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现在已经进化到人脸识别+姓氏查找了吗?”
“你该不会是七日还魂找错人了吧?”
“我和这个于胜楠长得真像啊……”
“你该不会真的是暗恋人家吧?”
……
于锦芒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好像被小孩子用泡泡机吹出的大泡泡,咕咕噜噜一长串又一长串地往外飘。
她不记得自己来过济南。
于锦芒是淄博人,初高中也在淄博读的。在高中毕业之前,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过淄博。
这个女孩子应该只是和她长得很像……或者一模一样?
于锦芒用一句话归因了这两张相同的脸:“可能女娲造人时粘贴复制了。”
路世安没有否决,也没有赞同,在确认地上那个于胜楠和于锦芒长相如出一辙后,他干净利落起身,去看小路世安。
小路世安的状况不太好,石块儿不大,也是擦着他后脑勺跌落的,仍旧破开一道伤口。仗着他们无知无觉,于锦芒肆无忌惮地趴上去看,只看那伤口果然和路世安后脑勺那个一模一样。
于锦芒恍然大悟,又垫着脚去扒拉路世安的脑袋。
路世安说:“伤口没了。”
话虽这样讲,他仍旧配和地屈一屈身,好让她的扒拉不那么费力。
路世安头发有一点点卷,天生的卷毛,不是那种小卷,是漂亮的那种大卷。于锦芒拨弄几下,果然没有瞧见那个伤疤。
已经愈合了。
于锦芒低头看地上的小路世安。
她已经知道,路世安后脑勺的那个疤痕是怎么来的了。
看看现在小路世安尚青涩的脸,再看看身旁瞧着比她年纪还大的大路世安。
“原来不是致命伤啊,”于锦芒有些遗憾地感慨,“不是因为这个死的。”
线索-1。
路世安说:“我也没说那是致命伤。”
谈话间,于胜楠已经在朋友的搀扶下起来,她的膝盖磕破一层血皮,一瘸一拐地站起。本能反应令她们第一时间想要抛开,但于胜楠一声咦,转过身去扶地上的小路世安,急切:“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有事。
虽然是初中生,但好在也知道怎么处理。于胜楠打了120,把后脑勺冒血的路世安送去医院,清理、包扎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路世安一直低头不言语,沉默寡言,眼睛也不看于胜楠。
于锦芒下评价:“路世安啊路世安,你一定是暗恋人家。”
路世安眼皮也不抬,他刚刚仔细观摩了小路世安的伤口清理:“你有什么依据?”
“你看啊,先是在笔记本上写人家的名字,”于锦芒掰着手指,头头是道,“写了又划掉。”
路世安说:“阎王爷也喜欢写了名字又划掉。”
于锦芒继续:“刚才,你还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救人家。”
路世安冷静:“是同时救她们两个。”
于锦芒说:“现在又不看人家眼睛。”
路世安说:“我又不是眼科医生,看她眼睛做什么?”
于锦芒:“……路世安,你母单是吧?你压根就没谈过恋爱吧?”
路世安说:“忘了。”
顿了顿,他又问:“这和你刚才的论点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于锦芒面无表情,“你这辈子和’浪漫’俩字仅有的缘分止步于新华字典吧。”
路世安:“……”
他转过身,低头看于锦芒。
小路世安和现在的路世安,明显能看出是人生阶段不同的同一个人。
但于锦芒和于胜楠,却像是粘贴复制出的同一张脸。
毫无区别。
路世安说:“听起来,于小姐对恋爱似乎颇有心得。”
于锦芒说:“还行吧,也就是谈了一场七年……”
那种醉酒、想要呕吐的感觉又要出现了。
每次提到和前男友有关的事情后,这种被刻意隐瞒的疼痛都要汹涌地击打她。
于锦芒说:“没什么。”
路世安平静地说:“之前给你看我后脑勺伤口时,我记得你说,’我当然知道了我前——’”
他模仿着于锦芒当时的口气:“你前什么?前男友?”
于锦芒又要头痛了,心不在焉搪塞:“可能吧。”
路世安:“所以你前男友后脑勺有和我一样的疤痕。”
于锦芒:“也许。”
路世安:“现在你看到了,我初中时候就和这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于胜楠认识了。”
于锦芒纠正:“我叫于锦芒,不信的话,回去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路世安静静:“看过《情书》吗?男藤井树后来找了和女藤井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友。”
于锦芒后退:“好小子,玩替身梗啊?”
路世安继续:“虽然我感觉自己应该不是这种人,但目前来看,可能性极大——”
于锦芒:“啥?”
路世安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那个前男友?”
“算了吧,”于锦芒挥手,“我就算是被门夹了脑袋,也不可能选长你这张破嘴的人做男友。”
路世安:“……”
“那很好,”路世安看于锦芒,“你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和你前男友的合照?你屡次提起他就转移话题,是真的忘了,还是害怕被我看穿?你在隐瞒什么?”
于锦芒被他一连串话问得脑袋都要昏昏胀胀了。
她真的想不起更多关于前男友的事情,这种情况大约是“创伤应激”,也或许是喝了太多酒伤到脑子,也或许……
“总之不可能是你,”于锦芒坚定,“绝对不可能。”
路世安问:“你推测的依据呢?”
于锦芒仔仔细细看他,摇头:“你不是我的菜。”
她沉重地说:“如果让我找你这样的锯葫芦嘴做男朋友,还不如现在一刀把我杀了。”
路世安:“……”
医院里,两个人站在病房门口毫不避讳地讨论。
于胜楠看不到,她给家中父母打电话。刚才和朋友凑完了身上所有的钱,才垫足医药费。
已经很晚了。
于胜楠等着爸爸来接,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困得想打哈欠,又用力睁开眼睛,强行忍着。
忍不住了,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
此刻医院长廊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她的朋友依靠着她肩膀——小华,于锦芒听到于胜楠这么称呼她。
大约是困得狠了,于胜楠头一点一低,身体越来越靠前,眼看要从长椅上跪下——
于锦芒和路世安拌嘴拌累了,一转身,刚好瞧着这一幕。她热心肠,明知触不到,却还忍不住伸手。
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于胜楠的手臂。
不是空。
于锦芒的手指按进软凹的手臂中。
温热柔软的胳膊,是人特有的温度。震惊的于锦芒抬头,她同于胜楠几乎脸对脸,如此近的距离,近到于锦芒从她惊恐的眼睛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
两人在此刻仓皇对视,看着彼此一模一样的脸庞。
同时一模一样地惊到失声。
下一刻,像有人重重推了她后背一把。
天旋地转,于锦芒踉跄跪坐在地上。膝盖剧痛的同时,身旁少女温热的手抓住她胳膊,心疼极了:“胜楠?”
于锦芒呆呆地任凭对方将她扶起。
“胜楠?”小华抬手,关切地在她眼前挥一挥,“你怎么了?”
于锦芒不言语,她震惊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手,膝盖上的伤口还在痛,刚才擦破的地方就没有愈合,现在磕了一下,更是伤上加伤,血液透过雪白的纱布,晕染出一片尖锐疼痛的红。
于锦芒再抬头,看方才路世安所在位置,只有空气,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就像刚才的小路世安也看不到于锦芒。
于锦芒短促地啊一声。
她僵硬地看向旁侧的小华,只从小华眼中看到浓浓担忧。
“胜楠,”小华关切地问,“是不是睡懵逼了?”
于锦芒梦呓般:“是摔懵逼了。”
她想说我不是于胜楠。
我是于锦芒。
但……
没必要吓唬她,也没必要给她带来麻烦,对方还一初中生呢,啥都不懂。
不对,于锦芒一个已经工作的老油条也不懂啊。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怎么忽然间“附身”于胜楠,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夺舍,还是单纯的进了路世安记忆中的壳子……
于锦芒分不清了,她现在头痛到要炸开。
就像一台运载过量的计算机,cpu都要烧起来了,嗡嗡地响。
小华果然不理解,皱眉,有些孩子气地向朋友表达着疑惑:“啥呀?”
于锦芒猛然站起,脑袋一团乱麻,无头苍蝇地转了几圈,问小华:“今天是几月几号?”
小华呆呆:“七月二十一,你怎么了呀?”
于锦芒问:“几几年?”
小华机械:“2010年。”
于锦芒又问:“咱俩上几年级?”
“开学读高一啊……你咋了?”小华忧心忡忡,“你摔到头啦?还是怎么了?”
于锦芒掐了自己的手一把,痛得她要掉泪,喃喃:“完犊子。”
她站起身,梦游般往外走。
小华不安:“你去哪儿?”
于锦芒说:“去所里静静。”
小华不知所措地站起,她完全不知自己朋友怎么了:“……什么所?派出所吗?”
于锦芒沉痛:“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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