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家内部还挺民主的。
虽然姑婆这个辈分最大的人坚持反对,但投票结果六比一后,大家欣然决定跳反。
进入春天的某个午后,漩涡芦名轻易绕开了大名府的守卫,在宫城一角,见到了那位贫穷贵公子。
贵公子是真的很贫穷。
漩涡芦名辨别了一下,他虽然穿着狩衣,但布料居然是麻的——
还有这附近的环境,低矮的房屋,干枯的树,侘寂的庭院。
以时下的审美来说,简略的可称高洁。
但以忍者们不太讲究的眼光来看,连个水井都没有的破地方,过起日子可太痛苦了。
显然,大名是懂磋磨人的。
那边厢,坐在廊下的贵公子原本在看一本历书,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虽然也惊讶了下,但很快接受挺良好。
怎么说。
他对忍者的了解,可能比外样大名还浅薄,但就冲这个反应,他肯定比外样大名稳重。
漩涡芦名瞬间完成了基础判断,接着,他在双方对上视线的下一秒,躬身对这位御曹司行了个礼。
“请您日安。”
一刻钟后,室内。
御曹司和漩涡芦名对坐两边,中间隔着一张缺角的案几。
漩涡水户盘腿坐在不远处,低着头,正认真的玩着自己衣服上的穗子。
明明是这样严肃的场合,芦名却完全不介意她在场——
不,不如说正是因为场合足够严肃,所以他随时等待对方莅临指导。
御曹司这边,大概是几个月来偷情都打着她的幌子。
他满以为这次的见面,也跟她来找公主有关,所以只稍微惊讶了下,便没再对场面提出什么质疑。
漩涡芦名甚至看到他露出了个“这也没办法啊”的笑容后,熟练从袖子里掏出了几粒糖给她。
小女孩做出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样子,丢开穗子,抬手去接糖。
全捡走后,还孩子气的用小拇指在对方掌心点了点。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她之前叫姑父就挺顺口——
既然准备投资对方,那肯定不会露出真面目恐吓到他
——他们水户啊,可是很认真的在散发着可爱呢(笑。
事实上,在来之前,漩涡芦名满以为前置工作都被做完了,这次聊天大概会简单,但只在相互介绍的环节,就突兀冒出了个大雷:
这位御曹司,他居然是有未婚妻的!
还是国内大城主家出身的,高位公卿之女!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也对哦。
去年他妈险些都要上位了,肯定不会毫无准备。
作为先代大名宠爱的妾室,努努力多吹几次耳旁风,肯定能给儿子安排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老头震惊一闪而过,猛地转头去看水户。
——你这背调没做好啊,马失前蹄了吧这是?!
结果……
结果水户反而像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对上眼神后,居然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
你看我做什么?
芦名心说我倒是想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啊!
对面,御曹司神态堪称平平无奇,淡定的说:“我知道规矩的。”
“唉?”
“就是,忍者不能直接参与贵族事物,对吧?”
御曹司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上还请您谅解,事到临头,举旗的事,还需要我未婚妻家先行挑头。”
只不过那边是文臣,现在还被忌惮着,兵力超弱——
虽然可以负责串联策反,折腾大义,但到决战的时候,还是需要漩涡出力。
年轻的贵族郑重躬身,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需要他们,也需要你。
看在大家利益一致的份上,可以允许我两个都要吗?
贪的可以说是很高雅了。
御曹司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着挺不要脸的话,眼神却出乎意料的赤诚。
他直视着漩涡芦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会给您回报的。”
“事成之后,我将正式诏令,不,我可以在自己继位的国书里,附上为涡潮氏正名的文书,传阅的同时,等于直接通告了大陆各国——”
漩涡芦名听到这里,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水户看上的,就是这个吧?
眼下的世道,忍者是忍者,贵族是贵族,两者绝对不会混淆。
战争已经延续上百年了,乱世中,活不下去的平民很多。
他们有的独自逃入深山,但更多的,会被各地的领主贵族收为佃户和农奴。
同等的条件下,其实忍者家族也有这样的余裕,甚至能表现的更和善,但不论是哪一国的平民,都从来没想过去依附他们。
这是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潜移默化形成,但就是很根深蒂固的社会共识。
事实上,不止平民,就连忍者本身,也不会去做类似的招揽——
往近了算,有在涡之国活成了都市传说的漩涡一族为例;
展望将来,还会有特意选址在偏僻处的木叶忍者村。
虽然后者缔造了足够安稳的环境后,有很多流民选择在木叶附近安家,并且形成了另外的村落,但直到那个年月,双方都不会正大光明的合流。
这里头有条泾渭分明的线在。
同理。
外样大名虽然什么都不懂,只会用对待武士的方式对待漩涡,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真的封他们做武士。
于是漩涡只能做家臣,哪怕是非常不像守护忍的……守护忍。
漩涡芦名垂首看向眼前躬身的年轻人,心说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想上位了。
想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他居然愿意用自身所处的位置背书,把漩涡从忍者那边,彻底抬进贵族的体系吗?
想到这里,老族长的神色也沉静了下来。
虽然半路杀出了个未婚妻家族,但作为补偿的这枚筹码,不说惊世骇俗,却也称得上前无古人。
如果真的能兑现……
老头心下波动万千。
是,当家臣,是不如当姻亲。
但有了姻亲,也不过是和主公更亲近的家臣罢了!
正名之后不一样的。
有了正式的名分,那之后维系漩涡一族利益的,就不再是主公的私情偏爱,而是尊卑,是法礼,是整个贵族体系——
妈的说难听点,但凡这波成了,以后就算是姓宇智波的,也不能随便对漩涡动手!
御曹司城府还浅,勉强撑到现在,愣是没等到回答,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抿了抿嘴唇,斟酌着开始加码。
“我可以给漩涡更大封地。”
他说:“不是忍者族地那种,住久了约定俗成的领地——”
“是正式划分下,有印信,有城属,可以收税的城池!”
“民众另说,但军队可以自募……”
说到这里,年轻的贵族公子顿了下,忍者战斗力这么彪,应该不是很需要军队吧?
但——反正呢!
话都说到这儿了,但凡能多列出一个条件,都是他的诚意!
漩涡芦名静静的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儿,郑重的答应了。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老头相信漩涡水户的判断:前大名的儿子其实还有好几个,虽然被赶远了,但也不是绝对接触不到。
她会选他,说明他就是最优解。
‘可以做贵族啊……’
老头想:大概也只有恰巧是这么个性格的人,处在这样一个节点下,拥有两个都想要拉拢的“妻族”时——
才能豁出去许诺这种事吧?
对面,御曹司在得到回应后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起身进屋,取了个盒子出来。
盒子里放着一串编织精细的红绳,绳结上挂着枚金珠。
这,是御曹司的母亲,那位先大名妾室留下的遗物。
年轻的贵族公子磨蹭着盒子上的家纹,半晌后,才叹了口气,反手将其丢开。
他取过不算鲜亮的红绳,郑重系在了水户的手腕上。
这是诚意。
也是他现今唯一还算拿的出手的,可以交付漩涡一族,当做是信物的东西了。
漩涡芦名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从年轻人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偏爱。
怎么说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离开宫城的路上,老族长单手抱着孙女,一边跳过屋檐,一边轻声感叹:“御曹司很喜欢水户呢。”
水户说当然啊。
“毕竟是我找到他的嘛。”
想想看哦:
一个陡然失去一切的贵公子,无声无息的呆在宫城的角落里。
孤苦无依,自怨自艾,还惶惶不可终日。
新年时分虽然热闹,但十分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甚至就是在上一次这样的热闹时候,他在一片混乱的兵戈声中,猝不及防失去了一切。
年轻的贵族坐在低矮的屋舍里,看着眼前连灯火都照不亮的须臾之地,静坐的越久,越怀疑连自己都会像影子一样,消失沉寂在黑夜里。
然后,猝不及防的,传来了“砰”的一声轻响。
一枚罩着缎面的木球,挂着精致的穗子,滚动着碰到了屋舍前的台阶。
他在听到切实声响的下一秒,几乎是手脚并用着跑出门去——
然后在障子门带起的风中,他看到台阶下弯腰捡球的孩子。
她慢吞吞的“啊呀”了一声,抱着头仰脸,红色的双丸子头下,垂着一对比两鬓发梢还低些的金质吊坠。
金红交错,竟然熠熠生辉。
小小的孩童眉目精致,站在廊下,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阴影里,突兀开出一朵虚幻绚烂的花。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更真实了,还夹杂着一些不间断的柔声呼喊,很快,不远处就出现了追逐她而来的美貌女性。
那是一场无法细究的一见钟情。
依靠,安慰,温情。
年轻的贵族,和家族边缘的女忍者,两个人从对方身上,攫取着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但结果无疑是好的。
对御曹司来说,那夜之后,除了体贴爱慕他的女性,还重新联系上了早有婚约的家族,并且发现了另外一方可以帮忙的忍者势力——
两相叠加之下,甚至带来了他重新上位的转机。
作为这一切的起点,那个在午夜时分,抱着球仰头看他的孩子,对当事人而言,无论如何,都必然会具备着绝对蓬勃向上的象征意义。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在爷爷的怀里安静打了个哈气。
“我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傻孩子哦。”
毕竟细究起来,她想搞事的最初目的之一,就是拿到所谓的“正式封号”,可以当姑婆嘴里那种“货真价实”的公主。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在夜风中抬手抹了把脸,心说谁敢说你傻啊。
他强行压下没由来的无语感,看着小孩手腕上的红绳金珠,转移话题似的叮嘱她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水户知道要好好保管的吧?”
水户懒洋洋的“唉?”了一声。
小女孩对着硕大的月亮摇了摇手腕,无所谓的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哦,公主那里有整整一匣子,一颗的市价也就几百两吧?”
“一点都不重要哦。”
“……”
漩涡芦名满脸无慈悲,心说行吧,不重要就不重要。
——我要不是刚刚用这东西跟人结完盟,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月,到了春耕时分。
这在战国时期算是个大礼,涡之国数的上号的公卿们,再次集聚大名府。
未婚妻家也来了。
漩涡芦名一直等着这一天,或者说,等个三方齐聚的机会,好正式确定篡位时的分工,顺便也能和对家通个气,磨合下事后要瓜分的利益。
在老族长的设想中,必要时刻,甚至可以发挥忍者的特长,去跟踪或者干脆监听全程——
当前的大环境,对忍者是真的不友好,绝对金本位的准则下,忍者工具化的特别严重,很可能被人画饼,利用完了就丢开。
女人怀孕了又怎么样,贵族不会缺儿子,抛弃起来根本没成本!
老忍者是第一次搞类似的事,还挺怕同盟出意外的。
结果怎么说呢。
意外比他想象中来的还快。
注:这里不是谁先动手了,又或是大名暴毙什么的。
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御曹司的三角恋,很突兀的暴露了。
这姑且算是一桩阴私事吧?
反正漩涡芦名听到风声的时候,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他们这边放人出去探查,也只打听到了大概。
总结一下,就是未婚妻家确实来了,然后未婚妻按照礼节,进宫城去见了御曹司一面。
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漩涡姑姑也很凑巧的出现在了现场。
三个人这样那样的撕吧在了一起。
闹出了动静后,是年幼的小公主先发现的,之后顺势惊动了大名夫人,再往后,便是大名本人。
这事直接三堂会审了。
虽然漩涡一族的族长,到现在都还算是懵逼着的,但彼时彼刻,漩涡姑姑却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方,甚至在大名本人露面的瞬间,哭诉出了恰当的话。
她说:【您当初说的那些温情软语,难道只是为了诱惑于我,好报复我们一族对您父亲做过的事情吗?】
漩涡加贺谷:……
直男长老心说我当时要是在场,一定会斥责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篡位这种旧账,那是能随便拿出来翻的吗?!
但在当时,听到这句话后,大名的态度却意外的变了。
他几乎是愉悦的,面对了侄子做出的这件“丑事”。
自找污点不说,还不自爱——
漩涡一族的主支嫡脉就算了,这个女人算什么啊?
旁系又旁系的边缘人,初次露面就是在带小孩,入宫城时挂靠的名号是女房,也就是侍女。
仆从哦。
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而且还是故意报复……
现在闹出来又怎么样?
有孩子了又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结亲,比结仇还不如,不止彻底推远了漩涡家的忍者,有漩涡家的这个女人在,他和未婚妻家也会有嫌隙。
结果和幕后那个人预料的差不多:
外样大名并没有做出特别严厉的惩罚,端着长辈的架子雷声大雨点小的训斥了侄子一通后,直接以“有孩子了就该负责任”为理由,让御曹司娶姑姑做了夫人。
王子娶女仆,女仆还压了原本高贵的未婚妻一头——
可以说是同时膈应了两拨他讨厌的人了。
大名特别满意。
但怎么说呢。
这件事看似是漩涡姑姑惹了祸,不止被上位者鄙薄、还被当了羞辱人的工具,
但细究内里,她确实成功得到了名分。
货真价实的名分。
大名当时随手指了下宫城后山的麓川,她的称号虽然儿戏,但也正式确立为了麓川殿。
当晚,漩涡家满头雾水的开了场族会。
漩涡芦名坐在上首主位,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看水户。
啊。
怪不得说信物不重要——
——你这是根本没想过给他拖延反悔的机会,直接在事前把关系绑死了啊?
旁边,并不了解族长在腹诽些什么的长老们,很认真在说正事。
首先:“这是件好事吧?”
“是吧?”
“是的哦。”
“那美由纪的待遇要改吗?”
美由纪是姑姑的名字。
依照忍者家族朴素的规则,既然重要性有了变化,那她在族内的位置,自然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以地位论,显然不能再当边缘族人去对待了。
漩涡萘萘须对那位御曹司的生活水平有所耳闻,当下便说:“我们抽空给她给送点用品金钱吧。”
麓川殿虽然是尊称,但尊称又不能当饭吃。
“正好也对隐晦的御曹司示下好,我们不是说好要支持他了吗?”
这话才落,旁边的漩涡水户直接惊诧出声。
“什么啊。”
女孩子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姑父,不,我是说那个讨厌鬼,他不是为了报复我们,才接近的姑姑吗?”
“姑姑也是做了蠢事呢,我们明明是大名的家臣,她却和前大名的子嗣产生私情——”
“要不是大名殿下主持公道,她连个交待都得不到,这是给家里惹事了吧?”
“我们做什么要管他们啊……”
小女孩郑重哼了一声:“这样做,不会辜负大名的一片好心吗?”
话音落下,室内空气稍显一言难尽的陷入了静默。
漩涡一期没忍住,原地嗤笑出声。
他原本想说“大名好心个屁啊”的,但仔细一咂摸,水户这话虽然孩子气,结论却是有道理的。
篡位总得准备吧?
真干怕是都得明年了,现阶段为了撇清关系,还真是顺着这个思路冷处理最好。
长老面色微动,转头去看族长。
族长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漩涡一族来到大名府后,整体行事突出的就是一个生疏。
忍者揣摩人心,多集中在出招和陷阱上,思维模式比较生死一瞬——
丰富的经验,虽然可以帮他瞬间看清外样大名的性格,却不是很能在后续相处中,摸透他那个贵族化的神奇脑回路。
漩涡芦名现在不想追究姑姑是怎么在怀孕禁闭时出的家门,也不想追究那三个人是怎么遇到的——
他甚至不在乎公主为什么会恰好出现,而那句戳中大名的哭诉,又是谁教她的。
反正这事既然是被安排好的,那现在结果,应该也在预料当中。
与其乱猜乱应对,不如直接听始作俑者的算了!
漩涡芦名隐晦的盯了水户一眼,转头拍板道:“这事冷处理。”
长老们没有反驳,次第应声说好。
族会在一片平和中欣然结束。
之后断断续续又是一个月。
漩涡芦名虽然很想做点什么,但因为不确定计划的全貌,居然只能暂且安定的当个混子。
这一日,思索许久的老族长在教孙女封印符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还要冷处理多久啊……”
老头假模假样的叹气。
水户闻言惊讶了下,丢开毛笔,意外道:“爷爷居然很着急吗?”
爷爷说不啊,主要是有别的事。
“千手家的夫人还记得吗?”
“记得。”
水户点头:“佛间大人是舅舅,夫人是舅妈。”
漩涡芦名被这个意外的答案闪了一下,但仔细一捋,虽然是远房的,但以亲缘关系论,这么叫还真没错——
不过就近的话,叫公公婆婆更合适吧?
这个念头突兀闪过,芦名的心底悚然就是一惊。
等等。
不对。
老头隐晦的瞥向水户:
虽然已经四年过去了,但是不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她出生就被许出去了?
虽然当初是货真价实的一片好心,还颇费了点功夫——
但现在想想,怎么跟作了大死一样呢?
那边厢,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爷爷的怔愣,疑惑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漩涡芦名陡然回神。
他不甚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直接跳过了这一截,说正事。
“我们和千手一族是同盟,当年退出正面战场时,也承蒙对方照顾。”
“去年千手夫人怀孕,这边因为大名的事没去,生子时赶上整族搬迁,人多事忙,也没有去。”
“现在孩子将要满周岁了,无论如何都该去露一面。”
别管以后当不当贵族吧,忍者这边的关系肯定不能淡了。
“扉间,哦,就是那个新出生的孩子……”
老头说到这里,愣是没敢提“小叔子”这样的称呼,顿了顿后,干巴巴的说:
“他还是你表弟呢。”
“这样啊。”
漩涡水户像是挺新奇的重复了下,“表弟吗?”
说完,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原地ptsd,当场表示:“算了算了,周年而已,倒也不是特别的急——”
“没事啦没事。”
红发的小姑娘已然习惯了自家爷爷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当即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事情本来也不会拖很久,毕竟孩子月份大了的话,流掉时很伤身体的。”
漩涡芦名松了口气,根本没过脑子的附和说是啊:“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流产更是,说不好一尸两命——”
等等。
老族长再次原地惊诧。
什么玩意儿?
流产?
谁?
他侄女肚子里那小孩,不是漩涡家拿来翻盘用的吗?
“不是哦。”
漩涡水户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友邦惊诧的眼神了,习惯成自然后,她根本懒得细究爷爷到底在惊讶什么——
毕竟在她看来,很多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弟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
是,有了弟弟,等他长大再支持上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完成身份转换——
但她想要是想走这条路,直接让姑姑去接触大名不好吗?
省掉了麻烦的篡位环节不说,那还正好是个糊涂蛋。
归根究底,漩涡水户产生诉求的原因非常简单:
她当过家臣的女儿了,体验不是很好,为了不至于走进宫城后,见个人就要行礼,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换个公卿女儿的身份。
能有封号就更好了。
她想当正式的公主,最好还能有个好听的院号。
哦,姑姑的麓川殿那种不行,虽然还算好听,但本质是轻蔑,不够吉利。
这种情况下,等篡位的这一年她都觉得长了,才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再等一个弟弟花十几年出生长大呢。
本质工具人,怀上他是因为有用。
碰上更有用的场合,自然也可以随便的流掉他。
漩涡水户想到这里,又深深的看了眼自己印象中已然被定义为“不太聪明”的爷爷,开始慢条斯理的跟他讲道理。
就她至今为止的体感而言,贵族的体系是很讲究平衡的。
他们家,和未婚妻的家族,就算说开了,知道是合作者,但事到临头,也要争先后手的。
漩涡家最大的缺陷,是【忍者】这个出身。
条条框框太多了。
如果想要安稳上位,无波无澜的完成忍者到贵族的转变,那就绝对不能留下能被质疑的明显漏洞。
不论什么时候开始篡位,它必须是御曹司自己产生了野心,支持他的公卿家族主动掀起才行——
这件事里,漩涡只能当刀,表现的越像是被携裹越好,最好能在对峙的最后一刻再倒戈。
既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做无可奈何的一朵白莲花。
说到这里,问题来了:
未婚妻的家族做出头鸟,总得有好处吧?
他们接受漩涡家平起平坐,是因为己方战斗力真的拉胯,没刀确实不行。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麓川殿哦?
名分是漩涡家女人的了不说,继承人也要被漩涡家的女人生出来了——
他们费劲巴拉搞完事,就算上位后,成功嫁了女儿过来,又能捞到点啥?
要是一般二般的收益,那还不如安分给现大名做臣子算了!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适当退一步。”
最起码把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放掉那么一两样,才符合当下所有人的期待。
【武力】
【孩子】
【名分】。
已知【武力】不可动摇,【名分】是她费劲巴拉这一通的最终目标——
那排到最后,就只能让孩子消失了。
漩涡芦名静静听完,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样啊。”
虽然思路不太兼容,但老族长轻易理解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然后瞬间举一反三。
“这个孩子不能白流。”
年迈的忍者若无其事说着冷酷的话:“要不就再搞一次三人会面吧?”
“到时候弄出点冲突,让那位未婚妻‘意外’把美由纪的孩子撞掉?”
这样我方直接变成被害人,别管是名头,还是在御曹司那里的愧疚情分,多少能占一波上风。
话音落下,没人接茬。
漩涡芦名低头,正对上漩涡水户莫名认真的双眼。
怎么说呢。
虽然内里黑的人不敢细想,但小孩子的眼睛,在五官比例中占比很大,客观上就是幼态又圆润的,看人但凡认真点,都会显的很像一面映照人心丑恶的镜子。
漩涡芦名居然生生被她看的一点愧疚之心。
老头当即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始说教。
“这种事情哪里值得惊讶吗?”
他严肃的哼了一声:“面对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就该考虑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话说你之前提起流掉“弟弟”的时候,神态不是挺云淡风轻的吗?
干嘛突然用这种眼神看人!
对面,漩涡水户安安静静的听完他教训,全程超乖,超有礼貌的“嗯”着点头。
等他说完了,小女孩才缓缓眯眼,露出了个体贴的笑容后,欣然夸奖说:“爷爷想的真好,爷爷说的都对。”
儿戏的仿佛在夸一个小孩【你居然有好好的吃饭唉~】
肉麻的漩涡芦名原地无语。
但漩涡水户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觉得:爷爷好天真啊。
麓川殿什么的,结婚夫人什么的,虽说拿到手了,但对那位御曹司来说,从头到尾都是突然袭击吧?
丢了那么大的脸,他能高兴就鬼了。
还愧疚呢……
他不觉得这是种胁迫就算好的了,据她观察,姑姑最近在宫城里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哦。
隔天,漩涡水户去药房逛了几圈。
漩涡芦名颇为执着的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最终确定:
家里在月初的时候,往麓川殿漩涡美由纪那里,送了一副堕胎药。
三日后,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姑姑在事发之后,第一次主动去找了御曹司。
她拉开障子门,直接在堂中跪下,回忆着密文中写明的步骤,先行跪拜,然后二话不说,坦然了己方之前的利用。
坦完马不停蹄就开哭。
反正就突出一个身不由己。
哭完了,她才意思意思道了下歉。
这段,要求上只标注了几个重点词,但她自由发挥可好——
你要细究起来,漩涡姑姑至今为止的所有重要业务节点,其实都是靠哭渡过来的。
她可会了。
等这波演完,女人我见犹怜的抽噎了半晌,才终于在已然缓和的气氛中,把漩涡水户曾经告诉芦名的那番分析,掰开了揉碎了,重新跟御曹司讲了一遍。
“您也感觉到了吧,那边最近的冷淡。”
“想要别人帮忙,您总要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才是啊……”
女人语带无奈的说完这两句台词后,淡然就是一笑——
到了这时,多余的挑拨也没有必要了。
漩涡姑姑当着男人的面,主动喝药流掉了孩子。
气氛烘到这正正好。
因为剧痛而脸色苍白的女人,满脸虚汗,身下隐隐透着血迹,却在蜷缩着时,对他露出了无怨无悔的笑容。
怎么形容呢。
一种为了他的大业,义无反顾的爱和奉献?
原本产生隔阂的年轻贵族,虽然因为那些话,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和两位“妻子”的家族,都是不容玷污的利益联合。
但他还是免不了在女人这样的决绝和牺牲下,重新找回了些曾经的怜惜与柔情。
到这里,“弟弟”姑且算是按计划的物尽其用了。
一晃又是两个月。
漩涡芦名期待了许久的三方会谈,第一次成型了。
大体内容就那几样,细节上的需求,是姑婆和五位长老,根据漩涡一族现阶段的情况,一次次投票投出来的。
漩涡芦名虽然依旧对贵族们的脑回路一知半解,但在这样详细的预案下,居然轻易完成了会谈。
突然无事一身轻。
漩涡老族长认认真真的掐算了一下时间:未婚妻家搞串联,最少也要大半年。
也就是说,他现在全是空闲。
“……”
老族长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决定收拾包袱去千手。
贵族的破事太搞了,还是忍者好。
忍者他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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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之千手的族地,在火之国腹地深处。
气候宜人,物产丰富。
因为多是擅长土遁和水遁的族人,族地内部更是生机盎然。
同样一条南贺川流过门前,千手这边,就连野草,都肉眼可见的比宇智波那边绿些。
漩涡芦名连坐船带赶路,风尘仆仆大半个的月,但看到这样的朴素的风景后,居然有种久违了的轻松感。
“……”
也不知道是贵族压力大,还是水户给人的压力大——
总之,在恍若隔世般的感概中,漩涡一族的族长,再次踏进了森之千手的地盘。
他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当晚的酒宴上,漩涡芦名就见到了周岁礼的主人公:
千手扉间。
一个挺有劲的白毛小婴儿。
漩涡芦名抱了他一刻钟,被锲而不舍的踢了十几脚,千手夫人看着笑的不行,半天才缓过劲来,同这位叔父聊起了育儿经。
扉间出生的时候,下巴上有道红色的胎记。
虽然不难看,但意外的别扭,千手夫人等到孩子满了百日,做主直接给他纹了面。
除了下巴那道,又在脸颊靠近眼下的地方地方加了两道——
原本是想显的威严些的,但扉间太白,胭脂草朱红的色泽沉淀不多,最终意外显出一种鲜妍的玫红。
说到这里,千手夫人将孩子重新接到怀里,一边晃着,一边自然的问起了漩涡水户。
“都已经四年没见了呢。”
夫人还挺感概:“说起来,那孩子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生的,因为太安静了,我可提心吊胆照顾过她好一段日子呢。”
她倒没揪着身体不好这事不放,稍稍一提,是拉近关系,但说多了,就好像嫌弃一样。
那毕竟是未来的儿媳妇,要注意分寸的。
她对面,漩涡芦名无声无息的怂了下去。
半晌后,在后辈催促般的注视下,老族长最终只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水户就,还好吧。”
长的可爱,四肢健全,乖巧不闹腾——最起码外在都挺好。
至于内里……
玛德她内里跟恐怖故事似的,说出来再把刚吃奶的扉间吓着!
老族长讷讷无言,只能靠喝酒转移话题,生生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提着酒坛找千手佛间对饮去了。
酒过三巡,宴会就乱了。
正经摆开的案几全部被推歪,相熟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年轻的孩子们更是跟撒了欢一样,在前堂后院跑来跑去。
漩涡芦名喝的也有点多。
——他主要是怕千手佛间也跟他聊儿媳妇的事,试图通过大量饮酒,在话题尬死前率先放倒自己。
结果喝到后半程了,千手佛间没说什么,反而是捧着个饭团的千手柱间小朋友,顶着蹭了一嘴的米粒和鱼糜,可郑重的来找他说话了。
千手柱间年底满七岁。
他个也挺高,比同龄人平均大两个size,虽然还是留着和小时候一样草率的西瓜头,但分明长开了些。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是傻里傻气的年纪,眼型也圆,但认真看人的时候,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漩涡芦名一言难尽的扫了他好几眼,默默掏出了个手绢。
“……你先把嘴擦了。”
千手柱间也不认生,说了声谢谢爷爷后,接过就用了。
漩涡芦名看他下半张脸埋在手绢里,摇头晃脑的跟小狗喝水一样,好笑的问:“找我做什么?”
千手柱间放开手绢,一板一眼的坐好,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才说:
“我想问问水户的事。”
他挺郑重的向前倾了倾身子:“水户,我是说,我的表妹,她长的好看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心说怎么,你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是个颜狗了吗?
对面,柱间不太会读空气的样子,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我见过族里原本从漩涡家嫁来的长辈,觉得水户也该是很好看的,但是,嗯,可以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吗?”
“红色的头发我见过了。”
他拍了拍胸口,那里卡着个荷包,是他母亲准备的,装着一缕红色的胎发,从小的系在常服上。
男孩带着一种严肃且考究的神情,认真问:“头发之外呢?”
“眼睛的形状,鼻子耳朵嘴唇,头发,手指,还有脸型……什么的吧?”
说到后面,他分明已经不太确定了,但还是执着的列出各种细节,眼底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芦名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心说怎么的:“你还要跟我们水户比美吗?”
柱间一愣,憨憨的唉了一声,直说不是的!
男孩挠着后脑勺,鼓着脸颊憋了一下,才说:“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朋友啦……”
“所以是你那朋友要和水户比美?”
“才不是呢!”
柱间嗷了一嗓子后,手舞足蹈的开始说前情提要:
就某年某月某日,他出去玩,然后在南贺川附近,意外碰到了个超级聊的来的新朋友。
对方也是个忍者。
他俩认识后,除了在聊天,就是再打架,但切磋的多了也单调。
于是在忍术之外,他们又开始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爬树啊,打水漂啊,还有单纯谁吃的多。
“然后那天聊天的时候,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以后了。”
柱间是相当安定的性格,谈梦想都是一板一眼的,他说起的未来除了家人,肯定还有妻子。
毕竟有表妹嘛!
对面,他那好朋友虽然还没考虑过这个事情,甚至考虑了还是觉得结婚什么的挺烦,但——反正呢!
输人不能输阵!
他们家一直是族内通婚的,嫡系更是代代如此。
“区区结婚而已,我也有好几个表妹呢!”
于是话题原地飞起。
看似【他】vs【他】。
实则是【表妹】vs【表妹们】。
“我觉得肯定是我的表妹赢。”
千手柱间深沉定论。
“斑那里明明连个确切的真人都没有,表妹们名字都记错,就擅自挑三拣四的……”
“因为不服气让我更胜一筹,他还质疑水户!”
那家伙甚至敢说我一号表妹头发好,二号表妹眼睛大,三号表妹长的超级白——
这么数来数去的,他是要跟水户搞车轮战吗?
耍赖皮啊他!
想到这里,男孩固执的抿了下嘴唇,超认真的大声说:“我要拿到切实证据,直接去给斑个厉害瞧瞧!”
说完恨恨锤了下手心,荣誉感原地拉满。
漩涡芦名:……
反正到底还是比美的事呗?
老头面无表情的啧了下嘴,下一秒,直接丢开酒坛,在小男孩的西瓜头上猛的按了一把——
“还真是个臭小子啊!”
老丈人不爽的厉害。
“多大的年纪啊,学不会好好对待,就先拿她出去耀武扬威了——我们水户是你新得的忍具还是玩具啊,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拿出去说嘴了吗?!”
手下,被压着头的男孩不服气,就硬犟,居然生生顶着他的力道扬起了头。
“我才不轻易呢!”
柱间因为憋着劲而咬牙切齿的:“我明明一直就很认真!”
“斑是我认定的朋友,就是因为认真聊,我才会跟他提到水户,而且,而且好朋友要做一辈子的!”
男孩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音:“不论比不比,和一辈子的朋友说到水户了,我都想郑重的介绍他们认识啊!”
话才说完,漩涡芦名手上一松。
千手柱间登时顿在原地,然后直接往边一歪,叽里咕噜滚出去好几圈。
老头看着龇牙咧嘴的小鬼头,遥遥判断了一下神情。
嗯,还好。
这话说的是认真的。
老头心情稍微好了点,等男孩嘟囔着再次蹭到他身边坐下,便大大咧咧的抬手,在他后脑勺撸了一把。
柱间直觉超敏锐,察觉到他态度软化,立刻顺杆晚上爬。
“所以,我可以和表妹见面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说:“还是别了吧。”
他表情复杂的又在柱间脑袋上糊了两下,才低声说:“现在你还小呢。”
为了安全起见:
“还是等长大了,你接受能力够强了,再谈见面的事吧。”
彼时,千手柱间完全没有听出话中深意,只因为爷爷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忧心忡忡着表妹是不是哪里不对——
别是真的要输给斑了吧?
彼时,漩涡芦名也完全没注意到柱间话里的细节,只当小男孩憨憨着还没开窍,跟同龄人乱打嘴炮——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拿表妹团出来跟人车轮战的斑,其实和死对头家宇智波的大儿子,叫的是同一个名字。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漩涡芦名在千手家,重温了一下忍者旧梦,顺便拟定了一批辅助忍具的订单——
反正谁也不会嫌钱多的。
然后秋天过去,严冬将临。
老族长收到了来自涡之国的催促消息:
【前情已备,要动手了哦】
=====
又是新年,又是三贺日。
隔了区区两年而已,熟悉的场地上,再次发生了熟悉的事件。
这次结束的比上次还快——
漩涡们瞬间就处理掉了宫城守备人员,年轻的族人甚至靠着大力出奇迹,硬生生用肉|体,砸毁了大名斥巨资修建的进攻机关。
可以说是相当的轻而易举了。
事到临头,大名当堂放了把大火,站在大殿前,披头散发的无能狂怒:
“你们居然背叛我!”
对面,御曹司站在队伍最前列,云淡风轻的冲他叔叔叹了口气。
“你这样没有器量的人,是留不住下属的。”
明明已经接触到了最强的兵器们,却不会好好珍惜利用——
年轻的胜利者,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刻薄却快意的神情。
“看。”
他微微抬手,展示般的,虚虚点过正在用水遁控制火势的红发忍者们。
“强者是会自己做选择的。”
“比起当臣属仆从,结姻亲不是更好吗?”
此时此刻,背景是一片煊赫的大火。
散乱的背景音远隔在宫墙之外,虚的恍如隔世,只有木质建材被烧裂的噼啪声,偶尔打破一下寂静。
御曹司站在狼狈的大名身前,意气风发的诉说着胜利者的宣言。
漩涡芦名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明明看着副逼格拉满的画面,但在火光跃动扭曲下,却只能想到八个月前。
漩涡水户懒洋洋的坐在姑婆手边,遥遥抬手指着哭泣的姑母,撇嘴嫌弃的跟他们说:
【既然能当亲戚,为什么还要做家臣?】
竟然一语成箴。
大火烧了半夜,尘埃彻底落定。
年轻的御曹司,成了涡之国的新任大名。
紧接着,这家伙就简单却郑重的,一连结了两次婚。
贵族女儿做了御廉中,麓川夫人成了御台所。
这俩都是正妻的名号。
——一种既可以说是自欺欺人,但也可以说是雨露均沾的分猪肉行为。
反正一碗水端的挺平。
大火烧毁了旧日宫城的大半,新大名干脆新年新气象,从头盖个新的。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提及《火影忍者》的设定问题。
以各路剧场版一闪而过的各种镜头来看,火影世界的大小,和地球相差仿佛。
公转都是一年,自转二十四小时一天。
这么看质量也差不多。
只是战国时代,忍者混战,科技都还没影呢——
这么个生产力低下的年月,突出就是一个地广人稀。
涡之国虽然是个远离大陆中心的小岛国,但只约面积,也能约出一个爪哇岛的大小。
而依照2014年公布的数据来看,爪哇岛地方不大,还有火山,但核定承载人口,却超过了1.45亿。
真要挖掘一下,涡之国也是很有潜力的。
因为当初是漩涡家的御台所先办婚礼,所以大名上位后,很端水的先接见了御廉中的家属。
贵族公卿,所求简单,姑父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一座大城的领主之位。
除此之外,还有一川一河,和两者间广袤的耕地。
然后第二波见漩涡。
此时,漩涡一族的正称已经成了涡潮氏,家纹录入史书,随着新大名继位的国书,正式昭告了天下。
姑父很会做人,全程表情亲切,直接用亲戚间的称呼和他们聊天。
等茶喝完一波,场面话说的差不多了,年轻的大名主动起身,从漩涡水户的手上,摘下那根挂着金珠的红绳。
“物归原主。”
他微微一笑:“这样,算是协议完成了吗?”
算吗?
当然不算啊!
当初他加码的时候,可是说过给领地的!
还有最初的最初,水户耐着性子对他散发可爱时,可是问过【可以给我封号吗?】的。
“你说可以的。”
小女孩细声细气的抱怨了一句后,抬手拉住了红绳的末端,没让他抽走。
“姑父说话不算了吗?”
姑父:……
姑父好脾气的笑了。
“这个当然算啊!”
他在几不可查的停顿后,淡定略过了领地的事,兴致勃勃谈起了封号。
姑姑眼见娘家要和丈夫针锋相对,下意识便配合起了他的节奏,开始凑趣似的转移话题。
她说:“水户继承我麓川殿的名号怎么样?”
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丈夫不需要吝惜——
何况自己用过的封号,再传给侄女,也算是贵族们说的传承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水户,满以为是个不得多得的好主意,结果正看到小女孩坐在原地没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轻飘飘落在了她脸上。
女人瞬间后脑发凉。
扪心自问:
我想封她,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没等水户多做什么,她立时捏紧了手指,然后在大名将要接茬的档口,自然的笑着打脸说:“我开玩笑的。”
虽然有点突兀,但怎么说呢。
顶着一脊背的白毛汗,姑姑尽量温声细语,竭力暗示丈夫到:
麓川殿这个称号,它是带着前任大名的蔑视和恶意的。
现在旧事翻篇,新生将至,彻底把它丢去尘埃里才最好!
“既然是您认真答应过水户的,就由您仔细斟酌一个好听的封号吧,而且——”
女人几不可查的咽了口唾沫,抓紧时间重温旧梦:“您当初在枇杷殿里牵起我的手时,明明答应过,一旦重回云上,就要把北岛送给我们的!”
这话是真的。
大名也记得自己说过,他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说的不是送【她们】,而是在漩涡水户孩子气的索要了后,单单说要送给【她】。
但那时候只是口嗨,现在他是真的有一座北岛啊!
贷款许诺不心疼,兑现的时候却跟割肉一样——
姑父已经拼着名声受损,把涡潮氏的家纹附在了自己的国书上,付出到这种程度,领地就不是很想给了。
就算给,小城一座也就打发了,了不起挑个富庶点的地方。
但北岛……
年轻的一国之主好脾气的“啊呀呀”了两声,笑着执起妻子的手,玩笑似的捧场道:“由纪真的想要北岛吗?”
由纪夫人顿时原地坐蜡。
讲道理,这是她该经历的修罗场吗?
这样的问题甩在脸上,答想,显得太蠢,答不想,又太虚假。
在这里跟他掰开揉碎了分析利害,倒是能讲清楚,但讲的太清楚,就不像是被爱的女人,反而是利益交换的合作者了啊!
她正纠结的连笑脸都快端不住时,软绵绵的童声打破了对峙。
水户说:“我想要啊。”
年幼的女孩子盘腿坐着,和案几几乎一边高。
她自然的抬手去摸桌子上的点心,无所谓的说:“我们家的神社在北岛的山上,和族地很近的。”
“神社?”
“嗯哼。”
漩涡水户根本没给漩涡芦名开口介绍的机会,轻飘飘的截住话头后,就认真吃起了点心。
事实上,漩涡一族扎根涡之国的年月,长的都已经不可考了,就连涡之国这个名字,很大概率都是后来者们,从原住民自称中截取的音节。
北岛漩涡神社,通称纳面堂,供奉着包括死神面在内的二十七张大面具,是个半公开设施,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不少岛民新年参拜的首选。
大名不是很清楚这个事情,但隐隐约约的,居然真的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族地】【神社】。
关键词一清二楚。
还是那句老话,原本就属于对方的东西,给出去才不心疼。
大名心说正好,由头都有了——
“既然是祖传的场所,应该很重要吧?”
他用玩笑般的语气开口试探:“这么一说,不如把神社所在的山,连同曾经的族地一起封给你们算了。”
“正好水户想要封号。”
“与其让他们因为【忍者出身】的事叽叽歪歪,不如从继承神官之位入手算了。”
神职人员,纯粹的虚名。
但细究起来,地位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往上抬:“我记得最高可以封到斋王呢。”
短短几句话下来,既点明了自己不容易,还成功偷换了概念,甚至把“答应给封号”和“答应给北岛”两件事,含混着完成了捆绑。
反正要么就再议,要么你们就有点眼色,直接接受这个两样都打了五折的结果——
撒,东西已经摆出来了。
选吧。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考虑着是不是该彪点杀气警告一下他,旁边,水户高高兴兴的握着点心,欣然说好。
漩涡芦名原地卡住。
那边厢,水户像是没注意到这份异常一样,满脸好奇的追问道:“最高可以封到斋王的话,我可以直接当斋王吗?”
姑父扫了眼重新沉默下来的漩涡芦名,心头轻轻松了口气,一面感叹自己的急智,一面饶有余裕的逗起了孩子。
他说:“这个大概不行呢。”
“斋王一般由王室出家的女儿担任,所以才能封王,但王号不行,院号却可以。”
“我封小水户当斋院吧。”
小水户本人:……
嗯。
怎么说。
虽然猝不及防的膈应了一下,但现在这个场面,本就是她尽力引导出来的——
空头支票而已,能兑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超当初的预期了。
所以:“我委屈一下,当斋院算啦。”
小姑娘说罢,超可爱的歪了下脑袋,这才缓缓松开了一直捏着红绳末端的手。
明明是儿戏般的动作,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有种奇异的仪式感。
大名看着她,也轻松的笑了,垂首收起那根红绳,像是终于成功切割掉了自己灰暗的过去。
就这样,漩涡水户成功在5岁前夕,成了涡之国的斋院。
是公主了呢(笑
因为拿来供奉的神社在北面,一般称作漩涡北斋院。
又因为斋院本身是一种制度,是虚指,并不代表明确的院号,漩涡一族在正式拿到原族地、和族地后那片山脉的地契时,便以大山北边,那面总是映照着金色阳光的崖壁为名,奉其为镜光院。
通称:北岛镜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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