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拉回。此刻,长安。
由于长安民众对朝廷的空前信任,大家觉醒都很高,配合度更高,以至于省了司农寺不少麻烦,红薯的推广试种工作也进展得比想象中更为顺利,不过半个月工夫,李承乾就带着司农寺的人,分成好几批,把手里的红薯种薯全部栽种下去。
完成了一件大事,李承乾大舒一口气,他美滋滋自我夸赞一番,决定犒劳一下自己。怎么犒劳?当然是好酒好菜,美食佳肴啊。醉仙楼,走起!
诶,你问为什么不在宫里吃,尚食局的手艺难道不比醉仙楼强?
光手艺好有屁用,宫里有宫外热闹?在享受美食之余,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宫里能有什么乐子?自然是宫外才有机会寻到啊。
李承乾带着这份心情来到醉仙楼,没想到甫一进门还真看到了一个“乐子”,或者说是一大奇景。
薛礼双手张开,一手端个菜盘,头上还顶着一个,两脚在堂内穿梭,步履极快,若迎面遇上别的跑堂或客人,还能闪身侧让,如此将左手菜盘给一号桌,右手给三号桌,头顶的给七号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三盘菜稳稳当当,连滴汁水都没洒出来。
堂内客人宛如看新奇景儿一般,欢呼叫好。
李承乾:!!!
他看向骆履平,目光震惊又疑惑:“他去拜师了?拜了个杂艺班子为师吗?”
不是说杂艺班子不好。梦里父母说了,人心有贵贱而职业无贵贱。但是……但是……他看好的,以为有望达到程咬金尉迟恭一样高度的人才,在一段时日不见后居然去了杂艺班?
这……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不会是那天的街头卖艺,劈瓦片断木杆给了他灵感,让他对杂艺表演上瘾了吧?哦,不对,牛进达抓捕执失思力那天不是说薛礼还帮忙了,缠着牛进达带他去渭水吗?这是因为年纪小,从军的要求被拒,自暴自弃了?
骆履平轻笑:“哪有拜师。小郎君有两三个月没来了,自是不知道。那日你言及程将军与尉迟将军同样饭量大力气大,这小子便跟入了魔一样,口口声声说要同他们一样干出一番大事业。
“可惜他年岁小,暂且不够年龄参军,况且空有力气不知如何发挥,便是入了军营,也唯有一股莽劲。他寻不到可靠的厉害师父,又不愿意蹉跎时间,就想自己先练着。
“他听闻学武的人要练臂力练下盘练身板,就每日替醉仙楼挑水,先是双手平举,一只手一桶水,能做到不洒之后,又在头顶加了一桶。后来更是顶着个水缸砍柴。”
李承乾眼睛睁大:“才两三个月功夫,他便练成了?”
“差不多了,水桶水缸偶尔还会出点小错,但端盘运菜已然能够行走自如。”
“这也太厉害了!”李承乾发出感慨,真不是他大惊小怪,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两三个月,才两三个月啊!梦里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薛礼就用了两三个月!
骆履平言道:“这小子天赋好,又有毅力,这阵子可谓日夜不辍,一有时间就练习,丝毫不怠慢。”
李承乾忽然想起他的食量:“那他饿着肚子这么练没问题吗?”
骆履平轻笑:“小郎君可还记得,你当初让他去净禅寺认人,教了他冰糖葫芦的做法,还许他这法子可以一直用。前阵子天气还没这么暖和,他就做了冰糖葫芦,在闲暇时去卖。郎君教的冰糖葫芦花式绝妙,品种繁多,很是吸引了一波客人,赚了一小笔。
“可惜这东西并不难仿制,他卖了些时日,很快就有眼红的试做出来跟着卖,生意就不那么好了。加之天气渐热,糖葫芦比以前容易化,已过了最好摆摊的时节。他就歇了此道,开始往衙门走。”
李承乾挑眉,很是不解:“衙门?他去衙门作甚?他这个年纪,想当差,衙门也不会收啊。”
“不是当差。小郎君忘了此前他帮衙门提供线索认了人,得了赏钱?其实衙门还有别的案子也会发布赏金。他是想去寻这个机会。但这类案子不多,并不好办,但他却上了心,想着碰运气,若能抓住一两个,赏金比干活的工钱多。
“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正经的犯人一个没碰上,却阴错阳差帮朝廷抓了个突厥细作,得了笔不错的赏钱。”
李承乾眯起眼,执失思力,这个他知道的。
骆履平接着说:“再有我许他在醉仙楼用食只需支付本钱,砍柴挑水付工薪。最近他能够头顶菜盘运菜了,又让他跑堂。堂下客人爱看这个,其中有部分人便是为此而来,想多看两眼薛礼的能耐,甚至会特意多点两道菜。
“因着这点,这几日我这醉仙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我与薛礼说好,额外给他一份辛苦费。如此几项交加,他已经不再似从前那般窘迫,就算得精打细算,细水长流,不敢顿顿十分饱,七八分是可以的。”
李承乾连连称奇。
又卖糖葫芦,又帮官府抓犯人,又为朝廷逮细作,还得负责醉仙楼的劈柴挑水等杂活,在这之余更要练手臂练下盘练身板,这不只是个大力神者,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这么多事,每天不用睡觉的吗?
李承乾若有所思,正巧薛礼端着菜盘来给李承乾上菜,仍旧是两手一盘,头顶一盘,模样很是滑稽。
待将菜放下,李承乾叫住他:“你这会儿得空吗?”
“啊?”
薛礼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骆履平已道:“得空的。小郎君找他,自然随时得空。”说完,更是用手肘撞了下薛礼,薛礼立时附和:“小郎君找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自那日突厥人阴谋煽动百姓,李承乾上台安抚民心之后,他已得知这位小郎君就是太子殿下。虽然从长安令与骆老板的言行中早就有些猜测,但恍然得到证实,薛礼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好在如今事情过于二十多日,他的心情已然平复大半,即便仍有激动,好歹能按压下来,不显得唐突丢人。
李承乾笑嘻嘻歪头:“你若得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薛礼望向桌上的菜:“现在吗?是否等小郎君用完餐再去?”
李承乾连连摆手:“不了,吃完就错过饭点了。带上,等会儿吃也一样。”
转身又与骆履平吩咐,令其多准备些菜品与主食,按照薛礼当日放开肚皮吃的量,怎么也得先来个两份,哦不,三份打底。
骆履平&薛礼:???
这是要干嘛?
李承乾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眸光中藏着一股子狡黠。倘若李世民长孙氏在这,必定知道,这是又酝酿什么鬼主意呢,绝对有妖气。这种时候必须是能闪则闪,否则谁被逮住谁倒霉。
可惜骆履平与薛礼不懂。他们一个兢兢业业去准备吃食,一个跟在昂首挺胸的李承乾身后出门,乘着马车一路左弯右拐,来到宿国公府邸。
彼时,程咬金与尉迟恭正打了一场,酣畅淋漓。刚放下兵器,便见夫人孙氏急匆匆过来:“太子殿下来了,是专程来找你的。听闻尉迟将军也在,便说一起见见。”
程咬金&尉迟恭:???
二人都有点懵,一路往外走,来到前厅,便见李承乾坐在上首端着茶盏小口抿茶,瞧见先进来的程咬金十分热情地挥手打招呼:“程将军府上的茶真好,只用水泡,不放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是正道!”
程咬金哈哈大笑:“当日在两仪殿听了殿下说的,回家便试了试,果然好用。比以前放些姜蒜花椒的都甘甜。吃过这等纯正的茶水,始知以往那些是何等荒唐。此后府上便一直这般用,没再似从前那样煮过。”
李承乾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该这样。以前跟煮汤一样,太荒唐了。茶的味道全没了,简直是在浪费茶叶,暴殄天物。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跟脑子有坑一样,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喝得下去啊。喝那等茶汤还不如直接喝汤呢。”
程咬金颔首表示赞同,顺势跪下行礼。后脚进门的尉迟恭自然也不例外。
“尉迟将军倒是巧,也在程将军府上做客吗?”
“是。臣与宿国公刚切磋了一场。”
李承乾眨眨眼:“那二位用午食了没有?”
“还未。正打算用。殿下可食用过了?要在府上吃吗?臣这就吩咐厨房准备。”
李承乾听得前两个字一双眼睛已然亮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带了吃食。这顿我做东,我请两位将军吃。”
程咬金:???
太子殿下突然跑到他府里来,还自带吃食,请他吃饭?
尉迟恭也同样懵。
下一刻,一群人鱼贯而入,搬食案的搬食案,摆盘的摆盘,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功夫,厅内就被食案填满,食案上满满当当全是吃的,菜式主食品种多达二三十样,数量惊人。
程咬金尉迟恭同时看向李承乾:“殿下这是?”
李承乾眯眼望向二人,觉得自己贼明智,亏得他抱着程咬金的食量许比薛礼要大且有备无患的心思,让骆履平多备了一些。来之前他哪知道尉迟恭也在啊。嗷,这也是个大饭量大力怪呢。正好凑一块了,完美!
“我听闻两位将军食量大,阿耶说你们还曾比拼过谁吃得更多,还是阿耶做的见证人。可惜那会儿我不在,没能瞧见盛况。今儿我也想跟两位将军比一比。”
程咬金&尉迟恭:……
两人忽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股子嫌弃。
殿下啊。能别提比拼食量这档子事吗?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摸头就比了。事后每每想起都觉后悔。比臂力比功夫比骑马,比什么不好,非得比两人谁更大饭桶?简直不忍回视!
还有圣人啊圣人,你参加的战役那么多,我们一起参加的也不少。那么多可说的东西你说点什么不好,非跟殿下说这个?
更让他们觉得幻灭的是。听听,听听,刚刚殿下说什么?堂堂太子殿下特意自带吃食跑到他府上要跟他们比食量?
比食量……比、食、量!
荒唐,荒唐,太荒唐了。这比刚才所言煮茶当煮汤放一堆乱七八糟调料的事要荒唐十倍不只!
不,一定是他们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李承乾又说:“咱们就在这里比,可好?”
程咬金&尉迟恭:……很好,确定了,耳朵没问题!
程咬金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李承乾斩钉截铁,我就是要比。
程咬金与尉迟恭面面相觑,同时看向李承乾那豆丁大的小身板。
李承乾挑眉:“不过我不亲自上场,而是由别人代替我。”
他一指薛礼,将其拉上前。
薛礼很懵,整个人都是木的。小郎君带他见的人竟是程咬金与尉迟恭?小郎君让他跟程咬金尉迟恭比食量?
三人齐齐看向李承乾,一字未言,可脸上表情却无一不在说:殿下,你认真的吗?
李承乾连连点头:认真认真,我可认真了。
他甚至一手拉着程咬金一手拉着尉迟恭开始撒娇:“我就是好奇啊。阿耶只说你们当天吃了很多,没提具体多少,我问,他便说不记得了。再问他最后谁赢了,他也说不记得了,似乎是平手。”
李承乾撇嘴翻了个白眼:“哪有他这样的,讲故事讲半截,这不是存心挠得我心痒痒吗。两位将军反正顿顿都要吃饭的,就让我亲眼瞧瞧,也算了了我一件心愿,好不好?”
程咬金与尉迟恭互视一眼,尽显无奈。
于是在李承乾一顿撒娇卖乖、巧舌如簧式劝说(怂恿)之下,这场大胃王的现场吃播比拼大赛正式开启。
李承乾一拍薛礼:“努力!拿出你最大的实力,不要怂,就是战!”
李承乾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十分激昂,薛礼瞬间被感染,握紧双拳。对,他是为了小郎君而战,他不能怂。来啊,谁怕谁!撸起袖子就是干!
程咬金&尉迟恭:……就吃个饭你们为什么要摆出与敌方对战十万大军的架势?
李承乾将右手举起、挥下:“开始!”
三人双手并用开吃。
李承乾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个鸡腿边啃边做解说员。
“现在我们看到程将军已经抢先吃下第一口胡饼,很好,尉迟将军立马跟上了,二人互不相让啊。还有我们的新人小将薛礼,同样不甘示弱,一个,两个,他吃第二个了。他竟然超了两位将军半个馒头。好样的,你已经挤进了第一赛道,努力保持住!”
程咬金&尉迟恭:!!!
二人动作同时顿住,什么鬼,搞得他们连吃饭都不会了!
“好的,现在我们看到两位将军不知什么原因同时停止了进食,可能他们正在思索战术吧。而我们的小将薛礼,他很聪明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赶超了一个馒头!现在他开始吃腐竹了。”
程咬金&尉迟恭:……
“诶,两位将军是战术想好了吗?他们开始进攻了。嗷,杀回来了,杀回来了。程将军与尉迟将军不愧是食量界的老牌战将,他们很快调整了方案,瞬间追赶了上来。齐平了齐平了。他们已经与薛礼持平了。
“哦,薛礼再次发力,又一次多了三分之一个胡饼。诶,两位将军又赶上了。看来三人战局追得很紧啊。那么到底最后谁能获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程咬金&尉迟恭:……我麻了。
抱春望天望地望窗外就是不忍看眼前的场景。
随行侍卫:我们是专业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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