的领导班子,厂长一看,啥?我们的重要专家,竟然没工资?这怎么行?立马让人按高级工程师的工资补发了进厂以来的所有工资。

    苏月同志进厂拢共也没几个月,这点钱和她给厂里做出的贡献相比,是远远不够。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厂长他们是真心想奖励她车子的。

    原本大家还为难,人家家不在沪市,在泰安路有房子,家里条件瞅着也不差,厂里给什么奖励才能表达感谢?

    刚好听林工提过,说苏月同志之前和她打听过厂里汽车的情况,有买车的意愿。

    这不就巧了嘛?

    买什么?他们可是汽车厂,一台汽车而已,他们送!

    除了情感上,另一方面,厂长他们也想和苏月同志打好关系。

    他们可是了解过了,苏月同志一开始来沪市,进的是机械厂,参与的是机床项目,没多久,机械厂就有了重大进展。

    之后,到他们厂里,跟着林工了解发动机,据说一开始对动力方面的知识知道得不多,现在呢,人家俨然一个动力方面的专家。

    就这学习能力,厂长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啊。

    他们不趁现在跟人家打好关系,以后厂里万一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还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帮忙?

    在厂长的再三相劝下,苏月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又有那么点激动地收下了这个特殊的奖励。

    不过要送她的车现在还没出来,厂长说了,要给她的车用上这款最新的发动机,让她亲身感受他们的实验成果。

    第206章 礼物

    在北风刮得人脸生疼时,苏月终于回到了京城。

    这一年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眨眼,竟然又到冬天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苏月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

    期间,研究所召唤过她一次,季教授问她:“不是说去看看机床吗?怎么还搞起了发动机?”

    得意门生在沪市一待待一年,季教授嘴上说小孩子不定性,随她去,其实没少关注沪市的动静。

    苏月嘿嘿笑:“这不是巧了嘛?”

    季教授抬手要敲她脑袋,手到跟前,想想还是算了,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敲笨了一丝半点都得心疼。

    “什么时候回来啊?”

    “起码得休息一两个月吧?”苏月说着,一眼一眼地瞅他,“教授,话说都冬天了,是不是该放寒假了?”

    “这就惦记上寒假了?”季教授这次真没忍住,敲了她一下。

    寒假不可能,休息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季教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心疼她一年忙两个项目,就算她再聪明,这种事费脑子又费身体,没见这丫头腮帮子都瘦了吗?

    苏月要是知道季教授心里想的啥,肯定捧着腮帮子卖惨:“对对对,您看,我都累瘦了。”

    其实哪里是累瘦了,在沪市有柳婶,还有她爸妈时不时给她补身体,她的体重还上涨了呢。

    她这是抽条,怎么说也不小了,总不能长大了还有婴儿肥吧?

    在季教授这边过了一下明路,苏月的在家休息,更加名正言顺了。

    不过季教授也没让她闲着,他道:“在家的这段时间,正好整理一篇论文出来。”

    苏月问:“干啥?”

    季教授道:“给你申请学位啊,难道你还想回学校和其他人一起参加考试?”

    不想,必须不想,比起每学期回去参加考试,还是准备论文吧,一劳永逸!

    入冬之后,温度骤降,京城的天气也不怎么好,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就适合待在家里,苏家的屋子已经装上了空调,冬天也可以温暖如春。

    苏月趴在床上,翘着腿,要准备论文了,她也不着急,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一边看闲书,一边嗑瓜子。

    完全就是一副猫冬的悠闲姿态。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大半个月,某天,苏月突然接了个沪市的电话。

    电话那头,王副厂长热情地打招呼,道:“苏月同志,车,造好啦!我们有同志去京城出差,正好让他们给你送过去,你看,送到首都研究所的地址行不行?”

    苏月一下子就精神起来:“行行行!”

    小汽车欸,她家要有车啦!

    苏月和温老太太他们说了一声,带着龙城出去了一趟,温老太太和苗婶子还说呢。

    “都在家躺半个月了,今儿怎么劲头这么大?还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去干什么?”

    苗婶子笑道:“左不过就在京城,有龙城陪着呢。”

    他们却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苏月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下午两三点钟,银杏胡同里的各家各户或是上班,或是上学,胡同里安安静静,忽然只听“滴滴——滴滴——”

    韩全正拿着大笤帚在扫门口的枯枝败叶,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一辆崭新的没见过的小汽车停在自家门口。

    再一看,苏月正趴在副驾驶的窗口冲他挥手:“韩叔!”

    见他注意到她,她挥舞得更起劲了,还拍了拍车子,笑着道:“看,咱家的车!”

    韩全惊了一下,啥?

    苏月已经拉开车门,冲到家里去了,没一会儿,她就把温老太太和苗婶子拉了出来。

    “当当当当!温奶奶,苗婶,韩叔,走,咱们兜风去!”

    苏月推着他们上了车,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温老太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月月,你说这个车是哪来的?”

    苗婶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平常看习惯的风景,坐在车上看,好像都不一样了。

    听到温老太太的话,她也看向苏月,问道:“是啊,这么好的车,人家怎么会白送?会不会不太好?”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怕人家没安好心。

    汽车厂的事不能全说,苏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不是白送的,是……唔,我工作做得好,人家给我的奖励,人家厂子就是造汽车的,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啦。”

    几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兜完风,在家门口放下几人,苏月道:“我和龙叔先不回家了,我们去厂子找我爸!”

    温老太太他们对苏长河还是很放心的,车子开过去,让他知道一下也好。

    苏月和龙城便又开着车,往厂里去,走到半路上,苏月突然想起什么,她看向龙城:“龙叔,话说你有驾照没有?”

    龙城:“……我以前开过装甲车、大货车、吉普车。”

    “哦——好厉害!”苏月点点头,忽然又转回去,不对啊,说了一串,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啊。

    “所以到底有没有啊?”

    在她的眼神下,龙城稍显不自在,良久,吐出一个字:“……没。”

    苏月:“!”合着开了半天,我们是无证驾驶啊!

    “龙叔,我这几天都在家里,给你放假,你去学驾照吧!咱们要合法合规地上路啊!”苏月语重心长地说道。

    龙城:“……”

    行吧,学就学吧,要不然以后他开车,她都不敢坐了。

    盛世的第一批洗衣机已经进入市场,目前来看,销售情况还不错,不过和预期结果还有一定的差距。

    厂里在家电事业部的投入不小,调过去的工人们还盼着分红,因此,大家都满怀激情地忙碌着。

    这段时间,苏长河也在厂里坐镇。

    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眼瞅着下班点了,苏长河把东西放回办公室,收拾收拾就准备下班了。

    他还招呼其他人:“好啦,工作是忙不完的,适当的休息休息很有必要,今天都回家吧。”

    一群人从办公楼出来,却见楼前的空地上围着一圈又一圈人,还夹杂着兴奋激动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

    苏长河走过去,围观众人见是厂长,让出了一条通道,于是乎,苏长河就看到了被围观的主角——他闺女。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闺女旁边的小汽车。

    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

    苏长河敢肯定,他可没见过这辆车,而他闺女双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看见他,一秒破功,又蹦又跳,双手挥舞。

    “爸,下班了没?我来接你回家!”

    苏长河看着她,眼神里就一个意思——什么情况?

    苏月挤眉弄眼,示意他:回头再说。

    父女俩对完眼色,即便不清楚车哪来的,在闺女拉开车门,邀请他上车时,苏长河还是崩住了表情,淡定自若地坐上了小汽车。

    好像他闺女来接他的不是一辆没见过的小汽车,而是家里的电动车。

    他从车窗向大家挥挥手:“好了,都散了吧,我们先走了啊。”

    厂里众人就看着他们厂长地坐上小车,摇开车窗跟他们挥手。

    那一系列动作,怎么说呢,特有范儿,比电影上的人还有范儿。

    “不愧是我们厂长!”

    “没错,没错,我们厂长以后也有车了……”

    “这辆车比别的厂里的小汽车都好看,配得上咱们厂长……”

    厂里的职工们莫名骄傲,他们厂长比别的厂子厂长优秀,坐的车也比别人家好!

    以前和其他厂子打交道,人家厂子厂长个个都坐着小汽车,只有他们厂长骑电动车,别人还在背后嘲笑他们厂长,说他们装模作样,其实效益根本就没那么好。

    哼,他们厂长现在也有车了!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注意力多是放在这辆漂亮的与众不同的,看起来比以往大家见过的车都好的小汽车上。

    唯有一个人不一样。

    郑美看着远去的小汽车,眯了眯眼神,若有所思,转而又恢复一惯的表情,她笑盈盈地问旁边的许家茂:“苏月同学怎么说那是她买的?一辆车不便宜吧?她一个学生怎么买得起呀?”

    她好像只是好奇一样,许家茂心里却不太舒服,买不买得起也不关你的事吧?你只是代表外国语学院和他们合作,介绍勤工俭学的学生来而已。

    他敷衍了几句,总感觉这个女人对厂长家的人关注太多。

    许家茂心里忽然闪过什么,不会吧?这个女人不会是看上厂长了吧?

    他顿时警惕起来。

    郑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态度一瞬间就不好了,心里暗暗皱眉。

    车上,苏长河左看看右摸摸,问他闺女:“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情况?”

    “沪市汽车厂送的!”

    苏月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苏长河道:“好啊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一直瞒着我们。”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补给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你不是想要小汽车吗?”

    “我啥时候想要小汽车了?”

    “就过年那会儿啊……”

    父女俩对了对,苏长河想起来了,原来是三十那天,他喝醉了,说的闲话。

    没想到闺女听见了,还给记在心里了。

    他闺女怎么这么好?苏长河的心真是跟泡进温水里似的,暖融融的。

    苏月瞥了一眼龙叔,凑近她爸,又道:“爸,你还记得吗?几年前你生日,我给你送了自行车,现在已经送上了小汽车,你闺女是不是越来越牛了?”

    苏长河的心就更热了,连带着眼眶都快红了,为了避免当场落泪,他伸手揉闺女的头发:“是是是,以后咱家的顶梁柱就是你了!”

    “哎呀我的发型!”苏月护着脑袋,说道,“顶梁柱可不行,我还小呢……”

    第207章 间谍

    身为厂长身边的第一助理,没有人比许家茂更清楚厂长对嫂子和闺女的看重。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惹他行,惹他媳妇和闺女不行。

    厂里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别人想分一杯羹。

    有些人想用硬的,结果一查,他们厂长靠山硬,关系多,真硬碰硬,磕掉牙的不一定是谁。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各种手段里,女色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尤其是在打听过厂长的家里情况后,得知厂长是当年下乡期间结的婚,这么多年只有一个闺女,不少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说家里有个远房侄女,想托厂长安排在厂里工作,问想干什么,就说厂长身边正好缺个女秘书,言下之意,想让远房侄女到厂长身边当秘书。

    那个直接把家里的表妹/堂妹甚至女儿带出来了,说:“我家这个也想考京大呢,苏厂长可是京大的高材生,有什么问题正好可以请教请教苏厂长。”

    青春靓丽的女同志满眼崇拜地看着厂长:“真的吗?那以后有空我可以找苏厂长请教吗?”

    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于这些人,厂长从来不给他们机会。

    “当秘书?那可不行,我身边秘书助理都是男同志,一个女同志过去多不方便,要不这样,我给大侄女安排个去处吧?”

    “哪里?食堂怎么样?食堂可是厂里的重要部门,里面的职工大多都是女同志,大侄女过去,也不用慢慢学了,直接从洗菜开始干起吧,不是为人细心吗?相信大侄女一定能把菜洗得干干净净!”

    人家那个远房侄女听着,脸都绿了。

    “请教就不必了,我不擅长教人,你要是真想考京大,我建议少出来玩,多在家看书。”

    “对了,《金牌习题》买了吗?有时间多刷刷题,一套不成就两套,两套不成就三套,老话说得好,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把三中出版的习题试卷全做一遍,说不定运气好就考上了。”

    精心打扮过的女同志面红耳赤,眼圈都红了。

    后来,厂长每回跟那些人谈完正事,就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然后就开始回忆往昔:“手帕跟外面的不一样?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和我媳妇的定情信物。”

    “当年下乡,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要不是我媳妇和我媳妇娘家帮忙,别说考上大学,能不能养活自己都不一定。”

    “所以啊,没有我媳妇,就没有我的今天,你们说,我要是对不起我媳妇,还是个东西吗?”

    “只有一个闺女?一个闺女怎么了?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再说了,天底下那么多儿子,胜过我闺女的有几个?对了,你们家儿子侄子孙子上大学了吗?是京大吗?几岁上的啊?”

    “哎呀没有啊,别灰心,好好管教,说不定还有机会叫我闺女一声学姐。”

    试图和他关系更近一步的众人:“……”

    你夸自己闺女就夸自己闺女,拉踩我们家孩子干啥?

    但还不得不承认,和人家闺女相比,自家孩子就是不成器!

    于是乎,大家都知道了,盛世食品厂那个苏厂长对他媳妇闺女很是看重,人就是专一顾家,爱妻爱女。

    所以,别打什么歪主意了,没戏,都没戏!

    但还有人不相信,天底下怎么可能有男人不偷腥?

    这人坚持认为苏长河就是要面子,怕被人发现。

    某次谈合作,喝了点酒,这人挤眉弄眼,一脸的“我懂,我懂”,说道:“我明白,苏厂长是怕被家里的黄脸婆发现嘛,你放心,今晚在这儿发生的事,绝对不会传到外面去。”

    “听说嫂子本来就是一个乡下姑娘,苏厂长你带着她到京城来,还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还这样管着你,实在是不懂事……”

    他说到“黄脸婆”时,厂长脸已经黑了,说到后面,厂长直觉拂袖而去,而后更是将对方厂子拉入了黑名单,不再与他们合作。

    别人说蕙兰嫂子坏话,厂长都发那么大火,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嫂子的事?

    是以,自觉发现郑美的真实目的后,许家茂便提高警惕,并且暗暗回忆了一下郑美与厂里接触后点点滴滴的事情。

    越回忆越肯定,这个女人果然是对厂长一家特别关注,除了打听厂长的事,竟然还明里暗里打听嫂子和月月的事。

    这个女人,她不会是想对嫂子和月月动手吧?

    许家茂想到厂长对嫂子和月月的重视,赶忙把这件事告诉了厂长。

    苏长河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你说那个女人看上我了?”

    他眼神古怪地打量许家茂,自从第一次见面,直觉不舒服,他跟那个女人再也没直接接触过。

    比起看上他,看上许家茂更像吧?

    毕竟那个女人每次来,找的都是他。

    许家茂浑然不觉,他有理有据地分析:“对,厂长,肯定是看上你了!”

    “你看啊,一开始她说想让学校的学生进来勤工俭学,正好厂里要搞学习班,就给了他们学习几个名额。”

    “咱们招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们学校学生,可是,郑美却表现得十分感谢,提了两三回,想当面跟你道谢……”

    他当时还以为她是为学生高兴,现在想想,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感谢,让他代为传达一下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见厂长?

    还好厂长忙,他汇报的时候,厂长说不用了,要不然岂不是让她得逞了?

    “还有,她在厂里看到过几次月月,还打听月月是不是经常来?说研究所不忙吗?她对象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一次……”

    也是因为她主动提过自己有对象,许家茂之前才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还因为她对象和月月在一个单位,对她有几分月月同事家属的关照。

    要不然他一个厂长助理,又不是不忙,怎么可能经常接待她?

    “还有还有,她还打听过咱们厂里的技术专家……”

    许家茂还记得,当时,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你们不是食品厂吗?怎么又搞起家电,这算不算不务正业?”

    “听说你们厂里的洗衣机和空调比进口的产品还好,你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技术专家?不会是月月吧?早听说她很厉害……”

    苏长河本来还心道,行吧,我听听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听着听着,神情严肃起来,不对啊,对他有意思,打听他闺女打听得这么仔细干什么?

    这是对他有意思,还是对他闺女有意思?

    他严肃道:“你把她打听过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许家茂便从头开始,一件一件列明,列着列着,还抽出一张草稿纸来记录,以防错报漏报哪件事。

    苏长河就见草稿纸上一、二、三、四、五……越来越多,粗粗一算,光是许家茂知道的,郑美打听过的跟他们家有关系的事就不下二十件。

    苏长河看着纸张,越发严肃起来,他道:“除了这些,再去各部门排查一下,看看她还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对了,还有他们学校那几个过来勤工俭学的学生,也调查一遍。”

    许家茂也意识到了不对,厂长这副样子,显然不只是看上那么简单。

    这里头,还有事!

    苏长河下发命令,许家茂立即执行,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大肆宣扬,而是每个部门找了一两个退伍兵哥,让他们回去偷偷调查。

    厂里面各个部门都有退伍兵哥,就连婶子大娘们主导的食堂也有几个退伍兵哥,厂里好几百人吃饭,粮食蔬菜的采购、搬运也不是一件小事。

    女同志们能干归能干,在力气上,和男同志确实有着先天差距。

    这些退伍兵哥们离开部队的时间不短了,但本事还在,一听可能有人窃取厂里的机密,拳头都捏了起来。

    窃取厂里的机密,就是破坏他们的饭碗,必须要认真调查!

    很快,厂里就被筛查了一遍,好消息是除了许家茂、学习班的几个当老师的学生,以及她那个邻家妹妹,郑美没有机会再接触其他人。

    坏消息是,从调查结果来看,这个女人打探过的事情远远不止二十件。

    有些看似很平常的问题,但当退伍兵哥们在后面标注上,通过这个问题,能推断出哪些情况后,就一点儿也不平常了。

    许家茂后背发凉:“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已经不是看上厂长的事了吧?这简直就是从方方面面了解厂长家里的事了。

    想干什么?苏长河看着纸张上的围绕他闺女的打探,心提了起来。

    苏家,苏长河将调查结果放在了龙城面前。

    龙城跟着苏月在沪市待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机械厂和汽车厂实验室他没进去,但是也知道了苏月研究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是以,一看到这些信息,他精神上的那根弦就崩了起来。

    “这个女人,只怕不简单。”龙城笃定道。

    苏长河点头,他也怀疑,但目前并没有证据,如果让闺女找研究所保卫科的人,又怕打草惊蛇。

    毕竟,这个女人还有个对象在研究所。

    苏长河道:“我想请你去查一查她。”

    龙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作为一个军人,发现这样的人,即便他跟苏家没关系,也会调查的。

    更何况,现在的他可是月月的保镖,职责就是保护她,怎么能让人威胁到她的安全?

    龙城让苏长河这段时间不要让苏月出门,而后就改头换面出去了。

    他跟踪了郑美整整一个星期,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可就是这种过分的干净,反而让龙城心里的怀疑更深。

    这种情况下,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郑美真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要么,就是有大问题。

    多年来面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龙城更加小心地调查,终于在一段时间后,发现了一个异常。

    郑美每个月二十三号都会去一家书店,有时候会买几本书,有时候只是单纯的看看书。

    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就会有另一个人买走她翻过的那本书。

    龙城跟踪发现,那个人是报社的人,在他买走书后三天内,该报社的一份报纸就会发行。

    报纸上的新闻没有问题,但其中的某个豆腐块大小的版块就有问题了,因为在登出前,那人有意地修改、调整了排版,甚至为此删减增加了一些废话。

    修改过后的排版并没有比之前好,当然,也可以说是他多疑了,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有自己的工作习惯。

    但是在找到前几十期报纸回来分析后,龙城和苏长河可以肯定的说,并不是龙城多疑。

    这种特殊的排版并不是只有这一次。

    有好几份每个月同样时间发行的报纸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该版块的内容的排版经过了特殊修改。

    比如“这是什么情况”故意写成“什么情况这是”。

    虽然华国某些地方的方言确实存在这种倒装句,但是像报纸新闻之类,一般来说,用的都是规范化的表达。

    还有一点,其他期语序都正常,偏偏只有每月特殊的那一期偶尔会出现这种语序颠倒的情况。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有人在利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

    龙城眼神凌厉,道:“八九不离十。”

    现在又不是战乱时期,在国内,还利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传递情报的,能有谁?

    不管是菠萝岛上的,还是国外的人,可以肯定,都是敌人!

    苏长河凝重道:“我这就联系研究所的人。”

    看他们这个传递消息的线,有问题的人不止郑美一个,还是让研究所联系专人处理吧。

    龙城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万一他们还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抓了一个人,其他人跑了,可就遭了。

    研究所收到消息,听说可能是间谍,也认真起来,一方面针对研究所内部提高警惕,外松内紧,另一方面,针对郑美等人,立即联系了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和间谍打交道惯了,很快布置下去,不过为了摸清这一条线上的所有人,郑美他们不能立即逮捕。

    对于这点,苏长河能理解,要想一网打尽,就要有耐心,不过他担心家里人,找借口把闺女和媳妇送去陪隋教授了。

    隋教授的院子外表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那一条巷子都有警卫,陌生面孔一进入巷子,就会被警卫员注意到,更别提进入了。

    间谍的事,苏长河没有告诉闺女,但和蕙兰透露了一点,让她拘着闺女,让闺女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着,别出来。

    马蕙兰担心道:“那你怎么办?要不然你也住进来吧?”

    苏长河摆摆手:“我没事,间谍的目标又不是我,我怀疑他们盯上的是咱闺女!”

    “你们都在这里,龙城跟着我,我这段时间住到厂里去,厂里都是自己人,还有保卫科呢。”

    还有温老太太、韩全、苗婶子他们,找个借口,都带去厂里住。

    至于他三姐,从国外回来后没几个月,她找他借了点钱,在京城买了一间小房子,她的原话是“我一个大姑子,不能一直住在你家。”

    后来她就搬了出去,那个房子在铁路局家属院内,平时安全上面还是可以的,现在特殊时期,她一个人住,让人没法放心,苏长河想了想,还是让她暂时住进了盛世院子。

    那里面住的都是炸鸡店的员工,炸鸡店总店和尤里卡店铺在一条街上,刚好一群女同志们还可以一起上下班。

    家里的一切安排妥当,接下来就等着特殊部门收网了。

    涉及闺女的安全,苏长河明面上和平时一样,实则暗暗着急,这可是间谍啊,还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

    只要一想到有人在暗中一直盯着他闺女,还想对他闺女不利,苏长河就恨不得拿把木仓,把这些人都突突了。

    在焦急等待了一个月左右,终于有了消息。

    “什么?郑美跑了?!”

    第208章 叛国

    特殊部门的同志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提前布局,竟然还让其中的一条大鱼跑了。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们在监视中发现,郑美是一条比想象中还重要的大鱼。

    她本身的地位在这条线上,不算最重要的,但是,她的其中一位上级,代号归鸟,是一名解放前就在华国活动的资深间谍,隐藏极深。

    更何况,归鸟虽然隐藏起来,但是据R国国内传回来的消息,归鸟并没有休眠,而是在暗地里参与一项重要计划。

    这项计划正是针对华国的。

    几十年前,R国给华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还不肯承认,不知悔改,甚至这么多年,亡我华国之心不死。

    他们的这项计划,华国怎么可能不重视?

    然而,特殊部门调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ta的踪迹。

    这次通过郑美,发现归鸟的只鳞片爪,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为了大局考虑,特殊部门试图利用郑美,钓一钓归鸟,没想到在收网时,竟然让郑美跑了。

    这件事,除了他们内部,最可能受到影响的就是苏家,毕竟郑美最后的工作中心就是针对苏月。

    他们怀疑,她已经知道了苏月的一些研究成果,甚至包括今年在沪市搞出来的机床和发动机。

    报纸上传递的信息,密码处的人已经破译了部分,其中一条就是“查,沪机床是否与苏有关”。

    郑美还曾申请过去沪市出差,中途她借口出去逛逛,曾出现在沪市机械厂附近,好在当时苏月已经进入了汽车厂,没有与她碰面。

    目前,追查显示,郑美已经逃离京城,但为了安全着想,特殊部门还是决定安排人保护苏月。

    特殊部门的同志说:“我们的人会在暗中保护苏月同志,不会影响苏月同志的正常生活。”

    另外他们也建议苏月最好还留在现在的住处,或者进研究所待一段时间。

    R国间谍之所以调查苏月,不就是因为她小小年纪研究出这么多成果吗?像这样的人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苏长河自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把他闺女塞进保卫最严密的地方,再有十个八个特殊部门的同志贴身保护。

    苏月前面已经在隋教授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现在还要继续住下去,而且住着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她妈不让她外出,这就让人郁闷了。

    不过看她爸妈小心谨慎的样子,她也意识到了,应该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把她关在这里,限制自由,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所以,这件事和她有关?

    “爸,妈,是不是有人盯上我了?”

    苏长河和马蕙兰正打哑谜呢,听见这突如起来的一声,两人脸上都泄露了一些信息。

    苏月肯定道:“果然是这样。”

    苏长河抹脸:“好吧,你都知道了……”

    “老苏……”

    “让闺女知道也好,我们不可能一直把她关着,她知道怎么回事,以后才能自己小心。”

    苏长河说服了马蕙兰,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和闺女说了一遍。

    苏月大惊:“郑姐姐……啊呸,郑美竟然是R国间谍?!”

    “怪不得她当初和我说R国多好多好,她不是在策反我吧?”

    “等下,她跑了?那何竞呢?他不会也有问题吧?”

    他可是研究所的内部人员。

    研究所里的人主要精力都放在实验上,本来环境就比较单纯,再加上进入研究所的人是经过政审的,比上大学还严格的审查,这种情况下,大家对同事的警惕性可没有那么高。

    他要是有问题,研究所的众多实验项目不就危险了?

    “他本来是没问题的……”

    “所以现在?”

    “被策反了。”

    他和郑美是对象关系,何竞自己家不在京城,他休假出去,都是在郑美家休息,这种情况下,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亲密,堪比家人。

    何竞只是个普通人,他对“家人”有多少戒心可想而知。

    一开始,他应该是不知道郑美的身份的,后来无意中泄露了那么多机密,相当于被郑美掌握了把柄,威逼利诱下,心性不坚定的人,很难把持住。

    “郑美失踪的时候,他也不见了。特殊部门的人正在根据他的行踪追查郑美,所以,这段时间,咱们苟着点,安全重要。”

    苏月更惊讶了:“他、他这个行为,相当于叛国吧?”

    那还是R国的人,这不就是投靠华国的死敌吗?

    “他没家人吗?就不怕自己走了,连累家里的人?”

    不论哪个时代,大家对叛国的人容忍度都很低,更何况现在是八十年代,离抗战才过去几十年,上过战场,经历过当年的人还在呢。

    以大家对R国的痛恨,一旦被人知道他叛逃R国,他的家人不是一辈子都直不起腰了吗?

    “那就不清楚了,有些人自私,家人和自己比起来,选的是自已。”

    苏月忍不住叹息,何家人遇到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血霉。

    知道发生什么事后,苏月乖乖接受爸妈的安排,不过在隋教授家待的时间够长了,她选择去研究所。

    正好趁这段时间,把论文完成,在研究所,遇到问题,还可以找季教授他们请教。

    季教授让苏月写论文,他的意思是让她从以前的成果里挑一个写,从她目前的成果来看,不管是机床还是发动机,又或者是防弹衣及两种特殊材料,写成论文,都足以拿到本科学位。

    奈何苏月没有充分理解他的意思,她以为要拿出一个新东西,苏月这段时间没动笔,也是在考虑到底写什么。

    现在她终于有了想法,就写飞机发动机吧,汽车发动机影响经济,飞机发动机影响国防。

    他们华国,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苏月找季教授申请了一大批有关于飞机动力学的资料,丢下间谍的事,又投入了学习的怀抱。

    毕竟,间谍这样的事,她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待在研究所,别给国家的人添麻烦。

    一直到苏月的书看完,论文完成,都没有郑美、何竞的消息,他们好像真的逃回R国了。

    在年前,苏月终于被允许正常活动。

    她遗憾道:“真可惜,本来准备给自己放假呢,结果哪儿都没去玩,被关了几个月,还提前回了研究所。”

    季教授听她说得可怜巴巴,勉为其难道:“要不这样,过年给你多放几天假?”

    苏月眼睛一亮:“真的?教授,说话算话哦!”

    季教授哼道:“算话!”

    苏月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回家,去年过年没回老家,今年估计是要回去的。

    对了,是不是可以找张主任走个后门,买一台彩电带回去?

    彩电已经投入生产了,不过目前产量还比较低,因为效果好,一经销售,就瞬间占据高端市场的半边天。

    据说上面还打算出口挣外汇呢,所以国内市场上供不应求,要是不找张主任,估计都买不上。

    这么点小事,张主任一口答应了,他们所里出去的技术,他们还是有话语权的,而且这还是苏月他们小组研究出来的,想要一台不是简单的事吗?

    “我打个招呼,让人给你送家里去。”

    “好!谢谢张主任,我代表红旗公社前进大队的全体同志感谢张主任!”

    张主任都被逗笑了。

    彩电送到家里,又引起了家里人的一阵围观,彩电厂那边给苏月送的是最大尺寸的,还给她打了个五折。

    可以说是打骨折了。

    苏长河摸着下巴,打量彩电,心说,一台也不够分啊,厂里、盛世院子里,还有家里,起码还需要三台。

    他热情地送彩电厂的人出去,顺便和人打听了一下是哪个厂,厂长是谁。

    咳咳,他瞅瞅能不能找关系和彩电厂达成合作,这样就有门路买彩电了。

    她爸打的主意,苏月并不知道,把彩电收起来后,她和龙叔一起出门了,开着他们家的那辆小汽车。

    过年要回去,只能趁年前和小伙伴们聚一聚了,说起来,这一年,她和小伙伴们见面都少。

    红桃姐他们都回老家了,萧丛云今年也回家了,目前在京城的小伙伴竟然只有姚稷和金凤。

    苏月他们先去部队大院找姚稷,姚稷今年寒假没有去他爸的驻地,主要是他这一年也没少出去,上半年参加国内的学术研讨会,下半年跟着欧阳教授还出国去了。

    在外面太久,放寒假,姚爷爷也舍不得他离开。

    苏月坐在后座,和姚稷俩分吃一包炒板栗,她嘴里含着板栗,口齿不清道:“唔……你爸妈今年还不能回来过年吗?那你二叔三叔他们呢……不会也不能回来吧?那你们家不是又只有你跟姚爷爷了?”

    “可惜我家今年不在京城过年,要不然你们来我家过年算了,过年,人多才热闹……”

    姚稷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剥栗子,剥好,把壳放纸上,板栗仁递给她,苏月示意他:“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金凤姐说想先去周边兜兜风,吃饭肯定没那么早。”

    有了这辆车后,就是间谍的事,她还来不及带小伙伴们玩,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对了,我听金凤姐说,你有一篇论文上了国内最好的数学期刊,数学学院还挂横幅了,厉害呀!”

    姚稷脸色微红:“唔,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他学苏月以前说的话,苏月哈哈笑道:“语气肯定点,咱们不止做世界第三,还要做世界第一呢!”

    龙城听着他俩说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目前国内的汽车少,城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骑自行车,这么一辆漂亮的小汽车开在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

    已经拿到驾照的龙城开得十分稳当,因为是巷子里,速度也不快,谁知正开着,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径直撞向车头。

    龙城猛地刹车,那人已经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又有两个人冲出来,“啪啪”拍着车窗,喊道:“快下来!快下来!撞人没看到啊?”

    因为突然的刹车,苏月和姚稷扑向前方,还好扶住了前面的座椅。

    苏月听着这两人的话,瞪大了眼睛。

    碰瓷啊这是?

    第209章 失踪

    “下来,快下来!撞了人还想跑啊?”

    “就是,快下来……”

    “再不下来,我们叫人了啊,来人哪,有人撞了人不管啊……”

    两个男人一边喊道,一边“啪啪”拍车窗,还伸手拽车门。

    龙城瞥了一眼前面躺在地上哀嚎的人,眉头狠狠地皱了皱,他伸手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龙城身材高大,眉宇之间一股正气,拍车窗的两人却长得尖嘴猴腮,被他的气势所摄,顿了一顿,在“哎呦我的腿啊”的哭号声中,又重新叫嚣起来。

    “我兄弟被你们撞了,你说怎么办吧?”

    “必须要赔偿!”

    “对,赔偿……”

    龙城冷声道:“撞没撞到人,我心里清楚,你们的人自己往车上扑,还敢讹钱?”

    “什么讹钱?那是赔偿!我兄弟上有老下有小,你撞了他,就是让他一家人没饭吃,必须赔偿!”

    “谁让你们开车的?反正我兄弟腿被你撞断了,不赔偿你们今天就别想走!”

    “你可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这人说着,朝巷子里喊了一声:“兄弟们,勇子被人欺负了!”

    七八个男人从巷子里出来,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瞬间把龙城围了起来。

    苏月和姚稷看着外面的发展,目瞪口呆。

    姚稷是头一回见识到碰瓷,苏月则是惊讶于这群人如此熟练,先是碰瓷逼停车,而后几个人立即冲出来要赔偿,还带了这么多人武力威胁!

    真是长见识了,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外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有个人拿着板凳腿从后面偷袭龙叔。

    苏月忙摇下车窗,大声提醒:“龙叔,小心!”

    莫名其妙,那些人就动起手来,他们人数虽然多,但对龙城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人一起上,都近不了他的身。

    可是苏月他们看着却很担心,对方人本来就多,手里拿着家伙什,龙叔只有一个人,还是赤手空拳,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不由向左右两边呼喊求救:“来人哪,救命啊,有人谋杀啊……”

    有人打不过龙城,就想拿车里的孩子威胁,提着棍子就朝车子去。

    车门被人生拉硬拽,有所防备的姚稷在车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脚踹过去,来人本来就在使劲往后拽车门,被这股力气踹得一个踉跄。

    姚稷趁机抢过来人手里的家伙什,丢下一句:“月月,你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而后便跳下车,把车门关好,守在门边。

    在部队训练了这么久,也该实战实战了,姚稷握紧手里的木棍,绷紧了下颌,脸上有了一些不同于孩子的少年的棱角。

    苏月一会儿看向前方,一会儿看向旁边,更加担心了,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怀念手机的,要是有手机,起码这时候能报警。

    正在她全神贯注地关注两边“战场”时,位于她这一侧的车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打开了,一只胳膊伸了进来,苏月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救——”

    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龙城与姚稷收拾完小混混后,看了看附近没有其他路人,没办法叫人帮忙去叫公安,就把那些人全捆了起来,打算开车去最近的派出所叫人。

    然而,一拉开车门,两人脸色大变。

    车内空无一人,月月不见了!

    收到闺女失踪的消息,苏长河差点没站住:“你说什么?!”

    龙城很是愧疚,发现月月不见后,他们立即在附近寻找,然而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月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怀疑今天这件事就是冲月月来的。

    实在太巧了,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月月带走,并且不留痕迹,绝对不是一般人。

    特殊部门的同志也这么认为。

    确认闺女失踪,苏长河第一时间联系了特殊部门,如果是冲他闺女来的,很有可能与间谍有关。

    特殊部门一经接手,便分头行动,一面联合公安迅速在出入京城的各交通要道布防,并在城里进行搜查。

    另一面则提审那几个碰瓷的混混,他们出现得时机过于巧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像是给掳走苏月的人打配合一样。

    然而,经过审问,那几个混混还真的与掳走苏月的人无关。

    混混中领头的,也就是一开始拍窗要赔偿,叫嚣得最凶的那个,姓牛,外号牛老三,和苏月还有一丝半缕的关系。

    牛老三和金凤家在一个大杂院,早前,他就听金妈和院内的妇女们八卦过苏家有钱,后来,金凤跟着苏月参与过空调洗衣机项目,拿到不少奖金。

    金凤能读书是靠家里供,现在拿钱了,自然也回报家里,改善生活。

    大杂院里,人多眼杂,虽然金家已经注意财不露白了,但家里有钱没钱,是能看出来的。

    好比金家以前,勒紧裤腰带,一家子过得苦哈哈,哪里舍得吃?人看着就一脸菜色。

    现在呢,伙食好起来,人都精神了。

    更何况,金家再不露财,有些必须的东西也要买,比如困扰金家已久的房子问题。

    家里就两间房,小的那间巴掌大小,大的那间既承担了客厅餐厅等功能,还要供金凤和她爸妈睡觉。

    金凤都这么大了,也只能和她爸妈睡上下铺。

    现在有钱了,可不得想办法再买个房子?到时候让儿子儿媳搬出去,女儿住小房间,金爸金妈住大的,刚刚好。

    金家对外说的是,儿子儿媳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实际上,大杂院内谁猜不出来啊?

    人家私下里就议论金凤到底挣了多少钱回来?她一个学生怎么挣的?不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金妈当然不能让女儿被泼脏水,就透露道:“凤儿是和同学搞研究,给她同学家里的厂里做出了好东西,人家厂里给发的奖金!”

    别人问:“哪个同学?”

    “就是那个,一百万那个!”

    大杂院内众人就知道是谁了,他们羡慕又嫉妒,金凤又是大学生,还有个家里这么有钱的同学,边上学还能边挣钱。

    牛老三也听他妈和嫂子们说起金家的事。

    牛老三这个人游手好闲还好赌,以前就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换句话说,就是道德底线低。

    别人只是在嘴上说一说,他却打起了金凤同学的主意。

    平时小打小闹能弄到多少钱?这个同学家就不一样了,这么有钱,弄一笔大的,以后都不用愁了。

    牛老三就和一帮狐朋好友,策划了碰瓷这件事,目的就是讹钱。

    他们没有料到那个同学身边的男人那么能打,本来是想着那男人就一个人,他们这么多人,三下五除二,肯定能把人打倒。

    然后把那个同学绑走,让人给苏家送信,让她家里给送钱来,十万块,他们这几个人分,一个人至少分一万,到时候拿着钱,往南边一跑,猫上个几年,谁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审问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只说想讹钱,后面的事死撑着不说。

    可特殊部门的人是干什么的?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的嘴都能撬开,几个小混混而已,没多久,连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吐了出来。

    上面的人对这件事很重视,一方面,研究所那边、姚家以及那位隋老太太都过问了此事。

    另一方面,如果真是间谍干的,在华国的首都,掳走他们的国民,这是何等挑衅的行为?简直就是重重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不查出来,他们还有什么颜面说保护国民的安全?

    更何况,被掳走的这个人还相当重要。

    一个十来岁就进了研究所的人,短短几年,就已经研究出那么多重要成果。

    一个人的黄金年龄是青年及中年时期,苏月离这个年龄还早呢,以她目前的成绩来看,只要好好成长,将来,一定能给国家做出更多的贡献。

    这样的人被掳走了,对国家来说,是多大的损失?上面的人怎么能不重视?

    因此,这些混混的口供一出来,上面的人就道:“这种破坏社会治安的人,必须严肃处理。”

    于是,这些混混们不仅没有像他们计划的那样讹到钱,反而先挨了一顿打,之后还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不过,目前,他们还有用。

    一群混混是怎么精准地知道苏月他们当时会经过那条巷子?又是怎么和掳走苏月的人“配合”得这么默契的?

    这群混混或许不知道背后的人,但背后的人一定知道他们。

    特殊部门的人就要从他们的行为轨迹中,抽丝剥茧,找到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京城犹如一片大海,水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已经波涛汹涌了。

    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火车站、汽车站以及各个交通要道上遇到检查时,会吐槽一句:“都检查三回了,真是忒麻烦!”

    除了官方的人,私下里,龙城以及厂里的一些人也在查找,他们以当日苏月消失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进行地毯式搜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个年轻人说,那天,他和家里人吵架了,躲在屋顶上晒太阳,半梦半醒间,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怀里就抱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被旧棉袄包裹,看不见长相,趴在那个男人身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年轻人之所以注意到那“父女”俩,还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以及给小姑娘包裹的棉袄都很普通,就是一般人家常见的那种灰蓝颜色,看着旧旧的。

    但是,那个小姑娘露在外面的鞋确实一双昂贵的皮靴,和衣服看起来很不搭。

    而苏月那天穿的就是皮靴。

    龙城请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其他细节。

    年轻人认真想了想:“哦,还有一个,他们走过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就一两声,然后就没有了……”

    拨浪鼓?

    第210章 身份

    “咚咚咚,咚咚咚……”

    熟悉的拨浪鼓声响起,屋前树后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出来。

    “哦哦哦,货郎来喽!货郎来喽!”

    李家沟村位于京城郊外,离城里比较远,从李家沟到城里,来回要四五个小时。

    而且李家沟村如其名,纵横交错好几条河沟,把平整的地切割得大小不一。

    河沟要是有水就罢了,自从□□,地里干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用水用狠了,好几条河沟都枯了,横亘在田地里,像一条条丑陋的伤疤。

    因为位置偏僻,村里田地又不好,李家沟村生活很困苦,如果不说这里属于京城管辖,和其他地方的乡下村子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有的村子还穷。

    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也就没有必要进城,平日里吃的粮食蔬菜地里就有,至于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以前不方便买,现在好了,有货郎呢。

    货郎姓李,不是他们村里的李,但是跟他们村荷花嫂子沾亲带姑,是荷花嫂子娘家表弟。

    李货郎带的货物多,价格还公道,因此,村里人都喜欢在他那儿买东西。

    这不,听闻他来了,除了孩子们,大娘婶子们也围了过来。

    “哟,李货郎,货可都补齐了?”

    前几天,李货郎来过一次,带的货少,说是被其他几个村买完了,让他们别急,过几天就去城里补。

    昨天才去的,今天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得真早。

    李货郎个子不高,长得却很憨厚老实,他笑呵呵道:“补齐了,补齐了,这次可是第一个到李家沟村来的。”

    另一个婶子道:“这就对了,你也算半个李家沟村人,有好东西当然要紧着自家人先挑。”

    李货郎嗯嗯点头,又有大姑娘小媳妇赶过来,说说笑笑地扒拉着他的担子。

    “李货郎,我要的红布怎么没有?”

    “哎呦红布不好买,这次没买到,下回,下回一定给你带……”

    等围着他的人都买完,李货郎才挑着担子去他表姐家,路上还有人和他打招呼:“货郎啊,这次歇几天啊?”

    “估计歇不了几天,才带回来的货呢,得趁早卖出去……”

    人家就说他说的有道理,会做生意。

    李货郎就在一路的招呼声中,进了李家沟村尾的一家土坯房。

    “表姐,我回来了!”他一进院子,便扬声喊道。

    “回来了啊,快把担子放下,吃点东西,一路上累坏了吧……”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一边说道,一边伸手给李货郎拍身上的灰。

    姐弟俩很是亲厚,有村里人看见还感叹:“他们姐弟俩感情是好。”

    旁边人就道:“荷花小时候被她姨妈养过,这表弟不就跟亲弟一样嘛。”

    “还是他们两口子厚道,要不然也不能让这么大一个表弟住家里。”谁家口粮也不富裕啊。

    “是,荷花和富贵两口子都厚道,富贵为人真不错,谁找上他,不伸把手?也就是缺了一只眼睛。”

    “富贵有本事,缺一只眼睛也能养家……不过,富贵是不是挺久没回来了?”

    “是挺久了,去年下半年就没见过他,听荷花说,他好像去南边闯了。”

    于是几人又感叹:“还是富贵胆子大,敢闯敢干。”

    村尾,李货郎和荷花进屋,两人脸上的表情就收了,荷花急忙问道:“城里怎么样?”

    李货郎憨厚老实的长相,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凶狠,他喝了一口水,道:“不好,也不知道那丫头家里哪儿来的本事,那么多人在找她?”

    “不就是她爹是厂长吗?舍得花钱,自然有人愿意找。”

    “那你是怎么想的?拿她换钱还是……”

    “不,她害死了当家的,必须要给当家的报仇!”

    李货郎把碗放下,道:“之前的想法不成,货运不出去,我打听了,除了城里在找,出京城的各条路上也有人守着。”

    荷花咬牙道:“那就让她给当家的偿命!”

    李货郎皱了皱眉,点头道:“行!独眼龙对我有恩,我就帮你这一回。”

    荷花面上谢过,心里却暗道,以前跟着我男人一起挣钱,一口一个大哥,嘴比谁都甜,现在她男人没了,连大哥都不叫了。

    “对了,那丫头呢?她机灵得很,别叫她发出动静。”

    “放心吧,喂她吃了药。”

    李货郎跟着她到柴房看了看,稻草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李货郎放下心来,荷花锁上了门。

    门关上后,苏月才睁开眼睛。

    她这次可比上次惨多了。

    身上的衣服被扒了,换成了破旧的结成团的棉袄,头发也被剪得跟狗啃似的,脸上也被抹了灰。

    她都怀疑,她以现在的样子在熟人面前走一圈,人家都不一定能认出她。

    最最惨的是,那两人怕她搞事,给她下了药,她到这个地方已经三天了,浑身软绵绵的,时晕时醒,柴房的门还锁了,除了进来送饭,门从来不打开。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自己还在不在京城?

    苏月摸了摸手腕,手表不见了,发卡也不见了,除了贴身的衣服,身上东西全被拿走了。

    这是天要绝她吗?

    不行,她不能死,爸妈还等着她呢!

    苏月摒除杂念,慢慢梳理,她是从车上被抓的,这些人目标明确,一击即走,应该是专门为她来的。

    那么,抓她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成果暴露了?国外间谍?

    苏月还没有想出办法,这天晚上,夜深人静,柴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她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她还是躺在地上,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女人伸手把她抓了起来,让她站好,苏月佯装站不住,软软地往下倒。

    女人伸手要甩巴掌,男人拦道:“行了,行了,谁让你药下多了?快着点,别让人瞧见。”

    女人只好半搂半抱地拖着苏月走。

    这是这么多天,苏月第一次出来,她直觉不好,但是面对两个成年人,手头没有东西,不是想对付就能对付的。

    只好跟着走,一路上,暗暗观察,冬天的夜里有点黑,得亏今晚还有点月光。隐约能看出这是一个小村子,比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前进大队看着还穷。

    冬天的植物少,没办法从树木花草中分析出地理位置,但从房屋布局和建筑风格来看,应该还在北方。

    估计走得并不远。

    苏月没能看多久,两人把她带到一座山上,男人先左右看看,道:“就这里吧。”

    女人就将她往地上一扔,苏月顺势倒在地上,男人突然从背篓里掏出镰刀。

    苏月的瞳孔缩了缩。

    女人道:“一命还一命,这是你欠我男人的,本来只是打算卖了你,谁让找你的人太多,你命不好,别怪我们狠心。”

    苏月努力吐出嘴里的布,仿佛害怕一般,呜呜哭道:“我、我、我不认识……”

    反正人都要死了,荷花也愿意让她做个明白鬼,她道:“去年十月多,我男人去安省收货,是不是被你们害死的?”

    苏月压根就不知道她说的谁,面上仍是哭着摇头。

    女人恨恨道:“还说不是你?我都打听了,要不是你们那一批娃子要逃,我男人也不会被公安抓起来,被判了枪毙,我的娃才七岁,就没了爹,都怪你们!”

    苏月猜到她说的什么事了,原来是当初死的人贩子的家人找过来了!

    苏月的内心很无语,她男人明明是死于拐卖儿童,竟然怪他们不该逃?

    你的娃是娃,人家的娃就不是娃了?当初他们救出来的孩子里,还有好几个不足七岁呢!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要为丈夫报仇,竟然要杀她!

    苏月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看着镰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如擂鼓,突然一狠心,双腿蹬地,往后一退,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冬天的山上没多少青草,除了石头就是跟石头差不多硬的泥土,苏月磕得浑身上下都疼,她只能护着脑袋。

    身体受伤就算了,万一磕成傻子,就更难逃出去了。

    李货郎和荷花叫了一声:“不好!”

    两人急忙下去找。

    苏月勉强赶在他们前面爬起来,她不知道刚才那个村子里有没有他们的同伴,不敢往村里跑,辨认了一个方向,拔腿狂奔。

    她这几天一天就一碗粥,一直没吃饱过,还被灌了好几次药,没跑一会儿,双腿就发软。

    即便是这样,也不敢停,后面可是镰刀啊,停下来真的会死的!

    十岁孩子的身体和成年人还是不能比,很快,男人就追了上来:“敢跑?我让你跑!”

    话音刚落,苏月就心道不好,她似乎都感受到了镰刀挥下带起的风,不由暗道:吾命休矣!

    然而,刀落下,喊疼的却不是苏月,男人捧着手哀嚎,只听又是“砰”一声,男人砸在地上。

    离苏月的距离十分近。

    有救了!

    苏月惊喜地转身,下一秒,笑容僵硬在脸上:“郑……姐姐?”

    郑美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身村姑打扮,连以往精心扎的头发也编成了两条麻花辫。

    她的神情也与以往不同,月光下,显出一种锐利,尤其是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木仓,一把刚刚开过火的木仓。

    后面又有动静响起,只见一个陌生男人拎小鸡似的拎着关她的那个女人。

    郑美回头,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什么,郑美点点头,男人道:“嘿!”

    说罢,伸手将一把刀捅进女人身体里,女人挣扎了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苏月眼睛瞪大,R国人?

    郑美收敛神色,又换上和以往一样的表情,她上前将苏月搂进怀里,温柔地拍了拍,道:“没事了,我来迟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苏月不觉得被安抚到,只觉得毛骨悚然。

    次日再醒来,又换了一个地方,郑美端着早餐进来,递给她道:“吃吧。”

    苏月真就吃了起来,她都饿了一天半了,再说,这么费心费力地救她,想来也不至于在饭菜里下毒。

    郑美等她吃完,倒了两杯茶,两人对坐,她才含笑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苏月以不变应万变:“回家?”

    “回你真正的家——R国,苏月同学,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是德川家族的小姐。”

    苏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不是,姐姐,你骂人这么狠的吗?

    老苏家、老马家都在那儿,她的祖宗八代可是有迹可循的,怎么就成了R国人?!

    “郑姐姐,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有爸妈啊……”还都是华国人,两辈子都是!

    “当然没有开玩笑,”郑美道,“因为你的父亲其实是德川家族的血脉。”

    “咳咳咳……”苏月这下子是真没忍住,剧烈咳了起来。

    她爸知道他成了R国人吗?

    还有她爷奶以及另一个世界的爷奶,他们知道吗?

    如果现在有手机,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分享在家庭群里,她相信,群消息一定激增999+。

    说他们是R国人,这比骂他们不是人还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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