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奚华就面无表情地把脸转了过去。
牧白:“哎……?”
这怎么跟他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师尊不感动吗?一点点都不感动吗?
他这么真诚的一张脸,师尊就完全看不见?
算了,牧白暗暗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人间不值得。
还是先砍人要紧。
不过片刻,那石墙上的壁画,就全部活了起来,一群妙龄女子,宛如陶瓷塑成,各个身披彩衣,手持转经轮,或倚或站,身姿曼妙,妖艳无比。
纤细白皙的腰肢,缓缓摆动,柔若无骨得似面条一般,震得脚踝上系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手持着转经轮,一边转动,一边在原地跳舞,彩衣翩飞,舞姿翩翩,仿佛根本就看不见他们一样,自顾自地旋转。
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江玉书骂道:“这什么鬼东西?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啊?怎么还露胳膊,露腿的?这成何体统!”
牧白听见此话,立马正色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人家又没有伤害你,穿什么衣服,是他们的自由……哎呦,我去!”
话音未落,一名女子就飘了过来,竟然抓着牧白的手臂,将他往人堆里拉,江玉书见状,忙要出剑救人,却被奚华从旁一拦。
奚华摇了摇头,轻声道:“静观其变。”
而后,就抬起深邃的眸子,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致。
他想知道,小白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断袖。
顺便,他想知道,小白的定力,究竟如何。
牧白生前可是一个纯纯童子鸡,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一片白花花的皮肤,晃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就飘浮在了半空中,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在姑娘堆里了。
一群妖艳女子围绕着他,边跳边转动着手里的转经轮,清脆的铃声仿佛有穿透能力。
轰隆一声,牧白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诡异的画面。
一帧帧清晰无比,也真实无比,好像具有魔力,一下子就将牧白整个人吸了进去。
他一阵头痛欲裂,眼冒金星,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天与地之间不停地转啊转的,最后轰隆,轰隆——彻底荡然无存。
隐隐约约,就听见女子凄惨哀怨的声音,缓缓传来:
“檀郎,你好狠的心肠!明明说好了,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却又害了我的性命,将我锁在此地!”
“你为了得到我,杀了我夫君一家老小!”
“我本只是秦楼楚馆中,一名只卖艺不卖|身的歌姬,是你将我灌醉,对我行了恶事!”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可是你名义上的义妹!”
“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
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声,响彻耳畔,牧白更觉头痛欲裂,眼前那些画面,飞速旋转,狠狠撞入他的眼帘。
每一帧画面上,都是一男一女不着寸缕,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汗流浃背,长发披散,面色酡红,艳丽无比。牧白走马观花一般,被迫看遍了所有姿势!
各种豪放不羁的姿势,各种不可思议的体|位!
看完之后,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几乎要直接破体而出了,面红耳赤到几乎要淌出鲜血来。
牧白还未从巨大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画面中的女子就一个个飞了出来,数十只纤细的手,狠狠掐上了他的脖子。
凄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还我命来!”
“还我一家老小的命来!”
“我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牧白赶紧用手推搡,试图摆脱这些鬼手,可他的四肢又如同灌铅一样沉重,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惨白的鬼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肺管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他渐渐意识模糊,瞳孔涣散,几乎快要窒息而死。
牧白只觉得自己突然好累,也好困,四肢百骸都在跟他叫痛,他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又有无数只鬼手,从黑暗深处探了出来,死死地拉住他,将他往深渊中拖拽,黑暗如一潭死水,淹没了他的双腿,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身躯。
他好累。
突然好想睡一觉。
等睡醒了,他就要参加高考了。
蓦然,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剑鸣,伴随着一声“小白”,牧白瞬间惊醒,只见眼前一道荧白的剑气划破长空,周围短暂性的亮如白昼。
原本掐着他脖颈的力道,以及周围凄厉的哭声,也一瞬间荡然无存。
待牧白再度缓过神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奚华怀里,而其余三人,正提剑围在左右,一个个面露惊色。
“师……师尊,我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脖子好痛啊,牧白下意识伸手摸上了喉咙,刚才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太真实,也太强烈了。
“你还好意思问?”江玉书大睁眼睛,惊诧道,“你刚刚跟疯了一样,双手掐着脖子,脸都憋得铁青铁青的,白眼都翻出来了!要不是师叔及时出手救你,明年的今天,你坟头的草都有我腰高了!”
牧白一愣,他什么时候自己掐自己了?分明是好多鬼手在掐他!
他差点就被活活掐死了!
“亏得我此前还夸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江玉书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就那些个女人,一群胭脂俗粉!不过就是原地扭几下,就把你给迷住了?刚刚我怎么喊你,你都跟听不见似的,被鬼迷眼了啊?”
牧白还有些心有余悸,暗道,刚刚可不就是鬼迷心窍了?
只要一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些淫——乱的画面,牧白的脸色就唰的一下红透了。
连耳根子都烧熟了,好像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几乎能淌出鲜血来。
奚华眉头紧蹙,心头冷笑,原来小白嘴里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区区几个女鬼,就把他迷得团团转!
竟也敢说,喜欢师尊,想保护师尊,往后只为师尊而活?
就这样喜欢师尊的么?
他此前还真是高估了小白,早知如此,当时在地牢时,他就应该手起剑落,让小白直接人头落地。
何至于到了现在,奚华为了在人前维系他悲悯的一面,不得不出手救人。
死,死了算了!
“咳咳咳,不,不是这样的!”牧白迅速头脑风暴了一番,然后果断替自己辩白,“我不是被美色所迷,就在刚刚,我意外看见了那些女子生前的记忆!”
“真的假的?”江玉书满脸不信,“你展开说说!”
“我看见他们在哭,哭得很伤心,一个个都在诉说自己生前的悲苦。”牧白半真半假地道,还不忘在师尊面前装柔弱,抓着师尊的手臂,厚着脸皮,往师尊怀里靠,满脸认真地道,“原来,他们都是死于非命,是我……我爹害了他们!”
实话实说,这个爹是真不想认,喊都不想喊,那哪里是爹,分明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
虽然说,在修真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他们。
但是!
一个人不应该,最起码不能狠毒成这样!
不仅嚯嚯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在玩腻之后,一脚踹开,甚至,还把人家姑娘的亡魂,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堡之中!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怪不得修真界管他叫毒蜈蚣,不是没有原因的!
呸!
牧白气坏了!
枉他此前,还跪毒蜈蚣跟前,哐当哐当地磕了几个头!
气死了!
早知如此,他就直接大义灭亲,当场鞭尸了!
奚华对牧家主的为人,那是早有耳闻,牧家主年轻时就风流,仗着家底丰厚,在外寻欢作乐。
因为模样生得俊,性格开朗豁达,出手阔绰,祖上也曾出过几代有名望的修士,在修真界广结好友。
年少时,还曾在玉霄宗修行过几年,与奚华的师兄奉微有几分薄交,最开始,虽然风流,但也不失风度,在修真界仗义疏财,除魔卫道。
后来娶妻生子后,也消停了一年半载,与妻子举案齐眉,甚是恩爱。
再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沉迷于寻欢作乐,行事也越发狂妄,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反正奚华对其颇为厌恶,连带着也厌恶牧白,并且认为,胆大好色,风流成性,那都是一脉相承的。
他有心把手臂抽回来,奈何小白仍旧心有余悸,抓得紧紧的,好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提到他父亲的恶行时,小白更是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
奚华便想,也许,小白没有他想得那样恶心,歹竹也未必出不了好笋。
是他对小白,存了太多的偏见。
从地牢时,小白给他擦拭剑上的鲜血开始,奚华就隐隐察觉到,他的这个小徒儿,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或许,小白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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