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令牌代表了护卫的身份属于东宫,但是季大人仍不敢置信。
“殿下不是、不是已经被……”废黜了么!
李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让季大人的话都没敢说出口。
冷汗从鬓角里一路流了下来,秦州藩台大人’咕咚’咽了咽口水,又结结巴巴道:“秦王殿下莫要跟下官开玩笑,擅顶储君之名,可不是小罪……”
他熟读大旻律法,深知这样的事无人敢做,因而话说着说着又不禁自己打住了。
既知道无人敢做,秦王殿下如何敢做,他又有什么底气敢做?
藩台季大人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质疑秦王,一会否决自己。
“季大人要问罪,大可随孤同回金陵城,看看究竟是孤擅顶储君之名……”李策凤眸往下俯视,语气冷冽,自带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气势,道:“还是你——以下犯上?”
季大人又咽了下口水,眼睛疯狂眨了好几十下,不管真与假,他都被李策这气魄所唬,忽然提袍扑通跪下。
“下官、下官不敢!”
藩王无权,储君有权。
他再怎么样,也不敢管到储君头上去啊!
他这一跪,跟随而来的众官吏也没有人敢站着。
只见稀里哗啦矮下去一片。
“拜见殿下。”
余清窈人还是懵的。
李策怎么就成了东宫储君。
恍惚中她想起之前李策要她猜的那个问题。
——约定是与秦王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轻轻‘啊’了一声,好似是明白了一些,可随即眉头轻蹙起,任有不解之处。
“季大人今日不来,孤原本也打算回去找你,既然大人亲自过来了,那劳烦陪孤走一趟。”
这个‘亲自过来‘颇有些戏谑的语调。
季大人堆在肚子上的一圈肥肉都不由一颤,他抬起头就哭丧着张胖脸。
“这……这殿下……下官可什么也没做啊……”
藩台大人说这句话也是有底气的,在秦王来之前他已经将账册、粮库什么都安排好了,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没留下半点纰漏,这才放心大胆地回老家潇洒偷懒。
“安县、宜县、平县哀鸿遍地、饿殍载道,作为一州父母官,你竟敢说什么都不做?”李策下颚抬起,睥睨冷漠。
秦州藩台向来是和稀泥的好手,常年在本地的世家豪族里左右分羹,将‘无为’奉为治州的要旨。
不等刀子悬在头顶上,轻易不会做出改变。
就譬如黑风寨的山匪常年霸占着秦州一条商路,他和齐州、章州三方击鼓传花多年,也没有把这破烂事砸到自己手里。
然而这次秦王殿下北上,居然把剿匪的大功绩拱手让给了齐州,他在老家听说了,气愤地都拍烂了一张桌!
若知道黑风寨的实力也不过如此,他还不如把这个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年底考核功绩的时候,他也不用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去凑数。
“下官这……这不是在侍奉病母,再、再再加上还要等殿下到……”藩台大人紧张地舌头都捋不直了。
可等到殿下来了,非但赈灾的银子没有捞到手,田地的价格还水涨船高。
藩台大人心里那个悔啊。
早知道就应当劝那些世家别把地价压太狠,那些饥饿的田民本来就快撑不下去,一听要贱卖六成,又咬咬牙撑着,这才挨到了秦王到来。
若是早些买卖成契,他现在何需提心吊胆?
载阳把令牌往腰间一塞,走到季大人身边,开口道:“哟,大人还请快快上马吧。”
藩台大人身上一个哆嗦,觉得这个护卫阴阳怪气的语调和在请他去死根本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随着他走近,有股冲鼻的铁锈味还从他身上传了过来。
他垂眼一瞧,只见护卫腰间的刀柄上赫然还残留着艳红色的血迹。
这把刀刚刚才饮了血!
季大人本就生得肥胖,常年各种小毛病缠身,被这一惊吓,顿时眼睛往上一翻,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不过即便是昏了也没有妨碍李策要将他带走,三、四个护卫齐心合力把他抬上马,几根麻绳将他往马鞍上一捆,就跟绑着一头猪似的。
其他的官吏见识了藩台大人的惨状,连装晕都不敢了,赶忙自觉动身,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不敢不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
等到踏雪乌骓彻底跑开了。
余清窈才戳着李策的腰,问道:“殿下是诓藩台大人的么?”
她一直在金陵,也是知道无论是废黜还是册立太子都是要有圣旨的,他光拿出一个令牌,又说了几句,就让人信他已经恢复太子之位,未免有些说不通。
更何况殿下知道楚王处处在针对他,如今他们人在秦州,离着金陵城还有几千里路,倘若楚王在金陵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事情来对付他。
他们一路低调,不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么?
“可令牌是真的,算不得诓。”李策揽着余清窈道:“是我特意朝父皇要过来的。”
余清窈回想了一下明淳帝和李策的关系,他们这父子见面就有种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可明淳帝对李策的关注却也不少,至少在他病后也会在百忙之中摆驾閬园。
李策又说道:
“许是那次大病之后,父皇态度就没有从前那般强硬。”
不论帝王多么希望长生不老,但是生老病死仍无法避免,事到如今,他也得有所退让。
余清窈心里了然,但更担忧了:“既然如此,殿下就对外声称自己是太子,不会有问题么?”
就如藩台大人所说,擅顶储君之名是重罪。
“嗯,你怎知我就当不回这个太子?”李策轻轻笑了声。
他向明淳帝提出这个‘无礼擅越‘的要求,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皇帝既应了,他又有何不敢。
更何况他要世人都知道,他不是靠钦天监一句‘贵不可言‘,是命好才当上储君。
而是,只有他才有能力、有资格——坐上储君之位。
余清窈不想李策误会了她的用意,正想抬起头解释,哪知脑袋往上一顶,就撞着李策的下巴,两人都闷疼了一声。
李策抽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下巴也撞痛了,却把腾出来的手揉在余清窈的发顶。
不用她解释,李策又开口道:“如今我与楚王相争的局面要想破局也不难,就要看谁先开始犯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着李策久了,余清窈竟然明白了李策的意图。
他今日的大肆宣扬,非但不怕在金陵城的楚王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反而还担心他不知道。
余清窈也不知上一世的李睿究竟有没有如愿以偿,最后成为太子,当上皇帝。
但是……
“我信殿下。”余清窈坚定地道。
无论李策只想要做一个藩王,安守一隅,还是想要成为太子,挟势弄权。
她都信他。
回去的路上余清窈还是没忍住昏睡了过去,且一觉睡得很沉。
等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不是中都的秦王府,也不是安县外的庄子里。
烛火明亮,照得四周格外敞亮,从半垂下的缠枝纹床帷往外看,还能瞧见三扇绸面的屏风立在屋中,精巧典雅。
余清窈起身挑起床帷往外好奇打量,冷不防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换成了一套质地柔软的寝衣,衣裳下的皮肤也没有了流汗沾灰后的黏腻。
她扯起衣襟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一红。
果不其然她一身的衣裳都给换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给她擦了身,换了衣。
“醒了。”
这时,李策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随着他脚步挪动,竹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余清窈才意识到他们在一栋竹楼里面,下方应是空架而起的阁楼,所以会随着走动发出嘎吱的空响声。
“这儿是哪?”余清窈坐在竹床边茫然四顾。
饱睡一顿后,她面色又变得红润,人也瞧起来精神许多,就好似饱含春露的花,娇艳欲滴。
“安县北面山里的一处庄子。”李策从桌子边拿起一杯温水,眸光在她的粉颊樱唇上流连了一阵,“原来的庄子不太安全,怕有侥存的山匪会寻仇。”
虽然庄子外有护卫,但是那处庄子是裴知岐用来收治病人的地方,不可能围得像铁桶一般安全。
余清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几颗樱桃,不知道要被哪只幸运的鸟儿叼了去。
李策把温水递给她,温声问道:“饿了么,春桃在给你煮莲子肉糜,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余清窈其实也不太饿,捧起杯子喝口温水润嗓子,眼睛望见窗外漆黑的天色,又问道:“殿下,我睡了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多些。”李策取回她的杯子,顺手放在桌几上,人也没离开,反身就坐在她身侧。
“这么久?!”余清窈就想从床上起身,嘴里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往外蹦,“那春桃知道了韩立宗的事了么?山匪们怎么样了,人都救下来了么……”
两个时辰里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她岂不是错过了许多。
李策的手在她腰间一搭,余清窈就没能站起来,屁.股又落回床板上,竹床还‘嘎吱’一声叫。
“知道了,抓住了,救下了。”
余清窈心想哪有人这样敷衍地回答问题,可眼眸才转过来,就撞入李策含笑望过来的眸子里,他漆黑的瞳仁好似浸在潭水里的墨玉,被阳光照出温润的水色,让人望之就觉得周身舒畅。
李策的手慢慢挪至她身后,结实的手臂紧挨着她纤柔的腰背,轻声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两日不见,李策的笑容好似更让人难移开眼了。
余清窈的心怦怦乱跳,忽然就给他的美色.惑住了,再没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只能关注于他。
“……先前是殿下给我换的衣裳么?”
“是知蓝换的。”李策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余清窈都明显愣了愣。
“你希望是我换的?”李策及时捕捉到她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好似因为自己多想了什么画面而羞赧,他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我倒是想给你换,只是你一直不醒,没得你同意,我不好解你的衣。”
余清窈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得如此沉,全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杏眸圆睁,低低道:“我……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李策的手指圈住余清窈腰间垂下的一条丝绦,月白色的绸带只有一指宽,好似不用太大的力气拉拽就会绷断。
“……可以么?”
余清窈望着他修.长的手指,虽仅仅是拉住她的衣带,可这举动就让她的身子不禁热了起来。
盯着他一圈圈绕着腰带的指,脸色越来越红,“可是待会会有人来吧……”
春桃还要给她送肉粥呢……
话音未落,李策已经倾身吻了上来。
余清窈顿时闭住双眼,含羞仰受,竹床被她撞得又是‘嘎吱’一声响。
月白色的丝绦犹如一条蜿蜒的河,从竹床的边沿慢慢流淌,无声无息地坠到了地上。
烛火被窗外的晚风吹动,摇晃出两道纠缠的影子。
才擦净的娇躯上又浮起了一层薄汗。
汗珠颗颗晶莹,犹如鲛人泣下的泪,在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滑动。
“你这处伤痕似是淡了些……”屋子里敞亮,帐子又没有拢好,烛光就倾泻而入,照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李策抬起同样汗津津的脸,眸子凝视在那淡淡的疤痕处。
“……当真?”余清窈想抬起后背,想要看那处伤,但是李策却率先低头吻了上去,细细亲吻,舌尖一遍遍扫过伤痕,惹得余清窈一阵阵发颤。
几片带着幽香的紫藤花瓣被风轻轻送了进来,在屋子里打着转寻找落下的地点。
一只白皙的腿儿撑起片缠枝碧纱帐就伸了出来,紫藤花瓣轻飘飘地打算落了上去,谁知它却是不允,上下不住地颠,白色的花瓣往上震飞,随后又落下,可那‘狡猾’的脚背偏偏就是不安分,弓得犹如一座小桥,让它都找不到可以栖落的地儿。
紫藤花瓣被晃了出去还不止,又被那鼓动的床帐带起的风吹得更远了。
赶走了花瓣,余清窈又俯枕曲腰,侧身卧在浸湿的薄被当中。
细嫩的脸颊给凹凸不平的竹床磨得微微发红,就好似碾碎了的海.棠花瓣,艳丽无比。
李策结实的手臂强势地环托起她的腰,但俯首与她厮磨时,那舌却温柔至极。
嘎吱嘎吱——
余清窈好似听见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正待分神去想是何人来了。
嘎吱嘎吱——
竹楼藏不住任何动静,只要有人使劲,竹竿就逆来顺受地弯曲,挤压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有、有人来了……”余清窈听出了春桃的声音,想来是给她送粥的,可是谁能想到她没有等到粥反而先吃上了别的,她呜咽一声,檀口翕张,好似就要呼出声。
“嘘——别出声。”
余清窈水雾雾的眸子娇怯怯地斜睨他一眼,哼哼嗯嗯的,委屈地咬住下唇。
也不是她想要出声。
虽然努力,但也没能坚持多久,那丰盈的唇瓣还是没能咬住,被翻涌上的气息撞开了齿缝,李策及时衔吻住她的唇,吞下了她所有的娇泣。
翌日清晨,山雾弥漫。
晨光被氤氲的雾气柔化,投入竹屋的光线就好似一条轻盈的薄纱,软软落在桌面、椅背,落在地上的衣裳、鞋袜上。
“该醒醒了。”李策摇了摇坐在腿上也能睡着的人儿。
然而余清窈迷迷糊糊地倒在他肩上,只是小声哼哼了两声,眼睛是一点也没有睁开。
久别重逢本只想稍微亲近一下,谁知道一夜过去,上迎下接,余清窈是半点食物都没空吃。
李策担心她如此消耗之下会饿伤了胃,想叫她起来稍微用点,好歹垫垫肚子也好。
余清窈不想动弹,像是打算睡个天荒地老一般。
李策将她的衣裳拿到了一旁,想帮她穿上,余清窈一点力不愿使,好在也没有挣扎,还算配合穿衣。
李策手臂穿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绕到她身后给她系好小衣的带子。
水红色的小衣衬得她肌肤莹澈玉润,一个结打好了,剩余的细带就自然垂下,沿着她脊柱窝往下坠,李策垂下眸看着她的腰窝,几根指头不由轻点了上去,好似不怀好意往下挪动,余清窈倏然就绷紧了腰肢,下颚在他肩头向上蹭,身子贴紧他,喉咙里发出两声哼哼,表示拒绝。
李策侧脸吻了吻她的脖颈,又动了动肩膀轻晃她的脑袋,“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余清窈呜咽一声,“呜呜不吃了……”
“好好,不吃了。”李策的嗓音难得充满了歉意,又耐心哄道:“那喝点淮山百合粥好么?”
余清窈闭着眼不说话,像是就这一小会功夫又睡了过去。
李策只好扔出杀手锏,温声在她耳边道:“那想不想去见你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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