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为难地摇了摇头:“京中勋贵众多,您只说了那妾室姓赵,旁的什么都没有,奴婢还未曾打探到。”
林霓儿有些失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且慢慢寻摸着吧。”
心里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要懂。在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势之前,就算她找到那位赵姨娘,又能拿她如何呢?
想到这儿,她眼眸微黯,心里的打算愈发坚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常常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荷包帕子从谢府里往国公府送,理由也很冠冕堂皇:“我身无长物,只能送些亲手绣的物件表示感谢了。”
林霓儿做事不瞒不避,惹的徐春慧都多问了一句,幼莲只得无奈摇头:“我哪里能知道人家的心思。”
这日,迎春刚从门口取回谢府送来的绣屛,就听见小厮又来传话,有些不耐烦:“怎么见天儿的送东西,真是不怕旁人知道她的心思!”
苦夏轻声制止:“姑娘不讨厌她,她再殷勤都无妨。你若不想去就歇会儿,我去取吧。”
苦夏心里也不得劲,脸上便不自觉带了些情绪出来,直到看见门口魁梧高大的男人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长风见她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踯躅了一下,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心情好了起来,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苦夏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去,迎春看见她疑惑的很:“林姑娘又送来什么东西了?怎的你这样高兴。”
幼莲也好奇地看过来。
苦夏摇摇头,语气轻快:“不是林姑娘,是镇北将军府!江统领传话,说是完颜围而不攻,国公爷主动偷袭,擒了对方大将,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燕州困局呢!”
闻言,幼莲“腾”的一下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脸上止不住笑:“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婶婶他们,让大家都高兴一下,今日伺候的人统统有赏!”
迎春笑着行礼:“恭喜姑娘,多谢姑娘。”
江有朝在军中人脉众多、消息灵通,直到一两天后,这件事才传到了京城众人的耳朵里。
圣上龙颜大悦,看了令国公的密信后赞不绝口,随后就嘉赏令国公府黄金千两、绫罗绸缎数匹、珍宝器玩无数,让其他勋贵高门羡慕不已。
燕州战事平稳,一直被延后再议的皇子亲事也提上了日程。圣上朱笔一挥,遂了定王的心愿,将华昭郡主赐给二皇子为正妃,与大皇子同一天迎娶。
婚礼紧锣密鼓地筹备,迎春颇为不忿:“明明是姑娘您和温小姐安排,才扳倒了柔嘉郡主,现下却是定王府捡了大便宜。”
幼莲好笑地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兰贵妃和定王府,孙家也不会那么快倒台,随他们去吧。”
她素来与华昭不对付,虽然先前在柔嘉的事情上阴差阳错站到了一条船上,如今事情过了,也就没了牵扯。
“二皇子本人儒雅有才,外家又手握兵权,显然不同意朝中立嫡立长一说。华昭凭着定王府的权贵嫁过去,婚后的事情却说不好。”
据她观察,这位二皇子虽然看上去君子端方、颇有贤名,眼睛里的野心和抱负却一点都不少。
皇子娶亲,幼莲自然要到场祝贺。虽然时常和华昭比较穿衣打扮,成婚这日,她还是换上了一条颜色不出挑的烟笼梅花拖地长裙,没有抢华昭的风头。
——如此看来,那位济恩郡公府的庶女李承悦,做的便太不像话了。
温以娴给她指了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话中带着看热闹之意:“那两位,一个是给事中的嫡女,一个是羽林郎将的亲妹,都是二皇子的侧妃呢。”
按照本朝的规矩,侧妃是在正妃进门十日后入府。当今圣上不喜外戚,给皇子赐的妻妾娘家官位都不高,只是五品官。
“我倒是听说陛下有意再给大皇子赐一位身份高贵的侧妃。”幼莲笑吟吟地同她聊八卦。
虽说规矩是正妃一侧妃二,可只要皇上愿意,便是二十个侧妃也不夸张。再者二皇子娶的是王府嫡女,大皇子妃只是国子博士之女,皇上想制衡,自然要给大皇子这边提一提身份。
她们俩都当玩笑热闹听,说过就忘了,可华昭本人却心烦极了。
二皇子胸襟不大,又爱和大皇子比较,听闻此事后在她房里摔了好几个瓷瓶摆件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华昭尽量忍住脾气:“爷,您何苦要在意这些呢?侧妃身份贵重,自有大皇子妃头疼,后院起火,大皇子又能得什么好。”
“……对。”二皇子声音沙哑,紧紧抓着她的手,“这事儿已成定局,最重要的是尽快生下父皇的嫡长孙。”
华昭脸红了红,被他推上了榻。
大皇子这边,的确如华昭所说。这位新侧妃的父亲是右散骑常侍,从三品的天子近臣,颇得陛下信赖。侧妃又为人娇蛮自大,根本不听大皇子妃的话,闹的大皇子的后院成天鸡飞狗跳。
大皇子妃身心俱疲,每天与侧妃打擂台,有次乍然打听到了侧妃未出阁时的流言蜚语,便悄悄动了心思。
*
六月二十八,大皇子府摆了赏花宴。
幼莲挑了一件蕊红牡丹盘金凤尾裙,飞仙髻飘然轻盈,额上正红花钿衬得肤色白皙莹润,站起来时更加明艳照人。
迎春笑道:“姑娘穿这一身可真好看,若是江统领见了,肯定也要惊艳呢。”
皇子府设宴,江有朝必然是要去的。这些天承蒙他递消息,幼莲自然想当面道谢,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口不对心。
“我自觉好看便是了,才不要他来评价……”她看着西洋镜中鲜妍多姿的身影,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徐春慧要打理府中事务,幼莲便和三婶婶季长雁一起去。季长雁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此时便恹恹地靠在车内软榻上假寐。
甫一进垂花门,她就忙不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赏花品茗,倒也乐得自在。
幼莲无奈地摇摇头,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林霓儿在廊下等候。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玉堂富贵的浣花锦长裙,显然是幼莲那天命人送给她的蜀锦。
“虞小姐。”林霓儿娇娇媚媚地行了个礼,神情里带着几分忐忑。
方才谢夫人已经带着她走了一圈,只是她们聊孩子聊丈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不好插嘴,便出来等着幼莲。
幼莲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你就跟着我吧。”
她莲步款款,发髻上璀璨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艳精致的俏脸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大皇子妃站在不远处,看见她的时候眯了眯眼:“令国公府的人都到了吗?”
“回禀皇子妃,二房夫人徐氏同小公子未到,其他人都来了。”
大皇子妃轻轻点头:“……看准时机就动手吧。”
她也不想招惹令国公府,可如今令国公不在京城,二房夫人徐春慧又偏偏没来,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她目光往后挪了挪,看见一袭粉红媚骨天成的林霓儿时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那是谁?”
丫鬟仔细想了想:“好似是林家旁支的姑娘,跟着礼部尚书谢夫人一道来的。”
大皇子妃冷哼一声:“原来是个不入流的旁支女……瞧她那一身艳俗的打扮,恐怕又是个只知道勾搭男人的小浪蹄子。”
丫鬟缩了缩脑袋,不敢多嘴。府上谁不知侧妃尤爱一身粉红,皇子妃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林霓儿,实则是拐着弯骂那位侧妃。
众人三五成群赏荷,话里话外都在恭维这位年纪轻轻的大皇子妃。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占了嫡长的名头,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只听大皇子妃话题一转,美目看着碧池中的亭亭粉荷,露出个憧憬的笑容:“花下凌波奏奇舞,腰支尺六笑垂杨,这句诗写的可真好……不知是否有哪位佳人愿意在花下一舞,也好叫我们都瞧瞧这样的美景。”
她虽是在询问,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身粉红的林霓儿。
侧妃今日也穿了同色的衣裳,闻言撇了一眼装腔作势的大皇子妃,咬了咬牙,没有在众人面前闹起来。
幼莲皱了皱眉,对大皇子妃这样作践人的行为很不理解,刚要开口,林霓儿就站出来行礼:“能为皇子妃献舞,是民女的福气。”
路过幼莲时她嘴唇动了动,吐出来轻飘飘一句话:“小姐……这不算什么的。”
她曾吃过许多苦,比起曾经种种,如今不过是皮毛而已。
幼莲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水,默不作声。这是湖州新贡的顾渚紫笋,皇上只赐了皇子和心腹重臣,令国公府也得了一些。
一舞毕,林霓儿喘着气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擦去汗水:“民女献丑了。”
大皇子妃看着她粉面含春的模样越发厌恶,唇角的笑容更加凉薄:“跳的不错,这杯酒就赏给你了。”
林霓儿的脸霎时变得雪白。方才献舞她还能自欺欺人这是出风头的机会,如今她连个舞女的待遇都不如,仿佛是大皇子妃戏弄的玩物而已。
她屈辱地谢恩,轻颤着手想要接过丫鬟手里的酒杯,眼底赤红一片。
后方突然传来温婉清澈的嗓音,林霓儿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原是幼莲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芊芊玉指端着酒杯向大皇子妃福了一礼:“回禀皇子妃,臣女族妹不胜酒力,恐醉酒失仪,惊扰了皇子妃。”
“这杯酒,便由臣女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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