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战争, 让天下局势再次洗牌。
昌，卢，祁攻纪, 似乎复刻五年前那场战争。
不过战争规模跟重视程度扩大数倍。
上次以各国握手言和为终。
这次以纪国吃掉祁国大部分城池为止。
赵梁看戏, 并未有改变。
郑国城池没有减少, 但三十八座城池里，十八座满目疮痍，二十九座麦子被收割，今年产的蚕丝大部分也被卷走，元气大伤。
郑伯从周天子那离开时, 甚至郑重道谢，看样子已经有了改变。
参与其中的卢国损失二十万兵力，有死的，有逃的, 还有被俘虏的，内部倒是没什么变化, 毕竟在他国领土作战。
所以是战败国里损失最小的, 依旧是七十九个城池。
接下来是昌国, 作为此次发起者, 他们损失作为弃子的四座城池, 以及三十万左右兵力, 大半都在纪国当战俘。
但对于他们的真实实力来说, 其实并不当回事。
通过这次打仗，纪胜已经渐渐摸清昌国一些底细，比如他们收揽狄戎, 在西边大量建起城池。
真正的城池数目, 估计跟卢国不相上下。
明面上却说是五十八, 但昌伯已经隐隐透出真实情况，为的就是震慑旁边的赵，梁，让他们不要想趁着昌国战败起心思。
真正数字应该在八十上下。
昌伯如此谋略，肯定早就暗暗发展。
损失最惨重的不用说，那就是祁国。
祁国两次参战，上次损失最小，这次直接变成损失最多。
原本就被百万国占了两个城池，变成五十八，这次直接变成三十二。
在地图上看，直接缩小一半还多，以国都为分界线，国都靠近东北方向还被祁喜守住，另一面城池全部归于纪国跟百万国。
要不是祁国都城修建得格外坚固，说不定剩下的三十二都要丢掉。
其实这是祁喜跟祁国人的想法。
主要原因，还是纪国不想打了。
贪多嚼不烂。
他们的官员也是有限的啊。
现在拿了这么多城池，是要先消化消化的，根本不存在攻城攻不下的问题。
再说，他们库房里的火药是白看的吗？
不过祁喜愿意这么想，纪胜根本懒得理。
祁喜种田本事在天下属于顶尖。
打仗本算勉强算一流。
可惜在纪伯，纪胜，郑锡这种超一流面前，就显得捉襟见肘。
纪凌的后勤保障也不是白做的。
不管大哥攻城速度有多快，他都能迅速把持上下职位，让这些城池正式变成纪国城池。
最后算的，肯定是纪国这个唯一战胜国。
拿走昌国四个城，祁国二十个城。
总数量已经在六十六。
纪国直接代替祁国，成为天下诸侯国里争二望一的存在。
而且纪国本就是被攻打的一方，连道义在他们这边。
可以说完全的顺风局。
这种时候，赵，梁这种墙头草，自然而然靠近，一口一个大哥，生怕纪国不带他们。
至于在战时停手看戏这种事，他们更是当没发生过。
班师回朝的纪伯笑而不语，对他们冷冷淡淡，转而对旁边百万国使臣笑意盈盈。
好好跟着纪国的，会让你们从部落成为国家，加上新有的城池，一共八座城了。
至于墙头草？
喊大哥这种事，还是等等吧。
赵，梁使臣眼睛一转，笑着道：“祁国已经受到惩罚，不知他们国君要如何处置？还有那昌国跟卢国，怎么能那么便宜放过他们！”
上次他们败了，还能找人说和。
这次完全撕破脸，那两家也没赔偿的意思，已经是世仇。
赵梁想知道，纪国要如何应对。
战场上打赢了，那接下来了？
纪伯还是懒得理他们，旁边的百万国使臣笑眯眯带着足够百万国全国上下使用的精盐离开。
是的。
有以后的纪国的精盐再也没有数量限制。
以前为了给卢国的盐留条活路，纪国才限量。
现在？
不限量供应！
哪个诸侯国的人想买都行！
此举一出，将会直接击垮不如纪国盐的卢国盐。
偏安一隅就能暗戳戳搞事？
离得远也照样要接受惩罚。
以前为了估计卢国盐，他们纪国盐还搞限量，现在都撕破脸了，还顾忌什么？
他小儿子早就做好战后的应对！
只是昌国颇为麻烦。
等两个儿子回来之后再说。
这些话纪伯自然不会跟赵，梁使臣透露，他们两个颇有些尴尬，但还是赖在纪国都城不走。
于是他们便见证十五万铁骑班师回朝的场景。
一句地动山摇绝不为过。
七月中旬，没有受到影响的纪国本土开始收获，集合的几十万大军因为户籍制度的便利，很快送回各郡县，快速投入劳作。
一场天下瞩目的战争，并未给纪国带来太大影响。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家家户户种的大蒜太多了，大家都开始开发各种蒜的食用方法。
这样也挺好？
大蒜这东西很好的！
还有就是，让这些年多出来的官学子弟有了去处。
新占的二十四座城池急需官员，甚至缓解了一波“就业压力”。
只是二十四座城的政务太多，纪凌感觉自己随时就要摆烂？
大哥纪胜过来后跟着处理几样，随口道：“这产量，还好意思说祁国最会种田？”
旁边原本的祁国官员下意识看过去。
这产量，这产量很厉害了啊。
纪胜嗤笑：“回头让你们看看纪国的产量。”
说罢，跟着弟弟一起处理文书。
怎么说呢。
不想处理了，同样想摆烂。
郑锡也有些想跑的意思。
这里的麻烦不难处理，就是太杂了，完全没有效率可言。
处理过纪国城池的政务，再看看其他国家的，只有落后两个字可以形容。
整个七月份，被占领的二十四城百姓终于知道，为什么到了纪国的人都不想走，为什么纪国发展得那么快。
同样的经过战乱。
郑国大部分城池颗粒无收。
他们归于纪国的二十四城却在按部就班秋收，每家还能得到合理的分配，成为百姓的农奴也有份。
等收获之后，所有井田制取消，登记户籍后就能以村为单位划分各家的土地。
村上面是乡，乡上面是县，县上面是郡。
五郡设一驻军跟巡查。
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八月中旬，所有户籍统计结束，秋收也差不多结束。
不得不佩服纪国官员的办事效率！
这些官员只有一个回答：去了国子监卷出来的！
到这个时候，二十四座城池的百姓心已经在纪国这边。
被纪国统治之后，各家各户有自己的田地，各处的治安也有人管，还有官员在乡间讲解跟他们有关的纪国律法。
什么家里被偷了，路上被人打了，被人骂了，被人欺负了，都能去找里长，找乡长，再不行告到县里。
以前有怨无处声诉的情况大大缓解，那些乡里恶霸也畏惧纪国的官员跟巡逻士兵。
秋收之后，各地官员还会组织他们整理水渠，用先进的水泥来修道路，更会关注家中老人跟孩子的生活。
谁家有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三岁以下的孩子，一个月能领半升米。
不怪他们倒戈得快啊！
实在是纪国的福利太好！
等问了纪国人才知道，人家纪国早早就实行这样的律法，人家都习惯了。
纪国在收拾战局，或者说整理战果。
但祁喜那边万分着急。
为什么？
国君还在人家手里呢！
祁国国君被奴隶抓走献给纪胜，纪胜忙着打仗就没管，又给了弟弟。
纪凌也觉得是个烫手山芋，又给了郑锡。
郑锡表示无语的同时，让人好吃好喝招待，连同抓来的卿士一起送到纪国国都。
要人？
找我们国君纪伯啊！
纪伯倒是接手了，甚至还去看过几次，只是正经话一句也不说。
祁国国君问：“外面打得怎么样了。”
纪伯答：“天气挺好。”
“祁喜还好吗？”
“秋高气爽，不错。”
祁国国君无语，知道纪伯是无赖，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最后忍不住道：“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之前抓到统帅都会放回去，现在抓到国君，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是中原诸侯国都讲礼。
纪伯这次没有回答，笑眯眯离开。
祁国不放点血，怎么可能要回国君。
反正纪国不缺吃喝，他们不着急。
所以时间拖到纪国收揽下二十四座城池之后，纪伯才理祁喜的书信。
祁喜也是无奈。
没有国君在，很多事都不能做。
说句不好听的，两国打仗中，国君死了都比被抓了强。
死了的话，他可以扶持新国君，那就不再受人限制。
像打仗那会，国君死在当场，他还能领着人奋起反击，不会瞻前顾后。
纪国收揽城池的时候，国君要是不在纪国手里，祁国照样可以生事。
偏偏国君活着，还在他们手里。
这种想法当然只埋在祁喜心里，他更大程度上，还是希望迎回国君，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可纪国却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再聊。
祁国大势已去。
换作其他时候，祁喜给纪国递消息还没那么难，不行像上次一样，找个中间人就行。
现在郑国懒得理他们，赵梁是纪国哈巴狗。
昌，卢说不上话。
祁喜甚至找了周天子。
最后还是周天子送信，纪伯才理他们，算给周王一个面子，周天子的妹妹还在锡城，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数来数去，其实大家还在周的框架里。
庆国被异姓夺权，想的也是去周。
郑伯城池被占，以为自己要亡国，同样逃到周。
祁国想要回国君，同样去找了周王。
虽说周天子权力名存实亡，但依旧有些作用。
当然，纪国理，也是在八月后，彻底收归二十四城之后。
此时纪胜纪凌两兄弟，大学士郑锡已经回了纪国都城。
纪国六十六城，尽数稳稳当当。
人口已经到了六百万。
内里的事安顿好，外面的事同样不容松懈。
昌国那边铁桶一块，还要等待时机。
卢国已经因为纪国盐的大量铺开苦不堪言。
纪国的盐有多好，吃过的人谁不知道？
即使卢国盐改进方法，可还是不如纪国的盐更精细，苦味更少。
短短两个月，纪国盐几乎已经全部代替卢国盐。
就连卢国内里，也在偷偷走私纪国的精盐，甚至到了屡禁不止的地步。
没办法，日日都要用的东西，价格便宜质量还好，这种情况下，闭着眼都知道怎么做选择。
卢国这边钝刀子割肉。
祁国算是明摆着放血。
既然让周天子传达意思，纪国是搭理的，祁喜索性又送了许多贵重礼物到周，请周天子继续说和。
周天子思索片刻，转而让使臣去锡城，让自己的妹妹周公主前往纪国。
这样郑重其事，既然表明周对纪国的满意，也表明对此事的重视。
纪国虽然跟周接触不多，说敬意也谈不上。
但至少从未欺负过周王室？
甚至还帮忙照顾自己妹妹，祁国找他带话也给面子。
这种态度，已经领先诸侯国一大步了。
而且周天子也不是想替祁国说和，而是想让纪伯帮妹妹说门亲事，妹妹今年十四，该说亲事了。
周天子原本的意思很好，纪伯这边对小公主虽没印象，这次去锡城也没专门看过，但公主身份确实代表重视。
纪伯道：“公主亲临，要不让凌儿去接？”
纪凌无奈抬头。
最近忙得要死啊！
可大哥是储君，接了不合适，也就他身份还行。
谁料纪国这边已经准备好，周那边出了点状况，周天子染了风寒，两天之内竟然病重。
这下周公主也不能过来，只能掉头回周去看看哥哥，还亲手写信给纪说明原因。
纪凌对此表示很理解，当使臣跟见哥哥两个选择，还是去探望生病的哥哥重要。
周公主的信他也看了，言辞诚恳，字写得也漂亮，并非故意鸽纪国。
这也好，省得他跑一趟，纪凌代替回信，送了些纪国产的各种药物过去，希望周天子能挺过这一关。
不过这点插曲并未影响周做中间人，帮祁国跟纪国说和，内容基本两项，要回国君跟商量赔款。
最后的赔偿定下，已经被纪国，百万国占的二十六城割让，另祁国赔偿纪国十年一半粮税，玉璧一千多，青铜鼎十尊等等。
后面罗列的赔偿让祁喜眼前一黑。
心里又有那个想法。
国君还不如死在外面？
祁喜摇摇头，不能这么想不能这么想。
赔偿金额定下，赵梁国君同时咋舌。
如果他们是祁喜，直接自立国君了，这么多好东西给自己百姓不好吗？武装国家不好吗？
就一个废物，值得这么多东西吗？
但表面上，赵梁国君还是要称赞祁喜仁义典范，忠君爱国等等。
作为臣子，他们肯定觉得不值得。
但他们现在是国君的，还是希望有祁喜这样的大臣。
完全看屁股在哪，他俩可是实用主义。
还有个好消息，是周天子病渐渐好了，倒是没提再送妹妹到锡城的事，想必是周的日子好过了些，不想让妹妹寄人篱下。
纪胜探明过事实，周王没有诓他们，自然没什么意见，还派上好的马车送了许多器物过去。
周天子妹妹也算颠沛流离，随着周王室的情况起伏。
纪凌暗叹一声，继续忙自己的事。
有工夫想有的没的，不如继续清点战果啊！
附近三个国家，郑，祁，已经不足为惧。
唯独只剩昌国。
纪，昌两国如今很有默契，两国的客商该来往来往，但贵族跟卿士之间的交流直接中断。
他们之间的争斗还会继续，直到其中一个彻底碾压对方。
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昌国还稳得住。
被一直钝刀子割肉的卢国先受不了。
纪国盐！
到底有多少产量！
难道真能挤压所有市场？！
作者有话说：
◉ 第 62 章
纪国盐到底有多少产量这个问题, 还是要问缪舅舅。
缪舅舅负责盐场，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接到命令，直接加大产量。
这个简单啊。
他们的盐场有多厉害, 只有自己人心里清楚, 之前那点产量都不够塞牙缝的, 提高产量之后，绝对足够全天下人使用。
事实也确实如此。
质量高，产量高的精盐直接敞开了卖。
虽说还需要用纪币支付，运出纪国的时候还要支付关税，但不限量啊！
客商们在战后听到这个消息,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纪国买东西，这下一点也不犹豫了。
纪国打仗两个月，天下的肥皂，纸张, 全部都在涨价，没办法, 缺啊。
连精盐都少了许多。
吃过精盐, 用过这些好用的东西, 再去用竹简, 吃粗盐, 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由奢入俭难！
这下好了, 打了一仗, 连精盐都不限制了，想买多少卖多少，纪国供应得上！
原本战后应该是残破的模样, 各国客商忌惮危险根本不过来。
事实是, 所有客商急着往纪国来, 要买所有生活必需品。
说起来，纪国纸张造出来这么久，已经有人参透其中奥秘，但大量生产，以及生产如此细腻的纸张是别想了，技术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好。
眼看纪国快速恢复生机，显得只剩三十二城的祁国，以及为了食盐生气的卢国更加气愤。
这点火也发到昌国头上。
昌伯知道原因，私下补了不少恶金给他们，昌伯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跟其他国家再交恶。
昌，祁，卢的联盟还渐渐存在。
但这次也是彻底得罪郑国，郑伯甚至写了封言辞诚恳地信向郑锡道歉。
如果郑锡刚来纪国，说不定还会被打动，可惜他见过纪国的潜力，也纪国的高效率，实在回不去啊。
而且郑国已经没了发展的可能。
郑伯写信这件事只能算小插曲。
世界的纷争，主要还在纪国联合百万国，跟昌，祁，卢对抗的事。
没错，百万国也因为纪国的缘故，再次被抬上来。
纪伯还派人去周王室，请求教导百万国周礼，正式成为诸侯国。
看看人家带小弟的态度。
相比昌国给的恶金，明显更好啊。
小部落能发展到被周王室承认，谁不觉得百万国的待遇太好了。
而且人家现在有八个城池，拥有大片深耕过的田地，人口都快赶上郑国。
郑国人口经过这件事，流失得太多。
所以算起来，百万国成为周王室的国家，好像合情合理？
其实不然，放在早些时候，周王室绝对不会同意。
但赵，梁这种国家都同意了。
还有什么不能接纳的。
就算看在纪国给的东西上，周天子都不可能不答应。
得罪纪国，可没什么好下场，即使人家看起来并不小心眼。
百万国国君的官话刚说利索，衣服还带着兽皮，可依旧接受周王册封，虽然只担了公侯伯子男中的子爵，可他还是很满意。
不过这位国君心里感谢的还是纪国。
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纪国，他什么也不是。
甚至现在一手创建的制度，以及整个百万国的运行，全部照抄纪国。
不是他爱抄，是抄了真管用。
其实不止百万国在抄纪国的做法，只是他抄的最为明目张胆而已。
卢国早就仿照国子监建立起官学，仿照科考制度选拔人才。
虽然在纪凌看来，卢国那是乞丐版国子监，因为只招收贵族子弟，反而忽视群体最庞大，潜力最大的平民学生。
但依旧有很大作用，给卢国带去不少有用的人才。
昌国制造恶金，偷偷摸摸发展城池，招揽戎狄部落。
如果说这些是基础操作，那仿照纪国改田税，废除井田制，就是明晃晃地照办了。
郑，祁明显也有改动。
赵梁更是直接来纪国取经。
一时间，最初被喊为五个半国家的半个，成了天下诸侯效仿的典范，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纪国是不在意他们学的，其实自家也在学人家。
取长补短，才能快速进步。
但其他好说，技术这东西却没办法，要么需要时间，要么需要人力物力。
纪国盐之前给过卢国盐时间。
现在？
现在不给了。
卢国国君跟上卿卢山鸣这次终于肯定。
纪国以前就能产大量精盐，只是为了同为诸侯国的卢国，所以才没大量生产，更是主动限制数量。
现在天下三国抗纪，人家纪国就不装了。
直接不限量的买卖。
卢山鸣从一家盐铺出来，面如寒霜，后面都是查获的纪国盐。
这盐铺明面上买卢国盐，实际暗地八成销售都是纪国盐。
这些纪国盐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必然是从那边走私而来。
商人为了利益自然不顾什么卢国，纪国之争。
再说，商人自家也喜欢吃纪国盐。
他们走私的方法也很简单，在纪国买盐，根本没人管他们是哪国的。
从郑国路过，郑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赚路上的路费来修补郑国，郑伯巴不得多来点客商。
唯独进卢国需要门槛，可卢国又不限制人进出。
卢山鸣下令：“以后每处关卡必须严查，但凡搜到纪国盐，必然严惩不贷。”
卢山鸣自己说得都有些心虚。
走私的人，总会想方设法弄进来。
这已经是他在国都查获的十二批纪国盐。
国都都如此，下面各城池呢？
城池里的贵族卿士呢？
他们为了享乐，什么都做得出来。
卢国如此，天下各国更是抛弃卢国盐，改用纪国盐。
这将对卢国收入产生严重打击。
百姓用盐是有定量的，用了纪国盐，就会抛弃卢国盐。
看着卢国盐场堆积如山卖不出去的盐巴，卢山鸣脸色越来越差。
就在卢山鸣为盐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要管私盐之事，一边要督促盐场精进技术。
纪国开始卖饰品了。
还是珍珠饰品。
一个个设计精美的珍珠发饰，珍珠耳环，项链等等，从被纪国占领的新城池运出。
祁国靠海，被纪国占的城池里有五六个靠海城池，靠海的地方，捞点贝壳珍珠，不是问题吧？
但问题就在于。
这跟卢国有关。
之前就知道，祁国，卢国都有海岸线。
只是祁国爱种田，盐巴也晒的粗糙，对海产来说，够吃就行，完全没想过开发。
但卢国不同。
卢国盐出名，卢国的还盛产珍珠，蚌壳制品等等。
盐的市场已经被纪国占领。
现在突然出了什么珍珠饰品，不就是冲着卢国来的。
别看两国离得那么远，中间还隔了个郑国，但纪国可不会忘了三国联军想要做什么。
收拾完祁国，不就到你卢国了？
而且以纪国现在的体积，根本不怕他们。
卢山鸣听到这个消息，久久睡不着。
珍珠，又是冲着卢国来的。
这是要把卢国所有财路都给断了？
如果说卢国盐是日常所需，挣来的金银无数。
那天下各国的珍珠需要，更是关乎国君跟他的利益。
这些珍珠买卖，所得的银钱全都八二分成，卢山鸣自己每年从这里面得了万贯家财。
他甚至不用想，纪国造出来的饰品肯定极尽华美。
毕竟有什么事是纪国做不到？
又有一件让卢山鸣头疼的事出现。
几个月内，支撑卢国的两大产业似乎都在崩塌，崩塌的速度甚至还很快。
因为去纪国国都学习的赵，梁，百万国，甚至郑国，全都很识时务地开始买纪国珍珠。
全当在“交学费”。
纪凌又画一幅黄金头饰图，上面点点缀上的珍珠散发盈盈光芒。
连萱夫人看了都喜欢，何况其他贵族。
用珍珠饰品来割赵，梁两国的韭菜，纪凌丝毫不手软。
让你们学是一回事，给不给点报酬，那又是另一回事！
真以为纪国忘了你们袖手旁观的事？
赵，梁两国，明显发现同样的东西，卖给百万国，甚至卖给郑国都不是那个价。
但又能怎么呢。
想留在纪国学习，只能咬牙买了！
好在东西是真好看，回头就找两国贵族接盘！
这一切被苍老许多的昌国国君看在眼里。
从武到文，纪国从这场战争中获利太多。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昌伯如此聪明，自然知道纪国在吃战胜国的“红利”。
明面上的二十四座城池。
以及终于有了大片海岸线，他们的盐场跟珍珠产业都能扩大。
再利用战胜的优势，让其他各国主动去纪国学习，主动给纪国带来礼物。
还把自己忠实的小弟百万国拉到诸侯国的位置。
纪国，百万国，郑，赵，梁。
这五国不是联盟，胜似联盟。
而自己昌国带着的祁少了一大半实力，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昌国支援。
听说祁喜跟国君之间也有矛盾。
卢又被精盐跟珍珠生意被抢，现在焦头烂额。
盐关乎卢国的钱，珍珠关乎国君跟卢山鸣的钱，哪个都不能少。
再看看昌国这群人，几个儿子明争暗斗，也斗不出什么东西。
子侄又不是他儿子。
怎么纪叔立运气那么好，那么会生儿子？
一个纪胜就算了。
还来个纪凌。
不是说纪凌是傻子吗，怎么突然就好了。
昌伯越想越气，但气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观察所有儿子，稳固昌国。
因为收拾了祁国，收拾了卢国。
只剩昌国。
天下人都在等着看，纪国又会对昌国有什么动作。
可惜纪国稳如泰山，按部就班调整国内的情况。
六十六个城池，也就是六十六个郡。
分成十四个省，每省还要设巡查。
一级一级的官员全都经过培训，下面县，乡里，全都要布置。
虽说是吏部缪成志拟好送上来，但这种工作量，三个大学士以及纪伯父子三人全都要参与。
什么昌国？
昌国有稳定内部重要吗？
因为全都调整之后，新收入囊中的二十四个城池基建就要开始。
纪国走到哪，基建就铺向哪！
不仅是基础建设，还有各地的官学，以及统一语言，统一文字。
好在各个诸侯国的文字都是由周的周大篆演化，很多东西大同小异。
而且二十四城识字的都是贵族卿士，平民没有基础，接受起来更简单。
文字，语言，基础建设，全都根据纪国的标准统一。
城池里使用的昌钱，祁钱，按照市场价额换成纪币。
纪国六十六个城池正式下令，以后以纪币为主，其他货币只能用来兑换，不能用来购买货物。
腊祭之前，这些事情要全部做完。
与此同时，工部纪叔公新做出的尺子，称量工具也一一拿出，送到六十六个城池。
度量衡这种东西，肯定要早早统一！
最好能影响其他国家，全都以纪国的标准为标准。
战争果实这种事，一定要尽快握到手里！
◉ 第 63 章
一次次的改革, 让纪国内部更加团结。
就连新并入的二十四城，都以纪国为荣。
没办法，并入纪国后, 他们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无论从哪方面说, 纪国都要比其他国家要好。
天下间似乎又安静下来, 各国都在尽量抚平几百万人大战带来的伤痛。
只是有的国家恢复得快点，有的国家却越来越衰退。
这种环境内，纪国内里的安稳，以及各处巡逻的兵士，让纪国显得与众不同。
特别是往来的客商, 甚至都在考虑让家人搬到纪国来住。
纪国安全啊。
这么安全的地方，谁不想去。
不管外人怎么想，纪凌接了推行纪国文字的任务已经出发。
作为国子监祭酒，好像这任务只有他能做？
当然, 这是他爹说的，不管有没有道理吧, 反正他出发了。
以前官员选派, 主持基建这种事情大家都熟悉, 可怎么劝当地卿士用纪国文字, 只有纪凌出马了。
书同文的意义不用多说, 纪凌身为后世的人, 更是明白全国有统一的文字, 这对以后的发展会有什么效果。
文化认同感，史书的记载，文化的传承, 都能在文字上体现, 所以他带着活字印刷术以及造纸技术到二十四城池其中一个的时候, 显得格外慎重。
其实从以前纪国的城池，到先占的城池，能明显感觉到差距。
不仅平民百姓发现差距，城池里的卿士更发现不同。
但他们发现不同后，还带了点难以明说的愤怒。
纪凌刚到榆城就发现这种气氛。
这是纪国最先占领的祁国城池，纪凌等人也来过，对榆城的印象就是乱，一切都乱糟糟的。
城池的建设不好，房屋矮小破旧，就算是卿士们的住所也没好到哪去。
毕竟榆城算是祁国边境，所以不加打理很正常。
榆城分给祁国卿士之一祁未平管理。
这个祁未平虽然姓祁，但血缘离祁国国君很远，所以在成年后，随便分了座城。
好在榆城虽然距离祁国国有些距离，又挨着纪国。
但纪国不是主动侵犯被人的国家，一直以来，榆城也算相安无事。
可这次的三国攻纪，榆城首当其冲。
城主祁未平也被看管起来。
从六月到现在十月，他们一家都被关在榆城宫室里，吃喝不愁，但关四个月，谁都难受啊。
祁未平多次请求出来透透气，可当地的郡守直接拒绝。
榆城的郡守是纪国平民出身，对卿士贵族一向没好脸色，他来了之后，提了很多对平民好的条例，以祁未平为首的上百卿士则一再缩减用度。
这些事纪伯，纪胜，纪凌都知道，自然懒得管。
不过纪凌一到榆城，这位城主再次请求，也不好不见。
祁未平本就是冷门贵族，见到国君公子肯定要行礼，但他周礼刚行完，就听纪凌道：“祁国国君已经另立新都，可要去找他？”
这是纪凌亲自出发的第二件事。
处理二十四个城池遗留卿士的问题。
总不好一直关着，别的不说，纪国还怕浪费粮食。
纪伯，郑锡的意思是。
能用的用，用不了的放回祁国。
郑锡还给开了份名单，祁国能用的人都在单子上，眼前的祁未平显然并未在。
纪凌这话一说，祁未平更显得愤怒，这纪国人！怎么那么看不起祁国！
没错，纪国现在什么都比祁国厉害，路修得好，房子修的好，就连做盐，种田都厉害。
可直接赶人是怎么回事。
不止祁未平如此，其他祁国卿士差不多都有这个想法。
大概是一种，凭什么纪国能超过祁国这么多，明明当初厉害的是祁国。
只能说，时代变了。
如果不睁开眼看看，那会被抛弃得更快。
纪凌懒得理他这种想法，旁边杜或接话道：“你快点做选择，回头这处宫室要收拾出来，另有他用。”
另有他用？
祁未平疑惑：“你们不是新建了官署吗？”
新修的官署高大气派，前面办公，后面为住所，就建在榆城中间。
要他们腾宫室做什么。
杜或好心解释：“这里要当官学啊，榆城以后算是五郡之首，此地的官学肯定最大。”
“你们这宫室就挺大的，房屋还多，正合适。”
官学？！
用他们的宫室？
祁未平下意识道：“你们不会想让平民进来吧？！”
纪国官学招人，一向都招平民，这点大家都知道。
就连他们都城最高学府也是如此。
一想到自己的宫室要有平民进来，祁未平浑身难受。
纪凌这才低头看他，以纪凌现在的身高，怎么也有一米八几，看人的时候颇有些居高临下：“三天之内搬出去，想去祁国，自有官员给你们开路引，不想去祁国，就自己找地方住。”
路引？
旁边的杜或再次好心：“就是一张文书，表明你从哪来，要去什么地方，但凡经过纪国城池都要这个东西，否则会被抓起来。”
祁未平依靠自己浅薄的理解，终于知道这是什么。
周朝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
但他身边的谋士却意识到，为什么纪国控制下的城池治安这么好，不就是有路引的存在，很大程度减少流窜匪贼的出没。
去哪做什么都有依据。
纪国外松内紧，有些过于可怕。
但接下来的话，让祁未平等人更加难受。
宫室不仅要改为招收平民的官学，还要学习纪国的文字？
虽说祁国文字跟纪国文字大同小异，但这种变化还是让祁国人难以接受。
可惜了，这件事不管他们接不接受，榆城平民举双手同意。
之前纪国就说过给他们建官学，现在终于来了！
而且对他们很好的郡守就是平民出身，听说苦学了好几年，终于考上官学，又上了国子监，最后成为这里的郡守，手下百姓三十多万人。
这种成功人人都向往。
学会写字之后，还有可能去纪国几个工厂做事，听说榆城郊区的水泥厂就要建成，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三日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祁未平带着自己一妻两妾，十几个谋士，三十多个歌姬，五十多个厨子搬到其他住所，真把宫室空出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腾地方，公子凌身边的锦涌能直接把他扔出去。
虽然现在的住所十分狭窄，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去祁国，祁未平有些想不明白。
他跟祁国国君血缘关系很远，本身能力不足也不讨祁喜的喜欢。
千里迢迢去祁国新国都，好像不如留在安定的纪国榆城？
祁未平缩在住所里思索，他的歌姬跟厨子却有些耐不住。
主人家的还好，再怎么样，人家都有住的地方。
三十多个歌姬挤在一间屋子，五十多个厨子分了三个地方，哪里够住。
以前城主最喜享乐，所以别看榆城穷，但歌姬跟厨子可不少。
他们中间有个叫桔娘的道：“以前咱们都被关在宫室里，所以没赶上重新登记户籍，不知道现在去，纪国收不收咱们。”
桔娘今年二十多岁，心细胆大，不仅会歌舞还有些做饭的手艺。
在纪国刚接手榆城之时，无论平民还是奴隶，又或者什么身份，全都重新登记户籍。
有些小娼馆的歌女也是如此。
唯独他们这些跟城主祁未平一起关到宫室里的错过那次机会。
桔娘这个提议让大家都有些心动。
但成为平民之后他们住哪？
他们是歌女跟厨子，就会这两样啊。
而且直接离开城主，会不会不太好？
桔娘是个大胆的，反正现在看管的也不严，祁未平也不理他们，不如自己去问问。
桔娘天蒙蒙亮出门，在官署门口得到答案。
可以重新有户籍！
她可以直接当平民！
只是她不会种田啊。
桔娘颇有些苦恼，正好碰上来官署办事的纪凌，纪凌听此处官员说了几句，直接道：“要不然开饭馆？”
纪凌又道：“只是以后可能要去纪国国都学学，否则味道没那么好。”
桔娘其实很为自己手艺自豪，可被这么一说，心里就打鼓了。
不过他们的事，让纪凌想到其他事情。
士农工商，哪一项都不可或缺。
工这一行在纪国还很重要，纪叔公带着的工部是纪国的支柱之一。
但歌舞跟厨子同样也是工。
看来要写信回去，让父亲在这上面做做功夫，不能让技术人才流失。
纪凌随口给的提议，很快传到祁未平住所里。
歌姬跟厨子们眼前一亮。
对啊！
他们要不合开饭馆！
一个有手艺，一个会招待，何乐而不为。
比挤在前城主这好啊。
几乎一天之内，祁未平这里的人跑得七七八八。
等祁未平发现之时，就剩五六个歌姬，七八个厨子。
他们因为经常会被前城主传召，这才不敢走。
祁未平知道事情原委，心里愤怒更多。
可怒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敢跟纪凌对视啊。
自己三十多的人了，面对十七八的年轻人，竟然连这点骨气都没有，此刻干脆赌气道：“他们三三两两的去开小饭馆，咱们就开个榆城最大的！”
“去！拿我最后的金子！我们就在宫室附近买个房子！开酒楼！”
这个决定把祁未平夫人吓一跳。
祁夫人平时沉默，平时不怎么反驳夫君，可现在忍不住道：“平时家里采买账目都是我来做，您不会开酒楼的。”
祁未平却开口：“逃走的人都能开，我为什么不行？”
别说追回逃奴，根本不能追，人家是纪国的百姓，不是祁国的奴隶歌姬。
祁夫人心道，人家有手艺，还在底层摸爬滚打过，这能一样吗？
但她向来不会反驳夫君，只好看着下人拿着银子去买宫室附近的店面。
可思前想后，祁夫人干脆出门自己去盯着。
家里本就没多少钱，不能让夫君乱花，再看看在家闲得没事的子女，更是头疼。
等纪凌知道的时候，酒楼已经在祁夫人的操持下正式开业。
祁夫人还找了酿酒的法子，以卖酒在榆城大小饭馆酒楼里别具一格。
现在纪国的酒水买卖还未捏在手里，她这么做也不犯律法。
其实不是祁夫人想当酒楼的话事人，而是她不盯着看，那就会出问题。
等她上上下下准备好，酒楼的实际运营者就变成她。
再加上她去官府办各种东西的时候，纪国来的官员对女子经商并不排斥，女子抛头露面也没什么，这才祁夫人愈发大胆，还带了会算数的女儿在左右。
半个月下来，宫室官学那边开始招生，这个酒楼也开业。
祁未平还是有点运气在，他赌气要在宫室官学附近修酒楼，而这附近的人流量也确实很大。
虽说后面的事跟他没关系，但这酒楼还真的开了。
祁夫人还劝回几个歌姬跟厨子，会做饭的做饭，不会做饭的就招待。
祁夫人更是想到公子凌说的，想要开得好，应该去纪国都城学学手艺。
都说纪国美食好吃，那就去试试？
这大概就叫听人劝吃饱饭？
祁夫人让自己儿子带着五名厨子去纪国都城，正好他们出发的时候，官道水泥路修好，坐马车去还能快去快回。
等纪凌把榆城官学上下打点好，学手艺的人都回来了。
回来时还买了纪国的铁质炊具，成为榆城头一家炒菜馆，手艺更是不错。
靠着会酿酒跟好手艺。
祁夫人的酒楼竟然越来越好，其他城池的人都知道祁国卿士家眷留在纪国榆城开酒楼了！还赚了很多钱！
祁未平其实有点懵。
别看他三十多岁的人，遇到事还是懵的。
就是靠着自己姓祁，有点贵族血脉，这才能吃喝不愁。
好在他做事不成，不会捣乱，思前想后觉得，既然是自己夫人一手操持，那就还给夫人。
他当初就是头脑发热要开酒楼，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想好。
至于自己？
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要惹事就行。
经历过战乱，又经历过这些，怂也有怂的好处。
祁夫人刚开始不适应。
以前榆城还是祁国的时候，她们这些人根本没事做，也不好抛头露面。
现在变了个国家，好像生活更好了？
怪不得很多平民一口一个自己是纪国人。
祁夫人现在心里，也认定自己是纪国人。
纪凌离开榆城时，祁夫人带着子女都换了纪国的户籍，只有祁未平没换，可他也没阻止家里人换，人设还是那样，丝毫没有崩的。
纪凌看着榆城官学，心里安定了些，这里距离纪国最近，官学还是比较好建立的。
反对用纪国文字的，也就祁未平一个，但他那性格又掀不起风浪。
领头的闹不起来，剩下的人很快也按部就班做事，想回祁国的回祁国，想留下的留下。
有文字技术的人，学习起纪国文字并不困难，只要好好学，甚至能当夫子。
而且无意让榆城的餐饮发展起来，也是纪凌没想到的。
有些歌姬跟厨子的组合，甚至准备去其他城池发展。
没办法，榆城这边小饭馆太多了。
有一对要去的地方，跟纪凌正好同路。
那就是有名士居住的祁自，人称祁先生。
看名字就知道，能以国姓称先生的，天下间也少见。
天下十位名士，纪凌只见过两个，一个卢国的仪先生，现在已经断了联系。
一个庆国的耘先生，现在是纪国的国子监主簿。
这两位性格虽然不同，但皆有真正的名士风范，让纪凌对名士印象极佳，连带着这位未见的祁先生也有些尊敬。
所以一到津城，纪凌便带着杜或，锦涌前去拜见祁先生。
但纪凌刚到，原本敞开的大门直接关闭，显然并不欢迎。
急匆匆赶来的津城郡守眉毛直跳。
谁不知道公子凌的本事，谁不知道国君跟大公子对小公子的宠爱。
若这会公子胜在，这臭脾气的名士肯定被直接拎出来道歉。
也是自己来晚了，否则也不会让小公子吃这个闭门羹。
津城郡守暗骂一句，连忙请小公子先到官署休息。
等到了官署，见小公子并不生气，这才放下心解释道：“这位祁先生名气虽大，脾气却特别臭。”
“而且他还放话说。”
“说津城并未完全失守，他的住所还是祁国人的地盘。”
“若不是您跟郑锡郑大学士说要善待所有有学问跟有名气的人，我们早就派兵了！”
郡守越说越生气，显然早就看祁先生不顺眼。
有学问的人有脾气，这很好理解。
当初庆国失守，耘先生就守了很久。
但那会庆国国君确实没失守，一直在他祖父的手中，那样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而这位祁先生的坚守，就是拿纪国给的好意当脸面。
俗话说，就是有点蹬鼻子上脸。
不怪郡守气愤。
纪凌大概明白，问道：“他不满什么事？不满津城被纪国占领，还是不满文字改为纪书？”
“都不满。”
“更不满招收平民学子。”
“小公子您知道，我也算卿士出身，所以他还算客气。”
“可我最得力的手下都是平民出身，祁先生半点面子都不给。”
这位郡守虽是贵族，但也是万里挑一考进来的，更知道自己身边人的能力，对有能力的人，他丝毫没有偏见。
放在纪国稀松平常的事，那祁先生就像着魔一般，认着死理不放。
都这年头了，还真当卿士高人一等？
纪凌微微点头：“这地之前的卿士呢？”
“大部分投奔去祁国新都了，小部分住进祁先生宅子里，他那宅子可不小。”
毕竟是祁国名士，以前祁国在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优待。
纪凌听到这，已经有了想法：“所以这些人，就是让他们走，他们不走，一定要说那宅子是祁国的地？”
“对，说什么那块宅子在，津城就没有完全归顺纪国。”郡守答。
郡守有些好奇，他们机智多谋的小公子，会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纪凌看看他，直接道：“既如此，那就打吧。”
“他们自然是祁国人，还有守着祁国的地，那就打下来后好了。”
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磨叽。
过来的目的是开设官学，推广纪书，没时间跟他们搞这些有的没的。
在津城都在看公子凌要做什么的时候，当天下午一支骑兵直接冲进祁先生家中，高喊：“津城全部打下！尽数归纪国所有！反抗者杀无赦！”
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奇，更多还是想笑。
之前不就是仗着名士的名声，还趾高气扬的。
本以为小公子会忍了，好好说话，毕竟他对其他名师真的很恭敬。
没想到上午赶走的小公子，下午就被“攻占”。
杀无赦的话一说，宅子里的卿士们直接腿软。
消息传到国都的时候，公子胜一听给弟弟到祁先生门前，直接当着弟弟关大门，手里的刀就握紧了。
等知道骑兵攻占后，嘴角露出笑容。
不错，就该这么做。
要是自己在场，当场用什么祁先生祭旗。
就连国子监的耘先生都懒得说话。
不是说祁先生不能守着祁国，若他真想守，就该去祁国新都。
而不是强撑没用的体面，指望纪国这种务实的国家跟他们虚与委蛇。
等知道祁先生对平民学子，以及平民入官学的态度，更知道小公子为何这么做。
让平民入学，几乎是纪国打出来最鲜明的旗帜。
也算如今纪国人才济济的重要原因。
祁先生在津城如此对待平民出身的官员，留他又有什么意思。
原本想着请他去当地官学当夫子，为人傲气了点，小公子都能忍。
但他都这种态度了，小公子若还是对他好声好气，岂不是让平民出身的官员们憋气？
果然，纪凌一声令下抓起这群故作清高的名士，卿士。
纪国所有平民为之一振。
名士怎么了！
阻碍平民学子入学！
就是该抓！
抓得好！
纪国还缺这个名士吗？
而且纪国也没做什么啊，只是绑了他们直接扔到纪国跟祁国的交界处而已。
这种态度已经够好了吧？
他们一不杀人，二不打骂，只是把你们的人送回去而已！
祁先生站在旷野当中，看着祁国城池，再看看另一边的纪国城池，气得几乎发抖。
纪国，不是说纪国对名士很好吗？
没打仗之前，什么最好的纸张，最好的香皂，全都不吝啬来送。
这叫对名士好？！
他本以为借着纪国的好，可以守住祁国在津城最后一块地，现在，现在自己都被羞辱了！
扔名士这事一出。
剩下所有新城池都知道了。
谁也不能阻拦纪国建官学，谁也不能阻拦纪国招收平民学子。
更不能阻拦纪书推行。
所有当拦路虎的，全都会像名士祁先生一样被丢出去。
接下来敢拦着的，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吧！
作者有话说：
◉ 第 64 章
解决了这些麻烦, 再有名士做前例，接下来的官学建设非常顺利，推广纪书也少了阻力。
纪国又不是非要你们不可, 想回祁国就回, 他们绝对不拦着。
如果想搞事情的话, 想想自己有没有名士的名气大。
公子凌都敢收拾名士，还收拾不了你们？
纪凌丝毫不知道，他的名声已经渐渐开始传开。
之前纪国专注内部发展的时候，外人只知道纪伯两个儿子都很厉害，大儿子善战, 小儿子善工事。
既有纪凌刻意低调的缘故，也有当初纪国不入人眼的原因。
但这一仗过来，更多人看到纪国这位才华横溢的小公子。
他性格温和，不爱发脾气, 只是看向别人时好像完全把人看透一般。
明明他才十七岁啊！
甚至还没过十七岁生辰！
虽说扔名士让他在文人圈子里名声变差，但这种利落性格同样招人喜欢。
不过杜或还是道：“因为允许平民进官学的事, 已经有很多人讨厌咱们, 这再扔个名士, 其他名士会不会更讨厌纪国？”
“而且名士会马上要开了。”
名士会？
纪凌疑惑看过去。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杜或惊讶道：“十年一次的名士会, 明年就开, 一般都在聚在郑国, 年初发出邀请, 三四月份聚在郑国。”
郑国在各国中间，每十年就会召集天下名士。
这还是郑锡以前组织的。
纪凌这才知道，为什么郑锡手握那么多人的名单。
还能清楚知道祁国到底谁有用谁没用。
这甚至都是郑锡给郑伯收揽的人脉？
可惜了, 现在全部便宜纪国。
不过他来这里才六七时间, 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郑国今年元气大伤, 明年必然会举办。”纪凌开口道，“不用管他们，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不过杜或说得没错。
他们纪国官学在平民中大受欢迎，可各国贵族渐渐回过味，此举将会降低他们的影响力。
诸如卢国，卢国也有人赞同平民入官学，但上卿卢山鸣就反对。
当自己孩子，子侄不够优秀，又想把位置留给他们的时候，肯定要一一清理竞争者。
没人想让自己的竞争者增加，既然自己进步不了，那就拉下对手。
但纪国开的这个先例，让很多有才华有想法的平民开始不那么“安分”，贵族眼中的不“安分”。
所以说纪国得罪很多人，这话确实没问题。
现在加上对名士之一不好，估计明年名士会上，纪国耘先生还好，其他人会不太好过。
还是那句话，算了，反正明年才举办。
现在十月底，还有三四个月时间，想那些干嘛。
他还是赶紧把城池里的官学建起来再说。
其中最艰难的还是建造印刷厂。
纪国六十六郡，四五百个县，只有国都一处印刷厂肯定不够，甚至一处造纸厂都不够用。
可在哪建厂，全都需要规划，建厂的位置也需要斟酌。
而且各地的郡守已经琢磨好处。
如果在自己郡里建起这种厂，无论税收还是直接的收入，甚至安排大家工作，那都是极好的。
所以各地都在眼巴巴看着，只等着印刷厂放在自己那。
可惜纪凌出发前就做好准备，根本不为所动。
甚至在安排郡守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其中一座印刷厂，就在樊璇当郡守的郡里。
樊璇以前是野人部落族长的儿子，因为偷农具才到了纪国。
当时他的聪明已经展现，之后还负责过一段时间的造纸厂，再之后去国子监读书。
现在成为郡守。
算起来，纪国的郡守什么出身的都有，平民，贵族，野人部落的人，更别说郑锡还是郑国人，缪成志等人还是庆国人。
各国国君都在喊着广纳人才，但真正能做到的，也就纪国。
现在各国百姓都知道，如果想要出头，又或者有其他想法，去纪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竟然都在偷偷往纪国方向走。
只要到纪国边城，问清楚来由来，都能安排到城池里，虽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奋斗，但合理的税收以及更好的机会，每天都吸引人过来。
其中一个叫和的猎户便是这么想的。
他之前住在郑国跟卢国交界的地方，自然是周朝人，平时打猎为生，孤身一人。
平时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这次卢国占郑国打纪国，带着的百万大军赶走附近所有野兽，连他这种打猎高手都饿肚子。
等听了打仗的经过，又知道纪国在招揽人才，而且不论身份，和干脆出发，卖掉自己仅有的几块兽皮，从郑国走到纪国的锡城。
而锡城守关的兵士对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练，登记了和的本事，又问他是想继续打猎，还是想种田，南边一些城池人少，需要人手。
和摇头：“我想去都城。”
兵士笑：“都城人太多了。”
说完之后又道：“但工作机会也多，你可以去都城附近的屠宰场，那里需要杀猪宰羊的。”
纪国的养殖行业从养牛开始，已经稳固占领各国牛的市场。
之后养猪，养羊，养鸡，还有专门的鸡蛋贩子。
都城打猎是养活不了自己的，人太多，猎物早就跑到更远的深山老林，可屠宰场合适啊。
都城那么多人，城里那么多酒楼饭馆跟人家，每天需要大量的肉。
和牢牢记住这些话，他确实会宰杀牲畜，还能完整剥下兽皮，那就去屠宰场。
周围有人羡慕地看着和。
有门手艺真好，他们就不知道要什么，只是跟着马车一路往南边走，填充那些人口较少的城池。
好在那里的设施很齐全，只要过去好好种田就行。
去了之后，还有人教他们先进的种田本事，种田也是门手艺啊。
和，花了几天时间，有时候蹭了牛车马车，有时候步行，穿的草鞋破了那就光脚。
这么平坦的道路光脚也没事。
他终于到了纪国都城，这里跟听说的一样，靠着他的手艺确实在屠宰场找到一份活计，平日里干活，休息的时候就去都城逛街。
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
便是郑国都城，卢国都城都比不过的。
街上哪国人都有，什么人都可以过来，看着就繁华的景象。
最后和还给自己起了个姓氏，他依旧就是季和，既表明他是纪国人，又没有跟国君一家重合。
在纪国都城里，有很多像季和一样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姓了季，他们都是纪国人。
这种认同感，是其他各国都没有的。
而这支季姓竟然有越来越庞大的感觉。
还在外面的纪凌并不知道纪国内里发生的变化，因为他被人直接拦住了。
准确说，是自家马车被人拦下。
他在前往下一个城池的路上，东边二十城已经快走完了。
越到后面，官学的建设越顺利，当然，也有他直接扔名士的缘故。
现在到的几个城池，已经算是边界，还是跟祁国的边界。
其中一样城池往东北边望去，甚至能看到祁国努力修城墙的工匠身影。
纪国这边不是没修，是早就修好了，两者对比，谁都知道哪国实力更强。
也是，以前六十个城池的祁国，现在只有三十二座城，而纪国却拥有六十六郡，这种对比，差距实在太大。
因此，两个城池之间，经常有人来回。
有在纪国的祁国人，想去现在的祁国新都，投奔旧主的。
也有在祁国的祁国人，认为不如改换门庭来纪国的。
这两者经常在路上碰到，然后看看对方，直接切，一声，明显谁也看不上谁。
这会拦纪凌马车的，就是祁国来的祁国人，他开口便是：“听说纪国不拘一格降人才，我是祁国人，能来纪国吗。”
锦涌怒目而视，杜或掀开车帘，两人动作都不友善，那人却丝毫不惧。
纪凌点头：“可以。”
说罢了，让车队继续前行，那人想追上来说话，就听纪凌又道：“进纪国官学，看看你的本事。”
去纪国可以，想证明自己是人才也可以。
但不能走他这条路。
这样做并非死板，而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若都像他这样来拦马车，那纪凌是别想走了。
虽然不能走后门，但纪凌让人送来了些纪国的米面过去，算是给这位有勇气的人当盘缠。
只是不管谁拦马车，全都不在停歇，有事情找当地郡守！
果然，方才还对公子凌失望的人瞬间提起精神。
他一定会证明给公子凌看的！
纪凌笑着摇头，抱着这样想法来纪国的人太多了，好在纪国地方还算大，足够他们施展。
越到纪国跟祁国边境，这种情况就越多，特立独行的也越多。
不过这里的兵士更多，所以大家顶多放荡不羁，惹乱子很少。
最后一站，纪国的烟城。
这里东面是海，北面是祁国。
站在烟城城楼上，就能看到对面的城池。
而烟城的由来则因临近海边，早上总是烟雾蒙蒙，被祁国最早的国君随口定下名字。
没错，这座烟城，其实是祁国最古老的城池之一。
六百多年前的祁国国君，就在这附近开始建城，带着手下开荒扩土，有了庞大的祁国。
所以烟城对祁国的认同感应该更深才是。
但事实并非如此。
作为祁国最久远的城池之一，烟城的奴隶市场最是规范，最是长久。
在各地都因为外面战局，以及百万国入侵，奴隶反抗的时候，这里的奴隶依旧水深火热，大多数奴隶都被割舌头，刺青，去掉耳朵等等。
如此的“规范”化市场，让这里的奴隶根本没办法反抗。
可越是压抑，反抗来的越迅速跟血腥。
其实当初纪国打到旁边城池的时候，纪胜没打算要烟城，差不多就行了。
打赢没用，占领才行。
打了太多也不好，纪胜现在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烟城的奴隶们竟然用血拼出一条路，从烟城的狗洞里，城墙上，附近的河水里，或者从海上偷偷到其他城池。
就是为了告诉纪国人。
你们快来！
烟城很乱！
从狗洞里爬出的奴隶只剩半截身子，城墙上的人瞬间被乱箭射死，河水里，海上的人精疲力尽。
一波波的人让纪胜跟纪凌沉默，最后顺手打下烟城。
而盐场的奴隶市场直接解散，成为纪国百姓。
这些纪国百姓是最恨对方祁国的。
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所以不用纪国的人多说，他们利落完成转变，成为纪国的忠实的一分子。
纪凌办的官学也是如此，当地郡守还感慨：“对比其他地方的同僚，这里的事太好做了。”
纪凌笑，又看看祁国方向：“只怕祁国不会轻易放弃烟城。”
对烟城百姓来说，他们迫不及待离开祁国。
但祁国的国君以及那些贵族们来讲，这里是祁国发家地之一，抛弃了这里，就是抛弃了祖宗根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烟城，这是绝对的。
纪凌感觉，总有一天这里会爆发一场大战。
“多修城墙，城门记得加固，按照锡城以前的标准。”
锡城以前的标准，几乎成现在天下城墙的标准跟向往。
毕竟锡城抵挡了二百多万大军的轮番进攻，轻而易举地守了两个月，把对方拦在门口。
所以锡城的标准，就是当今世上最高标准。
当然，天下间只有纪国能做到，其他各国倒是想，却没有这个能力。
纪凌这么一说，烟城郡守立刻明白，现在的城门还是不够牢固，他会继续努力的！
做这种事，当地百姓肯定高兴，因为他们真的不想跟祁国一边，更不想被祁国占领。
到时候再抓他们当奴隶怎么办。
当过人之后，谁都不想再当牲畜。
祁国那边自然发现烟城的建设。
现在祁国内部问题很多。
多到没有头绪。
先是祁喜花了人力物力精力来救祁伯，其实救的不情不愿，但好歹是救了。
不过没想到，祁伯回去之后，既埋怨祁喜救得慢，还埋怨祁喜不会打仗，失了这么多城池。
好好的六十城，被百万国占了俩。
现在又去了二十多。
祁国的脸都给丢完了。
他们祁国的城池，甚至比郑国都少六个，直接成为垫底诸侯国。
祁喜本就盼着祁伯死在外面，没想到还被埋怨，两人之间矛盾越来越深。
一号二号人物开始有争执，内部的卿士也开始站队。
有些人觉得要尊重国君，有些人觉得祁喜更有能力。
反正吵来吵去，祁伯开始自己掌兵，祁伯掌兵也有点东西，真就跟祁喜对峙起来。
不过争归争，两人都没有撕破脸的意思。
祁国正处艰难时期，旧都原本在烟城附近，但距离纪国太近，为了安全考虑所以迁了新都。
普通人搬个家都能累个半死。
皇宫迁都更是大事，一直到十一月份，还有很多官署没有搬过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连名士祁先生回祁国都没什么人迎接。
事后还是祁伯派人去送了礼物，挽回一点颜面。
迁都之后，又一个问题来了，新都其实是祁喜定下，也是祁喜的城池，现在成为都城，那到底算祁伯的地方，还是祁喜的地方？
而且新都距离卢国距离也挺近了，还要跟卢国人打好关系。
一件件事情让祁国越发怨恨纪国，看着烟城更想夺回。
祁伯心想，纪国能从一个小国家变成现在的模样，祁国怎么就不能卷土重来。
可惜了，不是每个诸侯国都能成为纪国。
每个国家也不会拥有一个纪凌。
纪凌最后巡查一次烟城的官学。
学堂三十六间，藏书室十间了，上上下下全都换成纪国文字，书籍也是纪书，确定所有的夫子教的都是纪国字。
等到年后，这座学堂跟其他学堂一样可以开始招生，或许刚开始的水平不会很高，但这就是希望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杜或算着时间道：“小公子，该回都城了。”
又是一年腊祭。
今年的情况跟之前不同，纪国一跃成为诸侯国三强之一，独自抗衡那么多国家。
所以今年的腊祭会格外慎重。
同时也会正式确立储君。
储君不用说，肯定是大公子纪胜，他今年二十五，岁数也刚好。
虽是板上钉钉，可该有的庆祝一样都不会少。
好在靠海边的地方不下什么雪，他们现在顺着官道回去，顶多到都城时会遇到积雪，剩下的路不难走。
纪凌点头：“走吧，以后会经常来这边的。”
海边的盐场，珍珠，以及丰富的海产，不加以开发实在浪费。
特别是珍珠，如果能开启珍珠养殖，那将会是纪国的一大笔财富。
等明年开年了看看。
不过明年除了这些事之外，三月份估计还要去郑国一趟。
所谓的名士会，估计还是他去应付。
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才能捡回来，这点郑锡肯定清楚。
纪凌回都城的路上，已经把下面的事情想好了。
不怪他们纪国人卷，主要纪国发展得太多，不多做点事，根本跟不上啊。
回到都城后。
除了腊祭的事之外，又一个好消息传来。
纪凌要当叔叔了。
郑姬嫁到纪国差不多三年时间，最近发现有了身孕。
这对纪国来说简直双喜临门。
腊祭因此变得更为隆重，储君有了后人，对纪国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消息同样送到郑国国君那，算起来，他也是未出生孩子的外祖。
这本是最正常不过的送个消息。
可腊祭之前，郑国竟然派人过来专门回话。
派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郑姬的亲哥哥，郑伯的第二个儿子。
纪凌从中嗅出些不寻常，他刚要去找郑锡，没想到郑锡自己来了，脸色同样凝重。
“郑仲前来，不光是为妹妹贺喜。”
郑仲就是郑国老二的意思。
“他定然想说服郑姬帮他夺权。”
作者有话说：
◉ 第 65 章
夺权。
夺郑国的权。
想让嫁到纪国的妹妹帮忙。
这几个连起来就不是小事。
事情要从郑国内部说起。
之前说过, 国君跟储君娶妻，基本就是一位夫人，两位妾室。
妾室的身份, 则是同族的女子, 或者依靠夫人本国的小国国君女儿。
郑伯也不例外, 他娶的就是当时在周任职的仉选女儿。
郑伯的夫人是家中嫡女，两个妾室分别是郑夫人的亲妹妹，同样的嫡女，以及表妹，表妹没什么存在感, 也没什么子女可以不提。
关键在于郑伯的夫人郑夫人，以及郑滕妾。
两个姐妹同父同母，同时嫁给郑伯。
但郑伯明显更疼爱滕妾，先夫人一步生下公子郑, 就是当初来过纪国的天下四公子之一，为人备受宠爱, 所以有些傲慢。
郑夫人晚一步生下郑仲, 以及现在嫁到纪国的郑姬, 但他们这边一直被郑滕妾压制。
很典型的庶长子, 跟嫡次子的争夺。
再加上郑国确实有国君位置要继承, 两姐妹早早便是面和心不和。
依靠郑伯对郑滕妾的喜爱, 连带对公子郑的喜欢, 很多人都认为，国君之位应该是庶长子公子郑的。
可按照道理来说，又该给郑仲。
嫡庶这种东西, 本来就是用来区分大宗跟小宗。
谁继承大宗, 谁就是国君。
偏偏庶长子占了长, 嫡次子占了嫡，郑国内里也有争论。
不过那时候郑伯身体尚好，也不想立储君，争论的声音也不大。
但郑仲这次过来，也透露出一个消息，郑伯已经有立储君的意思。
这原本跟纪国是无关的，都是郑国自己的事。
可这次郑仲借着看望有孕妹妹，就是想央求妹妹，让纪国支持他。
现在的纪国今非昔比，有纪国的支持，他的胜算会很大，郑伯也会认真考虑。
谁让现在的纪国是大腿，谁都想抱一抱。
原本高兴迎来哥哥的郑姬听了哥哥的话，心里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她身后的滕妾同样心凉片刻。
因为自己的教训，郑夫人给三女儿带的滕妾全是一条心。
她们三人竟然不约而同想，是不是自己在纪国的日子太过安逸，每日不是打理工厂，就是帮萱夫人处理账务。
她们竟然忘了郑国内里的弯弯绕绕，真心实意期待郑仲二哥是过来看她们的，还以为真有郑人来看她们。
两个表妹滕妾还好，郑姬心中已经带了失望，不过面上还是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要慢慢商议。”
“二哥一路辛苦，先吃杯酒，尝尝纪国美食吧。”
说着，郑姬给两个表妹使眼色，想来想去，还是告诉郑锡最好。
她们夫君虽说在忙腊祭，但听说郑仲过来，肯定马上会回来，当着二哥的面，竟然不好明说此事。
郑姬打起精神，捡起在郑国学的东西，开始照顾哥哥。
听着二哥的话，郑姬心里升起一丝烦躁。
她夫君说话没这么文雅，但也不绕，有什么说什么，还很有意思。
同样是兄弟姊妹，小叔的话不多，可句句有用，对她也很客气。
他们兄弟两个在一起说话，完全不是自己跟二哥这种氛围。
郑姬还在应酬，纪胜已经大步走进来，挑眉道：“夫人有身孕，怎么好劳累。”
说完又道：“反正都是自己家，不用坐那么规矩。”
郑姬这才有了真心实意地笑，刚起身就被夫君扶着坐下，不是跪坐的姿势，就是松松垮垮又不失体面的惬意方式。
看到这一幕，郑仲先是觉得失礼，又觉得自己跟母亲的想法可能会奏效。
此时的纪凌跟郑锡听了滕妾的话，心里大致有数。
其实掺和到郑国立储的事，也不是不行。
可郑仲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把自己妹妹架起来烤而已。
倘若郑姬一声不吭去吹耳旁风，那纪国绝对会对她有芥蒂。
今日通风报信，明日让郑仲知道，还是难做人。
说给郑锡，已经是郑姬能做的折中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啊，郑伯身体还好，刚有立储君的意思，他们纪国的大手就去搅动风云？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搞纪国的基建。
等哥哥滕妾离开，纪凌看向郑锡道：“大学士认为，郑国该立谁。”
郑锡叹口气。
这话他回答最为合适。
他在郑国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
“公子郑才学广，为人傲慢自大，若有得力臣子倒还成。”
“公子仲善谋隐忍，可惜只有小谋无大略。”
意思就是，都不太行。
但一定要挑个，那就是公子郑。
郑锡轻咳：“不过天下四公子之一这种名号，对他算是虚名。”
纪凌立刻明白过来。
名士会，郑锡一手撺掇的，还在郑国开。
所以公子郑就是他一手捧上去的。
那时候郑锡便选定了公子郑，郑伯喜爱，又是长子，还有点才华就他了。
郑锡一走，公子郑的一个支持者就没了。
至于郑伯现在最得力的臣子仉选，确实是公子郑的外祖，但他同样也是郑仲的外祖。
按照他老油条的性子，不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这时候了，郑仲便起了争夺的心，或者说早就有了，只是现在看到机会。
虽然都是妹妹，但郑姬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可比公子郑亲近多了。
一听到妹妹怀孕，郑仲跟母亲郑夫人商量后，立刻请求来看望妹妹。
郑伯因为之前的郑国变故，也有意交好纪国，自然应允。
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事。
纪凌想了想道：“要不您去把这事告诉我父亲，我去找哥哥说话，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郑锡点头。
他也是这个意思，但毕竟事关储君，必须要小心谨慎。
不过他过来找公子凌，其实还有件事。
郑锡最后道：“小公子务必小心，只怕郑仲会挑拨关系。”
挑拨关系。
自然是纪胜跟纪凌之间的关系。
纪凌名声渐显，肯定会有人比较兄弟俩的才能。
郑仲生在兄弟之间你争我夺的环境，必然会以自己的立场让纪胜小心弟弟，以免影响位置。
纪凌笑，又看看郑锡，目光认真道：“大学士，我哥腊祭之时就会成为纪国储君，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无论他以后做储君，还是做国君，我都会是他的臣子，他的弟弟。”
纪凌到这个世界，享受了上辈子从未有过的亲情。
更知道哥哥对他如何。
不管郑锡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先找他说郑国这番事，纪凌都会打断他的想法。
郑锡微微抬头，表情毫无变化，唯独眼角的细纹让他显得有丝了然。
他不过试探一下，就被公子凌察觉。
而且公子凌要自己去找公子胜商议此事，无论哪个态度，都表明小公子纪凌对那个位置果真没有看法。
聪明人的试探已经结束，郑锡明白自己以后的位置。
等郑锡离开，纪凌才摇头，让身边仆从去找杜或进宫室，直接去哥哥那。
杜或能说会道，让他缠着郑仲，自己好跟大哥聊天。
夜晚，纪国临时开了个小会。
内容就是要帮郑国哪位国君上位。
纪胜脸色不好，跟郑锡猜测的一样，那郑仲果然暗示防着兄弟夺位，最后又扯到自己郑国兄弟之争。
要不是纪凌去得及时，大哥的大巴掌都要打过去了。
还是郑姬跟纪凌一人一边按着，这才保住郑仲的脸。
所以纪胜直接道：“那个小人，肯定不能让他当国君。”
纪伯好笑：“小人当国君也好。”
亡国快。
纪伯后一句没说，但在场都笑起来。
最后纪伯拍板：“看郑伯的意思，刚跟郑国缓和缓和，不好让他难做。”
纪凌也是这么想的。
可以插手郑国的储君之事，但绝不是现在。
杜邗开口：“明年的名士会就要开了，到时候可以看看情况。”
话音落下，大家都看向纪凌。
纪胜拍拍弟弟：“你一定要去，也当个天下四公子之一。”
纪胜对弟弟特别有信心。
如果他弟都不能当，那别人也就算了。
纪凌其实并不想去，但纪伯道：“去吧，咱们纪国好歹也是大国，只有一个名士，再不来个四公子，岂不是很丢人。”
这点纪国确实是弱项，还因为招收平民学子，为其他读书人不齿。
哪点缺就补哪点！
之前杜或提起名士会，也有这个缘故。
纪国众人已经想好了，他们小公子纪凌，一定要拿个名号回来。
纪凌既无奈又好笑。
这事也算定下。
主要纪凌还去看看郑伯怎么想的，看看郑伯到底想立谁为储君，到时候纪国也好做应对。
各国国君的风格很能影响国家决策，提前知道对方谁当储君，对纪国很有好处。
纪国决定按兵不动。
郑仲那边着急了，可惜他一连好几次都见不到妹妹郑姬，问就是郑姬被萱夫人喊走作陪，还没回来。
婆婆喊儿媳妇这种事，作为哥哥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就是纪胜不想让夫人再受郑国“文化”的折磨，去母亲那休息了，他本人继续去忙腊祭的事。
到头来，只有郑仲说过坏话并提防的纪凌偶尔“陪”一会。
几天过后，郑仲到底没得到准信，但他知道这事不能着急，以后他会经常到纪国走动，总会说通。
如果让纪国做自己的靠山，那储君之位一定是他的。
看着纪国为腊祭时立储的事忙碌，各处张灯结彩，太庙也重新修缮打理，郑仲心里一阵艳羡。
等他当了郑国的储君，一定也有这样的排场。
而且郑国对周礼知道得更深，场面说不定会更大更庄重。
郑仲最后离开纪国的时候也很是体面，临走终于又见妹妹一面，算是嘘寒问暖。
可惜郑姬面上点头，心里却深知发生什么，也知道这些关心代表什么。
没想到看着家里人离开，她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难道真是纪国太自由，她都不喜欢郑国的氛围了？
送走郑仲，纪国并未对此事做事偏向，这让还在主持大局的郑伯很是高兴。
其实郑仲走了之后，经过身边人提醒，郑伯才知道二儿子是去找“援助”了，他还担心纪国要是真的支持二儿子，那他是不是也要改变想法。
纪国虽然冷淡，但还是很尊重他们。
这不比昌国，卢国强？
只能说都是对比出来的。
昌国，卢国为了打其他国家，竟然不把郑国放在眼里，说攻打就攻打，说抢粮就抢粮，他那会差点以为自己要亡国了。
没想到只是占着自己地盘打仗。
这甚至比直接攻打还要屈辱。
因为摆明了那两个国家都没把郑放在眼中。
所以纪国什么都不做，郑伯都有些感激，明年名士会，一定给纪国安排个好位置，一定给个大大的排场。
这些事纪国完全不知。
他们的腊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属于储君的冠服也准备妥当，一道道礼仪并不是完全照搬周礼，可大致框架没变。
如此郑重的立储仪式，更加表明国君的态度。
不管外面怎么说，他都坚定立大儿子，这才是让兄弟两个关系一直好下去的办法。
如果在两者之间左右摇摆，反而会让兄弟之间生嫌隙。
纪伯很明白，他的小儿子不评什么天下四公子，依旧是天下公子的典范，无论能力还是品行还有周公遗风。
纪伯确信，他的两个儿子不会因为这些事起争执。
与其说立储是为了表明态度，不如说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不要挑拨我们一家的关系。
挑拨了也没用！
当然，纪伯更是暗暗得意。
昌国，卢国那些怎么羡慕他家的，他可太清楚了。
没办法，谁让他有两个好儿子。
作者有话说：
◉ 第 66 章
十一月二十九, 纪国宗庙。
三日前，纪伯一家搬到宗庙来住。
是故有事于大庙，必寝于此。
之前纪国腊祭, 也没有全家来此住三天的习惯。
但因为今年立储, 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宗庙今年重修过, 位置不变，依旧在宫室附近。
因为周礼说事死如事生，礼也。
大意是，对待死者要跟对待生者一样，要有地方住, 有东西吃。
所以宗庙的规格跟宫室相同，名字也会称为纪宫。
所戴冠冕全都准备好。
按照纪国的习惯，头冠以朱色为尊，衣裳以玄色为上。
纪伯的头冠染色三遍, 两个儿子的冠只染一遍。
但今日的立储仪式上，纪胜的头冠则要变为两遍, 证明他储君的身份。
在宗庙做这个仪式, 既是向祖宗告知, 也是请求祖先降福。
这也称为告庙。
不仅告知立储, 更有今年纪国的成果。
从一个边陲小国, 到真正的诸侯强国, 他们从隐忍到显露实力, 用了整整七年时间。
最初的五城，到现在的六十六郡，从五十万人, 到六百万人。
纪国做到了其他国家做不到的事。
纪伯眼睛有些湿润, 他平时鲜少有这样的情绪。
可今日告庙, 却忍不住激动。
腊祭之后，就是纪国现在的年节。
虽然历法还未确认，可已经是纪国的传统，类似于后世的过年一样。
从宫室到民间，各地都在庆贺。
虽然很大程度是因为天气冷，他们这边没办法做事。
不过一年到头有个休息的时间，好像确实不错。
去往各地的纪国官员也把这个习俗带给所有纪国郡县的百姓。
经历过大战的他们辛苦了，各地施粥放粮全都跟着一起热闹。
与此同时，在腊祭上告庙过的封赏，全都送到参与今年打仗的兵士家中。
按照他们的功劳各有赏钱跟赏田。
纪国的军功制度是纪伯跟纪胜一手创立，共分二十等，只要是给纪国做过贡献的，都能得到相应的赏钱跟功劳，家里的孩子还能优先上官学。
完整的军功制度，就跟科举制度一样，都给了下层百姓晋升的希望。
想让将士们变为狼，那一定要喂肉，还要多喂一些。
纪国因为几个工厂，以及现在精盐的买卖，内里富裕得很，给大家发赏钱绝对不手软。
不过发展到这，纪凌感觉纪国应该有人专门来负责货币运算。
只是一时还有合适的人选，好在他们现在的经济体系尚且支撑得住。
看得周围很多百姓都羡慕，甚至有些期盼下次打仗的时候，自家能不能也过去，也挣个军功。
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谁让纪国军队说话算话，说给奖励真的给，说给军功真的算，而且还有实打实的好处。
在纪国，只要努努力，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六十六郡县的百姓们，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一场大战改变的不仅是纪国外部环境，还有内部的许多问题。
所以这样的纪国，收到名士会邀请函就很正常。
而且还是天下各国里头一个收到的。
郑伯很重视这次名士会。
去年郑国太惨，被几方连番碾压，赵梁欺负，昌卢欺负。
可以说颜面大失。
趁着名士会跟各方搞好关系，至少先把体面留住，否则以后会更艰难。
这个体面跟他之前要的面子不同。
毕竟照顾好这些名士跟公子们，以后谁再欺负郑国，就会掂量掂量名声。
郑伯想用这种方法，让郑国快点恢复生机。
而且十年一次的名士会，要是办不好了，那郑国真就没有脸面了。
所以早早郑伯便开了自己库房，去纪国买最好的纸张，去赵，梁买最好的美酒，好有上好的墨等等。
连请帖都制作得颇有周风，更有早期周朝的风格。
好像是请周王室那边臣子设计的。
郑伯现在一转思路，对周再恭敬不过，那位周天子虽然被他欺辱过，可也知道两者联合才是最好的道理，竟然欣然接受。
这些准备工作郑国并未瞒着，所有天下间都知道，这次郑国的名士会一定会非常盛大。
所有文人墨客，王孙公子，先生夫子，会齐聚郑国。
十年前的名士会，那会各国还打仗呢，天下饱学之士照样齐聚郑国，百家思想齐聚郑国碰撞出的火花至今在被天下学者消化。
而且在郑国名士会发表看法，无论说话多么狂妄无礼，都不会有人计较。
因为这不仅是诸子百家们的彼此诘难的地方，同样是探讨各种学说的地方。
按照纪凌的看法，有些他那个时代稷下学宫的感觉，只是稷下学宫常年设立，是当年第一所高等学府。
谁都可以去讲学，谁都可以去讨论，是天下士大夫向往之地。
他们谁都可以问政，当然问归问，创立稷下学宫的齐国国君采不采纳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种自由的态度，为灿烂的百家争鸣创造极好的环境。
百家争鸣带来的壮观文化财富放在世界上都是罕见的。
像现在的纪国，虽然也有官学，但这种自由辩论，广纳贤才的地方还没出现。
便是郑国现有的名士会，也才十年一次，一次两三个月，虽然给了各家准备言论的时间，可时间跨度太长，很多优秀的言论并不能全部采纳。
纪凌其实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要不要实现，还要看郑国名士会的情况。
郑国周朝六百二十八年年初，开始向天下诸侯国发请柬。
三月二十，名士会正式开始，六月二十结束，为期三个月，邀请天下饱学之士参加名士宴。
天下诸侯七国，郑伯先给周天子上书，周天子肯定不去，只是表明尊崇周王的态度。
除周天子外，第一个收到请柬的就是纪国的两位公子，以及耘先生。
名士会对上的不是诸侯国国君，而是各国所有的士大夫，读书人。
能接到邀请函，那就表明郑国对他们个人的认可。
至于为什么是纪国的名士公子们先收到邀请，也是郑国释放的善意。
可以说每一步都是有原因的。
郑锡还感慨：“当年我在的时候，怎么没见郑伯如此小心谨慎。”
纪凌笑：“幸好如此。”
话虽然简短，还有些不好听，但明显在夸郑锡。
幸好那时候郑伯不靠谱！
不然我们怎么能拐来你！
郑锡自己都笑了。
不过能开这种玩笑，也说明郑锡对回郑国一点想法也没有，这次名士会也给他发了请帖，他根本不打算去。
他儿子今年刚正式入官学启蒙，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教儿子读书。
在纪国他既有身份，还受尊重，才能更是大展拳脚，做事再也没有拖后腿的，还没有那种勾心斗角，感觉身体都好了很多。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去郑国受苦啊。
纪国上下收到请柬的有上百人。
从耘先生，再到两位公子，还有许多士大夫，以及这几年有名气的学者。
但凡叫得上名字的，都在其中。
连平民出身的吉新也有邀请，还有谷晨，樊璇等人。
这里面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像樊璇自己都说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吉新也刚任郡守，对名士会虽然感兴趣，可在公务跟聚会之间，果断选择公务。
没办法，连纪凌这个带头都有些推脱，纪国人只想种田跟基建啊。
这些事其他国家理解不了！
最后确定纪凌带着五六十人前去，公子钦跟纪叔公确定一起。
堂哥前去是有要事，他想交流种田的本事，名士会里还是有真东西的。
纪叔公则想看看各国的恶金发展到什么程度。
其他人也都是各个领域里领先的人，以及学问著作有所成就，心里有自己的见解，要么遇到同好，要么遇到意见不合的对手，准备撸起袖子好好讨论一番。
郑国第一个给纪国发出请帖。
第二个竟然找不出来。
因为跟一圈都有矛盾，最后捏着鼻子给赵梁发请柬，至少这两个国家没有肆意侮辱他们。
赵梁两国的人也做好准备，他们在天下诸侯国里算异类，这种刷名声的好机会，肯定要去的。
去的人还提前复习一下周礼，到时候绝对让其他各国士大夫知道，他们赵梁两国也是有文化的。
祁，昌，卢的请柬最终送出去，只是份数不多，而且并未知会国君，只是跟他们三国内里的名士，士大夫们联系。
具体原因就不说了，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这里面，对祁国还好，毕竟祁国比郑国还惨，而且没有强占他们国土。
但昌国跟卢国则没好脸色，昌伯跟卢公也不计较这种事。
毕竟能做出攻打郑国，就因为郑国地盘优越好打纪国这种事，他们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
一来二去，倒是让郑伯消了些火气。
最后几份请柬，郑伯竟然让人送到百万国。
百万国的国君虽然被封了子爵，可在大家心中依旧是蛮夷狄戎。
但看在周王册封以及纪国的面子上，百万国依旧得了请柬。
这让百万国的国君很是苦恼，他们真的不会周礼，到哪会丢人的吧？
最后还是派人去纪国学习周礼，好在现在一月份，等到三月份才出发，这也算临阵磨枪了？
因为请帖的发放，天下各地似乎都扫去战争带来的阴影，都在讨论盛大的名士会。
就连纪国这边也不例外。
所有能去的士大夫开始跟兴趣相同，意见相同的一起著书，什么理论都能写出来。
虽然大多数在纪凌，耘先生等人看起来不过关，但不过关的理论依旧是理论，要给思想萌芽一个机会。
纪凌干脆开放国子监一部分地方，效仿稷下学宫，先让纪国内里的人去讨论。
士农工商皆可进来讲学。
至于讲的好不好，有没有听，全看个人的本事。
虽然现在规模还不算大，可这里显然热闹起来。
纪国想要强大，除了基础发展，理论知识同样要精进。
特别是现在纪国的模式，在全天下都是独一份，这种思考非常有必要。
各国都在为三月份的名士会做准备。
倒是纪凌本身懒得管。
他过去不是为了出名，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才能扒拉过来。
随着纪国发展，需要的人才也越来越多。
特别是管经济这一块，账务虽然有母亲萱夫人，可有些调控还需要把握。
再有看看其他士大夫的想法，一定能对纪国有所启发。
以前闭门造车，那是迫不得已，现在必须出去看看了。
纪凌又去了新拿下的海边几个城池，准备正式开始珍珠养殖，等珍珠养殖正式有产出。
可以说直接断了卢国的一部分财路，还可以跟百万国一起做这件事。
提升自家实力，让卢国国君跟卢山鸣受损，是纪国愿意看到的。
别看大家现在很平静，还要一起参加名士会，可以后该打还是要打的。
纪国不会平白挨打，卢国肯定还对纪国虎视眈眈，还有昌国刻意低调，全都在等待时机。
珍珠的养殖不算简单，可如果海边珍珠养成功了，那近海养鱼甚至也能提上日程。
鱼肉可是优质蛋白质，若鱼肉价格下来，纪国百姓都能经常吃上鱼，对大家的身体也好啊。
现在只吃米面已经满足不了纪国百姓的生活，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
所以发展渔业必不可少，这么好的天然优势，不用好了实在可惜。
以前祁国守着海边却只种田，纪凌心里就觉得可惜。
现在自己有海岸线了，肯定立刻去做。
在其他诸侯国百姓还在一日两餐的时候，纪国百姓已经要从一日三餐变成隔三差五吃顿鱼虾。
当然，还要看纪国养殖行业的进步。
珍珠也分很多种，有淡水珍珠跟海水珍珠。
而珍珠的颜色其实跟所含的金属有关。
依靠天然珍珠自己形成光泽，其实有些运气成分。
例如含铜，银多的珍珠，会有金色和奶油色，含钠和锌则会有肉色跟粉红色。
掌握这些技巧之后，他们的纪国珍珠产业超过卢国，那是分分钟的事。
卢国其实听到一点风声。
纪国不仅在做珍珠饰品，鼓励渔民打渔，还要养殖珍珠。
甚至可以直接断言，等纪国养殖珍珠成功的时候，卢公跟卢山鸣赚钱的小金库就会彻底消失。
很气，但是没有办法。
纪国不仅打仗厉害，这种悄无声息的针对，更是钝刀子割肉，是真的疼。
卢山鸣也是参加名士会的人之一，到时候卢国的仪先生，四公子之一卢中杰都要过去。
他已经做好准备，看看能不能谈什么条件，让纪凌放弃这件事，或者找到机会破局。
现在名士会接触纪凌的不止卢山鸣，还有昌国国君最看好的子侄昌含笑。
昌含笑有些激动，他没想到昌伯真的对他十分好，甚至超过国君所有儿子。
虽然国君儿子没有看出昌伯的意思，自以为昌含笑是个好用的臣子。
但以他的聪明，怎么看不出昌伯的想法。
这也让昌含笑更加佩服昌伯。
选贤不选亲，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过他现在同样是考察阶段，所以事情一定更要做的尽善尽美才行。
而他去名士会的目的，同样是接近纪凌。
但昌含笑的想法比卢山鸣复杂多了。
他很想知道，这个天下人皆知的纪胜纪凌两兄弟，是不是关系真的那样好。
若外部没有机会，内部是不是可以攻破。
昌含笑说这话的时候，昌伯微微点头，算是默许。
他们就不信，如此有才之人，真的甘愿当臣子？
三月初，各国陆陆续续出发。
纪国这边也不例外，以纪凌为首，带了五十九人出发。
加上仆从，差不多四五百人，另外还有一百精兵护卫。
纪国虽说是轻装简行。
可他们的车马最为先进，马匹的饲养最为成功，连融合了已经灭国庆国的皮革制品都格外好。
所有人的马车跟衣服并不复杂繁琐，全都是便于行动又不失风度的胡服改良款。
而且纪国人不喜戴太多配饰，无论男女，身上东西全部以实用为主，质量却是上乘。
长久下来，竟然也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以至于快到在郑国郊野碰到昌国跟祁国人，还有百万国的时候，四个国家的风格立刻凸显。
纪国人简洁明快。
百万国还有些东夷特点。
昌国人粗糙强悍。
祁国。
祁国人有点精致了。
说他们精致并非贬低。
而是祁国逢遇大难，一两年内从六十城变成三十二城，比郑国那种失了脸面的还倒霉。
所以这种大场合，他们一定要收拾出个体面出来。
他们好歹也是最早的诸侯国之一，论周礼，他们比大多数诸侯国都要厉害。
抱着找回面子的想法，不免穿的精致了点。
领头的祁国人而且完全按照朱芾葱珩的穿戴来。
朱芾葱珩就是红色的衣服，翠绿的玉佩。
这种“命服”是周王赏给公爵，或者执政大臣的。
穿这样体面的衣服出行，也是代表祁国曾经的体面，他们虽是伯爵国，却有公爵一样的体面。
其实周朝发展到现在，各家几乎不会这么遵守礼制。
而且谁家扒拉不出来这样的衣服跟玉佩。
赏的人多了，其实也不怎么珍贵。
只是重新拿出来穿的人确实很少。
剩下的人打扮也是拿了最好的丝绸，最漂亮的玉佩。
马车四角还装饰上好的金色铜鸟，那做工极好，看着像是展翅欲飞。
行动之间颇有灵动之意。
这工艺，绝对是天下顶尖。
纪凌感觉，这东西要是能保存到后世，最差也是个镇馆之宝。
纪叔公见侄儿看别人家的铜鸟，低声道：“回头给你做个更好的。”
纪凌哭笑不得。
他今年都要十八了，还当孩子哄是吧。
最简洁的纪国跟最繁琐的祁国一比，不少人都默默盯着纪国的利落看。
再说，大家自带对战争国的滤镜。
一旦带了强者滤镜，那高下立判，反而衬得祁国有些尴尬。
这四国都在郑国郊野，默默分成两队。
百万国的上卿毫不迟疑跟在纪国后面，纪凌请了几次他才不好意思上前同行。
昌国跟祁国则一起走。
昌含笑对祁国士大夫也算客气，该靠近谁，该拉拢谁，他很是清楚。
四国一前一后，明显分出阵营。
这让郑国接待的人头上直冒冷汗。
好在大家都是体面人，至少不会在这种场合打起来。
再看看纪国跟着的一百轻骑，说是轻骑那装备羡煞旁人。
纪国怎么回事，刚来就炫富？
这是卢国卢山鸣的想法。
看着纪国带的所有东西，全都是简洁上乘的佳物，下意识心里亏得慌。
要不是纪国垄断精盐，还要垄断珍珠，他们能过的这么阔绰吗？
对上卢山鸣的眼神，纪凌直呼冤枉。
他哪里炫富了。
明明是隔壁祁国在炫富啊。
郑国人再次擦擦头上的汗水。
把大家都安置在诸侯馆，是不是个错误。
诸侯馆说是用来招待天下诸侯，其实一般是各国使臣的住所，毕竟使臣代表诸侯，这样完全没问题。
但今年的名士会开放诸侯馆，明显是优待大家。
可把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虽说隔了几道院子，还是担心啊。
各国陆陆续续前来。
名士会的人也不约而同分为两部分。
以昌国昌含笑为首的昌，卢，祁三国。
以纪国纪凌为首的纪，百万国，赵，梁四国。
一时间，诸侯馆气氛十分诡异。
郑伯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说好的交流，倒是交流啊。
最后还是纪凌站出来先向卢国的仪先生，四公子之一卢中杰示好，算是打破明面上的僵局。
各国士大夫松口气。
名士会虽未正式开始，但气氛好歹好了些。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第二个迈出步伐的，竟然是昌伯的侄子，这次昌国的领头人昌含笑。
他来找的，正是纪凌。
纪凌笑眯眯看着来人。
对这位的底细他很是清楚，他哥早就把昌国来此的人调查一清二楚。
更知道这位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
昌伯那种智者都对他多有夸赞，这次来名士会的还有四位昌国公子，却偏偏让他当了领头的。
所以这位过来，必然不是简单聊聊那么简单。
纪凌虽不知道昌含笑已经被昌伯列为考察人之一，但已经有了戒心。
不是纪胜情报不准。
而是想立侄子当储君这种想法太过大胆，很少有人会猜到。
昌含笑见纪凌年纪虽小，却让人捉摸不透，笑着道：“听闻公子凌素有才名，机智过人，今日一件果然不同凡响。”
“依照某看，必然可当天下公子之最。”
明白了。
来挑拨离间的。
纪凌点头，随意道：“你的意思是，比昌国的公子们还要厉害？”
此话一出，昌含笑身边四位昌国公子脸色变了。
明明表哥昌含笑说起来还好，怎么到公子凌嘴里就变味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67 章
天下公子之争, 早早便开始了。
否则也不会有天下四公子这样的称号。
十年前选出的天下四公子，分别是卢国的卢中杰，郑国的公子郑, 庆国的公子庆。
还有祁国的公子祁。
当时天下六国, 只有纪国跟昌国没被选中。
昌国国君虽不在意这个, 但没选上还是有些不高兴，他的五个儿子全部都被训斥一顿，今年大儿子索性不来了。
但剩下来的四位公子皆是抱着争个名声而来。
因为天下局势变化，除了卢国的公子卢之外，其他三位的位置都不稳。
特别是公子庆, 庆国都没了，他还是靠着周天子的接济才勉强过来。
若不是他早没了威胁，赵梁敢在郑国地盘杀了他，现在公子庆显得畏畏缩缩不敢大声说话, 更不用说自己的见解。
有学问又怎么样，不敢说出来, 照样被人耻笑。
郑, 祁两国弱小, 很有可能被拉下来。
至于纪国？
四公子是天下十名士来选, 纪国这次只来了一个公子凌, 公子凌还扔过其中名士祁先生, 所以这次四公子跟他肯定没有关系。
所以昌国四位公子还是有些信心。
但名士还没开始呢, 昌含笑就说这种话？
纪凌的反问让昌含笑愣住，立刻对昌国公子们道：“说笑而已，公子不要当真。”
等昌含笑再想找公子凌, 人家已经去找相熟的人聊天了。
他们这边说什么别人不知道, 不过算是缓和气氛, 天下两股势力没那么泾渭分明。
加上诸侯馆前面的空地极大，园子各处的花开得极好，专门作为名士会开始之前的交流，郑国努力说和，气氛也融洽起来。
纪凌带着杜或跟锦涌，要找的肯定还是仪先生跟公子卢。
算起来，他们也有三年未见，上次说话也是走个过场，现在才真正坐在亭子内聊天。
杜或跟锦涌，还有跟着的纪国士大夫，很多都受过他们二人的教导，此刻也跟着打招呼。
等大家离开，纪凌才道：“仪先生跟公子卢近些年如何？”
两人对视苦笑。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其他事不好讲，但有些众所周知的可以拿出来絮叨。
“卢国官学要靠我们，又不信我们。”
以前还好，因为官学正式成立，仪先生跟公子卢有在纪国的经验，自然成为砥柱。
但慢慢的卢国跟纪国交恶。
两人因为跟纪国关系很好，所以被人针对。
特别是打仗之后，彻底断了联系。
因为盐的事牵扯到卢国大部分卿士，卿士们不高兴。
珍珠牵扯到国君跟上卿卢山鸣，又是一桩事。
若不是两个人教学确实厉害，还有些学子从他们手里出来，估计处境更加艰难。
不过两人早就被剥离出来，成了只讲课，不参政的局外人。
如果他俩只是单纯的教书先生倒也算了。
他们的职位类似于纪凌，耘先生在纪国国子监的位置。
不仅要管教学，还有国子监的运行，官学的铺设等等。
这种做法，大大限制两人的能力。
更别说公子卢还是国君的儿子。
这样一来，手里没有权力，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
公子卢是卢国国君第七个儿子，处境本就艰难，现在又被架在这种位置。
所以两人头疼得很。
纪凌看着，最后道：“是不是他们想利用你们来对付纪国？”
公子卢无奈：“瞒不过你。”
如果只是单纯跟纪国关系好，那倒还好，两人处境不至于这么惨。
定然想让他俩做事，而两人拒绝。
对于纪国，两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再说本就是卢国先出兵。
反正内里的事多说无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杜或道：“那我们说话，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
说完，杜或还有点跃跃欲试。
那他俩要不然到纪国吧！
杜或溢于言表，众人忍不住笑。
纪凌就没这个想法。
两□□儿都在卢国，放在早些年，还能想办法接他们出来，卢公也会放人。
可现在着实不行。
那种谋士去往他国，国君放其妻儿的礼节早已不复存在。
在一次次异姓对王权的挑战，其他阶级对诸侯的侵犯中，周制早就名存实亡，只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
事情算是两面性，不能用单纯的好，或者坏来评价。
只能说历史的进程，不是他们能阻拦的。
而且两人对卢国感情极深，根本不可能离开。
不过，他们说话会不会有影响？
肯定不会。
因为随着各国到来，僵局一次次被打破。
郑国人跟昌国，卢国人都能说话。
赵梁之间也在聊天，甚至百万国的人都在里面谈天说地，早就没了国与国之间的界限。
虽说周制名存实亡。
可他们都是周，语言文字同宗同源。
大家互相数着，全部都能攀上亲缘。
打归打，真坐在一起，还是能说到一起去。
公子钦跟纪叔公天天被各国人围得团团转。
不是在问种田，就是在问恶金。
两人挑能说的说。
纪国的水平早就甩开天下一大截，有些东西告诉他们也无妨。
这本就是交流会，不拿出点真东西怎么交流。
这些都在纪国的准备当中，大家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就算漏出这么一点，已经够很多国家消化的了。
于是，纪国人算是名士开始前的清流，其他各家都在讨论诗歌，以及奉行什么道路，坚持什么理论。
只有纪国人讲种田，讲打铁，讲施肥，讲怎么修路。
务实到了纪凌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纪凌倒是在听各位大家的想法。
很多东西他那个时代也有，可各种思想的碰撞怎么都听都听不厌。
对于上古典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每个人解读的又很有意思。
纪国对这些理论部分确实缺失。
好在他们还有耘先生跟他的弟子。
耘先生同样也准备了讲学，他讲的是教育。
教育二字说起来简单，但说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他作为纪国国子监主簿，很有独到的看法。
郑伯见此心里颇有些欣喜，名士会终于有些样子，虽然花钱花的肉疼，但值得。
郑国也因此恢复了些名声跟生机，都城也因为各方来人变得热闹，冲淡去年带来的阴霾。
国都很多店铺掌柜同样高兴，郑锡走了之后，郑国就没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纪凌跟杜邗，锦涌在郑国国都逛街时，频频听到身边人讨论，一个是感叹郑锡，另一个是郑国好像好起来了。
想必后者就是郑伯费心尽力办好这件事的缘故。
街上还有些小酒馆则在谈论此次来郑国的公子们。
除了纪国只来一个低调的公子凌之外，其他各国少的来了四个，多的来了七八个。
三四十人选出几个，太难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公子庆肯定落榜。
谁让庆国都没了。
想当年他还是四位公子之首，博学多才，现在什么也不是。
纪凌刚听到一半，余光看到一个穿着旧绸衫的年轻人，他头微微低着，眼神带了闪躲，最后带了欣喜跟着仆从离开。
纪凌思索片刻，抬脚往前走，对身边人道：“跟上他。”
但纪凌，杜或，锦涌三人快步向前，却见那个年轻人脚步轻快，头也不低了，几个步伐钻到小巷子里。
纪凌三人都会些武，见此下意识隐了隐身形。
前面的年轻人显然只是瘦，半点不会武功，压根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这有些尴尬，竟然变成跟踪了。
“上前看看。”
等七拐八拐到巷子深处，锦涌低声道：“小公子回吧，不安全。”
杜或猛地点头：“要让大公子知道，我们就完了。”
纪凌也不是冒险的人，不过他耳聪目明，隐隐听到巷子尽头的院子里在说什么。
“外面那些蠢货，都讲公子庆必输无疑，所以赌坊那边根本没人押我。”
“等咱们计划成功，必然赚得盆满钵满！”
有个声音迟疑道：“公子，您确定此计能行？”
“怎么不行，天下四公子是名士所选。”
“而名士们大多尊周礼，重礼制，庆国被乱臣贼子所夺，他们定然同情我。”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我这位置有多稳。”
公子庆忍不住又笑：“以前觉得这名声无所谓，没想到竟然能用来赚蠢货们的钱，不错不错。”
“明日我再穿着旧衣服在外面走几圈，名士会则要可怜点，那些名士绝对会给我这个名号。”
这下纪凌的表情都有些惊愕。
公子庆竟然自己设了赌局，还把自己弄成冷门人选。
所有人都知道，若爆了冷门，那庄家就会血赚。
大家都买公子庆上不了榜，保不住名号，若他保住了，将会是一笔巨额财富。
好家伙，别人都在争什么名号的时候，公子庆干脆借此揽财！
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个天才啊。
就是没用到正道上。
他不仅分析了大众的心理，还拿捏了名士的想法，着实有些厉害。
但第二天诸侯馆里，纪凌看到衣着半旧的怯懦公子庆心里忍不住升起敬佩。
公子庆甚至还朝他点点头，然后缩到角落里。
身边的昌国公子立刻围过去奚落。
往日的四公子之首，现在的亡国公子，还敢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公子庆做戏也全套，果然不敢反驳。
杜或都快忍不住给他比个大拇指了！
纪凌思索片刻，也凑过去，认真道：“听说郑国国都有赌局，赌哪几位公子会上榜，公子庆的赔率最高。”
赔率最高，也就代表最冷门。
昌国四位公子愣了下，以为纪凌同样在笑话公子庆，立刻跟着开玩笑。
“那我也买，我就买他一定上不了榜，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一定能赢！”
公子庆脸色闪过一瞬间兴奋。
昌国跟纪国，他们都有钱啊。
赚几个傻子的人，着实不错，还要想办法让他们多多投钱才行。
但转过身，纪凌低声对杜或道：“去找郑国国君，就说凌有个发财的法子，问他要不要做。”
赌博什么的，当然要揭发啊！
大家都别赚才好。
直接填郑国国库。
等这位公子庆缺钱了，那就好办了。
纪凌笑眯眯看向这位“人才”，人才用好了才是人才，用不了还挺祸害人的。
当然了，他会选昌国公子们把钱投进去之后再掀摊子，那样更有意思。
公子庆那边还美滋滋的，以为钓到几条大鱼，殊不知纪凌已经成为郑伯的座上宾。
郑伯正因为办名士会的事缺钱呢，听到纪凌的话怎会不高兴。
“那个，怎么赚钱？”
郑伯轻咳，发现自己有点着急了：“是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说：
◉ 第 68 章
最开始的时候, 郑伯其实没想挣这个钱。
他好歹是东道主，而且郑国的家底也支撑得了这些。
但没办法，谁让杜或说的太诱人。
杜或本就能说会道, 遇到这种好玩的事更是上心。
什么那种：“都是不义之财, 还是郑伯您收了最合适。”
“这是惩恶扬善, 是为郑国好。”
“我们小公子的能力您还不信吗？而且对您的名声有大大的好处。”
郑伯思索片刻，觉得这话没错，又想着借此机会跟纪凌搞好关系。
纪凌的本事他自然知道，不过也只是纪国等人刚来郑国的时候匆匆见一面，能有专门结交的机会当然好。
此事谈妥。
纪凌特意穿了新衣, 用了周礼来见郑伯，这种态度让郑伯笑得合不拢嘴。
看看，纪国小公子都对他们这么客气！
可以说郑伯经了一难，想法改变很多。
或者说他也不是没有能力, 只是以前太过依赖郑锡，而且还有意跟郑锡对着干, 所以才有之前的事。
但去年过后, 郑伯在躲在周天下那, 明白为什么郑锡要他突破周围的城池, 为什么要对周天子尊敬。
想明白这些, 那些莫名的傲慢也就没了。
甚至对郑夫人, 郑媵妾的关系也有所改变。
他开始越来越重礼法, 反思自己之前做过的错处。
不过等纪凌说了来意之后，竟然是让他抓赌？
纪凌并未将公子庆的事告知，只说在街上转的时候, 有人设赌局。
每个公子都有盘口, 压他们能不能当上四公子, 还说涉嫌人数极多，金额不小。
这事其实他有所耳闻。
只是市井小民的玩乐，登不上大雅之堂。
而且这种事能弄来多少钱？
郑伯意兴阑珊，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纪凌知道他的想法，反正能抓就行，捣毁公子庆的赚钱“门路”。
而且依照公子庆坑昌国公子的路数，纪凌感觉这钱应该不少。
甚至有些多。
百姓们或许没什么钱，可这些公子们有啊。
再加上郑国的家底，那些卿士们也是富得流油。
国家残破，百姓没钱吃饭，跟他们贵族有什么干系？
若没有公子庆搅浑水，或许金额不算太大。
可有这人的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杜或还道：“小公子，为什么不把公子庆的身份说出来？他身为公子之一设赌局，那是大错啊。”
肯定会被名士们厌恶，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被选上。
纪凌笑：“为何要揭穿，让他当四公子之一才好，最好名声越来越响亮。”
纪凌已经做好招揽这人的准备。
第一件事就是断他财路。
第二件事，则是断他生路。
公子庆名声越大越危险，赵梁就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周都护不住，必然要寻求天下其他诸侯庇护。
等到那会，这位有歪心思的公子，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算计别人钱财的人，终究也会被其他人算计。
杜或听完，下意识抖了抖。
他们家小公子，是不是有点狠了！弹指间布置好一切？！
纪凌挑眉：“我做什么了？明明只是顺势而为。”
“走，等着看好戏。”
“还有一两天名士会就开了，不要乱跑。”
纪凌在诸侯馆安心读书，没事就去听各位大佬们的见解。
但在诸侯馆外面，郑伯开始动手了。
郑伯虽然对仉选已经没了好感，但这种事交给他最合适。
仉选最近被郑伯冷了很久，猛然接到个抓赌的任务，立刻振作精神，一定要做点成绩出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仉选带着自己的精兵四处搜查。
不查也就算了。
等那些赌坊被掀开，里面的财富让仉选都震惊。
郑国国都竟然有两百多处大小赌坊。
每一个地方都在赌谁能当选天下四公子，还给来此的公子们排名。
据说是今年刚出的新玩法，不知道哪个鬼才提议的。
谁知道刚提出来，就被所有赌坊追捧，还吸引更多人加入，直接成赌场热门项目。
仉选看了看排名，公子卢是稳的，公子庆是最不稳的。
压公子庆落选的金额竟然高达百万金。
只有百金压了公子庆依旧是四公子等等。
还别说，这排名挺靠谱。
公子凌，公子钦等人都在榜上。
其他人或许说纪国只有一个公子在，其实公子钦也是啊。
名士会有些人都不了解的情况，但赌场这些人明白！
什么叫专业啊。
还有一种方法，是自己拟四公子名单。
如果到时候名单全部对得上，那就能跟大家一起瓜分大奖。
纪凌在诸侯国听到锦涌的汇报，忍不住放下手中书册，认真鼓鼓掌。
公子庆是什么鬼才。
现代版双色球是吧。
等再看到赌徒名单，仉选眼皮直跳，他儿子竟然也在列。
仉选刚要发火，看到郑国卿士一长串名单，而且他们这些贵族，以为自己有“内幕”消息，投注比例极大。
不仅郑国贵族如此，名士会六成人都在这里。
就连卢山鸣都凑了个热闹。
仔细一看，他竟然敢压了公子庆一定入选。
好好的名士会，竟然在暗地里玩这些！
仉选立刻按照郑伯的意思，开始整肃风气，所有赌坊全部清查，能抓到的赌徒去做苦役，赌场的人该受刑受刑，该去做劳工做劳工。
只是没想到，仉选本以为做这些事会被骂，可这些赌徒家人竟然对他万分感谢。
真好！
败家的人被抓了！再也不会有人拖累他们了！
仉选一边惭愧，一边清点赌资，有名目的送回去。
没有名目，或者说赌徒不敢来取的全部充公。
大部分赌徒都不敢来取，更别说那些卿士贵族，还有名士会的人。
他们只好咬牙认了这个亏。
不然还能怎么办？去找仉选说情，要回钱？
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啊。
等数额清点完，郑伯看着数字都大为震惊。
好家伙，半场名士会的钱回来了！
等于他们郑国省了一半的钱啊。
对于郑国现在这种情况，无异于天降横财。
郑伯看仉选都顺眼不少：“公子凌怎么这样聪明，这种方法都想得到，而且为人还很正直，遇到不平之事就来解决。”
当然，郑伯没把此事缘由说出来，必须保护“举报”人。
不然那些亏欠的人，肯定把事算到纪凌头上，他才不会恩将仇报。
算到郑国头上？
那倒也不会，谁让这是郑国的地盘，人家本来就有义务维持秩序。
这件事彻底结束，也到了名士会开始的当晚。
郑伯满面春风坐到上位，先是唱歌，然后下面名士们同样做诗歌，以及各种准备好的歌舞表演，渐渐抚平大家赌资被收的心情。
毕竟对这里大多数人来说，那都是家里的钱，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
唯独公子庆不同。
如果说之前公子庆脸上的灰败是假的。
那这会就是真的了。
自从庆国没了，他几个兄弟东奔西走，唯独他留在周，既安稳，又不会奔波。
但渐渐发现，周天子管他吃喝没问题，但要想过之前奢靡的生活，那就不行了。
习惯当庆国公子的日子，怎么也理解不了周天子跟他妹妹简朴的活法。
可他寄人篱下，全凭人家给口饭吃，要饭的不能嫌饭馊啊。
于是，这位开始有了主意。
公子庆还瞄准过纪国的精盐，把纪国精盐倒卖到卢国，就算限量的时候都能想方设法多弄点数额，然后买卖出去。
倒手倒卖的，竟然还真让他赚不少钱。
卢国现在大部分的纪国私盐，都是他一手操控。
就算卢山鸣查得严，但他还是积累惊人的财富。
接着名士会来了，公子庆立刻知道这是个“机会”，直接带着家底过来投机。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
谁料就这么失了！
郑伯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让人查赌场！
那二百多家赌场，有一百多个都是他的，可以说下了血本。
当时想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现在呢？
什么都没了！
不过他也不是多喜欢赚钱的人。
就是喜欢赚钱的感觉。
按理说在卢国走私盐，已经让他赚的足够以前那样的生活。
可一旦知道名士会的赚钱机会，他就忍不住啊。
谁能想到会栽在这上面！
如此下来，公子庆的假难过，直接变成真难过。
知道内情的纪国人想笑又不敢笑。
公子钦低声道：“凌弟，真要招揽他？这不是个正派的人。”
纪凌道：“确实不正派，但他能赚钱。”
公子钦刚要皱眉。
纪凌又道：“用好这种赚钱精神，就会有大用。”
纪国很需要这种“钻”钱眼里，努力赚钱的人，当然他们也会多加约束。
技术跟销售分开，互相不会打扰到对方。
这下公子钦放心，又道：“交给你肯定没问题。”
别看他们纪凌年纪不算大，但能力出众，大家都知道的。
赌场的事算是结束。
纪国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名士会上。
今日头一天，大家都规规矩矩坐在这，等宴会结束，交流会正式开始，每日大小宴会不断，讲学不断。
各方观点就在诸侯馆附近的名士馆进行碰撞。
等到六月份才正式选出天下四公子，所以也不着急。
纪国所在的位置，在宴会上算得上前列，对宴会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在今日的宴会上便大放异彩，还真有不少好诗歌出来。
旁边负责记录的郑国官员抬笔记录，回头都是珍贵的资料。
最先想出风头的是昌国四位公子。
只有让名士们注意到他们，他们才会机会入选！
祁国几个公子也不例外，只有公子卢坐得稳，不过他是卢国仪先生的弟子，大家都知道他位置撼动不了。
赵，梁，祁，也不例外。
唯独纪国的公子凌跟公子钦还在尝美食。
至于百万国？
他们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什么诗，什么歌，用典更是不理解，还不如跟着纪国多吃几口菜。
郑伯看着，有意想给纪凌机会，开口道：“天下皆知公子凌博学多才，今日宴会，可有什么佳句。”
被点名了？
郑伯目光期待看着。
他跟纪国接触不少，以前也总听郑锡夸过纪凌，故而认为，这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这些公子们，谁不想被选中啊。
在场的十位名士也看过来。
纪凌只熟悉其中三个，仪先生，耘先生，以及被他丢走的祁先生。
这三人表情不一，其他七个皆是好奇，这七个里也有之前认识的，但都不太算熟悉。
昌国公子歌唱到一半，见所有人都在看纪凌，心里略有不爽，但旁边昌含笑提醒，只好收声坐下。
纪凌被在场所有人看着，也并不胆怯，只答：“凌对诗歌并不精通。”
他这一说，在场人略略失望。
但纪凌目光一转，看向公子庆：“听闻公子庆才是天下大才，凌十分佩服。”
赵梁公子脸色瞬间难看，看在是纪国的份上才没当场翻脸。
正统在这，就会显得他们很尴尬。
不过名士们却露出消息，跟公子庆想的一样，他们大多尊周礼，所以心里早就定下公子庆。
这会见纪凌同样给庆国面子，印象分噌噌噌往上涨。
公子庆虽低着头，看着没有气势，其实却在想纪凌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半句歌都没唱，却赢来不少好感。
这是借着他搏好名声？
不管有意无意，公子庆只有一个想法，亏了！
被人占便宜就是亏！
话题转到公子庆身上，他只好别别扭扭做首诗歌，既没有惊才绝艳那种，也能力压在场所有人。
用俗话说就是中等偏上。
杜或明白过来：“收放自如，好厉害的人。”
公子钦也有些佩服。
怪不得能被凌弟看上，想招来纪国！
宴会气氛又热络起来。
名士们一句接一句，确实很有意思。
他们不愧是名士，不论脾气如何，性格如何，所有的学问都错不了。
即使一直对纪凌抱有厌恶的祁先生也不例外。
名士会第一场宴会，就被纪凌这么“糊弄”过去。
他对什么名头真的没兴趣，让他发现人才才有趣啊！
所以接下来几天的各处讲学，几乎少不了纪凌的身影。
听了一天后，纪凌招来杜或，让他帮忙办一件事。
名士会第三天的清晨，一张讲学单出现在名士会门口，一两金子一份。
这讲学单标明了哪一天，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什么名士讲学，汇集其详细让所有人大呼有用。
“有了这单子，就不会错过名士的讲学了。”
“对啊，前两天错过仪先生的讲学，亏死了。”
“连冷门士大夫的讲学都有，别看他不出名，其实学问极深厚。”
“一两金子绝对不会亏！”
“你想要自己买啊，别拿我的啊。”
能来参加名士会的人，谁会在乎这一两金子。
一来二去，杜或拎着沉甸甸的金子回了住处，去掉成本，去掉帮忙售卖的佣金，依旧是一大笔钱啊！
纪凌道：“你们拿着花吧，郑国丝绸不错，大家都带点回去。”
丝绸一向是纪国的弱点。
就连纪凌也做不出那么漂亮花纹的丝绸。
来一趟郑国，肯定要多买点。
杜或知道小公子一说，那就是真心实意给的，嘿嘿一笑，立刻给下面人一起分钱。
不论是仆从还是侍卫，全都分到一份。
这消息让公子庆知道，忍不住嘟囔：“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
虽然需要统计各处的消息，但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纪国竟然跟他抢生意。
明明都那么有钱了，还赚这点小钱啊。
纪凌对此不为所动，继续每天听讲学，每天扒拉人才。
可惜了。
能被派来的名士们都是极有想法的人，他们一般心智坚毅，不会随随便便离开。
既然扒拉人才不行，那还是好好听讲吧，这种名士齐聚的机会可不容易。
不过纪凌如此踏实的做法，倒是让其中一些名士欣赏，公子凌没有像昌国四公子那样招摇，竟然只是安安心心听讲，让他们心里还是喜欢的。
只是他们的好友祁先生嗤笑：“装腔作势。”
其他名士对视一眼，并未说什么。
扔祁先生的事他们都听说过，刚开始同样愤怒。
但事情过去之后，又想到祁先生的脾气，城池都被人家占了，还守着自家院子，更护着祁国卿士。
这种情况下纪国的做法已经很克制的了。
再说跟纪凌接触下来，他这人不爱多说，可风度气场自成一派，既不阿谀奉承，也不会过于淡漠。
让人看着就知道这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纪凌还不过十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其实跟小孩子没区别，当自己孙辈都够了，不必太过苛责。
纪凌还不知道大家的想法，祁先生的态度他也不在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照样把祁先生丢出去。
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他心里很清楚。
纪凌看着独来独往，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打算。
除了昌国的昌含笑一直说些有的没的之外，郑国的两位公子也过来找纪凌。
再有赵梁的人同样对公子凌十分热情。
没办法，谁让现在的纪国与众不同，谁不想巴结纪国啊。
一个月下来，名士会的人对各国士大夫都有了印象，各位公子如何，也是心中有数。
基本已经分为两拨人，一拨来交际的，另一拨是真的学东西，来交流的。
其中最热门的讲学里，就有纪国的。
公子钦的农学，以及耘先生的教育学，还有纪叔公的冶炼学。
纪凌虽然都没上台说话，但这三人的讲学里无一例外都提到他。
以至于在众人心中，纪凌简直是个全才。
那三人的口中，动不动就是公子凌给的方法，还有公子凌想出的主意，公子凌灵机一动。
一来二去，纪凌的名声直线上涨。
这让纪凌很是无奈。
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上涨了呢？！
不过这个消息没什么，问题是送消息的人。
特意把这个“好消息”送过来的，也是纪凌认识的人，还是属于前一拨交际的人。
郑国的二公子郑仲。
郑仲来的目的还是那个。
他想当储君，他需要纪国的支持。
毕竟他亲妹妹都嫁到纪国了，寻求纪国的支持很正常。
但上次借着郑姬有孕过去，也没得个准信。
这次肯定要跟纪凌打好关系。
什么？
他之前说过纪凌不好？
这都不能当回事。
郑仲客气过来，对正在听课的纪凌道：“父亲一直说让我们向纪国兄弟学习，我虽年长你几岁，确实远不如你啊。”
有人说话，纪凌也不好不回：“二公子说笑了，郑国公子的才能，世人皆知。”
互相吹捧这种事，纪凌已经很熟练了。
可郑仲没说两句，公子郑同样过来，他岂会看不清郑仲要做什么。
“弟弟怎么总缠着纪国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公子郑对上纪凌其实也有些别扭，当年他看不上纪国，闹得不欢而散，谁知道之后的纪国竟然那样厉害。
而且他母亲说了，若郑仲真得了纪国的支持，他父亲绝对会改变心意，立嫡子为储君，倘若那样他母亲跟他这么多年的筹划就白费了。
外人或许不知，但父亲经过一难，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再一味宠爱母亲媵妾，而是更加尊重郑夫人，甚至有意尊崇礼法，立嫡子。
所以公子郑很是担心，更担心郑仲跟纪国联合。
眼看就要尘埃落定，他不想多生波澜。
这两位郑国公子一向不和，眼看就要吵起来，纪凌夹在中间很是尴尬。
都想拉纪国站队有没有想过纪国根本不想啊。
你们谁当国君，看起来都不如他哥。
所以对纪国来说都一样。
纪凌面上表情不变，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名士身上。
今日讲的是律法。
这位名士觉得应该制定合理的律法，其中还提到纪国，也提到纪国一些问题。
有功夫看你们争来争去，他还不如好好记一记，回去之后跟郑锡，还有外祖缪成志多探讨。
旁边的公子卢也微微摇头，不时跟纪凌交流，两人的态度让公子郑跟郑仲颇有些尴尬。
等他们离开后，公子卢才道：“一味躲避也不会行，他们今日得不到答案，明日还会再问。”
纪凌头疼：“找我又有什么用，郑伯身体尚好，他们且有的争呢。”
说到这，公子卢顿了顿，又朝纪凌摇头。
摇头？
不好？
公子卢低声道：“听我老师说的，不大好。”
这就对得上了。
怪不得郑仲急匆匆去找纪国。
怪不得公子郑跟他母亲坐不住。
公子卢的老师便是仪先生，仪先生必然是听郑国名士所说，他们更了解郑国内情。
“去年郑大乱，听说气病了，在周养了一段时间，一直没好。”
这些也还好，公子卢说最后一个消息。
“听说郑伯有意在这次名士会后立储，此次名士会也是考察两个儿子的能力。”
“所以他们才会明目张胆地争取更多人支持。”
有能力者居上，这就是郑伯的想法。
只要选出一个，另一个就会被他直接驱逐。
纪凌沉下心，又看看名士会。
现在四月底，名士会刚开到一半，后面还有许多大家讲学。
若不是不好离开，他都有心直接走了。
主要身边有三层危险。
一直不合的卢山鸣。
没事阴阳怪气的昌含笑。
争到明面上的郑国兄弟。
前面两个还好，反正早就是敌人。
后面事关郑国立储，他半点都不想参与。
纪凌谢过公子卢。
这些事只有内里人才知道详情，恐怕也是郑伯最近才定下的。
能及时知道信息再好不过。
“希望名士会结束不要有事。”
纪凌知道此次名士会不会普通，但没想到会这样复杂，只能尽量让在纪国人低调。
他们真的不想参与其他国家的事啊。
只是纪凌没想到，事情还真出在纪国身上。
对纪国来说该是好事。
五月下旬纪国送来好消息，郑姬已经生下公孙，按理说消息肯定要送给外公也就是郑伯。
纪凌，纪叔公这边肯定也会收到。
郑伯自然大喜，自己的女婿是纪国储君，女儿位置也稳固，再多个小外孙，更是喜上加喜。
但公子郑跟郑仲又是两种看法。
后者肯定狂喜，郑伯也认为郑仲跟女儿关系更亲近，难免对他更加和颜悦色。
再加上郑伯又开始尊崇周礼，对嫡子的越发看重。
这一连串的反应被纪凌看在眼中。
只能说那一场大战改变了太多。
若没有那场仗，纪国的地位不会提高这么多，郑国也不会看纪国脸色，郑伯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现在算起来，最讨厌那场仗的，大概就是公子郑了。
若一切都在原样，那他母亲依旧郑伯最宠爱的女人，他照样可以子凭母贵。
这个时代子凭母贵很正常。
母亲的身份，受宠程度，都能决定儿子的地位。
他不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尊周礼。
估计就是公子郑的想法。
郑国两个公子本就白热化的内斗，因为纪国公孙的出现，变得更加不同。
名士会大部分察觉到这个态度，但跟纪凌想法差不多，你们争你们的，我们就是借着你们地盘探讨探讨学术而已。
各国对纪国的教育，农学十分感兴趣。
公子钦，纪叔公，耘先生等人也有了很多追随者。
纪凌也不例外，他大多时候是倾听者，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难得。
最重要的是，大家发现无论什么观点，纪凌都可以接受，甚至能跟你探讨一二。
讨论万物自然化生，他能接一句道法自然，顺其自然。
讨论天下兼相爱，他同样说一句尚贤，尚同。
说仁政，还会点点头讲民贵君轻。
就连有人提议各国废除武器，大家一起种田，他都能说句种田确实有可取之处。
不是随意附和，是真的认同一部分观点。
不知不觉中，许多名士都喜欢跟纪凌交谈，希望能从他口中听一些不同的意见。
纪凌只笑：“我也只是拾人牙慧，让我听可以，说就不成了。”
有人赞了句：“退而修德。”
纪凌继续当没听到。
一来二去，纪凌跟公子卢一样，成为几个名士最喜欢的公子，
主要他们两人皆是一样好学聪敏。
对比其他浮躁的人来说，两人算是罕见能听懂的。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公子庆也算一个。
几位名士皆可怜公子庆亡国，对他多加照顾。
所以这使他们三人竟然同进同出。
虽然是公子庆一个人，纪凌跟公子卢在旁边探讨。
公子庆不拒绝的原因也简单，只是听听课而已，没必要得罪这些名士。
他已亡国，没有靠山，有几位名士帮忙，日子会好过很多。
顺便跟着纪凌和公子卢，赵梁还不会来找麻烦，何乐而不为。
外面纷纷扰扰都跟他们三个没关系。
不少人都认为，他们三个的公子身份肯定定下。
其他几十位公子竟然也是这么认为，开始抢夺剩下的位置。
纪凌听着锦涌报来的消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随便了。
反正都已经五月份了，到六月下旬名士会便结束。
到了六月，一些浑水摸鱼的士大夫已经停了讲学，因为他们再讲也没人去听。
留下的讲学名士皆是有真学问的，连续三个月的讨论并未让他们思维枯竭，反而越说越兴起，留下不少名作。
纪凌还让杜或找名士们收集起来，回纪国之后给大家全都印刷出来。
这个做法也让名士们点头同意，谁不希望自己的著作印刷成纪国的书册？
他们的书册精美无比，还便于收藏。
一切真如纪凌期盼，名士会顺利到六月下旬。
到这会了，大家该讲的都讲了，该说的都说了。
也到外人最注意，其实名士们并不怎么在意的环节。
评选天下四公子。
毕竟这里面的探讨大部分人听不懂，可好听的名号能听懂啊。
现在天下七个诸侯国，只选四位公子，这个热闹必须要瞧。
坐在纪凌跟公子卢身边的公子庆嗤笑：“无聊。”
他们好歹在一起上了几个月的课。
纪凌不用说，公子卢也是个聪明的，早发现公子庆跟传闻不同。
没想到这位索性不装了。
公子卢看了看，公子庆道：“反正过几日你们就会离开，咱们这辈子也不会见面。”
意思就是，反正不会见了，他也懒得装了。
而且这两位也不会乱说话的人。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两位是啊。
公子庆还透过自己的关系，知道赌场是谁揭发的，看向纪凌的眼神满是你骗我钱，你坑我钱，你还用名士讲学时间表赚钱。
纪凌忽然道：“那可未必。”
上面名士正在一一点评公子们的学问，他们三个竟然还聊了起来。
不过纪凌说那可未必，让公子卢跟公子庆都有些疑惑。
正好名士提到公子庆，夸赞一番之后，定下他的名号。
庆国是亡了！
但公子庆依旧是四公子！
不管是为了周礼，还是为了他本身，反正就这么定下。
在场很多人都有些傻眼，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赌局没了啊，不然他们要是继续下注，岂不是赔得更惨。
谁能想到这些名士也不看什么国不国的，真的给公子庆。
原来惨也是一种优势？
亡国还能加分？
公子庆这才收起方才的表情，虽说笑着谢过几位名士，但眼神并不高兴，手里捏紧杯子。
亡国保住名声。
这福气给旁边的蠢货昌国他们要不要？
明天就去昌国卖私盐，一定要把他们国内的市场给搅乱。
消息传到郑国都城，更多百姓松口气。
幸好赌局没了！
感谢郑伯让他们损失得更少！
否则就完蛋了！
剩下的几个公子人选一一公布。
公子庆不变。
卢国的公子卢不变。
剩下两位，竟然都是纪国人。
纪国来了两位公子，一个公子凌，另一个是大家最后注意到的公子钦。
两人竟然同时入选。
什么昌国，祁国，赵梁更别想。
百万国就没想过。
昌国的公子们质量太差，祁国也弱小，赵梁来路不正。
而且纪国的公子凌跟公子钦格外优秀。
特别是公子凌，就算是祁先生都要说一句他博学多才，态度也让人喜欢。
他不骄不躁，什么人来找他探讨，他都不会拒绝。
身份高低在他这没有差别。
其实不仅是他，纪国来的所有人都是这种感觉。
他们纪国真的做到对平民对贵族一视同仁，就连郑国都城的商贩也会夸一句纪国人有礼貌。
他们并不会刻意怜悯谁，对人一视同仁而已。
面对小贩不会居高临下施舍，只会夸他们勤劳致富，厉害。
面对贵族刁难也不生气，只会翻白眼骂句有病。
这种洒脱随意的态度，好像才是真的自信？
同样都是大国，但纪国跟其他大国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有时候看起来怪异，可这种直来直去，又率真的性子，自然会让绝大多数人喜欢。
纪国有一种别具一格的魅力。
有几个名士甚至动了去纪国的心思。
他们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国家，能养出这么一批有冲劲又率真的士大夫。
纪国人还在使劲为小公子，公子钦喝彩，完全不知道他们也是纪国形象的一部分，还是非常好的形象。
没办法，身在其中，他们早就习惯自己的优秀？
卢国，纪国，互相道喜。
百万国同样祝贺。
其他各国？
大家该干嘛干嘛吧。
角落里的公子郑暗暗攥紧拳头。
卢国其他公子也并不算高兴，一个无权无势的卢中杰，竟然还占着天下四公子的位置，回去之后要他好看。
仪先生他们收拾不了，收拾个兄弟还是可以的。
但对比他们，还是公子郑那更惨。
本就因为郑伯开始真正尊周礼，冷落他母亲，现在连名头都失了，处境更加艰难。
纪凌看着暗潮涌动，宴会刚结束就道：“走，快走，郑国要乱。”
乱？
纪国其他人虽然不知原因，可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但离开之前，纪凌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来不及了，锦涌你去救公子庆，今晚他必然会遇刺。”
“救了之后直接绑回来，有必要的时候亮纪国的牌子。”
赵梁两国肯定不会放过他，正统在这，他们永远都不会被真正承认。
反正都要离开，杀了他最好。
既知这样，那肯定要把他救下来。
不然自己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锦涌领命，立刻消失在夜色当中。
一炷香后，被捆成麻花的公子庆还有他的仆从，全都被塞上纪国马车。
快走！
事不宜迟！
公子庆满头问号。
但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郑仲，公子郑前后脚带着兵士前来求援。
看着已经空了的诸侯馆气得跺脚。
纪凌这人也太滑了！
这都蹲不到他！
作者有话说：
◉ 第 69 章
公子庆整理好衣服, 又看看纪国的马车，连他这种喜爱奢靡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纪国马车看着简洁, 其实比他坐过的所有马车都要舒适。
别看这会马车飞奔, 但依旧很稳。
但他现在有两个问题。
“一, 为什么要急着离开郑国。”
“二，绑我作甚？”
公子庆刚开始有些惊慌，这会已经好了，所以直接解绑，坐到纪凌跟公子钦身边。
他看着有些坦然, 又道：“跟着我的那个仆役呢？不要伤他。”
那是跟着他一起逃难出来的，他这个人虽然不好，可对共患难的仆役还是很好的。
纪凌点头：“他很好，一会让他来见你一面。”
“至于那两个问题。”
纪凌看看背后的郑国, 他们的马车狂奔三里地，还是觉得不够：“等会, 等出了郑国再说。”
此时的郑国分为两派。
支持大公子的, 支持二公子的。
郑伯原本打算在名士会结束后就宣布谁是储君, 但两者都觉得自己不稳, 干脆趁着名士会刚散, 储君还未宣布的时候找好支持者。
名士会的众人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说前脚名士会刚结束, 后脚他们换身盔甲就来找人。
两人先找的竟然都是纪国的纪凌。
但纪凌跑得飞快, 根本不给机会。
等他们再去诸侯国的卢国住处时，卢山鸣也带着人走了，倒是有两个卢国公子觉得时间太赶, 还在收拾东西。
这两个自然被牵扯到郑国的事情里。
昌国那边, 昌含笑虽然比纪凌, 卢山鸣慢，可跑的干净利落。
剩下赵梁祁，同样被留下。
百万国？
百万国肯定跟纪国一起啊。
郑国两个公子忽然发现，即使他们不承认百万国，但现在很多时候，都会自觉把百万国算里面。
没办法，谁让他们依附的是纪国。
纪国对自己的盟友真的很好。
可惜，纪凌跑得实在太快，让他们根本没机会蹲到人。
不过也还好，幸好不是对方拉拢到纪国。
其他被留在诸侯馆的各国士大夫，大多有点茫然，可看着郑国两个公子以礼相待，多是不好意思直接溜走，只能暗暗感叹，要是自己溜了多好。
现在当着面走，颇有些不给面子的感觉。
众人暗叹一声可惜，全都留下来听着两个郑国公子自吹自擂，反正目的只有一个，你站队我吧，回头我当了储君郑国跟你们扒拉扒拉。
大公子跟郑仲很有默契地互相避开。
只是可怜这些人，要听他们换着洗脑，然后左右拉扯。
换做郑国还没衰落的时候，押宝一个公子倒还好，但现在的郑国肉眼可见颓势，谁都不想参与里面。
反正这两个人的才能都没有太出众。
大公子以前还是天下四公子，这次名号也没了。
郑仲根基不如大公子稳，算是后起。
谁都有可能。
真想学纪国，卢国，昌国那样，快点跑啊。
一次名士会，谁强谁弱，谁的信息灵通，谁家士大夫厉害，已经可见分晓。
回纪国的马车上。
公子庆听了这些事，这才明白过来。
他挣钱还行，政治敏锐跟消息来源则差不少。
要是后面两个技能都点亮了，那他早就是庆国储君了。
知道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第二个问题呢？
为什么抓他？
纪凌摇头：“非也，我是救你。”
纪凌并不卖关子，直接道：“若你被留在名士馆，赵梁的人也在。”
“你跑又跑不掉，走也走不成。”
剩下不用说了。
到时候的公子庆必然任由赵梁宰割。
庆国的几个公子散落各处，不出现也就算了。
但一出来，就是告诉众人赵国，梁国是怎么来的。
像这两个国家的人，必然会痛下杀手。
反正国君都暗杀了，还怕杀个公子？
名士会上，公子庆还又得了名号，更是打他们的脸。
倒不是说公子庆做错了什么，只是他的存在，已经碍了很多人的眼。
名士会人多就算了。
这一结束，趁着郑国两个公子争权，这位必然性命不保。
公子庆被吓得一身冷汗，脸色还带着漫不经心。
一环扣一环。
他或许想到自己会被暗杀，却没想到因为郑国的变故，会加速赵梁的动手。
纪凌又道：“你明知参加名士会有危险，会让赵梁面上无光，可还是要去，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公子庆漫不经心的表情又收了收。
“亡国公子，败家之犬也。”
“能成为他们心中的刺也不错。”
谁还没点脾气，特别是这些公子们。
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公室之子，接着变成亡国公子，谁心里会好受。
公子庆有意借着身份来恶心恶心赵梁，没想到差点让自己身处险境。
公子庆这才真心实意感谢了纪凌，不过随后迟疑：“为何要救我？因为缪成志？还是耘先生？”
“也不对，他们两个都看不上我。”
这是大实话。
虽说耘先生跟缪成志以前都是庆国人，耘先生还在此行之中。
可两人脾气正直，性子不柔和。
怎么会喜欢公子庆这种吊儿郎当的。
他还在名士会上设赌局，耘先生不翻白眼就是涵养好。
纪凌又笑，并未回答，只道：“好好休息吧，我跟堂哥骑会马。”
说罢，纪凌让公子庆仆役过来，让他们两个休息，自己跟堂哥则骑马散散心。
有些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自己想去吧。
而且郑国一乱，他这事也不算关紧了。
纪凌的注意力基本还在郑国二子争权一事上。
相信各国的消息跟纪国一样，都已经快马加鞭送到国都。
郑伯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两儿子会这么大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要是直接定下谁是储君，其实也不这么回事。
储君不定，下面人的心就不定。
但郑伯能做到这些已经可以了，反正比郑锡在的时候靠谱。
大部分国家立储都是道坎，只有纪国是个例外罢了，特别是兄弟两个都能干的情况下，出问题才是常态。
公子庆思索片刻，收了逃走的心。
先不说纪国的兵士有多勇猛，看他们的马匹就知道跑得飞快。
再说自己现在去找周天子保护，还要路过郑国。
到时候要碰到赵，梁，那他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想来想去，不如去纪国，自己跟纪没什么仇，缪成志跟耘先生也不会害他。
纪凌听杜或汇报，说公子庆已经安心待下去，也就放心了。
六月底，一行人终于回纪国。
纪凌差人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儿送个礼物，然后就去找父亲说明郑国的情况。
父亲纪伯跟大哥都在这，他们已经收到先一步送来的书信，大概了解郑国情况。
“郑仲也送信过来，还是给你大哥大嫂送的。”纪伯皱眉。
他家得了个孙儿，还没高兴呢，郑仲就借着这个件事想要帮忙，实在有点晦气。
纪凌点头：“他们两个，两个实在看出胜负。”
水平太相当了啊。
但在他这，郑国还不是最要紧的。
他急匆匆回来，就是想说另一件事。
“昌国，昌国储君也未定下。”纪凌道，“他们四个公子比郑国两人还要差。”
纪伯听着挑挑眉。
好事啊。
还是他的儿子们最靠谱。
可小儿子接下来的话，让他大为震惊。
“昌伯只怕有意立他的侄儿昌含笑为储。”
大哥纪胜同样惊愕：“昌含笑？昌伯兄长的儿子？”
昌伯他哥才能不济，当时直接拒绝国君的位置。
既有昌伯本身强势，他哥畏惧的缘故，也有上任国君选贤的缘故。
可到现任昌伯，就变成自己的儿子不中用，反而哥哥的儿子不错。
这两任昌伯的魄力可见一斑。
纪伯道：“昌含笑这人如何？”
但问出口，纪伯自己都有了答案。
能让昌伯越过自己的儿子的人，必然很是不同。
想来昌国若是能一连有三位靠谱国君，昌国的强大理所应当。
“跟他接触过几次，为人狡诈多谋，而且很知进退。”纪凌慢慢道。
纪凌知道他想挑拨离间，便随手刺了回去。
那昌含笑发现后也不恼，之后还安抚好昌国四位公子，看起来亲密无间。
这种本事很不一般了。
后来两人说话，昌含笑半字不提挑拨的事，甚至还私下道歉，说他想多如何。
如果不是纪凌警惕敏锐，只怕真以为他是个和善的人。
可后来看他对他整个昌国队伍的掌控，一切都让纪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昌伯，只怕真有这样的魄力。
不愧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对手。
纪伯点头：“想必这件事他们还在瞒着，是时候让昌国的四个儿子知道此事了。”
纪凌却道：“再等等，现在昌国内里平静，说出来也成不了大事。”
必然等到昌国有乱的时候，再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乱上加乱才好。
至此。
当初意图侵犯纪国的三个国家，所有软肋都被纪国拿捏在手里。
祁国不用说，已经不用看了。
卢国的卢山鸣在名士会跟纪凌接触不多，但他们的精盐跟珍珠还没有解决之法。
昌国。
昌国这件事若说出来，会让天下哗然。
连来路不正的赵，梁都要鼓鼓掌。
还说他们不尊周礼，昌伯也是啊。
大家谁都别说谁。
可这样做的风险，必然是昌国父子反目，昌国内里先起争执。
昌伯肯定想慢慢过渡，那昌含笑也不着急。
只可惜被纪凌发现之后，是快是慢，已经由不得他们做主。
对纪凌来说，这次名士会最大的收获，估计就是这些事了。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答应给名士们印的书也不能忘了，这些都是人类智慧结晶。
等这些事情说完，纪胜道：“只说别人的事，怎么不提你，还有堂哥。”
“天下四公子！”
纪胜笑道：“我堂哥跟我弟，是天下四公子之二。”
纪胜笑得合不拢嘴。
几年前还笑话他们纪国没有文化，看看现在呢？
这次名士会，他们纪国一国就占了俩名额。
不仅如此，通过名士会，纪国的很多东西都正式宣扬出去，确立了世界领先地位。
冶炼最强。
种田最强。
基建最强。
兵士最强。
这些最强不是纪国说说，而是通过交流之后，真正得到的认可。
唯一差的，可能就是著书立传，这也是时间问题。
不少士大夫跟名士，还约好要来纪国继续探讨。
可以纪国先是用武力确立自己的地位，现在又用文化征服很多人。
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缺少一个，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国。
纪国大街小巷开始庆贺。
天下四公子！
那么多公子里面，只选四个人。
他们纪国就占了一半！
这是名士认可的结果啊。
两个公子也太给他们纪国争脸了！
以前有的国家还笑话他们。
现在呢！
他们有两个呢！
如果说以前只是知道自己国家厉害，现在直接变成天下都知道自家厉害。
这种转变在很多纪国人心中升起自豪。
谁不会为这样的国家而骄傲啊。
而且大家心里也觉得两位公子实至名归。
原因还用说？
种田，基建，冶炼，全都是小公子纪凌带起来的。
特别是种田，他们纪国的稻谷产量远超他国，又因为大公子纪胜派人去南边搜查，发现五月稻。
那五月稻又给小公子跟公子钦打理，这才有了如今一年两季的收获。
每次看到沉甸甸的谷穗，大家都觉得恍惚。
几年前那样干瘪的稻穗好像不见了，这样的变化被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经历过之前的纪国生活，经历过之前的部落日子。
更明白现在的日子有多好。
这种情况，怎么会不由衷感慨纪国如今的强大。
所以各地的庆祝真心实意。
还有人做了一种消暑的梅子汤在大街上发放，为的就是沾沾天下四公子的喜色。
纪胜听说之后，跟夫人商议开了自家库房，让纪国各个城池都在免费发消暑汤。
每个来喝梅子汤的人都会听到一句话。
“梅子汤真的免费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纪国的公子凌公子钦当上天下四公子了？”
“今天太阳有点大。”
“哇，天下四公子其二都在我们纪国！”
“吃了吗。”
“公子凌公子钦是天下四公子！”
反正不管说到什么，都会拐弯抹角提到这事。
纪国人自己也不厌其烦，明知道会听到什么，但还是美滋滋去问。
只是在纪国都城的其他国家客商就没那么幸运了。
“买一千斤盐。”
“你是祁国人？你们的公子当上天下四公子了吗。”
“买两车锦族布。”
“赵国人？名士去了吗？”
“珍珠饰品还有吗，你们不是说会有大批货过来吗。”
“昌国人，那个名。”
“知道了！你们纪国公子去了两个，两个都入选天下四公子！我们都知道！都知道！可以给珍珠了吗。”
怎么了啊。
问问都不行。
珍珠铺子的掌柜摆摆手：“快了，新一批的真正好看得很，价格还不贵，等着吧。”
昌国客商方才抓狂，现在好奇了：“捞珍珠也看天，还看运气，你们怎么知道新一批的好看得很？”
珍珠铺子掌柜也是国子监出身，这铺子也是国有，所以珍珠怎么来了，他很清楚。
但他清楚归清楚，他不说啊。
掌柜嘿嘿一笑：“等着吧，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卢国珠，只剩纪国珠。”
没人觉得纪国人在夸口。
他们向来不会自吹自擂。
眼前的掌柜敢这样讲，一定有他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其实纪国的珍珠等到明年才能收获。
可纪国并不介意把这件事提前拿出来吓唬人。
明年这个时候，就是纪国养殖珍珠大批上市的时候，就会像掌柜说的一样，世上再也没有卢国珠。
就像卢国盐一样，出来卢国自己吃之外，其他各国已经抛弃他们，转而选择纪国盐。
谁让两者质量相差太多。
消息随着珍珠铺子散播出去，卢国那边果然短暂慌乱。
但再慌乱也是没用的。
各国跟那个昌国客商一样，十分相信纪国的能力。
纪国说了，那一定能做到。
已经在纪国安心住下的公子庆听到这些消息，琢磨出一些意思。
可按他看来，纪国拥有那么东西，其实可以赚得更多，可他们似乎总喜欢留一线。
真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还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大力发展。
不过关税倒是个好举措。
其实也就是纪凌太忙。
对于商业这块本就领先天下，所以也就没精进。
只是这些年纪国的东西太多，需要一个专门来负责的人。
所以才把公子庆弄过来。
知道公子庆在外祖缪成志跟耘先生，还有一些庆国旧人接济下，再加上大哥按照公子待遇对他，纪凌也就放心了。
公子庆跟他奴役也觉得，在纪国其实比在周好玩。
周就那么大的地方，实在无聊。
纪国地方大，东西多，而且一天三顿饭，好吃的好喝的遍地都是。
去周还不如留纪。
再说，就算想去周都不行，郑国那边乱着呢，不敢从他们那路过。
郑国的储位之争，是天下间的大事。
所有人都等着他们尘埃落定。
赵梁甚至有点蠢蠢欲动。
不过到底刚从郑国参加完名士会，自家的士大夫还在好好招待。
就算再也狼子野心，也不能太过分。
能有这个想法，就说明郑伯的名士会办成功了。
换了其他时间，眼看着郑国动荡，赵梁，昌卢，绝对想分一杯羹。
不过已经提前离开的昌，纪，百万国在看戏。
赵，梁，祁，卢三国被留下来拉着站队。
不过留下来的两个卢国公子说话也不算，他们顶多算个添头。
说起来卢国本就不用蹚浑水，偏偏这两个走得慢。
卢国国君那边为了撇清干系，直接让他们两个住在郑国，说是在郑国学习，其实三五年内回不来卢了。
反正卢公儿女众多，并不在意这一两个。
所以真正能做决定的，也就是赵，梁，祁三国士大夫。
只要其中一位郑国公子争取到两位，那他就是实打实的储君，争取到的人还会帮忙向郑国国君游说，胜算更大。
两位公子背后的郑夫人跟郑滕妾同样在帮忙。
可以说郑国上下都在忙这件事。
除了郑伯跟仉选外，其他人基本已经有了决定。
纪凌看着郑国那边的情况，忍不住道：“这下不管哪一方胜出，迎来的都是大清洗。”
郑锡沉默，确实如此。
虽然他也会这么做，但那毕竟是他相处很多人的老友。
可权力斗争就是会有流血牺牲。
郑国大公子赢了，郑仲以及他母亲，他的党羽肯定不会留。
反之也一样。
郑锡竟然有些庆幸来了纪国。
各国争储都有乱七八糟的事，唯独纪国那么顺利。
不过想到，他曾经有一点点想撺掇小公子争位，就有些羞愧。
估计他要还在郑国，同样的争储的人之一。
还是纪国这种情况好。
小公子有能力，却从不拉帮结派。
他手底下的人，一个杜或，一个锦涌。
虽说一个后面有大学士杜邗，另一个有现在富裕的锦族。
但他只用人，若要调用大批人手，直接去找他父亲或者找他哥。
这种坦荡的做法，让纪国兄弟更加和睦。
大公子纪胜本就对弟弟极好。
一件件事下来，只会让他更加心软。
七月中旬，纪国这边一边收麦子，一边听郑国的八卦。
最终登上位置的郑仲，郑国二公子。
说要尊崇周礼，那就一定要遵。
让嫡子当储君，再合适不过。
听说郑伯还找祭司占卜，结果也显示要让郑仲登位。
所有事情看似尘埃落定。
郑大公子被封到郑国边境，算是彻底远离政治权力中心。
他的母亲虽然还留在郑国国都，但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郑夫人被她压制二三十年，肯定要一一讨回。
郑伯并不在意，反正人选出来了，赵国跟祁国都选择二儿子，那就这样吧。
虽说心疼二夫人，可什么都没有郑国重要。
他不想当亡国之君。
不过此事一定，郑伯像是卸了力气，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之前本就因为郑国被人随意攻打，让他气急攻心，最近缓了缓好了些。
可心中立储的大事结束，这口气也就不上不下。
郑国二公子跟郑夫人自然小心伺候。
位置还不稳，还未正式告庙，不能出差错。
想到纪国纪胜立储的排场，再看看他们的情况，郑国二公子心里是有些不甘的。
可不甘也没用。
现在的郑国没什么值得告慰先祖的，若先祖在这，不把他们骂一顿就算好的。
所以告庙，祭宗庙这种事都是草草了事，完全没有纪国的体面跟大气。
郑国才是真正的中原国家，周礼极佳。
现在连纪都比不上。
郑国二公子心里有怨言，又想到他几次三番求纪国帮他却没有消息，心里更加不爽。
不靠纪国，他照样能行。
这位的心思纪凌他们不知，只是按照应有的礼仪送去贺书，又送了些精美礼物过去。
郑姬刚出月子，让人跟着送了些礼，显得中规中矩。
虽然排场不够大，但郑国二公子也算正式立储，祖宗先人全都知晓。
那接下来的事也顺理成章。
先前支持郑国大公子的人迎来一波清洗，郑仲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该驱逐的驱逐，该受刑的受刑。
一时间，郑国宫室里，换了不少生面孔，都是追随郑国二公子的臣子。
郑伯并未阻拦，一个是没心情，二是没力气。
不过他渐渐发现，掌握实权的二儿子不怎么来了，郑夫人也是敷衍。
这种结果他也不愤怒，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
郑国到这种地步，他有很大责任。
七月底。
郑伯勉力支撑，写下两封绝笔书，一封由上卿代为送到郑国宗庙，里面皆是他的悔过，以及他这一生犯下的大小过错做个总结。
还希望给自己拟谥号为愍，愍为在国遭忧，在国逢难，这个谥号不好不坏，有同情之意。
另一封送到纪国，希望纪伯看在亲家的面子上，照拂郑国。
第二封信其实也表明了，虽然纪国没有支持郑仲，可作为郑姬的亲哥哥，郑仲还是沾光了的。
八月上旬，郑伯薨。
郑锡闭门不出三日，出来后胳膊缠了黑纱。
纪伯大度，自然默许这种行为。
跟郑锡最有关系的郑伯一走，他更是死心塌地在纪国当大学士。
再说哀悼旧主，这又不是错处。
郑国那边，也有人提议不该叫郑愍公，该叫郑灵公，这便是恶谥了。
还是纪伯念及郑锡，派人送信定下愍。
郑伯从出生起一生顺畅，为人聪明，祖父是国君，父亲是国君，自己也是。
要说他的本事也算不错，只是有个郑锡太为厉害。
他若是个大度的，郑国现在已经占了赵梁九城，又怎么会被人欺辱。
之后后悔，不仅晚了，还让郑国的局面十分尴尬。
可他走之前，又以名士会挽回些颜面，平稳度过立储之事。
死后称愍，也不为过。
新上任的郑仲，郑伯，本就不在意这些，能卖个好给纪国，还是无所谓的。
同时他也没有请回郑锡的意思。
一个是知道郑锡不会离开纪国，另一个是这位以前支持的是他庶哥，这种情况下，他就算装装样子都懒得做。
郑锡这种聪明人怎么看不出来，不过心里没什么波澜。
在纪国这些年，他早就事事以纪国为主。
不过之前的郑伯走了，那有件事他要拿回来。
名士会。
这东西既是他一手创办。
那拿回来也不算什么吧？
再说，国子监专门开辟的一处，不就是给名士们准备的？
他们纪国要把十年一次的名士会，变成年年有，月月在。
十年一次，一次三个月？
这怎么够！
在小公子纪凌把国子监讲学台扩建的时候，郑锡就明白意思。
现在终于能做了！
以纪凌的视角，他自然举双手同意。
名士会上虽然乱七八糟的事很多，但彼此交流真的能促进大家的长进。
他那个世界稷下学宫名垂千古。
这种好事，纪国肯定要有！
在新任郑伯还在熟悉权利的时候，纪国发出不少邀请。
说是纪国官学国子监新修了讲学台，请天下名士前去讲学，同时他们纪国还有天下四公子之三，也会上台讲解。
更有纪叔公，耘先生等人，还有造纸术的一点见解，全都会分享出来？
天下四公子之三？
纪叔公的冶炼？
耘先生的教育学？
造纸术？！
这几项列出来，刚刚回国的名士们瞬间心动。
毕竟那么多的成果，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内就交流完。
更别说后面还有个造纸术交流。
造纸术！
人人都知道是用竹子做的，也知道用水泡，甚至能做出来粗糙的纸张。
但是纪国的纸张不仅精美，做的时间还短。
这就厉害了。
这下，就算有些国君不想让名士去纪国，都不得不去了。
甚至还要亲自派人过去。
那可是造纸术。
纪国收割天下财富的利器！
虽然大家都知道，就跟纪国现在少部分卖恶金一样，本质是人家造出更好的钢铁，所以不介意卖出低等货。
但这就够了啊。
人家随便给点东西，就够他们吃的了。
邀请函发出去的时候，国子监的东面再次修缮。
此处的讲学台位处中间，四面都可以坐人，可容纳上万人。
讲学台附近还设置了回音壁，可以让中间人的声音扩大传播，好让更多人听到。
白玉般的石板铺成简洁的露天讲学台，已经能看出穿着宽袍大袖的名士风骨。
上面是诲人不倦的老师，下面是孜孜不倦的学生。
隔壁还有小礼堂一般的室内讲学台，大约能容纳两千多人，那里的环境更好，虽不如室外宽敞，却适合静心讲学。
这两者的结合，可以容纳大部分名士们的讲课。
而且这边几乎是国子监单独的一部分，以后不归国子监管，有专门的人负责。
住在这里的名士既不受纪国国子监任派，也不用管纪国的看法。
这里就是专门用来讲学，谈论的地方。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纪国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提供一个地方，让大家能在这安心交流！
他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最后说了讲学台开始的时间，就定在九月初九。
九在上古奇书《易经》里为阳数，双九便是重阳。
这种好日子，赏菊讲学，再好不过。
重阳赏菊虽然已经形成，其实还未形成风俗，可依旧是风雅之事。
而且现在的菊花也不如后世的多样漂亮。
但没关系！
以后重阳赏菊就是风俗了！
刚刚回家的名士们，又陆陆续续出发。
幸好现在各地离得都不远，放到后世的华夏面积，别说给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算给半年也凑不到一起。
不过名士们大多很兴奋。
探讨学问这种事，本就没有止境。
跟有学问的人多聊几句，对自己的学问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郑伯发现，他刚登基的风头还没过，似乎大家的目光又放到纪国。
而且讲学台？
邀请天下名士？
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现在的年轻郑伯有点不懂，但他外祖仉选懂啊。
这不就是名士会的加强版？！
而且还建了专门的场所？！
仉选立刻道：“若他们的讲学台成了，以后就没用人来名士会。”
可下一次名士会什么时候？
十年后。
好像又没事了。
其中一个官员开口道：“其实郑锡在的时候说过，最开始的名士会时间长，其实后面时间慢慢缩短。”
若当初郑锡没走，其实四五年，三四年就会办一次。
不过那时候郑国事多，然后他又被逼走了，所以才真的成了十年一次。
依照郑锡的规划，名士会就会跟纪国的讲学台一样，以讲学为名吸引天下饱学之士，更给本国广纳贤才的机会。
现在兜兜转转，全是纪国的了。
但郑锡明白，就算没有他，纪凌自己都能操持起来。
因为国子监跟讲学台的目的殊途同归。
全都是为了招收人才，举贤任能。
如今国子监下的官学招收大量普通人才，讲学台吸引天下尖端人才。
两者终于合二为一。
纪国的人才至少在百年内都不会断档。
人才的重要程度不用说。
若郑国人才多，也不用死守着郑锡。
更不用还用仉选。
两个公子若是好用，郑伯也不会费尽心思挑选。
昌国那边也是。
昌伯大胆想立侄子为储君，就是因为侄子比儿子厉害，侄子是人才。
纪国建好这两样，以后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大批人才。
纪凌铺的这条路太长了。
此刻的纪凌忙完国子监跟讲学台的事，终于有功夫看看公子庆。
讲学台有郑锡跟耘先生，以及耘先生的弟子们，基本不会出问题。
还是先把无所事事的公子庆安排好，那他才放心。
因为纪凌发现，一个错眼，公子庆竟然利用在纪国的方便身份，大批量倒卖私盐。
主要卖到昌国跟卢国，扰乱他们的市场。
但扰乱那两国也就算了，还占纪国的便宜，那就不能忍了。
之前就说过，公子庆躲到周之后，周生活简朴，他又喜爱奢靡，只好自己想办法弄钱。
方法就是把纪国的盐卖到卢国。
卢国是不准吃纪国盐的，架不住纪国盐太好，于是走私便出现。
公子庆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利用这个方法，赚了不少钱。
当然，之后又因为设赌场，被纪凌掀摊子了。
他来纪国之后，继续开始走私纪国盐。
这次做法跟之前还有点不一样。
之前他派人正常卖纪国盐，正常交关税，然后偷偷卖到卢国。
可现在不同了！
他买通一批纪国人，以纪国人的身份买盐，然后以纪国人的身份运到最偏僻的城池，绕开关卡，直接逃关税！
这些关税直接落入他自己的口袋，还能以低于国外市场价来售卖。
不到两个月，昌国一小半市场被他占据。
其实在公子庆买通纪国本地人，在关卡附近乱晃的时候，纪胜那边已经发现。
按理说应该直接逮捕，可纪胜想着这是弟弟带回来的人，还是先跟纪凌讲了一声。
纪凌都想给他再次鼓鼓掌了。
一个错眼，就能捣鼓出银子出来。
那会纪凌还在忙讲学台的事，干脆不管他。
扰乱的反正是昌国跟卢国市场，他们无所谓。
只要不出格就好。
所以这次公子庆带着仆役再次走私精盐的时候，直接被纪凌当场抓获。
月黑风高，纪凌举着火把往前凑凑，看着公子庆道：“宵禁了，为何还在外面？”
公子庆也不慌：“月中，正好赏月！”
大阴天的，赏什么月。
纪凌又问：“后面拉的什么，这么多？”
“这么多东西，试试纪国的路好不好走。”公子庆显然知道一切败露，但他不怕啊。
因为他好像知道纪凌把他绑过来做甚了。
不就是帮纪国赚钱吗！
这个他可以的！
只是要让纪国答应他一个条件。
不是纪凌答应，是纪国答应。
纪凌不等他说，笑着低声道：“帮你灭了赵梁，是吗？”
“是的话，成交。”
作者有话说：
◉ 第 70 章
赵国, 梁国。
天下皆知他们来路不正。
诸多场合也表现出来。
同样是来路不正，百万国的待遇都比他们好很多。
毕竟一个是正经部落，奋起夺了祁国的城池, 虽然是抢来的, 可对比赵梁来讲, 他们可太正常了。
弑君，从古至今都是大罪。
不过周朝这几百年里，杀掉国君，扶持新君的也不是没有。
偏偏赵，梁不同。
他们是杀了国君, 然后自己登位。
在讲究尊卑分明，阶级分明的周礼制度下，是个极大的挑衅。
放在周王室统治力还未衰退的情况下，早就率领各国诸侯前去讨伐。
放在以郑, 卢这种骨子里非常尊周礼的国家，也早就带人讨伐。
可惜时间变了。
无形中的规则已经跟以往不同。
所以赵梁登就登吧, 大家口头上骂两句得了, 反正跟他们没有关系, 让他们费力维护周礼？没必要吧。
这些事跟其他诸侯国没关系。
但跟公子庆有极大关联。
他是庆国国君的儿子, 他从小就是庆国公子。
他亡国了。
庆国刚刚出乱子的时候, 他们这些公子们四散逃走, 其实那会还没察觉什么。
甚至在缪成志独守都城的时候, 他们去到各地，依旧是公子待遇。
但之后缪成志离开，庆国彻底亡了。
公子庆慢慢察觉到不同。
身边人对他的态度不同, 待遇不同, 他这个庆字读起来, 都有种哀伤之意。
要么同情，要么不屑，反正什么眼神他都见到过。
那时候才意识到，庆国，真的没了。
其实这个天下四公子的名头，都让公子庆不爽。
纪凌，公子钦，公子卢，都是因为本身才能卓越，实至名归。
他呢？
他这次名士会半个字都不多说。
依旧因为同情跟悲悯施舍了一个名号。
再有赵梁嚣张的态度。
所以他有了个想法。
在知道纪凌想让他管纪国商贸的时候，这个想法更加迫切。
灭赵梁。
“如果放在亡国之前，告诉我，我会为庆国愤怒。”公子庆已经坐上回纪国都城的马车。
他这批走私盐也被纪凌带了回去。
“只有真正意识到亡国了，才会知道，什么愤怒都没用。”
“有的是报仇。”
十年前的公子庆二十二岁，当了天下四公子之首，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十年后的公子庆三十二岁，亡国近五年时间，开始有了复仇的想法。
怎么说呢，不亡国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国。
公子庆自嘲笑笑，这几年的颠沛流离让他愈发怀念庆国。
甚至有些怀念蠢兄弟们。
这也算一种成长？只是成长的代价太重了。
公子庆自嘲笑笑，最后道：“只要灭了他们就行，别的我无所谓。”
公子庆自然明白，现在想要复国，基本等于天方夜谭。
可灭国却是可行的。
特别是对纪国来说。
一个郑国，一个祁国，不就是因为得罪了他们，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
卢国那边也因为盐跟珍珠的事气恼不已。
所以赵梁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没事？
两人算是谈妥，这事说给父亲跟大哥的时候。
纪胜认真算了算。
怎么感觉每个都有仇。
纪胜道：“他值得灭赵梁？”
一个公子庆，值得咱们兴师动众吗？
纪凌疑惑片刻，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的想法好像跟父亲，大哥不一样。
他能直接说出灭赵梁，是因为在他心里，华夏这片地是要统一的。
不管是纪统一别人，还是别人统一纪。
反正总归是一整块。
但现在大多数人不会这么想。
虽然大家都是周朝人，可没必要都是一个国的？
完了。
他带着现代大一统的想法在考虑这些事！
忘了现在的时代背景！
所以在父亲和大哥眼中，就变成为了一个公子庆要灭赵梁的人。
他真的不是啊！
他只是觉得，赵梁早晚要没，不如顺手做个人情罢了。
纪凌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
如果眼前不是他爹跟他哥，估计早就更加疑惑。
大哥只是问一句，已经是很相信他的样子了。
纪凌最后道：“也不是，反正以赵梁的性格，早晚会出问题？”
“做个顺水人情？”
纪伯跟纪胜还是有些困惑，但他们下意识相信纪凌的判断。
不过纪伯回宫室后思前想后，怎么也没发现赵梁的问题啊。
赵国，梁国，虽然来路不正，可跟周关系好，早就是正式的诸侯国，估计再过四五年时间，大家也不会刻意提起这些事。
而且他们两个国君能力极佳，不像是会出问题的啊。
他这个脑子真不如小儿子。
一定是儿子发现他不知道的事！
纪伯最后跟萱夫人感慨：“何其有幸，能生出这两个孩子，也算我运气好。”
萱夫人已经习惯纪伯没事夸两个孩子，都习惯了。
“睡吧，不如他们两个很正常。”
纪伯：？
灭赵梁这事，只在纪伯父子三人之间知道。
所以公子庆过来向纪伯拜官时，纪伯罕见有些心虚，最后定下户部的右侍郎的位置。
主管的就是纪国商贸。
上古时期的卖货达人公子庆终于走上他的岗位！
赶到纪国去讲学台的名士，士大夫们，对这件事也感到惊讶。
他们说怎么郑国一别，就没听过公子庆的消息，他也没回周。
当时还听说赵梁的人在找他。
大家以为他躲了起来，没想到跟着纪国的队伍过来，还在纪国当了官员。
这么算起来，天下四位公子，有三位都在纪国？
谁听了都要夸一句纪国好地方吧？
不过公子庆上位的第一件事，就让大家笑不出来了。
连参加讲学的名士们都忍不住嘀咕：“这样一来，纸张，肥皂，都要涨价吧？”
岂止这些，纪国所有的货物全都要涨价。
因为公子庆大手一挥！
什么关税只要货物价值十分之一！
太少了！
要十分之二！
直接提高一倍的价格。
其实这个定价跟后世有些相似。
最后在纪凌的干预下，精盐分两种，普通精盐还是按照原来的，高等精盐百分之二十五。
肥皂也是。
平民用的维持原样，贵的东西要高一些。
其他东西按照需求，基本都在十分之二左右。
虽说是调整了，可该涨价的一点也没手软。
特别针对赵梁两国的货物，价格涨的可不少。
赵梁两国刚开始知道公子庆在纪国做事的时候，还没什么想法。
可没想到人家手握实权，还是对外的实权。
估计他们头一次尝到什么叫经济制裁。
剩下的事纪凌便没多管。
以公子庆的能力，绝对没问题。
不仅外面涨关税，内里对兴起的商人也加以清查。
想要在账目上瞒过公子庆？做梦都别想。
只走私一个盐，就能让他玩得风生水起，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公子庆对商机的敏锐，以及对货物的买进卖出十分有心得。
赵梁最先发现这个问题。
自从公子庆负责纪国的货物之后，他似乎精准计算赵国，梁国有多少人，每个月要用多少盐，又有多少存量。
等两国的盐快用完的时候提价。
赵国，梁国的盐价必然上涨，没办法，大家都要着急用盐。
而且算准两国买盐多少，绝对不会多卖，更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囤货。
虽说纪国这边盐的总价不变，但控制什么时候买，控制买多少，依旧操控赵梁两国的盐价。
赵梁两国商贩因此吃了不少闷亏。
此时的商贩大半依附本国贵族，两国贵族皆找到国君，希望能解决这件事。
但公子庆依旧我行我素。
赵国，梁国的国君都知道，他们跟公子庆是血海深仇，只利用纪国的权势小小报复，已经不错了。
没有直接喊打喊杀都算公子庆克制。
纪国这边则发现，公子庆不仅会玩这些手段，赚钱的本事也是很厉害。
什么炒作名贵纸张，让一张纸变得千金难求。
什么拍卖纪国落后的农具。
甚至把库存也拉出来全部倒卖。
萱夫人跟户部杜邗核对九月账目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月的收入好像提高了两三成？
很多都是关税带来的收入，还有就是挣其他诸侯国的钱。
纪凌并无意见，反正他早就说过。
只要不扰乱国内市场，随便他怎么折腾。
不过公子庆另一件事，算是让所有人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纪国出现第一家国有钱庄。
以前的纪国可以用金子兑换纪币。
但只是用来兑换。
现在直接全部规范起来，大小面额，存入存出，甚至还有官方借款单。
有了这个东西之后，纪国的货币更加方便。
这个钱庄还会掌握市面上价格浮动。
一两金子可以换多少纪币，纪币的购买力又是多少。
如果浮动得厉害，那就加以调控，趋向平稳，那大家就会放心些。
纪凌看着公子庆洋洋洒洒的计划书，差点把金融两个字喊出来。
虽然公子庆的字不怎么好看，但内容是真好啊。
他就知道，能把名士会都当做赚钱场合的公子庆，绝对有本事。
好歹也是上一次实至名归的天下四公子之首！
不过这件事较为特殊，最后纪伯，三位大学士，加上朝中能干的大臣一起琢磨，写出古代第一本金融书籍。
再加上参与讲学台的名士们给的想法跟建议。
纪凌感觉，他好像真的捡到宝了？
公子庆，不愧是天下四公子之首。
纪国这边的经济情况都抓到手里，纪伯“被迫”学习更多知识，他好好一个打架厉害的人，现在天天坐在宫室里批阅奏章，学“金融”知识，这像话吗。
除了公子庆管纪国经济之外，国子监的讲学台也大获成功。
郑锡对这事本就有经验，加上纪国全力配合，公子凌的很多注意。
以及这次把造纸术的浅层理论说出来，吸引天下大部分饱学之士过来。
国子监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是非常欢迎，不仅有专门修的房子提供居住，更有每月发的俸禄。
只要成为纪国讲学台的老师，每个月定期讲一节课，两节课，都能收到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在纪国生活。
这种待遇让很多士大夫都停留下来。
特别是家道中落，在自己国家过得不好的人，很大一部分人有学识却没人欣赏。
没关系，纪国欣赏，纪国最明白你们！
至于留在纪国好不好？
公子庆这种喜爱奢靡的人都觉得好，其他人更是如此。
纪国国都今年虽然扩建了一圈，但内里的人还是非常多。
两步一个摊位，五部一处店铺。
天下间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除了有一点不好。
纪国国都是以前修的，那时候并行三辆马车的道路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不行，人山人海，接踵而至。
要不是国都管理的规范，估计人会更多。
可偏偏大家都喜欢往都城主街走，虽然这里繁华热闹。
甚至那个祁国叫祁未平卿士的夫人，她们家开的酒楼分店也在这条街上。
大家都想去尝尝，谁让以前没见过贵族自己人出来开店的。
来了纪国国都，才知道什么叫繁华，什么叫热闹。
加上很多客商在国都买进卖出，大批货物从周边街道经过，那些货物琳琅满目，很快运往各地了。
这些东西给纪国带来财富，给商人带来金钱，还给远方的人带来快乐。
以前来过纪国的人，不敢相信这样的变化。
短短七八年时间，谁不惊叹纪国的发展。
没来过纪国的人，头一句便是：“以前谁说纪国是半个国家？”
别说郑国了，卢国也没有这样繁华啊。
昌国内里偏严肃，国君对吃喝玩乐管得严格，更没有这样的繁华的生活气息。
其中一位名士还说，走在纪国主街上，才发现世上不仅山野竹林有趣味。
人声鼎沸的闹市，同样带着有趣。
纪凌听了，专门让人给这位名师收拾一间主街附近的房屋，闹中取静，想安静家里有竹林，想热闹出门就能买碗水饭。
名士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到最后家里人来催，他甚至都不想回去，还写信让家人干脆搬到纪国。
这里日子再好不过。
大家也无一例外，从一日两顿变为三顿。
甚至下午的时候还能吃点果干垫垫肚子。
这种市井烟火气，足以吸引任何人。
估计名士自己也没想到，他冲着讲学而来，最后真的喜欢上纪国都城。
跟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每日清早起来，去纪国国都主街吃顿早饭，还有白面包子可以买，慢慢悠悠去讲学台，要么讲课要么听课要么交流。
中午跟好友们一起去酒楼吃炒菜。
下午纵情山水，谈诗论画，晚上趁着宵禁前，再去酒楼吃碗纪国特有的面。
这种日子，谁想回去！
而且纪国真的不拿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以及各种政务立场来麻烦他们。
如果他们想给纪国提建议，那纪国就听，不想提也不勉强。
这种单纯的，不夹杂任何政治色彩的讲学，是每个名士，士大夫都愿意看到的。
对比起来，郑国利用名士让他们站队，选储君，还有明里暗里的各方争斗。
甚至刚到郑国就分为两派，这里的环境太单纯了。
虽然也有人认为这样环境不适合讨论，因为各国争霸的局势在这放着，像纪国这样强行忽略这些局势，也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局势客观存在，强行创造真空环境反而不好。
其中一位名士，有名的纵横家之一鬼烁而笑：“不争也是争。”
纪国的不争，反而达到争的结果。
以现在的结果看，你们不是都觉得纪国很好吗？
不过他说归谁，人还是留在纪国，甚至房子都买在另一个名士旁边。
只是那位每天吃吃喝喝的小说家房屋是纪凌送的，他要自己买。
小说家同样是现在的一个流派。
跟儒，道，法，纵横一样。
这位小说家华冶每天吃吃喝喝，考察风土民情，还有纪凌送过来的上好笔墨，还真的开始给纪国写话本。
他们写的话本，很能代表当地风俗，还能结合本地情况，将此处的民情传说结合，以简洁流畅的文笔记录。
纪国国都很需要这样的文化，更需要这样的话本流传到天下其他诸侯国，让来过的人想再来，没来过的人向往。
鬼烁同样看出公子凌对华治好的原因，再次啧啧摇头。
纪国还真是与众不同。
上次在名士会这位刻意低调，现在不低调了，竟然有些恐怖？
国子监九月讲学结束，留下五分之一的人，准备长住在纪国。
不过其他走的人，在明年九月，或者有空的时候还会过来。
因为这里常年开放，天下间无论哪国诸侯，无论蛮夷狄戎，都能到讲学台听课。
纪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没有骗人，他们真的这么包容跟开放。
不对比也就算了。
偏偏名士会跟讲学台在同一年，甚至前脚后。
但两者氛围完全不同，目的也不一样。
估计天下人提起这两件事，肯定会说，名士会后的郑国政变，再加一句纪国的讲学台才是真交流。
其实各国的记录官也是这么写的。
甚至郑国的史官同样如此记录。
新任郑伯看着上面记载，还清晰写了自己跟大哥的争斗，更说了之后对郑愍公的态度如何如何。
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在抹黑他。
但能在宫室做记录，身份非富则贵，同样姓郑，还有自己的势力，根本不怕郑伯，说什么都要这么写。
还说什么，要把郑伯不让他记录的事也给写下来。
若不是外祖仉选拦着，新任郑伯都想砍人了。
等郑伯冷静下来，他也算看清现在的形势。
以前有他父亲在，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跟他关系不大，他只要斗赢兄弟就行。
站的位置不同，想的事情也不同。
现在的郑国弱小，也就比祁国强一点。
幸好还有个祁国做安慰，不然他们就是倒数第一。
新任郑伯很是郁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郁闷归郁闷，收拾政敌并不手软，父亲都走了，最后一点政敌也该处理干净。
作为国君外祖的仉选点点头，就是要这么做。
他现在也尝到甜头。
做国君的岳父，跟做国君的外祖，还是不同的。
他是地位明显上升很多，现在实打实的郑国第二人。
不过在新任郑伯问：“他现在如何。”的时候。
仉选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郑国大公子，郑伯的哥哥，之前被赶出国都，在郑国边境穷苦小城。
而郑伯这么问，其实是想说要不要杀他。
反正都在清理政敌，不如彻底清理干净。
但郑伯是他外孙，郑大也是他外孙，最后道：“国君放心，他安分守己。”
郑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他又不好自己提出杀亲哥，外祖又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在他亲娘懂他，原来的郑夫人，现在变成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先一步已经杀了郑滕妾。
郑愍公在的时候，你不是受宠吗，那就到下面继续受宠好了。
她们确实是亲姐妹，但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恨。
都杀了郑大的亲妈，那郑大自然也不能放过。
郑伯看似无奈，实际立刻派人去郑国边城，能捉活的就捉活的，捉了直接打死。
这命令其实跟直接杀了郑大没什么区别。
派出的杀手跟刺客立刻出发。
这事自然没瞒过仉选。
仉选沉默片刻。
他没想到大女儿会杀了二女儿，更没想到这母子两个竟然真的要赶尽杀绝。
似乎有些东西脱离掌控，而且心中一冷。
骨肉至亲都能杀害。
倘若他？
仉选不敢多想。
可下意识也羡慕起隔壁纪国。
纪国就没这么多烦心事。
他们那边和睦相处，赚的钱还很多，传来的话本更是把纪国国都写的人人向往。
这些就不说了。
至少他们不会杀骨肉至亲，不会杀兄弟姊妹，更不会杀外祖。
人家的外祖缪成志都快成法家人物之一了。
想再多也没用。
他总不能去纪国吧？
郑锡可在那呢，当初他把郑锡逼走，那仇还没报呢。
依照郑锡性子，肯定会整死他。
要是以前的老郑伯还在，或许还会给几分面子，现在完全不会。
郑国的争斗眼看到尾声。
昌国那边才刚刚开始。
昌国四位公子谁都没得到四公子名号，也就是同一起点，加上昌伯根本不想管，他们的争抢已经到明面上。
反而是昌含笑被昌伯教导。
那四个公子并未觉得异常，反正又不是他父亲的儿子，学的再好，也是他们的臣子。
这些事放在纪国这边，更加验证纪凌的推测。
纪伯对昌伯再次咂舌。
不愧是狠人。
为了昌国他们什么都能做。
纪凌还看到大哥送来的消息，昌伯打纪国败了之后，又往西南方向扩张，除了深山老林，西边大面积土地已经尽数归于昌国。
放到现代地图来看，两湖川渝已经尽数是昌国土地。
只是那边打的低调，郑国在中间又太热闹，不是纪国暗中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现在明面上，卢国依旧是天下第一诸侯国，拥有七十九个城池。
第二就是纪国，在周六百二十八年九月，已经有六十六个郡。
第三为昌国，五十八城。
第四梁，四十七，第五赵，四十五。
第六郑，三十八，第七祁，三十二。
第八则是百万国，六个城池。
实际上的第二，第三都不太准。
纪国拥有六十六郡后，南边的扩张也并未停止，实际已经有七十三。
但昌国至少有一百二十城。
虽然那边更是地广人稀，可确实有这么大的面积。
纪凌推测过，卢山鸣那边，应该也知道一些昌国扩张的内情，否则以卢山鸣的脾气，不会对昌国那么客气。
天下局势分析一遍，纪国的智囊团们就感觉头又秃了块。
他们纪国没有想当第一，只是实际的第一是自己的邻居，有这样强势的邻居，他们肯定要继续努力啊。
在纪国继续发展的时候。
新任郑伯对郑大的追杀还在继续。
公子郑的名字，从公子郑到郑国大公子，现在又被人喊郑大，可见身份一路往下跌。
他毫无办法，也想不到办法。
等母亲身死的消息传来，郑大愤怒了，愤怒的时候总会格外聪明，所以他直接前往卢国，他要寻求卢国跟祁国的帮助！
你们不是在纪国吃亏了吗！
那就帮我夺回郑国的位置，以后你们先用郑国这块好地来打纪国，那我绝对不会阻拦，不仅不阻拦，还会帮忙！
郑大明白。
郑国的位置，就是最好的筹码。
他因母亲被杀的愤怒，以及突然而来的“急智”，竟然躲过弟弟郑伯派来的刺客。
他已经在前往祁国的路上了！
祁国肯定想复仇纪国，肯定会帮忙！
扶持一个跟纪国有仇的郑国国君，还是扶持一个亲妹妹嫁到纪国的郑伯，他们心中有数！
外国纷纷扰扰，似乎没有一刻停歇。
纪国则完全跟这些事隔离在外，他们只想好好种田，好好经营。
最好每个城池都跟都城一样。
在知道祁，卢联军，真的要帮郑大的时候，又一批因为战争远离家乡的人出现在纪国附近。
打来打去有什么好。
百姓只想要安定地生活而已。
战争对上层来说只是动动嘴皮的事，但对真正要打仗的人来说，是真的会死人，真的会流血，真的会家破人亡。
所以他们逃走是理所应当的。
这种侵犯其他国家，没事找事的行为，道义上站不住，更不会吸引人。
再说了，就算想打仗，也该去纪国跟昌国。
人家两个国家打仗发钱发田地。
不比你们强？
每次打仗都会有百姓离开，只是这次更多了。
因为他们发现天下间有更好的去处，干嘛还留在那。
在祁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卢山鸣立刻调整军功晋升，甚至还找了公子卢一起完善。
他们的迅速处理，让卢国损失小了很多。
反而祁国本就雪上加霜的情况下更惨了。
但现在的祁国惨也不能说。
他们早就从卢国的兄弟国家，变成小弟，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
国家弱小，必然任人欺凌。
祁国国君都有些后悔了。
自家偏安一隅在那边种田多好，一定要招惹纪国，现在好了吧。
祁喜也不见得高兴，他还要带兵打仗，不过他的想法跟卢山鸣一样。
他们两个统一的意见。
当然会帮郑大抢回郑国国君的位置，那他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是不是也要给他们一点好处。
比如郑国的城池。
这个决定也懒得知会郑大，反正他们两国联军已经出发。
新任郑伯急得上火。
怎么又要打。
还是帮郑大打。
现在的郑国如何是祁国，卢国的对手。
他们又不是纪国，打什么以少胜多的仗都行，他们也没有那么精良的武器装备。
这要如何是好？！
等会。
纪国。
郑大可以祁国，卢国帮忙，自己也可以找纪国啊。
以纪国的战力，绝对没问题。
郑伯立刻写信给自己妹妹郑姬，让她说服纪胜帮忙。
郑国也是郑姬的国家，她不能见死不救，然后继续写信给纪伯，以晚辈的身份请求。
这两层关系下来，应该可以了吧？
唯独不好的是，他跟公子凌没有什么密切关系，否则再说动纪凌，肯定可以。
郑伯这么想，倒是让公子庆钻了个空子，派人设局说可以给公子凌传消息，只要付多少多少金子就行。
没想到这个古代版诈骗还真的成了。
纪国宫室里，纪伯上下坐在一起讨论要不要帮郑国的时候，看向公子庆的目光十分诡异。
怎么还有这种乱中诈骗的？
公子庆理直气壮：“别看我啊，跟我没关系，不信让郑伯去查。”
他骗人，那肯定做得天衣无缝。
当然要是纪国查，那肯定能查明白。
但他是骗郑国啊，郑国不知道真相，关他什么事？
纪伯既好笑又无奈，干脆当这件事没发生。
因为郑伯那边确实不知道这场乱中的诈骗是纪国公子庆所为。
纪凌知道的时候还帮忙遮掩了下，不然也太丢人了？
不管郑国那边如何生气，他们这边的讨论也不会带任何愧疚。
因为跟他们没关系啊。
而且确实好笑。
纪伯看看自己手下的人，还真是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了，看在公子庆会赚钱的份上就当不知道。
“要不要帮郑。”
郑锡没开口，他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
缪成志道：“帮。”
杜邗点头。
纪凌也点头：“帮。”
帮郑的目的不是帮郑，是帮自己。
是想跟郑国当邻居，还是想跟扩张的卢国当邻居，又或者想借着这件事恢复实力的祁国相伴。
答案不言而喻。
唇亡齿寒。
在纪国发展的时候，不要来打扰他们啊。
纪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大家就不能消停会吗。
他刚在南方那边找到类似甜菜的东西，很快就能开始制糖了。
这边的战争又打乱机会。
那个本来就在心头的答案好像又冒出来。
统一就好了。
统一才能相对和平地发展。
华夏本就是一家，分成几个国家打来打去，全部都是内耗，明明他们有跟广阔的天地发展，偏偏没事就打一仗，他都快烦了。
但这个想法暂时只在他的心中。
因为现在一统天下的是周。
若这话说出来，最先反对的，只怕就是纪国内里很多人。
别看周制名存实亡，可心里尊敬它的人不在少数。
在大家讨论如何帮郑的时候，纪凌看看在场的人。
他外祖缪成志，绝对反对取代周。
耘先生，甚至公子庆，估计全都会反对。
就连最善谋的郑锡同样不会支持。
别忘了，当初郑锡多次劝导郑伯不能欺辱周天子，虽然有为郑国颜面考虑，但也有为周制鸣不平的缘故。
他们都是周朝子民，这点很正常。
谁让那时候的周确实震撼人心，确实改变了太多东西。
纪凌暂时收起心中想法。
倒是大哥纪胜看过来，他是少数知道弟弟大胆想法的人，朝弟弟稍稍摇头。
便是要做，也不是现在。
说那些事还太早。
纪伯表情一样。
这父子三人虽未交流，但已经达成默契。
郑锡只觉得国君公子三人有点怪，可别的又说不出什么：“这样的话，臣马上出发。”
这次带兵帮郑的不是纪胜，而是郑锡。
郑锡本就善于打仗，而且他带兵出发，道义更足，更能给郑锡带来好名声。
纪国可不会放过让自己臣子刷名声的好机会。
看看他们大学士。
虽然郑国对他不好，但依旧不忘旧主领兵报恩。
这种人才是他们纪国的啊。
不用他们多说，天下几个小说家就会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这件事写成美谈。
纪凌甚至打算编成歌舞，更方便流传。
软文化的作用不容小觑。
郑锡都没想到，自己领兵打仗都能有这么多名头。
十月中旬。
又一场战争爆发。
算起来这几年里，每一年至少爆发一次战争，而且战争的频率一直在增加。
在纪凌看来，这还不是终点，还有无数的战争等着这片土地的人们。
而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他很明白。
大一统。
没办法，这件事已经刻在他的基因里。
以前没提起也就算了，现在提起来，感觉一天不统一，一天浑身痒痒。
纪凌强行先把这件事押后。
纪国现如今只是有了自卫的能力，要想做到那件事，还需要时间慢慢来。
现在不如把注意力先转移到甜菜上。
他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找来了甜菜。
这些年他见过无数植物，有些植物两眼一抹黑，有些植物还算熟悉，他命人把这些全都种到城郊用来研究用途。
好像真的有点作用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71 章
祁, 卢联军，郑找纪求援。
四国在郑的郊野打的不可开交。
郑锡带兵帮郑，果然赢来天下人的好感, 连祁军, 卢军都不敢下狠手。
毕竟人家道义占着。
故而别看那两边人多, 可跟纪，郑，打的有来有回。
外面打仗跟纪国内里没什么关系。
纪凌已经到了郊外的田庄。
这里建立已经有四五年时间，用来种植各种南方来的植物。
同样的庄子在纪国七十二郡里全都存在。
不过自从五月稻之后，好像就没靠谱的好东西出来。
还有人质疑过, 各地都这样的百草园合不合适，会不会浪费钱。
虽然纪国现在不缺钱，但缺人啊。
每年大量人力物力往南边跑，收集植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而且这些年已经不止往南边跑, 北边，西边, 基本都有寻找各种植物的纪国骑兵影子。
但纪胜直接道：“若再有意见, 那我便用自己的私兵。”
作为储君, 别说私兵了, 动军队都是没问题的。
那些叽叽歪歪的人瞬间闭嘴, 再次明白, 小公子做事, 谁都不要乱说话。
现在终于有一批好像能用的东西出现。
甜菜。
纪凌说过，要他们注意一些叶子褶皱不平，根部有红色或者白色果实的植物。
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音讯, 最近才有人送过来。
好像是从北边找到的, 一直种到都城的百草园里。
纪凌兴冲冲过去。
糖这东西好处不用说, 是可以当战备物资的，跟盐一样重要。
如果真的能发现甜菜，那就可以开始大面积种植，然后开食用糖加工厂！
让糖不再是奢侈品。
别看现在纪国的粮食丰收，他们也是不舍得用麦子做太多麦芽糖的。
想要实现真正的食用糖自由，还是要看甜菜跟甘蔗的。
甘蔗那边也没有音讯，按理说就在南边两广一带，可惜他们对那边的探索还未结束。
没办法，谁让华夏这块地真的很大。
百草园里，这里的管事听说小公子要来，早早在园子门口等着。
他们这些地方能开设起来，全都靠小公子的支持，能不听纪凌的吗？
纪凌骑着马过来，杜或跟锦涌紧随其后。
不过刚看到地里的东西，纪凌便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叶子确实褶皱不平，等扒出来之后，确实是红色的。
可这东西他认识啊！
分明就是红萝卜，虽然这个时候不这么叫，而且萝卜还很小，但确实是红萝卜。
纪凌哭笑不得，面对管事期待的目光，再次摇头。
纪凌又在新移植的植物里走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
也是，世上植物种类那么多，哪能各个好吃，各个当蔬菜。
算起来，还是这颗红萝卜有用，虽然不能制糖，也有培育的价值。
“这个可以培育起来当蔬菜，也挺好吃的。”纪凌最后道，“继续找吧。”
说完后，纪凌又加了句：“要是有白色的，味道相似的，也是萝卜，但不是我要的甜菜。”
百草园的人立刻记录下来，很快就会传遍纪国其他百草园，让大家下次注意。
虽然是空欢喜一场，可想到以后有萝卜吃，好像也不错？
而且萝卜的食用价值也很高。
纪凌又仔细想想，也许这个时代找甜菜还是太难。
甜菜这东西估计还在现代吉林，甚至更北的地方。
就在纪凌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个紫色小竹竿一样的东西，就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十分细小。
百草园管事立刻道：“这是新找的竹子，准备种出来之后去造纸厂试试。”
不同种类的竹子可以做出不同种类的纸张。
别看纪国造纸厂领先于世界，但他们依旧在研发跟创新。
外面又不是一成不变，加上纪国以造纸术来成就讲学台，估计很快其他国家的纸张就会出来。
负责造纸厂的官员便加大对纸张的研究。
对！
我们现在依旧是领先。
但依旧要研发新东西，这可是小公子说的。
所以各类竹子都拿来做实验。
比如眼前的紫竹。
纪凌又看了看，颇有些不敢置信。
这哪是紫竹，分明是幼年甘蔗！
或者说早期的甘蔗。
不如后世的高大，粗细也不同。
更像是没有培育的品种。
而且因为种好之后就要拿去给造纸厂，直接种在单独的角落，所以他刚刚逛院子的时候，根本没发现。
这个发现让纪凌有些不敢置信。
但想想又很正常。
他们已经往两广方向发展，甚至有些城池已经在驱逐动物。
在那边发现甘蔗，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等掰开一段眼前的甘蔗后，果然从里面渗透出甜蜜的汁水。
这种含有大量糖分，水分的东西，如今就是无价之宝。
没想到以为的甜菜其实是萝卜，以为的竹子是甘蔗！
纪凌都感觉，是不是自己逛得不够仔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所有百草园全都走一遍，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收获。
“这个东西，全力寻找它。”纪凌下令道，“越往南，这些东西越多，不论大株小株，全都带回来。”
“在最南的城池开辟甘蔗园，专门种甘蔗。”
纪凌下令，杜或在旁边记录，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做法，反正听小公子的就对了。
虽然甘蔗也可以在这里种植，但南方气候显然更合适。
现在的甘蔗，就跟最初栽种的皂角树一样，完全不是后世的模样。
可皂角树经过几年的培育，产量已经大大提高，甘蔗肯定也不例外。
用不了两年时间，等甘蔗园种植成功，他们的糖厂就能正式运行。
甘蔗的意外发现，无疑让纪凌兴奋许久。
而且现在是十月份，等搜集甘蔗，正好可以在明年一月份，二月份开始种植。
明年的九月份左右便能收获。
到时候纪国就会做出纪国第一批蔗糖。
纪凌甚至可以想象蔗糖收割其他国家财富的场景。
没办法，纪国就是这么会赚钱。
糖不仅能用来赚钱，还能当战备物资，更能丰富纪国百姓的饮食。
放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糖，在这可是无价之宝。
纪凌越想越高兴，小心呵护手里的甘蔗苗，希望早点过上啃甘蔗的日子！
纪国内里的还在寻常各种各样的食材。
外面的仗也快打完了。
纪国一插手，祁国跟卢国也就没什么办法。
郑锡的能力不用说，他带着的纪国士兵更是厉害。
不过纪国这边也没下死手，帮忙而已，玩命就算了。
祁国跟卢国只好悻悻离开。
那郑大直接在卢国避难，连他父亲给他分的郑国城池也待不下去。
他要留在那，肯定会被现在的郑伯杀死。
十一月，天气渐渐变冷，这场仗也算结束。
不过郑锡看着现在郑伯送来的抠门谢礼，差点没背过气。
倒不是稀罕郑国这些东西，而是郑锡越看现在的郑伯越不成器，郑国国君一代不如一代。
幸好他离开得早，不然肯定会被气死。
现在郑国弱小，看看旁边的国家，其实只有纪国能依靠，现在用完就这个态度，那下次谁帮你？
反正郑锡是不帮，他这次带兵帮郑，已经给足颜面，任谁都要说一句恩怨两清。
这次看着防卫成功，但任由谁都看出郑国的弱小，肯定还会再来一次。
郑锡马不停蹄回纪国国都，看着纪国一片生机勃勃，才缓了口气。
对比起来，哪国该强大，不言而喻。
纪伯看到郑国给的谢礼也没多说，直接让人放到库房里，他们纪国快过年了，没心情理他们这些事。
如今的纪国，年这个风俗已经渐渐形成。
冬日无事，国都只会更加热闹。
而且别看世界纷纷扰扰，但纪国本土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战争。
纪国百姓安居乐业，自然越来越快乐。
近几年出生的小孩甚至不知打仗是什么，在现在战争越来越频繁的时候，这种情况太难得了。
各国趁着冬天休养生息之时，从周天子那边忽然暗暗发来一封书信。
书信写得很隐晦，但却让纪伯第一时间找了萱夫人一起看。
因为这封信的内容有点特殊。
周天子借着祝贺纪国过年，又问了公子凌的年龄，还说自己妹妹明年十六同样要定婚事，不知可否请萱夫人帮忙，看看天下间哪位公子合适。
又提了妹妹下面的人丝绸做得极好云云。
周天子的妹妹，当朝唯一公主。
没什么人知道她相貌如何，只知道她有一手极好的养蚕本事，平日低调得很。
之前周被欺负得厉害，她还被送到锡城住过一段时间。
这位的婚事，最低也该配诸侯国的公子，配储君也是可以的。
他为什么着急给纪国写信？
好在纪国消息灵通，很快弄明白什么原因。
原来是昌伯前几天向周天子请求，想要替侄儿昌含笑迎娶周公主。
这让周天子十分气恼。
他的妹妹，嫁储君，嫁诸侯都可，最低也是嫁给公子。
昌伯侄儿又是什么？
可昌国强大，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为妹妹另选他人。
但天下间能对抗昌国的，现在只有卢国跟纪国。
卢国的国君原本姓姬，跟周同姓，周制同姓不婚，他们都是一支先祖，肯定不能结亲。
那就只剩纪国。
虽说储君纪胜已经有了夫人，但公子凌本人，周天子也是看好的，若不是之前情况复杂，他早就想开这个口。
最后这封信，就来了纪伯手中。
但在纪国这边，其实是另一个视角。
世上知道昌伯想立侄子当储君的人不多，故而见他替侄子迎娶周公主，便以为他是故意欺辱。
其实在知情人眼里，这分明在为侄子当储君铺路。
可不管昌国那边怎么想。
现在问题在于纪国怎么想。
周天子分明更满意公子凌。
纪凌有点头疼。
他正在忙着种甘蔗，怎么又要说亲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72 章
郑锡开口道：“娶周公主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大家下意识点头。
肯定啊。
周王室虽然衰落, 可周的影响力依旧在。
现在天下各国依旧是周的国家。
周公主嫁过来，能直接提升纪国的地位。
智慧果决如昌伯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他替差人去周王室提亲的事。
只要让侄子昌含笑娶了周公主, 以后立侄子为储君, 估计天下人很多人会同意。
这时代不仅有子凭母贵, 更有夫凭妻贵。
周公主的身份实在尊贵，这点毋庸置疑，
但这仅限于知道内情的人。
在外人看来，就是昌伯目中无人，或者说目中无周。
虽说昌含笑的祖父曾经也是国君, 他勉强算个公孙。
可这世上公孙还少吗？
各国公子加起来都有大几百人。
若不是诸侯国只剩六七个，放在早些时候，公子加起来大几千人。
公孙更不用说，有的公孙饭都吃不起。
昌伯这样做实在过分。
昌伯本身自然没那么狂妄, 这只是他铺路的一部分而已。
外面的不满只是暂时的，昌国的利益才是永远的。
他们昌国需要周公主来提身份, 昌含笑更需要公主妻子来提高竞争力。
现在唯一的变数, 就在纪国这。
纪国若偷偷截和, 那昌国算盘落空。
若拒绝周天子, 不仅会让周王室难堪, 更会助力昌含笑上位。
好像答案已经摆在面前。
周公主, 该娶。
便是纪凌这会也觉得是该娶的。
这会目光都在他身上。
纪伯道：“没事, 你若不愿意也没什么，咱们纪国不需要特别联姻。”
纪凌颇有些头疼，不过忽然想到什么。
他之前一直发愁统一的契机。
这不就是契机。
以周的名义来一统天下。
这个想法太过夸张, 所以从未直接说出来过。
可现在现成的理由放在他面前, 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有了选择。
只是有些对不起周公主本人, 而且她那么小的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不是到纪国，就是到昌国，实在可怜。
纪凌想了想道：“可以先订婚，把亲事敲定，嫁娶延后。”
至少延后到周公主成年？他心中那种成年，不是这个时代的嫁娶年纪。
无论他娶周公主的原因如何，但他会担负起一个男子的责任。
不行，越想越头疼。
纪凌的表现在大家看来，算是应下此事。
而且他的性格大家知道，再说纪家就没有始乱终弃的基因。
有纪凌点头，信件同样被秘密送到周。
周天子大喜，直接对还在周等消息的昌国使臣道：“很不巧，纪国先你们一步前来求亲，你们来晚了。”
昌国使臣脸色不佳。
他在周王室这等了快半个月，你才说跟纪国已经定亲？！
这是在糊弄谁？
不过这个使臣心里明白。
一个是昌国的卿士。
一个是纪国的公子凌，还是天下四公子之一。
周天子肯定更喜欢后者。
再说，昌国使臣自己也不明白昌伯的用意。
国君的四个儿子里，三儿子跟四儿子都还没有夫人，难道不能给他们说亲？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啊。
只当国君想对侄子好点？
现在得了这个结果，昌国使臣只好离开，而纪国的人前后脚到，为的就是商议婚事。
不管为何成亲，纪国把礼仪做得很足，更是商议好年后按照礼仪一步步来。
这昌国使臣走的时候脸更难看了。
而且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昌伯骂。
昌伯这些年心情越来越差，几个儿子被他骂的狗血喷头，臣子们也是如此。
还时不时拿纪国对比。
说什么纪国能人极多。
这次回去，肯定也免不了。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竟然也变得复杂起来。
而天下各国，对公主的婚事也算放下心。
嫁给公子凌至少还算匹配，只要不是昌含笑那种公孙就行。
其实连卢公都有些不满，觉得昌伯这么对周王室实在不好。
作为老牌的诸侯国，他对周天子虽然不尊敬，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纪凌亲事定下，但他注意力还在南边两广地区。
那附近最近新起了个城池，不种米不种麦，专门抽调了一批人过去种甘蔗，连名字都以为甘为名。
甘城的所有土地，一半用来种甘蔗，另一半用来居住跟建厂。
这种规模前所未有，等到年后纪凌还要亲自过去栽种。
到时候堂哥肯定也要去。
公子钦对各种农作物的经验，现在比纪凌还要丰富。
有堂哥在，明年的栽种一定会成功。
现在这会就是在收集幼苗，寻找更多野生甘蔗，争取让明年的甘城甘蔗更多。
这个城池的特殊引起很多人注意，但大多数人不会质疑小公子的决定。
听小公子的就对了！
整个冬天，纪凌都在忙碌甘蔗的事，等到春暖花开，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去年养的珍珠，今年可以收获了！
那会二月三月建立的珍珠养殖，就在盐场附近。
以前想要珍珠，只能人工捕捞，而且色泽大小都不均匀，全都看运气。
而人工养殖的珍珠，既能控制大小，还能控制色泽。
虽然现在的珍珠只养了一年，但还是可以收获，收一半留一半，剩下的等着明年再收，珍珠会更大更漂亮。
纪凌去海边养殖场的时候，已经开始撬开贝壳采集珍珠了。
色泽漂亮的珍珠放在旁边海水池里，别提多耀眼。
跟着纪凌一起过的还有公子庆。
他负责纪国的商贸，现在玩得风生水起，不少东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仅促进贸易，还能让那些客商们知道，到底谁掌握话语权，无形中给纪国带来很多好处。
他更是敏锐发现许多漏洞，提前查漏补缺。
这种敏锐自然知道纪国在自己养珍珠。
知道这个的时候，公子庆下意识挑眉。
世人对珍珠的喜爱他最是知道。
每年都有无数贵族求购珍珠，以前只能去卢国买，他们靠海，捕捞技术也好。
但捕捞到底靠天吃饭。
养殖就不一样了。
不过在纪国之前，还没人能想到可以养殖珍珠。
真养成了，这又是纪国挣点的地方之一。
公子庆甚至都想好售卖方法，至少要把珍珠分为十等，狠狠赚其他国家的钱。
特别是赵国跟梁国。
能赚到他们的钱，自己就高兴。
所以公子庆迫不及待过来，就是要看看珍珠养得怎么样，能不能卖上价格。
等他过来一看，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惊呆。
如此漂亮，大小均匀，色泽美丽的珍珠放在一起，对眼睛是一种享受。
更是一大笔财富。
而这样的财富还有很多，甚至可以源源不断生产。
一年生的珍珠就这么漂亮，两年的三年的肯定更好。
公子庆忍不住用手捞了捞珍珠，一小捧就这么到手里：“如此漂亮的珍珠，色泽还这么均匀，肯定能拍上高价。”
一般来说，除非是较大的珍珠，其他小一点珍珠都不会只买一颗。
因为用珍珠做头饰，做衣服，用料肯定不止一颗珍珠。
但同件首饰上的珍珠必须大小，颜色一致，否则就会显得杂乱无章不好看。
这东西单个好看没用，必须一批都好看。
而这正是养殖珍珠的好处，可以尽量让大小跟色泽一样，做出一个色泽统一的饰品。
以前的庆国也是强国，作为庆国公子，他自然知道这些珍珠的好。
所以他要拍卖！
一定要卖出高价！
确实要卖出高价，这点纪凌也同意。
不过他们这边高兴，卢国那边可就要不高兴了。
原本纪国开始捕捞贝壳珍珠，就是在跟他们抢生意。
这次养殖珍珠的大规模出现，肯定会给他们重创。
这些珍珠很快运到都城的珍珠铺子。
其中一个问过纪国珍珠的客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颜色，这大小，是认真的吗？
一共十个等级的珍珠，一个比一个漂亮。
纪国难道造了什么大船，但还是捅了珍珠窝了啊！
珍珠掌柜忍不住骄傲：“看吧，我就说，纪国的珍珠是最好的！”
“确实很好，怪不得你说过，等纪国珍珠上市，就再也没有卢国珠的地位。”
他们这些商人，肯定哪里的货好就买哪的货。
卢国珍珠跟这一比，不对，根本没法比。
客商一边赶紧买，一边心里嘀咕。
原本纪国珍珠就强占卢国珍珠的生意，这大批量的出来，只怕卢国珍珠再也没得赚了。
但没得赚又怎么样，跟他可没关系，他是祁国人啊。
他是替祁国贵族买这些东西的。
跟他想法的人还有很多。
这些客商们疯一样抢购这些珍珠。
消息传到卢国，卢公跟卢山鸣更是不爽。
等看到纪国珍珠的品质，心里瞬间明白，自家生意是做不成了。
纪国到底怎么搞的？
盐做得比他们好，还能说是运气。
珍珠也比他们强？
难道纪国那边的海水跟他们这边的海水一样？
还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可卢国派出去的人全都被纪胜巡逻队伍拦下，狠狠打了一顿，直接最南边开荒。
几次下来，卢山鸣忍不住叹口气。
纪国纪凌厉害，纪胜也厉害，两兄弟联手，更是厉害。
不过还好，他们卢国有个卢中杰。
比昌国那边的情况好。
昌国四个儿子一个能用的也没有。
卢山鸣再次去了卢国官学，现在的卢国官学已经开放一部分平民学生名额，只是数量不多，他们还只能依附贵族。
这种进步对卢国来说已经可以了。
负责教导他们的仪先生跟卢中杰态度认真，学问渊博，认真读书的学子都很敬佩他们。
卢中杰看到卢上卿过来，微微点头。
等两人去了侧厅，卢中杰拱手道：“上卿。”
卢山鸣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不过同样客气道：“七公子不用如此，你是公子，应该是我拜你才是。”
卢中杰并不答，只是笑着说了其他事。
若其他公子在这，一定会惊讶于两人的谈话。
他们所说之事都是宫室的机密，更有对各国情况的看法。
说是谈话，其实更像教导跟通气。
卢山鸣，早就选好追随的公子。
就是没有一点实权，上面有六个哥哥的公子卢。
不过说起那六个哥哥，有两个已经趁着名士会扔到郑国，那两个二次三番想要回国，全都被卢山鸣一口回绝。
卢公也觉得他们丢人，根本不让他们回。
六个哥哥，只剩四个对手。
卢山鸣对此很有信心。
而卢中杰看向纪国方向。
他也觉得那四个哥哥不足为惧，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远方的纪国。
等卢山鸣离开，卢中杰继续去耐心教导学生，他们很快会走入宫室做士大夫，而这些士大夫，都会是他跟老师的弟子。
储君这种事，还是要争一争的。
他虽佩服纪凌的高风亮节，但在卢国，不争才是傻子。
希望有一天跟纪凌纪胜对上的时候，他已经坐稳那个位置。
纪国这边，还在进行珍珠买卖。
珍珠市场的火爆完全在大家的预料之内，谁能想到珍珠能这么匀称，颜色这么漂亮。
纪国这边是不是人杰地灵啊，怎么什么都比别人的要好。
公子庆在都城卖珍珠，一手养出珍珠的纪凌已经往南边出发。
不过他出发之前，被萱夫人拉着写了婚书，虽说暂时定亲，等到两年后再娶亲，可该走的流程一样都能少。
纪凌坐下认认真真写了，又让耘先生润色这才离开。
纪凌带着杜或跟锦涌，堂哥公子钦一起往南边甘城。
春暖花开了，要开始种甘蔗了。
一想到甘蔗，想到制糖，纪凌忍不住高兴。
他们这一行人都很高兴。
能大量生产堪称奢侈的糖，将会给纪国带来什么，他们很是清楚。
再说了，谁不喜欢吃糖啊。
他们几个也算非富则贵了，但想吃糖还是很难。
倒不是不能过那么奢侈的生活，而是不舍得。
杜或，公子钦，都知道当初纪国的粮食来得多么不容易。
周围都想用粮食来拿捏纪国。
锦涌也不用说，他是经历过部落水灾，部落迁徙的人，更不会吃粮食做的糖。
纪国大部分人都一样，格外珍惜粮食。
可人类对糖跟油脂的向往又是与生俱来的。
想到这件事做成，就能随便吃糖，这美梦大家以前做都不敢做。
不过这路途并不好走。
他们一行人带着侍卫从官道出发，越往南走，天气越热，最后穿了薄薄的衣服，还感觉闷热。
而且越走水汽越重。
一个是南边离海也近，另一个是这边有大片的原始森林，里面的湿气可想而知。
所以越往南走，这边的城池建得越慢。
不过与此同时，这里的动植物也越多，吃得根本不用发愁。
可刚到这没多久，公子钦便有些生病，不仅他，还有些士兵更严重，直接上吐下泻。
但水土不服这种事，只能靠慢慢克服。
纪凌已经很注意了，不仅随行带了好几个医工，每次喝水都必须滚开，最好还放点家乡的土，可还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病倒。
在甘城任职的官员也瘦得厉害，这个郡守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原本看着人高马大的，现在吹一吹就能倒的感觉。
如今城池还未到两广，只是在江西附近，人已经有这么大的不适应。
以后往两广开发，估计更加艰难。
好在郡守已经习惯，体力也渐渐恢复，更是提前把这里的土地带人开耕好，只等着可以种植。
纪凌走到实地，才知道他哥派出来搜植物的兵士们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要知道他们去的地方，可没有纪国修的官道，更没有城池居住，全都是原始森林跟曲折的高山。
越是这样，越不能辜负他们的辛苦，一定要甘城彻底变成甘蔗的生产地，让蔗糖可以大量生产。
短暂休息过后，纪凌带着没有生病的人一起去看开耕过的土地。
虽然现在的野生甘蔗比较瘦小，可该留的距离还是留够了，这些土地比一般田地开耕得更深一点。
甘蔗的根越深，长得越高，能吸收的营养越高。
肥料也从其他城池运过来。
他们这个甘城就是做种甘蔗，只做蔗糖，其他东西都不用管。
这种想法其实很大胆，也好在其他城池的东西足够这里用，粮食也不用发愁。
不是有前面的基础，其实也不能这么做。
一切准备妥当，公子钦身体却没完全好，不过他在病榻上还在操心甘蔗的事。
纪凌劝道：“堂哥你带来的几个人都好用，先休息，不休息好了，才是再大的问题。”
水土不服这种事，休息不好是会死人的。
纪凌虽然想种甘蔗，但也不想让任何人牺牲。
公子钦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想继续干活，最后只好缩短研究的时间。
不过南边的水源，土壤，气候，确实适合种甘蔗。
野甘蔗苗种上去没几天，竟然就开始扎根，施肥施的恰当，甘蔗长得更快了。
一个月的时候，甘城的甘蔗终于种好。
几千株野甘蔗苗，被兵士们千辛万苦带回来，又被纪凌他们小心翼翼栽培。
看着小树林一般的甘蔗，谁看了不欣喜。
这时候公子钦的病也完全好了，算是双喜临门。
纪凌看着再往南的方向，两广加上闽。
现在再往这边已经不好走了，而且不是几年时间可以搞定。
既如此就用甘城当分界点，现在还在江西境内。
从豫到鄂，以及一部分江浙，还有现在的赣，这些地方足够纪国慢慢消化。
再南边肯定要去的，估计要等纪国的实力进一步增强，才能往外扩张。
便是现在的昌，应该同样往这边探寻过。
可气候跟原始森林的茂密，让他们同样望而却步，往西南方向走。
等甘城这边人口多起来，肯定自然往南再走，那时候就是他们探索新地方的时候。
把甘城这边的事情处理完，郡守一边带着人种甘蔗，一边继续建工厂。
纪凌再来的时候，就是九月份了。
到时候就可以开始蔗糖的生产。
但公子钦又留了段时间，还留不少种田好手。
若甘蔗真的种出来，那甘城将会跟国都一样重要。
如果说盐还能依托大海来制造，精盐也好，粗盐也行，反正都能吃。
糖却是实实在在的奢侈品，轻易做不出来。
纪凌回都城的时候也不是很着急，而是沿途走过来，把能看的百草园全部看一遍，还真的找到几个能培育的蔬菜，以及后世能看到的蔬果。
还有独有的几种柑橘苹果，全都可以一一栽培。
这些种苗大部分都留在当地，让当地郡守开始种植，小部分被他带回都城，看看能不能在中原附近培育成功。
纪国的物品，正在从吃饱到吃好转变。
而这个转变，会给这片土地人带来更多精神快乐。
就像纪国都城里，很多不愿意离开的名士大家一样。
没办法，这里跟其他诸侯国不同，既有自由还有活力，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
而且就算是再不喜欢律法，再讨厌平民识字的贵族都要承认。
有律法的国家更安全，平民识字之后也更懂礼数。
很多贵族觉得无法跟平民交流，好像他们的想法很可笑，但真正了解后才知道，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快乐。
特别是民间自己的俗乐，都有别具一格的乐趣。
可纪国也有自己的烦恼，比如城池扩建三次，还是不够大。
城墙都往外扩三圈了，可城内还是显得拥挤。
而且已经不能再往外走。
因为不仅都城拥挤，城外也拥挤。
城外的房子村落极多，田地跟工厂也多。
有田地跟工厂的地方，自然聚集了很多人。
热闹是挺热闹的，但每次排队进城都要好久。
习惯了地广人稀的场景，谁来到这里都会大吃一惊。
于是在纪凌回都城的时候，发现纪国都城里，竟然起了第一座三层小楼。
虽然现在大多数房子还是筑高台来建，但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挖地基，有了地基之后，再往上建好像也很稳。
在国都的宫室家们便开始研究这个，准备建一座三层楼。
平面拥挤，那我们可以向上发展啊。
这都不用纪凌引导，在纪国的能人异士们自己就开始动脑筋，还真找到愿意让他们建三层楼的店面。
纪凌隐隐感觉，他们纪国都城好像越发展越夸张了？
纪国官府也没阻止，愿意建就建，只要距离宫室远一点，不会窥探到宫室就行。
于是纪国国都掀起一阵新风潮。
没事就来围观他们盖房子！
那些能人异士甚至还在想，要不然试试，能盖多高是多高？
这消息一出，大家更感兴趣了。
其他各国不是打仗，就是努力填饱肚子，可纪国这边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在大家还在沉迷建房子的时候，珍珠作坊那边第一场拍卖会就要开始。
一百颗大小一致，颜色一致，最圆润的珍珠要进行拍卖。
谁都可以拍，价高者得。
怎么又有拍卖？
这肯定要去赶个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 第 73 章
纪凌穿得低调, 跟杜或他们一起去珍珠拍卖会。
珍珠拍卖会设在都城最大的酒楼里，中间用来跳舞的台子变为拍卖台。
一楼包厢的价格卖到天价，算是入场券。
大堂则是普通客人, 只要买杯茶水, 谁都能坐在里面。
这酒楼一楼窗户还全部开了, 方便外面人围观。
可以说拍卖还未开始，气氛已经热闹起来。
拍卖的不止珍珠，还有几把次品小刀，可以说把噱头做的很足了。
而开场的歌舞更是美轮美奂。
公子庆一边看一边道：“这事还要你做，啧啧我怎么没想到开场搞歌舞。”
拍卖会是公子庆提议的, 但有些细节则是纪凌手笔。
主要纪凌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这么热闹的消息，肯定要掺和一下。
纪国这么热闹的场景，谁看了不喜欢。
说话间, 珍珠拍卖正式开始。
可以说这些珍珠已经到了珍品的地步。
主要这么一大批真正，个头一致, 浑圆漂亮, 颜色统一, 足以让所有贵族心动。
贵族里无论男女老幼, 谁不喜欢。
一定能做批极好的首饰。
天然珍珠里, 要挑七八年才能凑这么一批吧？
纪国这一百颗珍珠, 肯定是世间罕见。
可等拍卖会开始, 来的人才知道，一共有三批百颗珍珠，让他们看过的那一批只是最便宜的, 最高等的珍珠又大又圆, 绝对世间罕见。
这个说法出来, 纪凌就听到其他包厢都在窃窃私语。
多少奉命过来买珍珠的商人心里顿了顿。
那要花多钱才能买到最好的啊。
他们会不会带的钱不够。
这世上有钱人可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大概该抢还是要抢的。
谁家都是丰富则贵，买差了，回家主子肯定不高兴。
所以拍卖还没开始，场面已经白热化。
这正是公子庆跟纪凌想看到的。
赚钱这种事，谁不喜欢。
甚至连修房子的人停了停，过来看这里的热闹。
没办法，虽然纪国国都天天有热闹可以看，但这种热闹也不多啊。
大家都很好奇，这些珍珠会拍卖到什么样的天价。
就算不拍卖，来凑凑热闹也行啊。
酒楼瞬间水泄不通，只好让士兵在附近限制人数，窗外的人数也要限制，不能太拥挤。
好在这里的道路重新修过一遍，还算宽敞，否则更要堵着路了。
刚进纪国国都的客商瞬间被这样的场景震惊。
怎么会这样。
国都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纪凌这个包厢里也坐了十几个人。
基本都是跟纪凌关系不错，但没自己定到包厢的纪国臣子，快开场时，纪胜也带着夫人孩子过来。
谁不喜欢凑热闹呢！
臣子们见了储君也不算太紧张。
两位公子全都平易近人，他们甚至可以跟公子们一起讨论能拍卖出什么价格。
倒是公子庆有些不习惯。
他跟很多官员格格不入。
那些官员大多平民出身根本不是贵族，平时也没个正形，虽然确实有些文化水平，但很多习惯不同。
不过在纪国时间久了，现在坐在一起看拍卖也没什么。
趁着休息过来的樊璇道：“就是盒子不太好看，应该把盒子做得再精致点。”
公子庆支起耳朵。
吉新道：“我记得不是有很多废弃的珍珠，把那个放盒子的石柱镶上一圈废珠，成本不仅低，还漂亮，更能衬托上面珍珠的漂亮。”
公子庆眼睛一亮。
“还有这侍女的衣服，不过利落。”
“周服是华丽，但换个简单利落能衬托珍珠的才好。”
大家三言两语，让公子庆已经立刻吩咐手下。
等台上拍卖的女子转转身上来，便穿了件浅绿色的胡服样式改良的纪国衣衫。
上面是窄袖，下面是利落裙衫，衣料出奇细腻，但只会让人看着素雅。
这样出水芙蓉般的女子，旁边是绚丽夺目的珍珠。
什么叫销售奇才啊。
公子庆都用了人家的建议，也不好意思再端架子。
等他跟这些人接触之后才知道，人家不愧是纪国国子监出来的，其学问远胜很多人。
好像所谓贵族跟平民之间的差距也没有太大。
所以心里别扭归别扭，该聊天还是聊天。
聊到最后一起喝酒，好像也很正常？
纪胜纪凌都习惯了，反正来纪国之后，大家好像都变得“不分尊卑”？
台上的拍卖正式开始。
肯定从价格最低的拍起。
等拍到第三等珍珠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不住，许多客商贵族已经站了起来，举着手里的牌牌加价。
围观的人同样激动。
天啊。
五千两金子！
买一盒珍珠！
这是什么价格？
这还是第三等。
等到最高一等的珍珠，又会是什么价格？
这未免有些可怕了。
但金钱的攀升最能调动人心。
看着土豪们加价，周围人更是兴奋。
而出钱的贵族们也发现一件事。
他们一出手，大堂跟窗户外的百姓们便欢呼一声，好像在为他们喝彩一般。
被成百上千人一起喝彩，这种感觉谁来谁爽。
不少客商甚至有些上头。
恨不得自己立刻出个高价，成为全场焦点。
这酒楼老板也有趣，见外面百姓的态度让贵族客商们拍的价格更高，直接让伙计去外面送梨汤，送点心。
大家吃饱喝足了继续喊啊！
其中一位围观的名士，就坐在大堂里面，不得不说，这场面让他都有点激动，忍不住跟着吼了一嗓子。
还好没人发现，否则就丢人了！
不会看着周围人表情差不多，好像也没什么？
这哪是拍卖会啊，分明就是一次自己也能参与进去的热闹跟表演。
眼看价格一路攀升。
终于到拍卖的最后一项。
一百颗上好珍珠，以万金的价格成交。
万金，买一百颗珍珠。
卢国贵族洋洋得意，不枉费他辛辛苦苦跑过来。
这样漂亮的珍珠举世罕见。
虽然万金让他有点肉疼。
肉疼就肉疼吧，他可是全场焦点！
果然，最后的价格出来，全场都在欢呼，经久不衰的掌声让他渐渐迷失自己。
他就是这次拍卖会最亮眼的人！
公子庆随后安排的贵宾级待遇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从出行到食宿，全都由公子庆的人安排，恨不得直接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
看见没，这就是出了万金购买纪国珍珠的人，如此财力雄厚的人，真了不起！
这种待遇谁享受谁迷糊。
纪凌甚至都给他鼓鼓掌。
这么好的冤大头，肯定要给足面子啊。
不过珍珠买到上万金，他也没想到。
可这件事让纪国的热闹程度更上一层，不管在哪，到处都是津津乐道讨论这件事的人。
这也不稀奇。
那可是万金！
普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吧？
纪国户部却习惯了。
不就是钱吗，不就是粮吗，纪国真的不缺。
当然也不介意多多益善。
虽然这个卢国贵族回国后就被卢山鸣多次找碴，那就跟纪国没关系了。
反正风头已经出了，私底下丢面子，跟表面上风光有关系吗？
珍珠风头一过，那边盖高楼的风尚又起了。
不少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盖高楼。
现在四月中旬，已经盖到第三层楼，不知道最高能有几层。
连工部几个技术官员都过来，跟着一起出谋划策。
反正一个目的！
一定把这个楼给盖起来！
很多留在纪国国都的人，都对这种新奇的事很是好奇。
好像只要住到纪国，就会永远没有战乱，永远没有忧愁。
在这吃穿不愁，还没人攻打，怎么想怎么快乐。
跟纪国相比，其他诸侯国就不同了。
赵梁的摩擦，郑祁的衰退。
以及昌祁的暗中发展，都预兆着风雨欲来。
不少人都觉得，踏入纪国，跟出了纪国，好像是两个世界。
以前还只是道路跟建筑的区别，现在风土人情，以及热闹程度，全都不能比拟。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留在这。
也给纪国带来更多活力。
等到五月份的时候，杜邗那边的人口清查，纪国人口已经破千万，新生儿极多，存活率也高。
不是本国人，但常驻纪国的也有大几十万。
他们有的租种纪国土地，有的打打零工，有的单纯是贵族士大夫们过来享乐。
大家来的地方不同，却不约而同选择纪国停留下来。
跟纪国气氛最不一样的，肯定是现在的昌国。
因为现在谁都不知道昌伯怎么想的。
对几个儿子不留情面，好像谁都不选，各国都在忙着立储，卢国那边也争个不停。
加上郑国的前车之鉴，必须早点立储才好。
但昌伯却丝毫没有想法，甚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发四个儿子去最远的城池。
那边有昌国刚占领的土地，昌伯命他们去治理。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昌伯只有这四个儿子，都以为他有什么私生子了。
现在跟着昌伯左右的昌含笑，虽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官职，可因为深受昌伯信任，昌国很多卿士都在看他的态度行事。
几个公子也试探过昌含笑，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得到什么答案。
结果肯定不用说。
能被昌伯破格选中的人，心机自不用说。
昌含笑表现得进退有度，四个公子谁都不得罪，而且非常客气，还暗示了这是考验的一部分，谁治理得好，位置就可能给谁。
已经被昌伯骂到不怎么能思考的四个儿子想想也是。
父亲迟迟不做决断，不就是他们几个差不多，现在放到外面反而能出功绩。
所以他们干脆带上能干的臣子一起去开荒。
反正都城没有竞争者，带过去也没什么的。
很快，昌国国都走了不少人，四位公子带上自己的家仆，卿士等人，陆陆续续离开。
等他们走了。
更多重要的事情交给昌含笑。
可时间一长，连昌含笑的父亲，那个主动不要国君位置的人都有些诧异，甚至提醒过儿子，让他不要太接近昌伯。
万一以后得罪哪个公子，他怎么办。
昌含笑并不答，只看看父亲。
他家也算特殊，自己像叔叔，叔叔的儿子像他爹。
可那件事已经不会挽回，他有意那个位置，而且有信心能坐稳。
让四个公子离开，已经是最体面的做法。
接下来他只要一点点掌握住昌国局势就好。
这是没娶到周公主，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他们昌国人可从来不畏惧进取。
昌含笑跟卢国的卢中杰一样，都看向纪国。
那个纪国，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拉下来。
为什么其他国家都在苦哈哈发展，只有他们完全不同。
他们好像跟其他诸侯国已经不是一个档次。
就跟珍珠一样，同样是珍珠，都能分成三六九等，何况国家，何况大国。
昌国这边做得小心谨慎，又不乏天才想法。
可放到纪国那边，已经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原本杜邗建议，现在就给那四个公子透露点风声，让他们知道他们父亲要做什么。
可郑锡直接制止，笑道：“再等等，昌含笑现在实力还不够，等他们五个势均力敌的时候再说。”
杜邗沉默片刻，然后道：“郑锡，还是你损。”
若实力相差太差，就算用计谋也弥补不了差距的鸿沟。
那两方打起来，一方可以轻而易举扳倒对方，受的损失会很小。
可他们实力相当，必然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杜邗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纪伯肯定也不介意。
于是这件事被纪国继续压下来。
不过他们相信，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而到来的时间，让他们也有些惊讶。
那就是卢国的储君已经定下。
其实卢国内里争储比昌国要激烈得多，郑国两个兄弟打打杀杀，你杀我母亲，我带他国打过来，这都不是事。
卢国国君卢公有十九个儿子，最小的才六岁。
跟纪凌关系好的卢中杰今年二十九，上面还有六个哥哥，最大的三十七。
看数量跟他们的年纪，就知道暗地里的斗争有多惨烈。
不过有卢公跟卢山鸣在，他们只敢暗暗动手脚，更不敢影响卢国的运转。
所有的争夺全都在可控范围。
也因如此，外界知道的并不多。
毕竟争储君那种事，基本就那几种手腕。
可最后被立为储君的，却是卢中杰。
一个在其他公子眼中无权无势，早就被排挤在宫室之外的人。
他是天下四公子，他是掌握卢国的国子监，但他跟他老师只是名声好，一点实权都没有。
大多数人也没有防备他。
但卢公最后定下的储君就是他，公子卢，工中介。
他们没有实权，卢山鸣有。
卢中杰前面的六个哥哥，两个留在郑国，两个被卢公厌弃，两个被卢山鸣借口调走。
最后腾出路给卢中杰。
不过期间他本人到底出力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种环境下厮杀出来，还没让后面弟弟们上位的卢中杰，肯定不简单。
对于这个结果，纪国微微惊讶。
连纪凌都被卢国晃过去。
上次名士会上，仪先生跟公子卢的处境他看在眼里，而且那会卢中杰跟卢山鸣关系也一般。
其实契机就在名士会结束的时候。
纪凌立刻离开，卢国，昌国也离开。
卢国有两个人反应过来，那就是卢山鸣跟卢中杰。
从那开始，本就关注公子卢的卢山鸣，对他更是诸多考验。
而他本人也是经得住考验的。
这对纪国来说，不算什么好消息。
卢中杰的本事他们知道，更在国子监待过。
不出意外的话，卢国的国子监必然会有变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立卢中杰为储君之后，他立刻把国子监的大门向平民敞开。
要说最早是直接紧闭大门，后来开了条缝，现在直接对标纪国。
像纪国者生，这点在百万国，以及造出恶金的昌国里都有体现。
不知不觉中，各国低调地卷了起来。
卢国开始大力招收人才，只要有才能，他们都用。
昌国不用说，都派公子去稳固新占土地了。
赵梁最是好笑。
两国一边打，一边往西北扩张。
两国打的没什么损失，反而领土进一步增加。
连郑，祁都开始努力。
就在这一年，各国立储，各国发展，各国吸纳纪国的优秀做法。
一场原本在纪国内里卷生卷死的暗暗较劲，发展到国与国之间的较劲。
最明显的是，各国谋士们的地位明显上升。
而知人善用也确实给各个国家带来明显发展。
没办法，不卷不行啊。
不愿意卷的昌国，祁国什么下场，大家没看到吗。
如果说他们是后退了，遇到不明智的君主了，其实也还行。
其实这两个国家没有犯什么大错，依旧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运行。
可事实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都说学如逆水行舟。
可现在诸侯国之间也一样，人家发展得那么好，你们停滞不前，这种情况下就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有他们的教训之后，各国的发展明显提速了。
卢国甚至提前过了立储这一关，卢中杰表现出的能力让卢公都惊叹，原来他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没办法，子女太多是这样的。
目光再回到昌国。
昌国四位公子兴致冲冲去边境稳固土地，甚至还能开疆扩土。
他们带着的昌国士兵，带着的恶金武器，有些所向披靡的样子。
放到那地方就是降维打击。
可在昌国都城，昌含笑展现出的本事，让所有人暗暗心惊。
昌含笑对比现在的昌伯，其实更像昌伯的父亲，昌含笑的祖父。
看着笑眯眯，其实想的极多，而且不乏手段。
很多官员忍不住想。
若这是昌伯的儿子，他们肯定能跟纪国那两位公子掰掰手腕。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昌伯的侄子。
但在蠢货跟聪明人当中，很多人自然而然靠近昌含笑，他的实力在进一步扩张。
纪凌看着时间，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等做完这件事，他就可以再去甘城，准备开始制糖。
做糖之前，一定送给昌国一份厚礼。
别忘了，第二次的三国攻纪。
祁国，卢国，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代价。
一个直接成为倒数第二，另一个境内食盐几乎停摆，还要耗费人力去抓捕私盐，珍珠产业几近崩溃。
唯独剩下昌国。
别人以为他们怕了，其实不是怕，是在等待时机。
两年前的仇该报了。
几个骑兵从纪国出发，饶了一大圈前往昌国四个公子任地，给他们四个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知道你们为什么被发配到这了吗。
知道现在昌国国都都在说什么吗。
储君？
你们争错人了！
你们父亲早有定夺，那人绝对不是你！
那是谁？
大家都以为那个人是他们兄弟，脑子里飞快把所有兄弟身上发生的事想一遍。
可怎么想都没结果啊。
在他们越想越头疼的时候，那边给出答案。
“是昌含笑！”
“昌伯要立昌含笑为储君！”
“不信？想想他为昌含笑求娶周公主。”
“想想他跟纪伯走得有多近。”
“再去打听一下，他在国都有多少追随者！”
“别忘了，去名士会的时候，都是他牵头！”
“其他国家，可都是自己公子当领头的。”
这个话一说，其实大多数人还是不信。
毕竟选侄子当国君，还是选儿子做国君，这几乎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
所以四个昌国公子第一反应是好笑。
但来人也不多解释，直接回去，根本不多劝。
怀疑一旦产生，他们自己就会寻找答案。
带着答案去找答案，那结果不言而喻。
再说，这些消息都是真的，昌伯确实有这个想法。
很快，四个公子派人回国都探听消息。
传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四个出奇愤怒，甚至联合在一起。
他们才是兄弟！
他们才是国君的儿子！
他们才是昌国公子！
为什么要给昌含笑？
这些人的愤怒肯定瞒不过昌伯跟昌含笑。
而昌伯的反应也很快，直接下令让四个儿子不准离开，把边陲之地封给他们，没有命令不能出城。
倘若违背意思，那就不用说了。
这道命令在昌国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几乎直接说了，传言没错，他就是要把国君位置给侄子。
他的儿子们就是被发配了。
他们要是老老实实在封地还好，若出来的话，那就后果自负。
大家想到昌伯近些年越来越差的脾气，知道昌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到时候就算不杀他们，也会终生软禁。
好狠的国君，但又很开明的国君。
他深知儿子几斤几两，更知他们守不住这么大昌国。
在这种时候，昌国有一点退步，就会被群狼吃掉。
赵梁郑纪，哪个好相处。
给其中一个儿子，昌国一定会没。
给侄子，或许真能让昌国继续下去。
希望昌含笑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不然他会对侄子更狠。
在昌伯下令之后，四个儿子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为什么他们父亲要这么做。
但凡是兄弟当储君，他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破防。
到底为什么啊。
他们四个真的差到一个也选不出来？
这个认知让他们四个愤怒到想冲出城。
要不是身边人拦着，肯定已经跑回国都了。
要是这会回去，那就是公然挑衅昌伯，更是质疑国君的决定。
真那么做了，事情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更是昌含笑愿意看到的。
如果不是在昌伯眼皮子底下，昌含笑肯定派人去下面怂恿这四个蠢货出来。
那样就有斩草除根的机会。
可惜了。
四个公子如此想，他们的卿士们同样不能接受。
都城的人更不能接受。
昌伯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
什么当初哥哥让位给我，所以我要把位置还给他儿子等等。
只能说昌伯你自己听听，这话你信吗？你自己信吗？
就不说当初是不是你哥让的位置，就说这种恭谦友让的性格，就不是你的作风啊。
但这个理由又很好，甚至可以传为一段佳话。
再加上昌含笑的能力实在突出，这段时日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
他当储君，确实很好。
大家还想到其他国家的事。
纪国立储的时候最平稳，场面也最大，他最有竞争力的弟弟半点没有竞争的心，甚至还在旁边为哥哥立储努力。
谁不知道，铁骑从马掌到马具，还有大家盔甲的改进，全都是纪凌完成。
可他从设计最初就是给他哥的，铁骑军成型，也从不要指挥权，半点都不沾。
纪胜对弟弟也是非常好，所以人家立储平稳啊。
卢国也不错，因为人家卢公跟卢山鸣把危险降到最低，还把内斗止于国内，再怎么翻也翻不出风浪。
反面例子则是郑。
郑愍公已经尽力了，但凡他能多撑一会，其实郑国的立储也还行。
或者有能臣把持，能臣早被他赶跑。
郑现在的乱子，跟郑愍公有关，也跟现在的郑伯有关。
别忘了，郑大现在还在卢国，人还活着。
他们昌国要走哪条路？
纪？
别想了，没人家儿子的本事，还没人家儿子的和睦。
郑？
更别想。
只有卢了。
把一切的乱子压下去，止于内斗，不能扩大化。
心里是这么想，但大家该别扭还是别扭。
昌伯闭目养神，看着侄子处理公务，一样比一样好，心里宽慰些。
只是让他杀儿子，他还做不出来。
而且四个儿子在，还能制衡昌含笑。
其实昌伯处理已经足够迅速。
但唯独有一点，他可以立侄子当国君，却不会杀儿子以除后患。
甚至把他们放到边境，只要他们想跑，那随时都可以跑，至少性命无忧。
这大概就是所有计划里唯一疏漏的点。
这点大家又都能接受。
骨肉至亲，谁会舍得杀自己的孩子。
昌伯把储君位置留给侄子，已经让许多人在背后说他冷血无情。
可他一心为昌国好，又无可指摘。
昌伯看着昌含笑道：“时局已定，只是不能马上立储。”
现在让他们先消化消化，两样一起来，怕大家承受不住。
按照他们的计划，事情不应该这么快暴露。
会留有更多的时候让大家接受这件事。
若不是他们反应及时，昌国现在已经有乱子。
昌含笑自然知道不能马上立储。
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他很有耐心，更有信心。
昌伯看着，既觉得自己眼光没错，心里又暗骂四个儿子。
骂归骂，暗地里还是看着侄子，不让他随便动手。
纪国透露消息，好像没什么成效。
也是，若昌国被折磨轻易击垮，那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面积，更不会有这么强的实力。
但那四个公子自然还是不服。
他们四个甚至暗中联合起来，或许是到了这种时候，四个人之间的暗中联系，竟然真的背过旁人。
谁让他们现在山高路远，便是国都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其中一位谋士出谋划策。
现在风头时候回国都肯定不行，不如等风头过了，然后再慢慢说。
四位公子已经有自己的封地，干脆借此练兵，等到时候到了，他们联合国都旧都，直接杀回去。
在昌伯的强压下，很多人不敢表达对此事的不满，可他昌含笑的名分不正，身份依旧不稳。
大意就是小心发育，回头要找时机。
可纪国的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步。
昌国国都开始流传一句话。
昌含笑可以，那昌家人都可以。
昌伯可不止这一个侄子。
就算是昌含笑本人都还有两个弟弟。
再有其他堂兄弟，至少十七八个。
不如大家都试一试，万一呢。
那四位公子知道后，只是引起短暂骚乱，昌伯快速压下去。
但更多昌国人被鼓动，事情性质就变了。
都是侄子，都是姓昌。
难道就他昌含笑行？
那边赵梁异姓都能挣一挣，他们还都姓昌呢。
打破规则固然好。
但打破规则迎来的，就是秩序的崩塌。
无序代表混乱。
在新的秩序尚未建立起来之前，迎来的就是未知的混乱。
人人都可以上位，人人都有机会。
小家争财产都能来一出大戏，何况争着当国君。
这些侄子们动心，侄子们的长辈们也动心。
纪国的鼓动无疑是有用的。
昌含笑发现，他好像多了很多敌人。
以前只有四个公子，现在至少十几人，十几人后面还有庞大的家族做支撑。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如果给他时间再发展发展，他肯定能按住那几个堂兄弟。
但现在只能一点点来。
甚至阻碍他手上其他事，让昌伯有些不满。
昌国内部的悄然变化，一颗颗暗雷已经埋下。
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温度，就会直接爆发。
纪国知道这点，昌国知道这点，就看到底是埋雷快，还是拆雷快。
昌伯强忍脾气，好个纪国，原来在这等着他。
不过纪国这么知道他的想法。
总不会是身边有他们的探子？
纪国一听这话，立刻表明，对对对，有探子，你们还不快点自查。
在昌国内里开始混乱的时候，纪凌再次出发。
年初去过一次最南边的甘城，现在八月份，还要再去。
甘城郡守跟他一直有通信，那边果然很适合甘蔗的生长，日照充足，温度合适。
加上人工种植，在野外看着瘦小的甘蔗，种到田地里已经有小孩手腕粗。
虽说高度跟现代没法比，可显然已经找到培育的方向。
既然甘蔗长的如此好，制糖厂也早早安排上。
那是时候去做蔗糖了！
糖啊！
谁会不喜欢吃糖呢！
各国卷是吧，来啊，跟我们纪国比卷啊。
没办法，你们总是慢我们一步！
纪凌等人再次出发。
这次公子钦，纪叔公都跟着。
一个检查甘蔗情况，另一个准备一起制糖。
制作大量的糖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是清楚。
再次去最南边的甘城，这一路上很多城池陆陆续续建设，到了甘城之后，情况更是不同。
大片的甘蔗已经种上，还开辟了许多地方，准备种秋甘蔗，这里的气候也是合适的。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已经可以收获的甘蔗地。
成片成片的甘蔗，紫皮的青皮的都有，按照种类种的很整齐。
当地郡守看到纪凌时满脸激动。
虽说还没开始制糖，但他明显已经知道这东西有多甜。
有些甘蔗不小心折断，里面的甜蜜汁水能吸引一窝蚂蚁，凑近都能闻到甘蔗的清甜香味。
太甜了！
实在太甜了！
甘城的百姓大多数都偷偷尝过甘蔗，这也是纪凌默许的。
堵不如疏，反正种这么多，自己人尝尝怎么了。
那种清甜甘美的汁水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
跟蜂蜜可以媲美了！
刚开始尝的几天，大家几乎天天都要砍一段甘蔗，好几个人分着吃。
吃到现在都习惯了。
他们甘城的人，可能是最先拥有糖水自由的。
当地郡守更是兴奋得一夜一夜睡不着。
糖啊。
他这能生产大批的糖。
刚来这的苦一点都不苦了。
什么蚊虫多，什么瘴气多，什么动不动窜出来大型野生动物。
他才不怕呢！
开荒是艰难的，但也是快乐的！
甘城，他真的来对了！
随着甘蔗越成熟，他的兴奋越高。
到现在见到公子凌，自然恨不得抱住公子凌。
他怎么能有如此慧眼，怎么就能发现这种东西的好处！
还有做糖，怎么做糖？
其实做成糖他是知道一点的，榨汁嘛！
可后面呢？
难道做成麦芽糖那种吗？
没关系，他不用想法，反正大佬们来了！
甘城郡守看到纪叔公都来了，心里更是激动。
等看到纪叔公专门为制糖厂设计的榨汁机，几乎不敢相信。
这个榨汁机跟后世的不同。
还是以人为动力，但以钢材做的榨汁机可以节省很多人力，提高只制糖的效率。
同时还有一系列的工具，都是为了制糖厂专门设计的。
纪凌回国都这段时间，不止看了拍卖会，不止整治昌国，还根据制糖厂的需要，设计出一系列好用的工具。
这可是糖厂啊！
不是其他的！
公子钦也开始投入工作。
他管的就是收获，第一次收获肯定要他看着来。
成片成片甘蔗地，大家似乎已经能看到以后大批糖的生产。
这边收获甘蔗，那边往制糖厂拉。
制糖厂肯定是纪凌跟纪叔公一起。
制作的流程早就写了下来。
制糖厂同样在水源附近建设，还提前建好堤坝，避免以后的水患。=
第一批甘蔗拉过来，首先进行去叶子洁净，然后拉到榨汁机附近，一桶桶的甘蔗汁很快榨了出来。
杜或跟锦涌一人尝了一小勺，眼睛立刻亮起来。
好好喝啊！
天啊。
就没喝过这么甜的东西。
跟蜂蜜水比又是另一种风味。
“纯天然无污染的甘蔗汁，肯定好喝。”
纪凌说着，让干活的众人都分一些尝尝，
反而是他们这群从都城来的人，喝得停不下来，当地甘城人直接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早就喝够了。”
“其实嚼着甘蔗更好吃，比单纯吃汁水有意思。”
从都城来的人顿时羞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那要不然开始直接啃甘蔗？
他们啃着甘蔗，那边制糖继续。
榨汁之后，就要开始洁净汁水，把里面残渣泥巴水弄出。
这里可以用石灰来分离。
对石灰的运用，纪国得心应手，他们很多东西都需要。
有纪叔公在，更是没问题。
漂亮干净的汁水分离出来，此时的口感更上一层楼。
虽然说石灰法只能制出粗糖，但粗糖放在现在妥妥够用。
接下来的蒸发，结晶，分蜜，干燥。
一步步按部就班往下走。
虽说里面也有失败的经历，但总体还是好的。
一群人日日夜夜都在制糖厂，目不转睛盯着每一项流程。
一个月后，天下间第一罐蔗糖终于制好！
纪国做出蔗糖了！
这漂亮的红黑色蔗糖，味道甘甜，回味无穷。
就算是甘城人也忍不住尝一尝。
以前吃不到的东西现在垂手可得，这种感觉太幸福了吧！
作者有话说：
◉ 第 74 章
第74章
今年第一次种甘蔗, 虽然已经尽量施肥浇水，产量跟后世肯定比不了。
单看样子就知道远不如后世的高大粗壮。
所以一亩甘蔗只能取出一千五百斤能用的，而一千五百斤甘蔗也只能做出九十斤的红糖。
这个产量确实很低。
但就价值而言, 九十斤的糖绝对是贵重物。
以蜂蜜跟饴糖来算, 现在一两饴糖约在一百纪币, 也就是一钱银子。
蜂蜜特殊一点，因为纪国经济发展快，养殖产业的出现，已经有专门的蜂蜜养殖。
所以蜂蜜在七十五文。
可见这九十斤糖，按照市场价来说, 已经近百两银子。
而在纪国都城做伙计的人，一个月的月钱也只在三钱银子左右，一亩甘蔗的价格，抵得上二三十年的工资！
这还是按照纪国物价来算的。
纪国的农业收成好, 有专门的养殖户，所以饴糖跟蜂蜜相对其他国家来说价格便宜, 工资却高。
这样来说对比还那样大。
如果按照同样大国的卢国, 昌国来看。
卢国饴糖一两能买到三钱银子。
都城伙计工资还没有两钱。
算下来, 一亩甘蔗收成, 要让卢国伙计不吃不喝做个四五十年的工。
所以就算现在的甘蔗收成不高, 那价值也是相当厉害的。
甘城的上万亩田地, 今年会带来多少收益？
户部的杜邗已经算不过来了, 公子庆心算一遍，恨不得亲自赶车去甘城拉货。
若以后野生甘蔗慢慢驯化，产量进一步提高, 那又会怎么样？
糖。
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纪凌虽然还在甘城, 但运了一批甘蔗, 又运了几千斤蔗糖回都城。
一时间，朝堂上都是啃甘蔗的声音。
这汁水也太清甜了吧。
这糖也太洁净了吧。
于是，纪国都城又一间官方店铺出现。
糖店。
看到这个店铺的时候，都城兴奋了。
糖？
认真的？
还专门开个店面。
是有多少糖啊。
一般来说，如果东西过少的话，根本不用开店。
而这个店铺还很大。
那么多货架，难道都能装满？
这可是糖啊。
难道纪国的蜂蜜养殖场扩建了？也没听说过啊。
现在的纪国可不止出口纸张，肥皂等物。
像大量养殖的牲畜，鸡蛋，蜂蜜，甚至蘑菇都能形成产业，不仅能够大批量进货，质量还更优质。
很多国家贵族都以纪国的东西为标准，没办法，谁让人家的东西好吃好用。
现在又开了个糖店！
所以糖店还没正式开张，门前就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全都想凑过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卖蜂蜜。
但等到真正开张时候，就看到一包包硬纸包着红色的粉末，刚靠近就能闻到甜丝丝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
“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但闻着有甜味？”
“这是新做出来的糖？怎么模样完全不同。”
“你们纪国又发明一个敛财器物！”
“敛财？你就说你买不买吧。”
刚刚还在酸溜溜的人立刻闭嘴，买啊，怎么可能不买。
纪国的新东西，能有不好的吗？
可价格一出来，立刻让人望而却步。
价格分两种，纪国本地人买要登记自己的名字，每个人根据年龄限量。
而这部分的糖价格非常友好。
一两糖只要十文钱。
一家五六口人，绝对买得起，作为偶尔改善口味的调剂。
糖在现代人看来，可能是大问题，毕竟平时摄入的糖已经够多了。
放在古代，但凡高热量的，全都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但第二类的价格就不友好了，超过限量之外的价格，一两糖一百文。
价格比最好的饴糖跟蜂蜜都贵。
与其说昂贵，不如说第二类价格完全针对其他国家的人。
因为每家给的份额绝对够吃。
不少客商听到这样的区别对待，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可再咬碎又有什么用！
人家纪国就是对自己人好啊。
说句不好听的，这也就是拿到明面上了而已。
其实像肥皂，纸张那种东西，纪国本地人买就是便宜。
若不是看管得严格，还有出入关口要收税，很多人都想让纪国人代购了！
这次的糖更是如此。
自己人买，一两十文。
别人买，一两一百文。
十倍的价格！
这有多夸张？
与此同时，这个糖店还推出不少糖果出来，以后更会跟拿到官方授权的点心店铺合作，让纪国百姓吃到更多甜蜜蜜的东西。
吃糖真的会很快乐！
纪国百姓确实很快乐！
虽然现在也不是人人吃得起糖，但这个价格真的很友好！
各家秋收之后，都能尝一点的。
特别对比其他国家的态度，那感觉更加不同。
看看，我们自己国家的东西，买起来就是便宜，就是不一样。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
纪国人走在国都路上，头都是扬起来的，直接拿下巴看人。
因为糖的出现，让更多人开始讨论纪国对他国的区别待遇。
一时间，又有不少人想定居纪国，干脆成为纪国人算了。
居住在纪国大量士大夫们，渐渐开始动心思。
其实早就有这样的苗头。
用现代的话来说。
就是纪国工资高，消费低，物产丰富。
这几点加起来，可以甩开其他国家一大截。
挣得多，花的少，幸福指数肯定高啊。
糖店更是让这件事再次体现的非常彻底。
各国不少百姓都动了心思。
反正在哪过不是过，还不如去纪国。
特别是被当地士大夫欺压的百姓，开始新一轮迁徙。
他们要去纪国！
纪国东西便宜！粮食产量还高！
法治森严，治安还好。
听说纪国都城天天有热闹看，他们都要去！
在这个时代，能达成这种条件的国家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如果说讲学台吸引天下名士。
那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就是在吸引天下百姓。
不少纪国都城人发现。
完蛋，怎么越来越挤了。
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糖的大量出现就是这么夸张。
它代表了一定的生产力，更代表可以改变生活的东西。
幸福感这东西，就是在这上面体现的！
随着大批蔗糖从甘城运到纪国各个地方，只分出一少部分用于出口。
这部分的份额就变得极为紧张。
虽说各国贵族不缺蜂蜜，不缺饴糖，但蔗糖不一样啊，口感非常不同，做菜做点必不可少。
没看到纪国的点心铺子，用糖做出多少好吃的点心了？
油糖混合物，怎么吃怎么快乐。
纪国的美食又前进一步。
每天都有大量点心被其他诸侯国的人买回去。
到了纪国国都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也是找最好的酒楼，最好的点心铺子。
其中一家张三娘子的店铺，更是人满为患。
她本来就是纪国普通老百姓，试着去竞争了红糖份额。
这红糖份额不是看银子的，是看手艺的，谁家点心做的好吃，那就给是哦。
张三娘子本就揉的一手好面，以前都做咸烧饼。
买了红糖自己做点心之后，还真让她做出远近闻名的美食。
官府直接给她批了不少红糖，价格比普通人高，比外地人低，于是点心铺子就做起来了。
张三娘子用自己的好手艺，征服所有人。
连纪胜夫人郑姬都差人来买过几次。
郑姬跟她两个表妹滕妾已经很习惯纪国的生活，更知道自家不会说什么。
但去婆婆萱夫㳖㳸人那的时候，没想到他们也在吃张三娘子卖的点心。
萱夫人还道：“送一批糖到周，除了周天子的，还有周公主的。”
“点心也送一些。”
当然，两个儿媳她一样对待，同样的东西也会送到郑。
郑姬立刻表示感谢，一起坐下来给未来弟媳挑礼物。
纪国有了好东西，肯定不能忘了她。
现在已经成习惯了。
不过大家都没想到，张三娘子这只是个开头。
为了红糖份额，越来越多的点心开始出现，纪凌甚至看到红糖糍粑。
还有各种美味的糕点。
不少纪国人的早餐都会在街上随便买块点心，反正都好吃。
而甘城那边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红糖。
甘城一年种两季甘蔗，下次收获也就在几个月后，完全够用。
这些红糖又被客商们送到天下各国。
贵族们高兴，但几位国君脸色带着不善。
越好的东西他们越不安。
甚至不能禁止。
否则就跟卢国的盐一样，官府明令禁止，可私下的走私不断，走私花招越来越多。
还是纪国官方走私，带来的混乱不止一点。
你今天禁止红糖，明天公子庆就带人偷偷把红糖弄到你们国家。
而且价格喊的奇高。
黑市的价格可比明面上恐怖太多，不仅价格不受控制，税收也是不受控的。
一切的一切，只能归根与纪国的东西太好。
好到让所有人抵抗不了。
用纪凌的话来说，这就是科技发展的力量！
人力不可能阻拦。
这时，很多国家越来越意识到，为什么当初昌伯疯了一样，一定要打纪国，每次出的兵力都是最多。
时间越久，越知道昌伯多么深谋远虑。
昌伯听着外面夸他，冷笑：“现在知道？晚了。”
现在的纪国，不是他们昌国拼尽全力就能打赢的。
唯有发展，唯有不停的发展。
或者杀了那两个人。
纪胜是不想了。
纪胜武力极高，在天下间排的上名号。
纪凌倒是没听说武功出众。
可他身边有个叫锦涌的，身材高大威猛。
平时纪胜还安排很多兵士保护。
这纪国难道真的不透风？
昌伯还是暗暗招揽厉害人物，若有机会，一定杀了纪凌。
只要纪凌一死，纪国就像断了条胳膊。
纪凌不知道，昌伯对他已经起了杀心。
既然明面上打不过，那就背地动手，只要能解决掉纪国两兄弟任何一个，那他们昌国就会很有机会。
但昌伯同样不知道，若他真的对纪凌下手，那昌国一定会迎来疯狂报复。
这些危机暂时藏在深处。
各国都因为糖的出现，面上对纪国更加亲切。
为了能买到糖，他们拼了！
纪国国都依旧跟之前那样热闹，唯一不同的就是，好吃的好玩更多了！越来越挤了！
不过没关系！
国都第一座高楼已经建起来，足足有五层高！
这种新式建筑一出来，立刻跟旁边的房子产生对比。
新建起来的房子以木石为结构，打了水泥地基，用了上好钢铁。
还有匠人们精心设计，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错一点，这房子可能就会轰然倒塌。
其实有个大家说还能往上再盖一层，可再盖一层那就会看到纪国宫室，那就不妥了。
当初这个酒楼的选址就距离宫室很远，避免的就是容易居高临下窥探皇宫。
现在建了五层，又把朝宫室那边彻底封死，这才避免麻烦。
老板只想赚钱，早就自己规避风险。
即使第六层没建，但这样的建筑，已经成为整个都城的坐标。
不少人还没到纪国国都，就能看到这座酒楼。
太高了。
谁见过这么高的酒楼啊。
整个酒楼装修的十分漂亮，外面扎着彩带，里面桌椅更是漂亮。
酒楼老板还请了最好的厨子，还买了官方酿造的酒。
如此厉害的酒楼刚一开张，就涌进来无数人。
如此高楼，只有纪国能建起来吧？
站在高台上国都外面眺望，许多美景尽收眼底。
甚至有人开始做诗歌。
凭栏登高确实是人生快事。
纪国一件接一件的好事，让这座城池变得越发繁华。
天下家所有名士大家，都会来纪国国都一趟，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
纪凌带着杜或跟锦涌，准备再去各个百草园走一圈。
想看看园子里有没有“漏网之鱼”。
万一再找个类似甘蔗的东西？
比如杜仲，橡胶树等等。
纪国发展到现在，若有橡胶的话，一定能大大进一步，橡胶能带动全方位的发展。
纪凌再次出发，估计两个月左右回来。
纪伯见此，趁机让他巡查一圈，看看下面的情况。
现在的纪国城池已经到八十一个。
越发展，城池建设的越快，人口增长的速度也越快，就算有好制度也要监管。
虽说平时也有派人下去，但也多多益善。
纪凌领命，走的时候纪胜照样安排人手。
这些人手虽然都是纪胜来安排，却直接听命纪凌，不用跟他汇报，只是单纯为了保护纪凌的安全。
纪凌自然接受，又默默自己的佩剑。
他也是纪家人，武功这事比不上大哥这种顶尖高手，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可他们一行刚出发，消息就被扮做客商的探子送到昌国。
昌伯目光一凝，这会不会是个机会？
那个想法再次浮上心头。
杀了纪凌。
这样纪国发展就不会那么快了。
最好还要秘密杀他，然后嫁祸给其他国家。
昌伯知道，纪国很多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
什么铁器，什么白纸。
但凡一样东西，都能拉开纪国跟其他国家的距离。
偏偏纪凌弄出来的东西太多，这次的红糖更是让所有人瞩目。
听说红糖还能变成白糖，味道会更好。
纪国，一直都是纪国。
几年前的纪国还被他们拿捏。
要是让昌伯回到几年前，一定会早早灭了纪。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杀了纪凌，这才是正事。
昌伯一旦下定决心，事情便做的很快。
昌国内里也养着许多忠义之士，更养着天下许多高手。
之前郑伯都能派出刺客，何况是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刺客们是时候出马了。
刺客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他生长于昌国，对昌伯敬佩万分。
外人只知道纪国发展的好。
其实昌国的领土也是非常大的。
按照他们看，昌国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大国，根本不是什么卢国。
这样的功绩全都被纪国盖过去。
刺客觉得很不爽。
对昌国的感情，再加上对昌伯本人的个人崇拜。
八个刺客从昌国分四路出发。
他们去的目的地，就是昌国在上次大战中丢掉的四个城池。
那四个城池用来做钓鱼的鱼饵。
本想让率兵的纪伯继续深入，没想到人家停下来了了，根本不贪多。
四个城池也被纪国收入囊中。
但昌伯这种心思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让对方全部占领，其实内里放了不少探子。
探子全家伪装成本地百姓，算起来，留在纪国已经快三年时间。
这几年里他们按兵不动，只有特定段时间跟昌伯联系。
终于到了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因为这四个城池里，同样有百草园，纪凌同样要来巡查。
刺客会趁着机会，一举杀死纪凌。
也有人问了，为什么不活捉？
逼问他的本事？
昌伯心里清楚，先不说活捉难度大。
再说只要给纪凌这种聪明人一线生机，他就会迸发绝对的能量，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杀。
只有杀了他才行。
纪凌那边还没有察觉。
十月中旬出发，北边已经冷了，所以他尽量先看北边跟西边的郡县。
南边天气好，可以放在最后。
所以在他到西南边的时候，时间比刺客们预料的早。
纪凌这一行算是刻意低调，快来快走，丝毫不耽误。
但他有机会就会抽查郡县里的公务，所以此地城池的官员早早打听好他要来。
而在本地的探子又把消息送到刺客手中。
八个杀手紧急商议，最后决定在四城之一的峰城动手。
这里有座小山，是去百草园的必经之路。
他们就在附近远远等着，先放冷静，再逼近杀人。
以他们几个的武功，这么狭小的道路，这么利落的身手，一定能成。
保护人很难，可杀人太简单了。
本地探子却有些紧张，忍不住道：“那纪凌天纵奇才，真的要这么做？计划布置的再缜密点吧。”
这是他们峰城，现在叫峰郡成为纪国城池的第三年。
作为昌国的探子都要承认，昌国的日子很好过，但纪国的日子更好过。
他前段时间还买到便宜的红糖。
那味道，谁吃谁知道。
再有纪国的耕牛，纪国的田地，反正一切都让人觉得舒服，让人觉得活着真好。
所以看到昌伯这次命令的时候，有些探子甚至有些犹豫。
纪国这边的日子真的很好。
他们还经常收到官府给的良种。
同样的力气，收成更高，是谁会不喜欢。
可他们都是当初的庆国人，受了昌伯大恩，现在不得不报。
当初昌伯挑选他们，那都是有原因的，知道他们的忠心，也知道他们意志坚定。
再怀念纪国的日子，他们也要这么做。
而且他们走了，还能让昌伯帮他们攻打赵梁，来报当年灭庆的仇。
想到这，所有人的意志坚定。
杀了公子凌，一定要杀！
那些不忍心全都埋在心里，不肯再说。
纪凌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峰城。
这里大概在现代的湖北，风光极其好。
等周围环境没那么差了，一定要在附近修个黄鹤楼。
纪凌一边欣赏风光，一边往城里走，这里的官道修的同样好。
而峰城大部分的百姓，早就以自己是纪国人为荣，早就忘记什么昌国。
天下间最让人向往的国家，那是纪国！
纪国对他们真的很好。
再加上近些年还有外来移民，峰城的治安在纪国都排的上号。
还未到城门，当地郡守就已经在此等候。
这几个城的郡守，基本都是纪凌外祖提拔，对公子凌自然更加恭敬亲切。
纪凌笑：“不用太紧张，我只在这三日，很快就走。”
郡守赶紧道：“峰城的风光好，其实可以多留几天。”
这些客套话说着，很少有人发现峰城郡守在发抖。
纪凌扶他起来，眼睛看着他，让郡守稳稳心神，低声道：“放心。”
放心！这能放心吗！
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都说了峰城有刺客！
您怎么还来！
您晚几天，等等公子胜不行吗！
纪凌越淡定，眼前的郡守越不安。
虽说他已经做好万全措施，公子凌也提前知晓，那些人都在掌控中。
可公子凌怕他要是避开峰城，那就抓不到把柄，更抓不到是谁在背后搞鬼。
还是他没用，要是早点查到这些人听命与谁，就不会这样了。
为了让这些探子连根拔起，小公子牺牲太多！
纪凌是在来的路上收到消息。
那四城的郡守发现附近人员变化，又发现缪成志缪大学士让他们重点关注的几户人口，几户前后脚开始有异动。
等盘查完户籍，基本可以确定是刺客。
再想到公子凌已经在路上，他们赶紧报告。
特别是峰城郡守。
你们没事选峰城干什么！
难道这里风水好吗？！
不过再怎么说，都要先接小公子去官署休息。
明日就要去百草园。
那些人还埋伏在附近的小山。
头疼，头疼死了。
这些人的行踪暴露并非偶然。
而是纪国对自家情况了如指掌的结果。
当初是纪伯先打下四座城池。
然后换了缪成志来管。当时就推行了郑锡的户籍法。
家家户户多少人，多少牲畜，家里多大面积，每个人祖籍在哪，什么时候来的昌国，愿不愿意留在纪国，全部盘查一遍。
缪成志之后能当刑部尚书，很快发现每个城池都有怪异的人，再加上这里以前是昌国地盘，现在属于纪昌两国交界，所以缪成志选了最谨慎的人过来。
可这么多年了，他们就像普通人一样，根本没有问题。
不过每个接任的人都不敢放松。
有来前面种种基础，他们这几家人一有生人，立刻被层层汇报。
峰城郡守一边写信阻止公子凌不要来，一边开始调兵遣将，密切掌握他们一切行踪，找机会直接抓住他们。
在路上的纪凌大约知道这些事。
埋伏三年的探子终于露头，估计他一走，这些人会再次隐藏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也就罢了。
要是在两国交战的时候出现，岂不是让自家兵士陷入危险。
纪凌给国都写信，让哥哥过来帮忙，他放缓去峰城的脚步，等着他哥过来，还给峰城郡守时间，让他布置周密。
不过当时杜或挠着头发道：“小公子，您真的不能去，那是什么地方，您不要凑热闹。”
“既然知道有危险，咱们应该走啊。”
锦涌是同样的意见，他平时沉默，这会更沉默，有些恨不得捞起小公子就往国都跑。
纪凌摇头：“别的地方算了，这里是边境，这里要是有如此隐蔽的探子，那以后打仗怎么办。”
“留这个隐患，稍不留神会害千万人。”
其实纪国国都也有各国探子，纪国的探子也分布在其他各国。
但这些大多都在掌控里，少数不好掌控的，也得不了太多有用信息。
边境不同。
边境就是家门，门口有个随时会捣乱的人，那家里岂不是很危险。
这家里要是再有内鬼，日子还过不过了。
天下间总会有一战。
能尽量扫除障碍，那就不能犹豫。
再说事实没那么凶险。
都被提前发现对方阴谋了，多半是不成了。
他过来，就是不想让他们再潜下去，更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因为他外祖查了很久，都差不清这些人的底细。
所以他淡定进了峰城。
是人是鬼，很快就见分晓。
他这边是淡定，大哥气的要死，但就算再气也要低调出发。
弟弟那边行踪暴露，他这边行踪肯定要隐藏一下。
不过他带着的三万骑兵一出国都，立刻往峰城附近飞奔。
按理说点刺客不至于。
但万一呢？
万一有埋伏呢？
看着是八个刺客，两家探子，那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一定要带人过去，还要快点去。
此时的峰城官署，纪凌甚至有闲情逸致检查本地情况。
他外祖派来的人就是不错，本地的情况很是不错。
而且地方好，水土好，粮食还高产。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纪凌甚至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便道：“该去百草园了吧？”
是，确实该去了。
但要不咱们再等等？
峰城郡守想想自己布置的天罗地网，咬牙道：“走，若他们敢伤小公子，我跟他们拼命。”
纪凌哭笑不得：“真的没那么危险，放心。”
“若有极大的危险，我肯定不在这了。”
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其实道理大家都懂。
一般被提前发现的刺杀都不会成功。
但他们就是慌啊。
这可是小公子，带着整个纪国发家致富，走向富裕道路的小公子。
其实消息传出去，根本不用兵士抓。
纪国自己人都能把探子抓起来痛打一遍。
纪凌坐上自己的马车，杜或跟锦涌紧紧跟在两边，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挡刀的。
可纪凌，杜或，锦涌，还有峰城郡守刚坐上马车，不知道公子凌按了什么地方。
只听马车咔哒咔哒的响，随后马车内部升起四面铁皮，只有顶上留了十几个足够用的两层呼吸孔跟蜡烛孔。
啊？！
铁皮？！
纪凌点上蜡烛，看着他们三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看，我就说没事。”
纪凌敲敲前面，马车缓缓启动。
肯定没事啊！
四面都是铁皮！
拿着钢刀都很难破开啊！
谁要是射箭过来，那就是一个死！
刺杀一次不成，第二次绝对没机会。
谁能想到看着平平无奇的马车，其实内里有一层铁皮啊。
而且肉眼可见，这肯定不止铁皮那么简单！
杜或先道：“铁皮，这东西不是很重吗？可是咱们的马车车辙痕迹没那么深啊。”
按理铁都是很重的。
纪凌笑：“这是最好的轻钢，比木头都轻一些，可非常坚韧。”
“这是纪叔公早就设计好的马车。”
纪凌又指了指上面：“其实一拉上面的机关，还有火药发射。”
火药？！
这下只有峰城郡守茫然了。
火药是什么。
杜或跟锦涌完全没有担心的表情，火药啊，那没事了。
这哪是马车，这分明就是世上最先进的战车。
敌人攻不进来，外面武器还强。
纪叔公肯定是觉得小公子经常出去巡游，所以造了这样的神兵利器。
这个马车车厢里，甚至还有足够的水源提供给大家。
连喝水都不是问题，吃的东西更是充足。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四个人在这坚持五天五夜都不是问题。
不过外面也不会让他们坚持那么久。
因为刺客已经出现了。
刺客力气十足，先是连发弓箭掩护近身摸上前的同伴。
见同伴已经到了车厢附近，只要掀开帘子，给纪凌一刀，任务就算结束。
至于他们的命？
死就死了。
死了才能让昌伯帮他们给庆国报仇。
就一刀！
一刀结束！
刺客直接往前刺过去，但他手上最好的钢刀啪的一声，直接断开。
断了？
怎么会断了？
刺客茫然看着面前的钢板。
马车里，有钢板？！
作者有话说：
◉ 第 75 章
刺客愣了一瞬, 就被身边护卫擒住。
说实话，按照他们的速度，早就可以抓人了。
但小公子说过, 想试试钢板的质量。
现在试过了, 那就抓人吧！
不仅近身的刺客被抓, 远处放冷箭制造混乱的探子等人同样被抓。
呼吸间所有人落网。
这下刺客跟探子们都知道，人家早就布置好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进来。
从头到尾，他们连公子凌的面都没见到。
如果里面再坐着假的公子凌，或者空的车厢, 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不管探子还是刺客都知道，这次任务已经失败。
他们距离帮庆国报仇又远一步。
众人面如土灰，直接拿着利剑想要自杀。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想自杀都不行。
八个刺客，五个探子, 全都被捉拿。
而这些探子的家人先一步被抓到峰城府衙。
马夫继续驾车, 马车甚至没掉头, 继续往百草园方向走。
他们还没忘, 今天的目的是查看百草园的情况。
这马夫恶狠狠瞪了这些刺客一眼, 心里厌恶无比, 等公子胜来了, 要他们好看！
马夫都是纪凌大哥特意挑的人，方才第一个擒住贼人的也是他。
不怪他如此忠心，而是纪国改变了他的命。
他原本是东边祁国的奴隶, 天生力气大, 平时被打骂的也多, 为的就是让他多干活。
他也反抗过几次，但人家有武器，实在没办法。
上次接着祁国内乱，这才带着朋友逃出来，他本来在纪国附近的盐场安家，因为力气大，胆子也大，又被负责盐场的缪上官招到里面做事。
之后纪胜纪凌两兄弟巡游，发现这个人才，直接放到军中历练，那身好武艺又有发挥之处。
如果说锦涌在贴身保护，那这位马夫就是纪凌专属司机。
说是马夫，但实际领着上百精兵，护卫的几百精兵都是他的手下。
从奴隶到领兵，他自然对纪国死心塌地。
因为纪国不给让他活命，还给他本事，更给他尊严。
纪凌下车的时候，开口道：“多谢诸位了，不是你们我肯定会有危险。”
看看。
他一个曾经的奴隶，却被这样对待，如何不对两位公子忠心。
马车上的杜或，锦涌还好，峰城郡守都有些傻眼，他平时都没注意过这个马夫，竟然也是个绝顶高手。
看来他的担心确实是白费的。
不说他布置的人，就说这些精兵的本事。
还有身边的锦涌。
怪不得小公子如此大胆！
纪凌摸了摸佩剑，又没用上。
不过纪凌还是把注意力放到百草园上。
至于那些刺客？
回头再审，他们有百草园重要吗？
纪凌又看看昌国方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云南。
如果到云南的话，那就好了。
云南的动植物之丰富，世界罕见。
云南被称为植物王国可不是白来的，什么亚热带，热带气候，温带，甚至寒带植物都有。
那更是宝藏地方。
话说回来。
这次的刺客会跟昌国有关系吗？
毕竟这里以前是昌国的城池，留有他们的探子似乎很正常。
一天结束，这次倒是有几个看着有用的植物，先培育试试。
还有几株不错的花，同样可以来培育。
做完这些事后，官署那边就传来消息，大公子纪胜到了！
这里距离都城确实不远，但能这么快过来，肯定是骑马飞奔，当然也跟纪国的官道极好有关。
“走，回吧。”纪凌道。
对探子这种事，还是他哥最拿手。
等进了官署，八个刺客的手已经被折断，要不是还要查出更多消息，估计这会就没命了。
那几个探子的耳朵已经没了，谁下的手不言而喻。
纪胜确认弟弟没事，怒气这才消了些，不过还是道：“何必以身犯险。”
纪凌笑：“有那辆马车在，肯定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但纪胜还是不赞同。
好在弟弟没事，不然这些人剁了都不解恨。
接下来就是审问了。
这也是活捉的重要目的，只抓他们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
纪凌想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还有没有同党，知不知道纪国内里还有多少奸细。
把这些危险连根拔起，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但不管怎么审问他们，这些人就是闭嘴不言，开口便是：“杀了我们吧，我们一家都不怕死。”
岂止大人不怕，家里半大孩子们都是不怕的。
到这种地步，无论怎么样的审讯基本都没有作用。
可越是这样，纪凌越疑惑。
难道是纪国跟他们有仇？
但这些年里，纪国从未主动挑起任何一场战争，也从未主动侵犯任何一国。
何来的深仇大恨？
如果再往前数，纪国倒是灭了不少小国，但那时候灭的小国无数，也有十好几年，不可能连孩子们都记得。
如果是单纯的刺杀，探子跟刺客的嘴不会这么硬。
只有深仇大恨，才能全家如此。
可他跟这些人又有什么仇？
平日打仗都不让他参与的，十几年前就算灭国之战，他那会还是傻子呢，报仇也不该找他啊。
“我纪凌跟你们可有仇怨？”纪凌问道。
这话让当地探子有些心虚。
没有仇怨。
怎么会有呢。
您给我们带来极好的生活。
可，可我们要是说了，那昌伯绝对不会帮他们报仇。
报庆国的仇。
公子凌确实无辜，可为了庆国，他们必然会这么做。
这一瞬间的心虚被纪凌直接抓住，纪胜也看出些异常。
“押回都城，慢慢审讯。”纪胜道。
既跟纪国，纪凌无仇，那方向就不好找了。
其实他们审问归审问，心里有个答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昌国。
但这些人半点没有昌国口音，还没昌国底细，根本不能直接找昌国的麻烦。
只有让他们开口说出指使的人才行。
还有再说出其他探子的底子，这才能放心。
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纪凌被刺杀的事一传出，所在的峰城立刻引起骚动。
“公子凌？刺杀公子凌？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早上，十几个杀手，太吓人了。”
“不会啊，昨天上午下午，小公子都在百草园，看着并无大碍。”
“公子凌处变不惊，见捉住刺杀的人，就继续忙事情了。”
“被刺杀了，还能照常做事？这心态，不愧是公子凌！”
“是啊，不过公子胜都来了，听说就是处理这件事。”
“实在太气人了，怎么会有人想害小公子，如果不是小公子，我们哪来这么好的日子。”
“他们今天要走，我一定要当面骂他们。”
“对，我也要骂！”
“那人还是我邻居，平时看着老实巴交，谁知道全都是骗人的。”
“实在太过分了，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小公子，害我们纪国。”
愤怒的峰城百姓看着押送囚车，要不是有士兵拦着，肯定要给他们一人一拳。
一声声咒骂到这些人耳朵里，刺客还好，他们平时都在昌国，没有受过纪国的好处。
但在纪国的几家探子心里难受得很。
这些骂声都没错，说得很对，他们确实忘恩负义。
可有些仇不能不报。
看着国家分裂，亲人流离失所，仇敌耀武扬威，当初的家园被毁于一旦。
就算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依旧会做，依旧会想尽办法替庆国报仇。
囚车走了几个郡县，他们就被骂了多久。
公子凌被刺杀，整个纪国全都在咒骂这两人，有很多老人白发苍苍也要去向天地神灵诅咒他们。
为什么？
那是他们活该，为什么试图伤害公子凌？
这么大的震动下，也就没人发现，公子胜带来的五万精兵留在峰城，并未跟着回来。
整个峰城，以及剩下四个城池都会迎来大清洗。
以前只是暗中观察这些可能有问题的人户，给他们一点机会。
经过这事，他们再也没有机会。
这十几个囚犯被一路押送，被咒骂一路，可心志依旧坚毅，死也不说背后的人。
纪凌见这招也没用，直接断言：“必然是国仇家恨。”
很有可能是两者合二为一的恨。
郑锡也点头。
这确实有可能。
不过旁边缪成志却走了走神，最后道：“让我去看看。”
说完后，又带：“带着公子庆一起。”
在场都是聪明人。
纪伯，郑锡，杜邗，纪胜纪凌全都看过来。
最深的国仇家恨，庆国？
纪凌被外祖一提醒，心里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回事。
庆国人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可总会有原因。
估计这些刺客跟探子也没想到，正是他们这份骨气，才让他们暴露身份。
不过谁让纪国这边个个都是人精，稍微有点问题就能发现异常。
找到破题的关键，纪凌这个“受害者”就被安排去休息了，萱夫人跟纪伯皆不高兴儿子以身犯险。
连一岁半的小侄儿都拉着小叔叔。
纪凌哭笑不得的时候，又收到周送来的礼物。
不用说，肯定是未婚妻听到消息，特意来安慰的，里面还有封信。
信纸用的是纪国送过去的上好纸张，信里倒是中规中矩，问了情况，又问安康。
纪凌提笔回了封信，外祖那边就有消息了。
外祖缪成志带着公子庆去牢房，这场面其实很少见。
纪国里有不少庆国人。
当初带回来的几万人可不是假的，城外有处皮货厂，还有个雕刻厂，基本都是庆国人。
朝堂上以缪成志，耘先生为首，还有不少庆国子弟。
不过这么多年了，大家基本都融入到这里面。
唯独名士会之后来的公子庆不同。
公子庆在庆国名声不好，这些老臣子们也不愿意搭理，来了纪国之后，虽然同样是做事。
可两者为了避嫌，公子庆跟这些庆国老人也不多说。
加上缪成志看不上这些公子们四处逃窜的行为，基本不会多说。
所以两人一起办公，可太罕见了。
但缪成志没想到，这些探子跟刺客跟他一样，全都看不起公子庆。
从这些人的眼神中都能看到赤裸裸的鄙视。
没办法，这些眼神太熟了，他平时就是这个表情看公子庆的。
刺客跟探子看缪成志的眼神还好。
缪成志守住了庆国最后一点尊严，不至于一碰就碎。
但这些公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孬种。
一群庆国人在纪国相见，场面有些尴尬。
公子庆现在也明白了，这里也没旁人，直接问道：“既然想为庆国报仇，为何要杀纪国的公子凌。”
当初庆国有难，纪国是少有没去分一杯羹的。
那时候纪国的武力都能随便抢东西，但他们没有，他们还庇护了庆国很多人。
就算心里有仇，也不该来找纪国。
刺客跟探子们一听这话，再看看来的是两个庆国人，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事情都这样了，更知道纪国对纪凌的感受，直接破口大骂。
“你知道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那么这些庆国公子，有点骨气没？那个逃到狄戎的公子还好些，在招兵买马，准备打回去，但也是软蛋，什么都做不成。”
“还有的四处逃窜，隐姓埋名。”
“你是最可恨的，躲到周，还借着庆国名头当什么天下四公子，最后又逃到纪！你到底是不是庆国人！”
缪成志在一旁，怎么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缪成志轻咳：“看来真是为庆国报仇的。”
刺客们一愣。
竟是诈他们。
经过刺杀失败，再到一路被骂，他们的心力已经太过疲惫。
猛然看到公子庆，最后被点出他们的目的，被诈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话都说到这了。
这几人干脆继续骂公子庆，最后道：“庆国的仇不能不报！不能让乱臣贼子坐那个位置！”
这就是正统的重要性。
就算是周都承认他们，可赵梁两国的起义依旧不断。
有的不服他们，有的想光复庆国。
如果当初他们不是自己称国君，而是随便找个姓庆的人扶持当傀儡，估计就没这么多事。
一直喊着不是正统，名不正言不顺，可不是口头上喊喊，是真的会国君位置不稳。
从公子庆投身纪国，再到这些探子刺客暗杀，全都是一个目的，为了庆国，为了报仇。
公子庆默默挨骂，等他们骂够，缪成志那边已经让人送来水跟食物。
这几人很是茫然，给东西干什么，不是要杀了他们？
反正他们不会说幕后主使，更不会供出其他人。
再说，他们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谁派人刺杀。
公子庆最后道：“你们既然是要帮赵梁报仇，却要杀公子凌。”
“那就是受到除赵梁外其他国家指使，算下来，卢国太远，祁郑没有实力。”
“所以你们甘愿当昌国的杀手，用自己的命，来换昌国打赵梁，对吗？”
公子庆摸摸下巴：“咱们想的竟然一样，只不过你们投靠了昌国，我投靠了纪国。”
这些消息给刺客们带来不少冲击。
公子庆什么意思？
他投靠纪国，竟然也是为了给庆国报仇？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投靠的是天下前三的诸侯国。
这么看来，估计卢国也有庆国的人，等着复仇赵梁。
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什么叫逆贼天下诛之。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赵梁国位不正，就该有这种待遇。
事情都聊到这了。
又知道公子庆还在为庆国努力，也知道纪国可能当盟友，后面就简单了。
什么昌国，什么昌伯，还有一系列计划全部和盘托出。
相比别人家的昌伯，庆国人还是更相信庆人。
缪成志都在这，难道他们还不信缪成志吗？
倒戈，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纪凌虽然不理解他们对姓庆的忠心，却明白这份对国家的忠义。
就算被刺杀的是他，也要称他们一句好汉。
国家危难之际，国家灭亡之时，能铤而走险，拼尽全力发出声音的，都是好汉。
也许他们的做法受到自身眼界以及时代的局限。
可这份勇气，永远值得尊敬。
等知道他们被昌伯收揽，有的专门做探子，有的做刺客杀手。
目的就是让昌伯帮他们复仇。
所以他们不怕死，若因为这些事死了，那其他为昌国做事的庆国探子，就会向昌伯请命。
昌国跟赵国相邻，其实早就打过几次，但规模不大，其他国家也没放在心上。
就算只有小规模的打，都让这些庆国人心满意足。
现在知道，公子庆也是因为这件事投靠纪国，他们心里瞬间感动。
原来不止他们在想这件事。
可若是有公子庆，那他们？
公子庆立刻制止：“别想了，赵梁已成气候，昌伯派兵打打，既是为自己的利益也是糊弄你们。”
其实这些探子跟刺客何尝不知是糊弄。
可糊弄也比不做事强。
不过，公子庆真的不想复国？
公子庆以前想过。
但了解纪国的情况后，就没那个心思了。
在他看来，纪国实力远比其他国家要强。
现在没有展现出来，主要没有一定的进攻性，才让人忽略它的实力。
实际上。
就算当初庞大的庆国还在，都不是现在纪国的对手。
最后那几个探子问：“昌伯虽是糊弄我们，但好歹做事了，纪国呢？”
纪国做了什么？
缪成志笑。
依靠纪国的货币跟货物，赵梁没少吃亏。
不知折损多少钱粮。
这些外人自然不知，甚至还要谢谢纪国肯卖给他们东西。
其实赵梁早就暗恨纪国。
因为他们发现，虽然这些事是公子庆做的，但没有纪国默许怎么可能。
他们就算告到纪伯那，纪伯也只说：“最近事多，搁置再议。”
翻译一下就是，忙死了，下次一定。
成年人的下次一定，那就是不一定。
不过这些事，也不好跟他们讲。
见他们神情失望，再不提其他探子到底在哪，就知他们的心思。
公子庆反而安慰：“要相信纪凌。”
等纪国宫室知道里面内情，纪胜直接道：“好个昌国，实在阴险。”
搞个九曲十八弯的计谋，就是让纪国摸不清谁搞的鬼。
没有实际性的证据，都不好去找他们麻烦。
纪凌却眼前一亮。
公子庆说要相信他，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谁说要证据了，谁说我们要拿出证据。”
“不如让昌国自己证明无罪好了。”
什么东西？
自己证明自己无罪？
大家立刻坐直身子，小公子快说！
第二天一早。
都城牢房传来消息。
那些杀千刀的刺客终于招认了！
他们都是赵国的人！
被昌伯招揽，要以赵国的名义去杀纪凌！
来挑起赵国跟纪国争端！
然后昌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最重要的是很合理逻辑，几乎一提出，就被所有人认为是真相。
事实上确实跟真相很接近。
纪国宫室因为这个事大怒，储君纪胜再次出发，这次又领十万精兵，要去攻打昌国！
问昌国要个说法！
敢伤害他弟弟，一定要给个交代！
什么？
昌国不承认，那你们证明给我们看啊。
有本事你去找赵国要真相！
纪胜确实出发。
一是想刺杀弟弟的确实是昌伯，这个仇必须要报。
二是逼迫昌国向赵国发难。
这件事到底谁是主谋，你们两个国家必须给个说法！
反正刺客已经招了，不是昌国就是赵国。
其实事情本不用这么复杂。
昌伯刺杀，那纪国打他们合情合理。
此刻把赵国牵扯过来。
自然是为了当初的承诺。
灭赵梁。
以前是经济制裁，现在要开始武力制裁，还要借着昌国的刀来打压赵国气焰。
估计赵国这会觉得自己非常无辜。
你们两个有事，牵扯我作甚？
肯定一肚子火气。
可纪国这边不管那么多，他们要借着这件事，既报仇也兑现承诺！
公子庆立刻兴奋！
看吧！
就该相信纪凌的！果然没错吧！
地牢里的刺客们听此，这下再也说不出纪国什么也没做了。
纪国一做就做个大的！
缪成志适时出现，问他们要纪国其他探子的名单。
在承诺不杀庆国人之后，这份名单全部出现。
有些位置的探子，甚至是他们都发现的，国都内里还有几个，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不过杀庆国人？
他们呢？
缪成志道：“苦主小公子纪凌为你们求情，让纪伯，大公子放过你们。”
“有他的话，你们大可放心。”
刺客们不敢相信。
他们是真的要杀小公子纪凌。
他真的不在意？
还放了他们？
用纪凌的话说就是：“都是忠义之士，我虽无辜，他们何不无辜。”
再说也没伤着。
这种忠义之辈，不得不让人佩服他们的气节。
而且不杀，他们才会交出名单。
纪伯跟萱夫人心疼不已，更不让小儿子出宫门了，一定要好好养养才行。
纪凌无奈。
他真的没事啊！
他那辆马车，别说七八个刺客了，八百个刺客都没办法。
就这样，回来之后纪叔公还把马车收回去，准备再加强防御。
怎么防，真造辆坦克出来吗？
纪凌心里好笑，可知道是家人关心，索性在宫室休息，没事再陪陪小侄儿，不过更多时候还在听峰城的消息。
大哥带了十万精兵，加上留在那四个城池清理的五万精兵，直接攻打昌国。
昌国那边自然早早做防守，一边防守一边说，肯定是赵国嫁祸，让纪国冷静。
但纪国这边怎么冷静？
不说统帅纪胜，那是他弟弟啊！敢害他弟弟，就是一个死！
放在早些年，他肯定冲出去了，连调查？想都别想！
下面兵士们更是愤怒。
那是纪凌啊！
是小公子纪凌！
你们伤他？凭什么！
公子凌让我们这些人吃饱穿暖，让我们家人避免战火，做出来的所有好东西，全都照顾我们平民。
他要是没了，纪国人能跟你们玩命！
不对！
现在就能玩命！
峰城百姓的愤怒不比他们少，要不是纪国士兵要求严格，他们现在就能立刻上阵。
既然打不了仗，那就做好后勤，就做好保障！
在他们郡害纪凌，想想都让人气到发抖。
周边各国城池的粮仓门大开，别人家调用军粮，本地官员都不愿意。
他们这里都是随便拿，后勤一定要好，一定要狠狠给他们重击。
其他各地的兵马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
所以看着只有十五万精兵，但充沛的后勤，以及勇猛的兵士，让昌国城池毫无抵抗之力。
打仗打的是后勤，也是气势。
偏偏这两样纪国都有，再有纪胜这样顶级统帅。
可以说自从到骑兵时代之后，本就天赋极好的纪胜还先发制人训练骑兵，绝对是顶尖将领。
纪胜连破三城，直到昌含笑率兵前去抵抗，这才放缓脚步。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奇怪的事，那就是纪国拿下这三个城池之后，昌国城池的百姓竟然不怎么抵抗，还在问归顺纪国，是不是可以买红糖。
这怎么说呢。
可以是可以的。
但你们投降太快了吧！
这点其实不怪他们，而是这城池跟峰城很近。
当初都是昌国城池，但去了纪国的峰城那些发展的越来越好，离得那么近，情况却不一样。
谁都会有小心思啊。
现在谁不知道昌国内里的四位公子肯定会跟这个昌含笑发生大战。
在大战之后离开，也不是什么错事。
要怪，只能怪纪国太有吸引力。
不过现在的纪胜，还是在攻城为主，一边攻城一边问昌国要说法。
那昌含笑不愧是昌伯力排众议选上来的，确实有些本事。
可他对上纪胜依旧吃力。
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带兵出征，还是在他被明面选为储君人选的第一场仗。
这要是输了，可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昌含笑因此迸发惊人抵抗力，还真就拦下纪国，并且解释：“真的跟我们昌国无关，那些人说，我们昌国想挑拨纪，赵之间的关系。”
“在我看来，分明是赵想挑拨，纪昌之间的关系。”
“我们这些大国打起来，他们小国得利啊！”
消息传到赵国那，他们几乎骂娘。
怎么就是我们的错了？！
有这种人吗？
昌国！
真不要脸！
没想到的是，纪国那边好像真被唬住了，竟然道：“那这样吧，你们昌国去找赵国要个说法，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在这期间，我们绝对按兵不动。”
昌含笑直接愣住。
他们去找赵国要说法？
这是要说法吗？分明是让他们攻打赵国，好给纪国出气！
可现在要想解昌国的围，必须去打赵国。
如此来消除纪国的怒火。
说白了，纪国根本不管到底是昌国的阴谋，还是赵国的阴谋，两个都要打！
你昌国不去打纪国，那我纪国就打你。
纪国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
换了其他人，或许不会受到胁迫。
可这是昌含笑第一场仗，如果不能快些解决，那对他来说很不利。
纪国怎么会如此狡猾。
这种做法都能想的出来。
用纪凌的话就是。
逼迫昌国自证，觉得自己没错的话，就去打赵国让我们看看。
你们争个对错出来。
不争，那就是你的错！
纪国军队战无不胜！
说实话，有那么点欺负人了。
换了郑国来做这种事，昌含笑理都不理，还会霸占几个郑国城池。
偏偏是纪国。
是纪国这样的大国。
偏偏他还不是昌国的话事人，但凡给他纪胜，纪凌那样的权利。
让他不至于急着证明自己，就不会被纪国牵着鼻子走。
昌含笑看出其中问题，更看出纪国把他的处境都算计到里面，可还是只能闭着眼跳坑。
什么样的陷阱最厉害？
自然是明知道陷阱，还是要走。
不过昌含笑并不是完全被动，而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昌伯。
昌伯那样聪明，也看出其中问题。
其实昌国不答应纪国的要求也行，根本不用去找赵国，专心打就行。
昌国耗得起。
但昌含笑耗不起。
其实不该派他过去。
一步错步步错。
纪国太会利用自己局势来牟取利益。
不过话说回来。
打赵国也没什么不行。
不管用什么理由，打就打了，纪国那边失的城池，那就问赵国要好了。
只要昌国整体利益不受损，那就没问题。
天下瞩目的公子凌遇刺案。
谁也没想到会发展这样。
纪国去找昌国要说法。
昌国说是赵国挑拨离间，所以干脆派兵去打赵国。
啊？
还有这种事？
赵国国君一脸懵。
梁国那边刚刚幸灾乐祸，就看到郑国趁机去占赵国土地，说什么要帮纪国讨回公道。
说是讨公道，其实就是按照当初郑锡的做法，占西北边的土地，不能局限在中间。
大白话便是，占便宜去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梁国见此，怎么允许郑国扩张势力，打着帮赵国的旗号加入战斗，当然不是全部精力，能抵抗郑国就行，不让他们实力扩张。
原本遇刺案，变成四国混战。
还在地牢的探子们傻眼了。
纪国还真帮庆国复仇啊。
还不用直接对抗，就找到人帮忙了？
更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昌国是真的要去吃赵国领土！
因为带兵是昌含笑！
他在纪国那没占什么便宜，想要立功只能找赵国啊！
等十一月下旬消息传来。
赵国被昌国吃下五座城池，更把周边所有城池全部洗劫一空。
刚刚秋收的粮食就这么没了！
赵国哪是昌国对手，更不是昌含笑的对手，还有个暗中偷袭的郑国在，差点被撕吃了。
若不是到了十二月天气太冷，昌国不得不停战，那赵国会被打的更惨！
天下的鹅毛大雪救了他们！
一场刺杀案，以天寒地冻的天气结束。
盘点战果。
纪国吃下昌国三座城池，又收到昌国送来的大批礼物。
昌国拿下赵国五座城池，得到的战利品跟纪国均分，明面上是帮忙讨公道，其实算是休战。
不过他们费的人力物力也多。
暗地里又放走在昌国的庆国杀手，算是纪国私底下的要求。
想要复仇的庆国人看到希望，更看到成效。
他们几乎喜极而泣。
那么久的坚持是有用的，真的有用。
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公子庆说得没错，要相信公子凌。
他们真的相信！
因为只有赵国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原本四十五座城池的他们，只剩下三十九！
除了昌国占的五个之外，趁火打劫的郑国强占了一个城池，现在两国都是三十九！
赵国国君气到吐血。
怎么会这样！
他们什么也没做啊！
等听到密探的消息，说纪国接走一批庆国人，这才知道发生什么。
国君位置来路不正，人人都可以讨伐。
这是赵梁一直不过去的坎。
直到现在，依旧有人要反赵梁，立庆国。
这还是周王室已经承认他们的前提下，名不正则言不顺，就是这么惨！
天下间还不会责怪纪国跟昌国。
甚至在为他们暗暗叫好，这种来路不正的国家，打就打了，难道还不服？
但越想越生气啊！
好个昌国！
好个纪国！
好个趁火打劫的郑国！
前两个他打不过就算了。
你郑国凭什么来分杯羹？！
赵国立刻整肃军队，趁着冬天休养生息。
春天，春天一来，就是你们郑国付出代价的时候！
厉兵秣马，等着天气暖和！
此刻的纪国，纪凌终于可以出宫室了！
都城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出来逛逛总觉得少点什么。
出去的时候，公子庆在宫室外面等他，眼睛竟然微红。
当初纪凌承诺他灭赵梁，如今真的重创赵，他如何不激动。
纪凌笑：“这才刚开始，有朝一日，赵梁终会灭。”
公子庆立刻点头。
还是那句话，要相信纪凌！
信他肯定没错！
作者有话说：
◉ 第 76 章
周朝六百三十年。
纪凌到这里, 已经有十年时间。
从他到的第一年开始，耳朵里听着的是和平盟约，其实还在争斗。
之后的战争更是不断。
这六七年里, 每年都在打仗。
可今年的情况似乎又有不同。
因为公子凌被刺一事, 纪国找昌国麻烦, 昌国找赵国麻烦，郑国还去分杯羹。
按照原计划，赵国会在今年开春报复回去。
可他并未等到开春。
因为昌国跟郑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联合起来，竟然继续侵吞赵国的城池。
理由？
为了给庆国报仇！
要知道庆国灭国至少过去五年时间。
五年了。
突然喊着替庆国报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接着公子凌被刺, 纪国找麻烦，昌国顺势而为。
还有一层原因，昌国距离纪国太近，往东边南边肯定不能发展索性往西北方向走。
这既是发展, 也是有些畏惧纪国。
如此做法着实很聪明。
在没有绝对胜算之前，绝对不硬碰硬。
如果说之前的昌伯是想快点灭掉纪国。
现在的想法就是发展好自己, 暂避风头。
纪凌在宫室听到消息, 昌国这次是昌伯亲率兵马, 今年五十七岁的年纪依旧善战。
而且家底深厚, 根本不是赵国能碰的。
也是, 秘密发展那么久, 能不厉害吗。
有人说了。
如今天下局势, 看着八个诸侯国，其实只有七个。
七个诸侯国，其实只有三个。
这三个, 便是纪, 昌, 卢。
祁距离他们最远，暂时管不到这些，也最安全。
纪，昌挨着。
昌国如今避开纪国方向，主动往另一边发展。
这样看起来，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无息改变。
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一年开头就打仗，肯定不平凡啊。
但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个开始。
因为郑国跟昌国联合打赵国。
而赵国旁边的梁国觉得情况不妙。
要说国家来路不正，他们梁国也是啊，于是迅速加入战局，甚至联合附近的狄戎。
而且打起来大家才发现，人家赵梁在往西北发展。
甘肃青海一带已经有他们的威名。
昌国的真正实力也开始暴露。
大家这才发现，好家伙，全都在隐藏实力啊。
但凡能往外发展的，都没停下脚步。
甚至一边在里面打，还能一边扩张领土。
大家再也不想局限于自己的地盘。
四国开始混战。
纪国并不打算参与，只是密切注意那边的动向。
虽然赵梁，昌郑都递过橄榄枝，想要纪国帮忙，可纪国对此完全没心思。
他们制糖厂马上就要生产第二批红糖。
第二年的珍珠就要拿出来买卖，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赚钱？或者说多换资源。
但纪国的按兵不动终究是妄想。
休养生息几年的祁国趁乱出发，他们带着卢国的支持一起去了另一个地方。
自然还不是纪国。
谁疯了没事碰纪国啊。
目标，当然是百万国。
百万国就在东边，一共六座城池，全部都是当初祁国土地。
动不了纪国，还动不了你？
祁国也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共三十二个城池，怎么看都比百万国厉害，再加上卢国在背后支持，他们就是想趁着乱子去打散百万国。
也有人问，这个时候周王室怎么看？
谁在乎呢。
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是周王室，没需要的时候，就是摆设。
百万国突然遇袭，第一时间快马加鞭找纪国帮忙。
自从百万部落成为百万后，他们对纪国的态度一直恭敬。
那国君很清楚，他们有这样的土地，这样的城池，甚至制度都完全照抄纪国，周天子都承认他们。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有纪国。
抱紧纪国大腿，比什么都好。
小弟有难，纪国肯定帮忙。
刚休息没多久的纪胜再次出发。
只是他们人还没到，百万国两座城池就被祁国抢走。
这一路过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见此，纪胜调转马头，去攻打祁国其他城池，跟百万国来个两面夹击。
今年刚开年，各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但仔细看的话，天下三大强国，纪国，昌国，卢国。
所有仗都没在他们领土上。
全都在那五个国家城池里打。
这样的战争就算赢了，自家的损失也会很多。
大国打仗，选择的余地就会很多。
不过纪凌看着各处传来的消息。
现在的战争规模跟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昌国先是坑杀赵国十万兵士，后又有祁国埋百万国三万战俘。
战争的规模跟残忍程度直线上升，到了惊人的地步。
这种情况在前几年有些显现，可现在的情况，还是让人不可思议。
纪凌还去看过从前线下来的兵士，即使有他们纪国的大蒜素作为消炎药，依旧有不少人死在战争里。
这还是纪国一直优势且物资充沛的情况下。
完全不敢想其他国家是什么情况。
那个想法再次浮现纪凌心头。
大一统，好像能解决现在的问题，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三天两头打仗，打的越来越频繁，这些肯定是不对的。
纪凌叹口气，最后道：“大哥去前面打仗，那占的城池肯定要收揽，我也同去吧。”
纪凌这么一说，大家惊讶。
因为原本是去帮百万国的，所以一边牵扯祁国城池，一边去救援。
根本没打算留在祁国。
小公子这话的意思，竟是想占稳祁国？
纪凌并不掩盖自己的野心：“祁国跟纪国，百万国的仇怨永不会消，既如此，不如永绝后患。”
不就是诸侯国吗，纪国灭国的又不止一个。
区别可能是，祁国确实是最久远的，最正统的诸侯国之一。
但事情到现在这种情况，正统，久远，似乎不值一提。
其实他们祁国也久远啊。
这个想法迅速被纪伯赞同。
纪伯看得远，本身又是征战的性子，他们纪国打架真的没怕过谁，以前就是在占城上面吃亏。
现在占城的本事也上来，自然想锐意进取。
郑锡等人瞬间点头。
自家地盘，肯定越大越好。
原本的临时救援变成攻城，兵力自然迅速增加。
这样一来，就不仅仅是缓和百万国的压力。
百万国发现，他们不仅在大哥的带领下收回城池，甚至还在往前进一步？
百万国国王瞬间兴奋。
上次跟祁国打，就是大哥吃肉，他们喝汤。
这次能不能再蹭一口啊。
祁国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卢国派出的使臣已经警醒，立刻让祁国国君停战，然后找纪国说好话。
祁喜也看了出来。
纪国不仅要帮百万国，还要趁着机会往前走。
一时间，祁国方寸大乱。
纪国不是不搞这一套吗？
按照纪国的性格，根本不会趁着机会要领土啊。
没办法，纪国给人的印象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纪国只会防守不会进攻。
这些年来，几乎每一场仗都是纪国防守反击，主动进攻还是头一次。
就连去年跟昌国打，那也是昌国先有问题。
但老虎不亮爪，不代表他的爪子不够锋利。
昌国在华夏西北边大获全胜，打下赵国九座城池，从上到下全部换了他们的人。
这城池里的兵士全部被杀，听说林子野兽都肥美不少。
跟班郑国却只分到一座城池。
纪国在东南这边同样锐利。
挑衅的祁国直接被纪国半包围一般，原本的三十二城池，现在缩水到十六个。
直接掉了一半的城池！
十六个城池里，三个给百万国，十三个是纪国的。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攻城。
为什么昌国打了九个，纪国打了十三个？
这也要从纪国对百姓各种好处说起。
从纪国打昌国那几个城池就能看出来，很多国家的百姓期盼着纪国过去。
成为纪国百姓，不仅有律法保障，还有很多实际的好处。
就不说纪国境内已经许多年没有打过仗。
就说平时农具，种子，日常用品的优惠。
还有合理的税收，每个郡县都有的官学，全都是吸引人的地方。
谁让纪国发展得太快，一样样的东西人家的就是好。
因为关税的缘故，在纪国买东西，跟在他们国家买东西，完全两个价格。
就拿最近火热的糖来说，就不说一两十文这种限量的价格。
只拿一两糖一百文对比。
在纪国内里是一百文，出了纪国加了关税，那就是一百二十文，再有路费，客商们赚钱等等。
到他们手里，一两红糖至少两百文。
这个价格，在对比人家的一两糖只要十文钱。
所有人闭着眼都知道怎么选。
其他各种举措就不说了。
反正一句话，想去纪国，想当纪国人。
不管是当地百姓，还是守卫的兵士，基本都没意见。
他们早就想来了！
打过来就当纪国人啊！
反正大家都是周人，其实都一样。
这些原因，让纪国几乎无往不利。
最后还是祁喜调集百万兵士，这才死死守住最近的关口，这里的百万士兵一时半会都不会散了。
祁伯已经有些胆怯。
这几次跟纪国交手，他算是被打怕了，只能咒骂纪国，竟然帮东夷国家，还说什么狄戎蛮夷有什么好的。
谁知道这一骂，把赵梁，昌国都骂进去了。
因为他们也在联合狄戎蛮夷啊。
不能因为你们不思进取，就怪别人吧？
祁国国君以为他这么一骂，许多诸侯国都会响应，谁料各国都懒得理他们。
醒醒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还抱着中原老一套呢？
郑国有心想说，但他现在专心做昌国跟班，肯定不会触霉头。
一时间，祁伯显得格外尴尬。
这场仗从一月份打到六月，依旧没有结束的迹象，进攻的，抵抗的，周旋的，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
这种时候，打的就不是快攻，而是消耗。
比拼的不仅是将领的本事，还有后勤本事。
首先撑不住的，就是郑国。
祁国还好，有卢国在后面偷偷帮忙。
赵国，梁国的背后土地更大，也有缓和余地。
但郑国是真的不成了。
他们一共三十八城，看似不少，但跟其他国家比起来，那什么都不是。
其他国家还能往外走走。
郑国被赵梁昌纪祁卢包围，旁边只有个周，总不能问周要粮食吧。
郑伯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可周也没多少东西啊。
郑国的颓势被很多人看了出来。
其中虎狼般的赵梁率先反应。
去年就想报复郑，这下更找到机会。
当年六月，赵梁最精锐的军队直接出发，两面夹击，直接冲郑国国都过去。
郑国人没想到，赵梁一面对付昌国，还有精力分出兵力攻进郑国国都。
就连昌国也是有些意外。
想想也是，能篡权的国家，那是好惹的吗。
他们看着谁都不招惹，甚至有些卑躬屈膝想要个“名分”，但这些只是假象罢了。
七月，郑伯仓皇出逃，人是跑了，国都被赵梁拿下。
七月底，郑国的三十八城，只剩十八。
这十八城还是最早的中原小城，放到现在就是一个个的小县城。
郑伯连几个宠妾都没带，能跑的跟他跑，跑不及的跟他没关系。
那几个宠妾直接被赵梁献给自家国君。
如此屈辱，郑伯也无力反抗。
他手下没什么厉害的臣子，唯一的外祖仉选表面看着可靠，但实际没什么作用。
就连他本身，也是不如之前的郑伯。
郑伯看着母亲郑老妇人，再看看外祖仉选，也知道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人。
可这会好像只有一个国家能救他们。
纪国。
纪国能救百万国，难道还不能救亲家国？
眼看求援信刚写完，郑伯道：“来人，快马加鞭送到纪国。”
这种情况下，肯定要来帮忙的，至少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这封信刚递出来，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接住。
郑大。
当初的公子郑，现在郑伯的大哥，那个生母被杀，自己被驱赶的郑大！
他不是在卢国吗？
郑大冷笑：“这种时候，我肯定要出现啊。”
说着，郑大身边的高手直接杀掉郑伯，郑老夫人也不例外，这是他的杀母仇人。
反而是仉选不能碰。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他外祖。
仉选指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高手。
那郑大竟然朝几个高手行礼，谄媚道：“以后郑国就是卢国的保护国，吾必马首是瞻。”
保护国，就是大国的附庸。
大国打仗他们要跟随，大国发声他们要符合。
连大国嫁女，保护国都要出个女子当滕妾。
人有跟班，国有保护国，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还用想。
郑大愿意自降郑国的身份，成为卢国保护国，成为卢国跟班。
那刚死的郑伯跟着昌国的时候，大家虽然都知道他是跟班，但话不会说出来。
这个郑大竟然直接明面上降格。
不知道他们老爹知道这些事，会不会气的从坟头里蹦出来。
仉选都被郑大的无耻气到了。
郑大看着外祖，想到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屈辱，恶狠狠道：“怎么？不服？”
仉选眼睛一转：“郑国国君病死，大公子来的正是时候，还请大公子早日登上国君位置，主持大局。”
卢国派来的人看看仉选，这人不愧是著名墙头草。
但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好处，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纪国这边虽未收到郑国救援，但以郑锡为首的军队还是出发帮忙。
可郑锡刚到锡城，就听到郑伯已死，郑伯大哥郑大登位。
卢国的军队已经在郑国境内，正在帮郑国打赵梁。
郑锡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郑国烂了。
但没想到能烂得这么彻底。
郑锡看看锡城，看看远处战火一片的郑国，长叹一声。
帮什么帮。
已经没有帮的价值了。
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让纪国领土更多吧。
卢国都出来抢地盘了，纪国也不能落后！
大混战早已开始，只有先行一步的人才能吃肉！
作者有话说：
◉ 第 77 章
纪国的出征像是一个讯号, 天下各国都感受到危机。
可很多人发现，同样是打仗，往纪国跑的人越来越多。
或者说, 往纪, 昌, 卢跑的人多。
因为打到现在，只有他们三个国家还未打到领土。
他们内里的城池全都平安无事，只有征兵跟运粮能显出不同。
但因为纪国良好的军功制度，还有纪国现在充足的人口，征兵并非难事。
越是这种时候, 越能显现实力。
粮草对纪国来说更不是事，他们南方大部分都在种五月稻，一年两熟的稻子产量还高。
有南方作为大后方，这根本不是问题。
此刻的甘城作用更大。
糖这种东西免费发给纪国兵士, 既能快速补充能量，还能缓解战士们的疲劳。
但这种军队, 还是没能救到郑国。
知道郑国被赵国攻打, 毫无抵抗之力, 纪国这边就已经出发。
谁知道他们那边兵败如山倒。
想着倒就倒吧, 再去救救人。
郑锡原本是不想去的, 他既是为了避嫌, 也是对现在的郑国没什么感情。
之前的郑伯都走了, 下面臣子也换了大半，他自然没什么想法。
可郑锡也明白，自从他到纪国之后, 他名声变得极好。
没人说他专权, 也没人说他从郑国跳到纪国有什么不好。
靠的就是纪国一次次给他机会, 让他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名声这东西，他在郑国的时候没有，在纪国却变成天下第一贤臣一般。
所以权衡再三，为了纪国给他的名声，他也要出去帮忙。
因为让旧臣去救故国，既能显出他的忠义，还能显示纪国的大度。
可纪伯跟郑锡都没想到，郑国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啊。
他们大兵刚刚出发，就听说现在的郑伯遇害，换了郑大上位。
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卢国臣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
无非看着郑国有事，卢国以郑大的名义趁火打劫。
想必他们那时候留着郑大，就是做好后面的打算。
郑锡见此，更不会向前，思索再三后，干脆往祁国方向，给公子胜增援好了。
当然，他还是先发了消息给纪伯。
纪伯那边快速回应：“准。”
军队都集合起来了，都出发了，再回来多麻烦啊，不如去祁国。
祁国这边也没想到，纪国把刀磨好了就救郑国，谁料郑国不需要救，那这刀都出鞘了不能不砍人吧？
祁国国君明面上不敢骂了，背地里连卢国都骂上。
不是你们横插一脚，纪国新集合的军队会冲向我们吗？
可骂是没用的。
骂若是有用，昌，卢，纪，还用得着训练军队，扩张土地，充实人口吗？
他们三国的国君并不开口，只是沉默且快速地占领土地。
八月中旬，各国就要停战。
兵士们要被拉回去收粮。
丰收的季节，该收获还是要收获，收粮比什么都重要。
但到了八月，各国发现，只有纪国军队屹然不动。
他们先进的农具，早就解放一部分劳动力，这些劳动力可以短暂脱产，成为职业军人。
换句话说。
人家种粮的人够了！
你们拉人去收获！去翻耕！
我们不用！
这里面还有耕牛的作用。
纪国靠着之前吃牛的谣言，将天下好牛收入囊中，之后进行培育训练，可以说天下好耕牛尽在纪国。
即使别的地方掌握铁犁的做法，却依旧没有纪国这么充足的耕牛供他们使用。
镰刀这些更不用说。
即使是昌国，都没有这么多的铁器。
先进的技术跟生产工具，让一些兵士不用在农忙的时候回去干活。
你在打仗，我们也在。
你们要去干活了，我们还在打。
这个空档期，纪国将祁国打得七零八落。
祁伯跟祁喜连连求饶，向卢国求援，卢国也只给暗地里的帮忙，明面绝对不派兵。
等各国军队收获结束，祁国只剩七座城池。
这七座城池将纪国跟卢国隔开，没有实际接壤。
也就是说，不是纪国打不过去，是不想打了。
留个祁国当缓冲地。
祁国国君气到吐血，他到底抽什么风去招惹百万国，不知道那是人家纪国的跟班吧？
祁喜也是满面愁容，再也没有之间的傲慢，他手里依旧捏着麦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哪里没有做对。
其实祁国未必有错。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发展得太慢了。
而其他国家的迅猛发展，将他们这些按部就班的国家甩到身后。
这个时代，不进则退。
祁国现在的结局也怪不了谁。
话是这么说，但整个祁国死气沉沉，看着丢掉的城池只能叹气。
原本以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纪国，现在变成这样。
原本强大的祁国，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最晚加入混战的纪国，最先结束战斗。
纪国以吞下祁国二十一城为结束，小弟百万国也吃下五座城池。
其他国家还在打仗，他们已经开始占领城池，收揽城池里的祁国卿士。
这些事纪国做得十分顺畅，根本不用多说。
祁国被迫停战，他们也无力再战，仅仅剩下七座城池，成为中原最弱小的国家。
就算是郑国都比他们强，郑国还剩十八个城池。
虽说他们也成为卢国的附庸，以后大事都要听卢国的。
祁国发现，他们似乎也要听卢国的了。
他们跟纪国，卢国相邻。
而纪国这一大，关系自然差了，而暗中帮忙的卢国，成为他们唯一的靠山。
以前时局平稳的时候，祁伯想不到这些，现在离命悬一线没多远，他似乎突然看明白。
纪国因为不用特意调兵秋收，提前结束战斗。
卢国帮祁国抵抗赵国，又收回两座城池之后，也不再有所动作。
昌国，赵国，全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昌国今年吃了赵国十五座城，赵吃下就郑十八城池。
一来一回。
在这场大混战里获利的，还是昌，卢，纪。
剩下百万国跟着喝点汤。
梁国只损失兵力。
很多国君，特别是小国国君猛然看出来。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小国可以生存的时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一切小国如果不奋起发展，迟早会被吃掉。
已经无力抵抗的郑国，祁国知道了也没用。
赵梁反而因为这件事放些武器，仅仅抱团。
因为四目望去，只有他们两个是小国了。
一年时间，天下变化之快，让他们无从适应。
四方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
北面的赵梁抱团，赵三十七，梁四十七，一共八十四。
东面的卢国七十九个城池。
保护国郑二十，祁七个。
共计一百零六。
西面昌国的实力全部显现出来，加上新拿下的城池，一共一百三十五，稳居天下第一。
纪国一百零二郡。
保护国百万国十一城池。
共计一百一十二。
一场大战打完。
昌国，拥有的城池人口，稳居天下诸侯国第一。
昌伯今年五十七，在这个时代看年纪已经不小，可他的勃勃野心让人知道，他的想法不止于此。
一百三十五城，四千多万人口，对他来说，都是完成昌国那个想法的第一步而已。
昌国。
想要称霸。
之前说过，中原这些诸侯国，其实大多都是异姓，纪国这种就不说了，昌国也是异姓。
他们原本也被叫做蛮夷，只是几任昌国国君一边往中原靠拢，一边在西边南边挣着家业。
在现在昌伯的祖父之时，就有过称霸的想法。
到现在，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周王室衰落，没人服气，那天下总要服一个吧？
很早之前的郑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主持了和平盟约。
那时候郑国面积还不小，又有郑锡这样的人才，大家勉强服了。
但昌国对中原，对他们这些东西一直没什么兴趣。
他们昌国在这么多年里，唯一跟周接触过的时候，就是昌伯想为昌含笑求娶周公主之时。
其他时候，根本当那边不存在。
昌伯耐心发展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件事。
现在昌国实力暴露，其实应该借机称霸，甚至称王，彻底脱离周，从此打谁都不需要什么名义，想打就打了。
可他却忽然觉得时机还不到。
其实单看自己城池，是远超其他诸侯国的。
就算是卢国，纪国，都不如他们，加上保护国的城池也比不上昌。
可惜这只是纸面实力。
卢最近转变思路，隐隐也有崛起之势。
纪更不用说，职业兵士的出现，大大改变战局。
职业兵士多半时间都在训练，必然训练有素。
农忙的时候也不用去劳作，又减少来回的时间。
这次打祁国就看出来了。
人家速战速决，人数少怎么了，可人人骁勇。
如果说没有现在的纪国，昌伯肯定要称霸。
那是他们昌国几代国君共同的心愿。
成为天下霸主，再一步从昌伯变成昌王，跟周王室平起平坐。
从最开始的蛮夷国家到现在，昌国历经两三百年的时间。
可他们的野心从未停止，不想只做周下面的诸侯国，他们也想成为王，成为天下之王。
周王室？
早该下去了。
周王室衰落，天下诸侯国各有各的心思。
有的是偏安一隅，不理周。
有的是没事去找周的麻烦，借此显示他们的厉害。
这些基本就是跟周最紧密的国家。
像赵梁，如今的昌，纪，则是要另起炉灶。
现在灶台已经烧起来。
昌国看着自己的城池，看看自己的人口跟发展，有意做另起炉灶的第一人。
昌伯看着昌含笑，认真道：“昌国几任国君的心愿，若再不完成，对不起祖宗先烈们的遗愿。”
昌国能一任任君主全部任人唯贤，这种情况很少见，又很特殊。
能走到现在十分不易。
昌含笑自然明白。
所以昌国需要更多的领土，更大的面积。
纪动不了，赵梁则较为简单。
放在其他时候，赵梁这两国也不是好惹的。
可惜了，放到这种群雄割据的时代，他们只能继续被攻打。
十月秋收一过，昌含笑率领的大军继续攻打赵梁。
卢国不想看着昌扩大面积，支援郑，让郑同赵梁一起作战。
按理说是屈辱的，赵刚拿了郑国十八座城池，现在却要帮他们。
可现在刚登位的最新郑伯克不管那么多，反正之前城池不是他丢的，是郑灵公丢的。
没错，他给自己弟弟起了个恶谥，但现在郑国宫室被他把持，谁又能说什么。
郑国上下，除了他外祖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从祁国调过来，本地卿士被打压得厉害。
这点也好理解。
当初郑灵公当上国君，自然把朝堂上换成他的人，杀了郑大的人脉。
现在郑大上台，郑灵公留下的班子肯定也全都被杀，一个活口也不留。
反而祁国那边因为官学的缘故，有着源源不断的人才。
郑大现在每日吃喝玩乐，反正有人帮他打理公务，反正他们郑国是卢国的保护国，还怕什么。
这种情况下，郑大派人去帮赵梁，也就很好理解。
只是上面的人不介意耻辱，百姓是介意的，士兵们自然也介意。
一时间郑国民怨四起，要不是卢国的军队镇压，肯定会出乱子。
也怪不得郑锡认为郑国烂透了，而且丝毫不怀疑郑大会这么做。
当初他选郑大当储君，就是因为好摆布，很听话。
不会像郑愍公那样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可惜郑锡这么觉得，卢国那边也这么觉得。
郑大是个什么样的人，全看背后是什么样的人。
郑锡摇摇头，懒得再想郑国的事。
他们现在考虑的，是往什么地方扩张。
南面就不说了，那边纯粹是开荒，暂时不着急。
到底是打昌国，遏制他的势力扩张，还是把祁国灭了，吃下全部土地。
天下风起云涌，纪国自然不能落后。
最后定下，打祁。
跟祁国已经是世仇，而且祁国城池对纪国感情极佳，攻打他们最为合适。
至于卢国？
在郑国成为卢国保护国的时候，他们已经接壤了，现在不如夺走祁国。
趁着卢国在帮郑国安定内里的时候，现在攻打最为合适。
既然下了决定。
纪胜再次出发。
这次的目标。
灭祁。
跟祁国恩恩怨怨纠葛几十年，现在终于要做个了结。
天下间并未安定太久，各方混战愈演愈烈。
没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停止。
但打仗归打仗，明年九月，就是纪凌娶亲的日子。
跟周公主的婚事在即，纪凌也有了自己的宫室。
新修的宫室距离国君宫室并不远，虽然现在国都拥挤得很，但好歹给国君最疼爱的小公子选了个块极好的地方。
现在小宫室基本已经完工，就剩内部的摆设，按现代的话就是还剩软装。
萱夫人跟郑姬负责这件事，纪凌去看的时候还道：“这不是已经收拾好了吗？”
嫂子郑姬道：“还没好，从东海那边来的珍珠还未运到，新一批的运过来，正好可以做个珠帘，还有漆器等物，总要放好。你们成亲在秋天，但四季摆件都要妥当的。”
萱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天天来这里，就怕遗漏了什么。
纪凌再怎么看，都觉得已经收拾好了，只好劝道：“两个人住，也不需要太多东西。”
“这怎么行，周公主是天子的妹妹，一点也不能怠慢。”
这点倒是真的。
不过说起嫁娶之事，纪凌庆幸自己只是公主，娶一个就行了。
如果像大哥那样娶三姐妹，他不行，他真的不行。
其实要是可以，他甚至想一辈子不娶？
任何时代都有很好的女子，只是不适合他。
纪凌笑笑，从小宫室离开，继续去准备物资，调配合适的官员。
对纪国来说，无论什么城池，打下来之后第一件事那就是扶贫，不对，是修路。
更要普及纪国的律法，让他们安居乐业。
纪国对自家的良种，甘蔗，以及皂荚种子等等，这些都是禁止往外运输，但凡发现有人私运，全都杀无赦。
只有成为纪国的郡县，彻底学会纪国的律法，以及登记户籍等等，这才能在下一年里享受跟纪国一样的待遇。
也就是说，快点归顺，才能快点拿到这些好东西。
旁的不说，看看自己国家的粮食，再看看人家国家的粮食，那对比简直可怕。
整个十月，天下到处还在打仗。
纪国这边的职业军人，以及源源不断的粮食物资，伤药等等，保障他们充足的体力。
其中糖的作用更加明显。
纪国内里减少糖的使用，全都做成小方糖送到前线。
为了更好运输，还专门做了包糖用的糖纸。
小方糖放到方方正正的糖纸里一卷，两头拧紧，就是纪凌小时候见过的糖果模样。
前线兵士一个月里可以得到十块这样的糖果，吃起来甜滋滋的，后期在纪凌的努力下，还做出更多口味的糖果。
什么牛奶味，橘子味，桃子味，糖纸的包装也变得越来越好看。
这些高端的糖果全部运到前线，并不售卖。
虽然只是细节的东西，可在残酷的征战里，一块糖果的作用，远超大家的想象。
不仅热量高，还是精神食粮。
而纪国士兵拥有的不止这些。
有个祁国兵士捡到过纪国人不小心落下的小包裹。
那小包裹不过巴掌大小，好像纪国兵士每人都有。
里面有简单的伤药，便于快速处理伤口，还有非常有名的大蒜素能让伤口快些好。
除此之外，简单的绳索，青铜小刀。
这些东西还算正常。
可里面可以长时间保存的精致点心让祁国兵士接受不了。
不仅有点心，还有晒好的果干，各种风干的肉干。
再加上十颗精致漂亮的糖果。
颜色鲜艳的包装上还表明口味，即使不认字的人，也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纪国的士兵，就是这么打仗的？
这到底是兵士包裹，还是零食包啊。
不夸张地说，里面的果干肉干糖果，加上伤药，足够落单的兵士多活四五天时间。
为什么都是打仗。
纪国就能吃什么好。
都是兵士，他们都有这么多东西？
这些小包裹被送到昌伯，卢国卢山鸣，卢中杰等人手中。
在他们看来，不在于里面的东西有多好。
而在于纪国每个人兵士都能收到这样的物资，还能经常补充。
他们找到的这种小包裹，几乎都是满的，偶尔被兵士吃走几颗糖，用点药品，说明不是大家不舍得用不舍得吃，而是纪国补充及时。
在其他国家还在担心吃饭问题的时候，人家的战备物资直接上升一个等级。
有优良的武器，有整肃的军纪，还有极好的军功晋升制度，连后勤都这么厉害。
这还打什么？
不少祁国兵士看到纪国的小包裹，已经完全没有打仗的心思。
而这些糖果在各国黑市上卖出天价，每天有无数人请求纪伯售卖糖果，还去糖店请求开放购买。
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一个字，不。
不行。
这些糖果要供应给我们的兵士。
战场上厮杀的兵士们知道这些后，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有些人还把糖果寄回给家里人，这点军队是不阻止的。
但凡能在乡间看到哪家孩童在吃糖果，不知道多引人羡慕。
至于拿这些糖狠狠宰奇怪国家商客，然后填补家用，那更不是问题。
反正一句话，要让他们的付出有所回报。
祁国兵士怎么会是这样军队的对手。
纪胜本就是顶尖将领，带着后勤无忧，训练有素的军队，简直无往不胜。
不少人都说，他这名字起的也太好了。
赵梁的国君甚至把他们刚出生的小儿子也起名叫胜，甚至引来年长儿子的嫉妒。
周朝六百三十年底，祁喜带着祁国国君仓皇出逃，去往卢国避难。
祁国最后一座城池全部收入囊中。
大雪纷飞，这个屡次三番进攻纪国，想让纪国成为附庸的国家最终覆灭。
听说祁喜已经留在卢国的当卿士，而祁伯则成了富贵闲人。
不知道卢国那边如何说的，反正两人像是已经认命，带去的大批卿士能用的，用不了的随便找个地方放着。
其中能用的人里，还包括祁国的祁名士，听说他已经去了卢国的国子监，发誓要教出一批学生，最终覆灭纪，特别是纪凌，一定要杀了他才能泄愤。
纪胜收到探子们的消息，心中冷笑。
若等他捉住这个什么祁名士，就知道什么叫泄愤。
祁名士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纪胜的黑名单。
纪国大获全胜。
再次证明他们不是不想进攻，而是他们的进攻一旦出手，无人能阻挡。
纪国的胜利，就跟昌国在赵梁的胜利一样。
赵梁被昌打的节节败退。
没办法，昌当初为了追赶纪国的恶金，是世上唯二能造出恶金的国家，而他们隐藏的实力中，已经招揽的狄戎部落忠心耿耿。
再加上挑拨赵梁内部里的庆国余党，他们的胜利也肉眼可见。
如果说秋收的时候，就能看出三国争霸的端倪。
但现在已经成为事实。
赵梁就算抱团，也不是昌的对手。
纪国不费吹灰之力，吃下整个祁国。
卢国稳坐泰山，将郑纳入麾下。
这三个国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就在纪凌以为，今年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漩涡中心出了点问题。
周出事了。
最近一段时间打仗，基本已经不再打着什么周的名号，檄文都是随便写写。
诸侯国环绕周一圈打仗，周王室自然做不了任何一家的主。
不过这种乱象，对周王室来说自然是好的，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可惜大家虽然不理周，但都对周提防。
周天子周旋几次，只好放弃。
可没想到有另一边的人趁着中原大乱来偷袭周。
周现在有五座城池，城池附近用了纪国给的良种，收获很不错。
没想到这招来异族狄部落的眼。
一般来说，北边的各种部落统称狄，狄之间也分很多小国，来偷袭周的小国被称为白狄，他们虽然没有纪国的精良马具，但地方养马极好，所以马匹不逊色于纪。
这种马背部落，基本抢完就跑，人腿肯定追不上。
而这次，白狄部落竟然直接抢了周三座城的粮食，还是周天子带兵出征，这才勉强打退他们。
其实这些狄戎部落一直会来骚扰。
当初周迁都就是因为狄戎的原因。
本以为就是每年例行抢粮，可这次周天子明显发现不同，狄戎是想占领周的，其中一座城门直接被攻破。
周天子无奈，只好向四方求援。
各国接到周的求援消息，表情也是玩味。
赵梁直接不理。
老子们忙死了，管你死活。
确实，当初求着你给个名号，现在名号有用吗？你敢出来调停吗。
跟昌国打得要死要活，真的没空。
昌国那边，昌伯早就想称霸，对此也是没什么想法，不过想了想还是让侄子昌含笑带着人去一趟。
他们最近从赵手里拿了不少郑国城池，距离周挺近的，不去白不去。
到郑国跟卢国手里，自然义无反顾派人救援，人数也不少。
而纪国这边，纪伯权衡再三，决定让小儿子去一趟。
明年九月小儿子就要跟周公主成亲，这种时候还是要表现一下。
纪伯会派出最好的将领跟着，小儿子去刷个脸就行。
纪凌没想到，自己也要出去打仗。
不过这个时代的文臣武将，哪个不会打仗才奇怪。
纪凌并不慌张，他本身也勤学武艺，从小父亲大哥也对他有带兵的指点。
再说了，这完全是父亲大哥安排好让他刷资历的事，他别乱指挥，乱插手，那就是最好的。
给纪凌选的副将也很熟悉。
就是当初当过司农，被纪凌拉着干农活的将军。
之后官制改革，这位就被戏称为农将军，也是个好称呼。
纪伯知道他们两个熟悉，直接点名让农将军一起，务必帮周击退白狄，保卫周的安全。
在年底的时候，三个大国派出的将士一起出发。
目的只有一个，保卫周，击退白狄。
说起来，纪凌还未去过周。
只听说周衰败，王权跌落。
但进到洛邑才知道，什么是千年古城，什么是古韵风味。
如此气势恢宏的城池世间罕见。
如果说纪国国都的气质是欣欣向荣。
这座洛邑的风格便是大气，带着上古时期的神秘，带着庞大高台的气势。
即使周王室衰落了，还是能从中看出这座城池的恢宏。
只是这份感动并未持续太久，仓皇出逃的周王子民看着面黄肌瘦，脸上带着惊恐。
白狄又来了。
他们又来了！
纪凌立刻吩咐人去抗击白狄，直接在城外安营扎寨，继续驱赶剩下流窜的白狄部落。
周一共五座城，要把这些人全都驱逐在外，顺便帮周稳固守卫，抵抗下次的侵犯。
纪国到了之后，昌，卢基本也来了。
这次再跟昌含笑见面，两人脸上皆是似笑非笑。
昌含笑又笑：“多谢纪国小公子，若不是你，那四位还不会那么快知道。”
这说的就是，纪国提前放出昌伯不立儿子，要立侄子为储君的事。
让昌伯跟昌含笑很是被动。
到现在那四位还在招兵买马，等着杀会昌国国都。
偏偏昌伯对自己四个儿子下不来狠手，只是限制他们，并不想要他们的命。
夹在中间的昌含笑肯定是最难过的那个。
在他羽翼还没丰满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一个月至少五次刺杀，一不留神就会受伤。
这些，可全因为纪凌。
纪凌点头：“不用谢，反正早晚的事。”
昌含笑一时噎住，他没有真的夸奖，你纪凌还真收下了？
话说着，卢国那边派来的人也到了，派来的人纪凌认识，是卢中杰的学生之一。
说起卢中杰，纪凌难免感慨。
刚认识的时候，卢中杰跟他老师仪先生，是为了告诉他们祁国想要攻打他们，不顾危险从祁国离开，奔向纪国。
当时都说他们两个傻的厉害。
可他们为心中正义跟愧疚，愿意跑这一趟。
然后就被纪凌设计留在纪国国都创立国子监。
当时的公子卢，卢中杰话不多。
可谁能想到，他把纪国的东西都学了去。
而他也在时局之下，连过六个哥哥，成为卢国的储君。
他们很早就没了联系，卢中杰在卢国被孤立的时候，基本就不再有书信往来。
等他当了储君，卢国跟纪国关系又一直不好，自然更加不来往。
但纪凌也好，纪胜也好，其实都把卢中杰当好友。
上次名士会相见也是如此。
这次来的公子卢学生，对上纪凌毕恭毕敬，等说话才知道缘故。
“吾本是卢国平民，是公子卢收我为徒，教授知识，这才能带兵打仗。”
“公子卢说，放在之前，他也不会多看平民，都是因为您，他才知道平民的潜力有多大。”
“对了，这是我们储君给您的信。”
纪凌点头，确实是公子卢的手笔，言语间还跟之前一样温和。
可纪凌知道，以后很多东西不同了。
现在群雄争霸，纪国吞了祁，已经跟卢国相邻，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这封信的内容其实也有悲伤之意，两个聪明人都明白，他们的友情归友情，国家归国家。
纪凌不可能归顺卢国。
公子卢同样不会放弃卢国。
纪凌心里叹气，面上一如平常：“好，多谢了。”
三国将领聚在这，让周官员看着瑟瑟发抖。
昌，卢，纪，哪个都惹不起！
不过最后看看，还是跟未来姑爷搭话吧。
纪凌转头看过去，就听周官员道：“三位还请移步王室，周王已经设宴款待。”
说着，还给纪凌使眼色，我们公主也会出席！您一定要去啊！
纪凌尴尬一瞬，去就去吧，反正早晚的事。
有这三国帮忙，白狄的事不足为惧，特别是肯出力的纪国军队，几乎战无不胜，半天之内已经抓获白狄无数。
抓到他们就能换回周被抢的粮食。
堂堂周王室沦落到这种地步，谁听不了不叹息。
周官员看看公子凌，又看看旁边的昌含笑，以及卢国官员。
如果周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王室宴会上，器皿足够奢华，金灿灿的青铜器皿能看出周之前的气势。
可惜饭食一般，连酒都不如纪国。
不过这三国都是要脸面的，并不会多说。
毕竟他们过来帮忙也是走个过场，刷刷名声而已。
吃喝什么的，回家吃喝不好吗？
周天子在上位看着纪凌，又看看帷幕后的妹妹，心里瞬间放心。
纪凌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相貌好，人也不错。
正在他们要举杯欢庆时，外面传来战报。
白狄又杀回来了！
还联合了其他八支狄戎部落！一起进攻周！
八支？
纪凌往外看去。
狄戎必然知道中原大乱，也知道各国派出营救周的人不多。
所以才敢这么做。
周只有五座城池，但凡他们打得快点，晚上就能到王都洛邑。
这下连昌含笑都站起来。
他们这些人只怕有危险。
纪凌却下意识看向卢国官员。
哪有那样巧。
他跟昌含笑都在，那九支狄戎部落就到了？
又是一场刺杀。
用周王室做局，让他跟昌国重要人物一起命丧当场的刺杀！
一支白狄部落跟九支狄戎联合，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纪凌率先反应过来，直接给锦涌使眼色。
锦涌身量近两米，动作也迅猛，伸手制住卢国官员，直接把他按在桌子上。
一连串动作做完，卢国官员的护卫才反应过来。
纪凌直接道：“说，卢山鸣在哪！”
这必是卢山鸣布的局。
为了杀他跟昌含笑的局，这人必然在附近！
那卢国官员不答，直接闭眼装死。
他身边护卫抽出暗藏的刀剑，直接刺向锦涌，杜或，公子凌。
一时间骚乱横出，昌含笑那边也反应过来，同样带人攻向卢国带来的人。
台上的周天子直接愣住。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 第 78 章
王室宴会上乱作一团。
纪国跟昌国的人联手将卢国人拿下。
周天子也在这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天子今年二十七, 年龄不算大，但经历的事极多。
如果放在其他诸侯国，或者周朝还平稳的时候, 不失是个好天子。
他也曾带兵遣将, 更争取过周的利益, 可周积重难返，不是他一个普通好天子可以挽回的。
不过那些优秀品质，看明白眼前的一幕还是简单的，他立刻让人把妹妹从帷幕后带走，又看着下面还在负隅抵抗的卢国官员。
那个卢国官员再也没有装平民时的谦卑, 明显是个贵族，明显是在骗纪凌，甚至骗了卢中杰给他写信。
想让纪凌对他放下警惕。
可惜纪凌的警惕从未放下，一听白狄联合其他八支队伍前来攻周, 就知道这不是冲着周的，分明冲着他跟昌含笑。
他对纪的意义不用说。
昌含笑则是昌伯看好的继承人。
把他们两个弄死, 对纪, 昌两国是重创。
或者说, 昌含笑都是捎带的, 主要目的就是他。
周天子同样下令, 让人先制住卢国这些人。
周天子闭上眼, 原来白狄入侵, 全都是有预谋的。
怪不得这次白狄进来不仅抢粮，甚至攻到王都洛邑附近，让他不得不召集天下诸侯帮忙。
白狄对于周来说不好抵抗, 但对昌, 卢, 纪来说还算简单。
卢算准，昌可能回来走个过场，昌含笑能来就来，来不了无所谓。
但纪国的纪凌一定会到。
因为今年纪凌跟妹妹就会完婚，这种时候周有难，必然是纪凌前来。
卢国算好一切，先放出白狄，看起来没多少兵力，还不到五万人。
这样一来，纪国带个六七万人足以。
实际上白狄只是诱饵，背后还有其他八支狄戎部落，现在具体多少人还是未知。
这都是卢国故意为之，就是要让纪凌死在周，死在这场战争里。
天下诸侯的纷争，周天子自然知晓。
可没想到卢国竟然用这种以周为诱饵的方式来搞垮纪。
周在他们眼里，只是钓鱼的鱼饵而已。
至于周的安危，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周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笑话。
外面的狄戎哪那么容易联合起来，哪有那么巧宫宴刚开，他们就到了附近。
除非有内鬼。
而这内鬼，便是唯一没有派出重要人物的卢，卢国的位置也跟狄戎接近，有他们指路，这些事哪有不成的。
不过纪凌反应也太快了。
在外面禀告军情的一瞬间，立刻想明白原委，还能趁其不备，先抓住卢国派来的官员，让他们投鼠忌器。
昌含笑也没想到，只是来刷刷脸的事，怎么就变得这么危急，然后下意识看向纪凌。
“看来是冲你来的。”
纪凌并不慌张，笑道：“看来想要我命的人不少。”
说着，纪凌看看昌含笑：“若我死在这，你们昌国会完蛋。”
等会。
跟昌国有什么关系。
虽然昌含笑确实想过，干脆顺势弄死纪凌，给昌国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反正这里如此乱，推给卢国就好。
怎么他死在这，昌国会完？
纪凌自信道：“若我死了，我父亲，我母亲，我大哥，绝对不会轻饶在场任何人，你们昌国就在旁边，不打你们打谁？”
昌含笑一时语塞。
杜或语气则带着十足的威胁：“我们小公子若伤一根汗毛，你们等着陪葬吧，到时候纪国有多疯，你们自己想。”
“别的不说，我父亲，郑大学士，小公子外祖缪成志，一起攻向昌国，咱们谁都别想活！”
“纪国的铸造室全力运作，不计代价地疯狂报复，你受得了？”
不是杜或夸张。
而是纪凌出事，纪国上下绝对会不计代价地报复。
就算纪国没了，也会拉着在场所有国家一起陪葬。
这点杜或绝对可以保障。
就说卢国专门设计坑害小公子，等小公子平安，那卢国绝对会被攻打，从此跟纪国就是死敌。
敢害我们小公子。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锦涌那边按着卢国官员，几乎要窒息一般。
还是纪凌让他放轻点，留这人还有用。
昌含笑那边听的冷汗直冒。
据他对纪国的了解，杜或确实没有夸大。
上次昌国派出的刺客，都让昌国失去好几个城池，听说峰城百姓气得要命，看到昌国人都骂。
他们对纪凌的喜爱已经到一种地步。
上次跟纪胜交手，他对昌国的恨意不像是假的，为了给弟弟报仇，对谁都不手软，杀了不知多少人。
若真在这事上刺纪凌一刀，这让他死了。
纪胜那个疯子，绝对会杀到昌国国都。
昌含笑甚至有些羡慕纪凌一家。
他们一家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好。
纪凌这句威胁果然起效，昌含笑开始专心对付卢国。
卢国这边就没必要警告了。
他们敢这么做，就已经知道后果。
外面大军围城，周一共有两万兵士，昌带来五千，纪国带来六万，总共不到十万人。
而对面的九支狄戎队伍，谁知道会有多少。
还有卢国随时派兵增援，
这是真的要弄死他才罢休。
卢国打定主意，要置他于死地。
纪凌并不去看卢国官员，反而问他身边的护卫，直接道：“最先说出九支狄戎情况，重重有赏。”
“保你当纪国子民。”
当纪国人？
这个条件有点动心。
但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卢国人，他们去了纪国，只怕家人就要遭殃。
那卢国官员冷笑：“纪凌，你害我卢国食盐，又害我卢国珍珠，今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死吧！”
纪凌表情淡定看过去：“食盐是卢国卿士一起的买卖，珍珠却只是卢公跟卢山鸣的生意。”
“看来你是卢山鸣的人了。”
若只是普通卿士，顶多会骂纪国盐抢他们买卖。
扯上珍珠，估计跟卢山鸣有关。
卢国官员一愣。
他只多说一句，就被对方找出破绽，怪不得卢上卿不让他多说话。
可惜已经晚了。
纪凌淡淡道：“既是卢山鸣的主意，那卢公什么想法？他可同意用天子做诱饵？”
以前就说过，卢最重礼仪，算是普天之下最懂周礼的国家，连郑都要靠边站那种。
卢公，作为诸侯国里位置最高的公爵，他对周天子真有那么狠心？
卢国官员此时冷汗直冒，如果让他回到刚刚，他肯定不会嘴贱多说那一句，让纪凌发现不对。
场上周天子，昌含笑震惊看向纪凌。
他们都知道纪凌的名字，更知道他为纪国做了许多事。
但他低调，不出风头，当时名士会都不多说话。
今日这一幕，更让人知道他这人到底有多深藏不露。
更何况纪凌淡定如初，好像没有遇到大兵压境一样。
纪凌心里已经有数，朝周天子拜去，认真道：“吾请求周王与卢公通信，有卢公在，卢国的增援必然暂缓。”
先化解未知的增援，确保不会有卢国大军快速冲过来。
就算真的有大军要来，能拖一会是一会。
周天子点头，立刻执笔写信，心里也对纪凌的分析赞同。
卢公虽然对他同样不敬，倒也不会真拿他当诱饵。
那卢山鸣不同，本就是狼子野心的人，贪财贪权，肯定早就恨死弄出精盐，珍珠，还有现在食用糖的纪凌。
他想杀纪凌的心最为迫切。
不说这些东西，若除掉纪凌，对卢国崛起必然是好事。
这世上，可不止一个昌国想称霸。
纪凌又对自己人使眼色，杜或低声道：“已经出发回纪国了，快马加鞭，今晚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他可不是硬抗的人，遇到危险肯定回家找父母大哥啊。
纪凌算了下手里的人。
卢国带来三万人，必然不会帮他们，时间不对还会捅刀子，必须防备。
昌国只带了五千兵士，肯定保护昌含笑，也不用计算在内。
算下来，只有周的两万人，还有他带来的七万人，总共九万人手。
而九支狄戎人数未知。
农将军那边已经派人回来，表情凝重：“九支狄戎，至少七十五万，还有几万骑兵，那骑兵有铁马掌。”
七十五万人对九万。
还有装备好的铁马掌。
好个卢国，好个卢山鸣，这是许了狄戎什么好处，一定要弄死他。
这可比当初昌伯派出刺客还要狠。
而且卢国的铁器也有发展，怪不得这么猖狂。
怪不得农将军脸色如此难看。
纪凌点头，又道：“还有多久会攻到洛邑。”
“半日，半日必然到洛邑城墙。”农将军判断不会有错，不然纪伯也不会让他跟着公子凌。
原本以为赶走白狄就可，谁料遇到这种情况。
周天子那边已经有人献言：“半日？半日就到？还请天子移驾，暂离王都！”
就是这太危险了，天子避避风头，等这些狄戎都走了，他们再回来。
整个王室乱成一团，看得卢国官员忍不住笑。
看吧！
他们那么多人，你们死定了！
纪国将士勇猛又怎么样，这是人数上的差距，更是早就有准备的仗！
为什么？
因为卢国也会造恶金！也会造铁器！
确实，现在恶金质量不如纪国，也不如昌国。
但他们可以造！
还造了很多！
他们卢上卿用一部分铁器，换来这些狄戎的帮忙，狄戎的骑兵上，也有马掌！
真当他们卢国这么多年没发展吗？
他们卢国也有自己的本事！
特别是公子卢当了储君之后，很多东西都在飞速发展。
这是一场绝对有准备的仗。
周天子手有些颤抖，咬牙道：“洛邑城墙高耸，曾抵御过百万大军侵入，不用退。”
这是大实话，洛邑这地方不知道被打过多少次，所以城墙修得极好，一点也不比纪国他们的城墙差。
而且再等等，他们是有援军的。
纪国人绝对派援军过来。
但九万对七十，人数差距太大。
当初抵御百万大军的时候，周也是有大几十万人的。
周天子这么说，也只是想显示气势而已。
跟纪凌猜测差不多，卢国官员被控制住，昌那边只求自保，直接高高挂起。
周天子有心抵抗，可周王室其他人已经乱作一团，甚至有人仓皇出逃。
其实他们逃不逃都没关系，因为这次针对的是纪凌，可惜这些人还没看出缘故，等周王身边的人解释再解释，整个王室才冷静一些。
纪凌见周王能稳住这里的局面，再次请求：“吾愿去守洛邑城门，还请周王同意。”
周天子同不同意都无关紧要，现在大家已经隐隐知道，这次肯定是纪国为主导。
毕竟卢国要杀的人是谁，真正会保护纪凌的，也只有纪国带来的兵士，连周王的人都要往后退。
不过周王看在这是他未来妹夫的份，开口道：“周两万兵士，尽数听你指挥。”
纪凌谢过，走之前又看了眼昌含笑，分明是警告之意。
那卢国官员被关押在周，不得移动。
纪凌带着农将军，杜或，锦涌去洛邑城墙。
这会中午时分，下午就能攻打过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洛邑城内已经慌乱不堪，已经有很多人出去避难。
周的城池还是按照旧制，百姓出入自由，并无阻拦，但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有奸细混进来，对传递情报非常友好。
纪凌接手后，提前告知要紧闭城门，出入城池的百姓都做好准备，两炷香后，城门会直接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农将军带领自己的兵士跟城墙上的王兵换防。
不到片刻，整个城墙上已经是纪国的人手。
城门处骑兵整齐列队，只等着敌军来袭。
周的兵士荒废已久，有些不适应纪国军队的迅速。
这里面，一辆马车突兀地出现。
这辆马车的车顶被杜或跟锦涌小心翼翼拆下，取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亲自搬到城墙上方。
要知道，作为公子凌的家臣，他们两个本不用做这种活。
不少人都在好奇，这里面装着什么。
纪凌看着面前的火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下用它们。
说起来，这次的火药射程跟重量都增加了。
这还要感谢昌国上次出现的刺客。
那次他回都城后，纪叔公立刻亲自设计马车，就是避免再次遇到那种事。
不过纪叔公也想不到，这次用不着马车，反而要把火药拆下来用。
这种保命符只要用好了，他绝对不会有事。
纪凌摸了摸火药，其实他并不想用。
热武器跟冷兵器的对抗，堪称碾压。
可这种时候，还是小命要紧。
要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些火药，自然知道这点东西，解决不了对方七十万人。
可这里的人不懂啊。
别说即将到来的狄戎不懂，就是其他诸侯国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在别人还紧张的时候，纪凌已经平复好情绪。
不就是九万对七十万吗。
他们纪国这样的仗还打得少？
纪凌暗暗吩咐，只等着对方前来。
另一边纪国派出的报信的人比想象中跑的还要快。
小公子有危险了！
能跑得能不快吗！
他们必须马上回纪国求救援！
这些报信的人先一步去锡城，锡城郡守听到这件事，下意识握住手里的刀。
先是昌国，再是卢国，他们不想过了吧？
等到国都知道这些消息，纪国完成最快的一次集合兵士，也集合了近些年最多的一次人手。
百万大军，从纪国出发。
狄戎是吧，卢国是吧。
要你们付出代价！
领兵不止纪胜，郑锡也在其中。
什么？
这么多人要借道郑国？
借什么呢！
领着百万人，那郑国就是他们的道。
作为卢国的保护国，还需要知会你们？
纪国显然出现这么强的攻击性。
谁都知道，他们怒了。
这次是真的愤怒。
如果说上次的昌国还算小打小闹，顺势而为。
这次卢国做的事，完全是给纪国下套。
给小公子下套。
纪国这次是真的怒了。
上次的教训没吃够是吗？
还是他们纪国发脾气不明显？
集合百万的纪国军队横冲直撞，根本不管郑国的阻拦，什么卢国走狗，还敢挡他们的路。
只是他们这边再怎么快，到周也要两三天后。
两三天的时间，不知道小公子那里怎么样了。
纪胜带着十五万轻骑快速奔袭，应该能快点，后面是郑锡压阵，带着剩下兵士继续走。
此时周王都洛邑，洛邑城墙前方已经来了几十万狄戎队伍，七十五万人看着黑压压一片，一眼看不到头。
这八支狄戎部落井然有序，手里拿着恶金武器，还有简易的马具，在城下疯狂叫嚣。
这是王都啊！
周朝王都！
只要攻进去，那他们就赢了！
若能占领这片地，以后他们也能封个王当当。
还有些混在里面的卢国人，则在找纪凌跟昌含笑的身影，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更赚！
但攻城也是有技巧的，别看他们人多，可洛邑毕竟是大城，而这里的兵士又守卫的极好，估计还要一阵。
杀了他们两个，卢国绝对一枝独秀！
此时的卢国，卢公在收到周王来信之前，就知道卢山鸣干的事。
竟然给纪国下套，要杀纪凌。
这也不是不能杀。
只是不该把周王牵扯里面。
他们这种老贵族，老周朝诸侯国，对洛邑还是很有感情的。
等看到周王来信，更是压着卢山鸣道：“此时卢国若出兵，那是真的得罪了纪国。倘若不出兵，以后还能推给狄戎了，何必呢。”
卢山鸣皱眉：“卢公，您以为现在就没结仇吗？”
旁边的卢中杰也是沉默。
这件事卢山鸣瞒着他跟父亲，他们两个全然不知晓，就是怕两人不同意。
现在箭在弦上，已经回不了头了。
按照纪凌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父亲着实天真了些。
卢公倒也不是天真，他只是不想让周太多丢脸。
这三人算是卢国最顶尖的三个了。
这会为卢国要不要派兵增援考虑。
卢中杰最后沉声道：“增援。”
“就以救周为名增援。”
“若见到他，最好活捉。”
卢山鸣听此，心中十分满意，安慰道：“吾知公子与公子凌为好友，只是他为纪，你为卢。以后必有纷争，公子能以卢国为先，这很好。”
说完，卢山鸣又道：“换做纪凌，他也会这么做。”
说到底，他们俩的身份，注定当不了真正的好友。
事情就按公子卢说的办。
以救周的名义增兵八十万，看似救援，其实算是合围。
这么多人，捉一个纪凌绰绰有余。
只捉不杀，全了两人友谊。
便是今日不增援，两国仇怨已下，以后也好不到哪去。
既如此，不如破釜沉舟。
犹犹豫豫，对哪边都不好。
卢国这边军队集合得也很好，卢山鸣亲自领兵。
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对纪凌到底有忌惮。
此时的昌国也听到这个消息。
昌伯刚想派兵去救昌含笑，可又想到什么，让军队暂缓，只在旁边观望。
若纪国跟卢国打你死我活，正是他渔翁得利的机会。
至于昌含笑。
能活最好，活了便是皆大欢喜。
若这点难关都过不去，也枉称昌国储君了。
赵梁则在旁边看好戏，跟昌国的战事默契暂缓，只等着卢国跟纪国打得你死我活。
赵梁甚至有些狂喜，本以为被昌国打的抬不起头，现在呢！现在有转机了。
纪，卢一死，足够他们吃很久。
天下的焦点，都放在中原最中间的周王都，洛邑。
这座千年古城经过太多战火，对这场战争似乎见怪不怪，满目看去，依旧是沉静模样。
时间已经到黄昏。
九支狄戎有些不耐烦了，准备用人海战术强攻。
而纪国跟周的王兵也已经筋疲力尽。
即使这里的防御再好，也是需要人手的。
对面七十五万，他们九万。
纪凌看着落日余晖，初春的晚霞都带着静谧，在黄昏时分显得有些神秘。
纪凌站在城楼，手里举起纪国大旗，如此高大的旗帜，瞬间希望城墙内外许多人的目光。
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像青竹一般挺拔，身上的玄色披风又让他带了些神秘的气息。
周围下意识安静一瞬，只听他道：“上天有德，庇佑我周，子民乞求，天降罪责！”
就是老天爷看看吧，要庇佑周，他祈求上天降罪给下面的人。
这个时候的人们对鬼神之说十分信奉。
毕竟科学技术发展得少，一切用知识解决不了的事，都能被称为神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学物理跟化学，生活处处是魔法。
现在纪凌就让他们看看化学的作用。
纪凌话音刚落，点燃第一发火药的锦涌猛地甩手，火药直接扔到下方人群中。
剧烈的爆炸声让所有人下意识跪在地上。
但这还没有完。
纪凌再次挥舞旗帜，口中大喝：“罪！”
又一声巨大声响传来。
下面已经乱成一团，等第三发火药扔下去，城楼下的所有马匹全部受惊，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根本没人控制得住。
而且现在也没人会去控制马匹。
鬼神降罪了！
上天降罪了！
是在惩罚他们这些狄戎部落！
连狄戎将领全都匍匐在地，稍稍抬头就能看到纪国黑白相间的旗帜，犹如凶神恶煞的鬼神！
他们纪国人，竟然能请得动上天？！
没有见过火药的人，很难不被这样场面吓到。
七十五万狄戎直接哗变，反观洛邑城内的百姓眼中光彩越来越亮。
上天是眷顾周的！
还是记得周的！
他们还是上天的宠儿！
城内外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这座庄严宁静的都城凝视着外面的骚乱，依旧保持它神秘恢宏的模样。
至于城墙上的纪国旗帜，此刻迎风而动，不怒自威。
作者有话说：
◉ 第 79 章
第79章
纪国人能引天雷！
天雷从天而降！死伤无数！
七十五万狄戎因三道天雷直接溃逃！
不管部落首领如何劝阻, 根本管不住队伍！
七十五万人的骚乱，一时半会，谁都解决不了。
等到当天凌晨, 八支狄戎队伍才稍稍平静, 可这处都有夜间惊醒的士兵, 甚至看到黑白相间的东西都会害怕。
纪国人能跟神灵沟通的消息瞬间传开。
不说各处的士兵，就说各国卿士以及国君都忍不住相信。
这个时代，是鬼神之说大行其道，祭天地祭鬼神常有的时代。
带来的后果显而易见。
别说士兵了，就算是八支狄戎首领都不愿意再前进。
难道上天真的还在周那边？
难道真的是他们围攻周, 让上天震怒？
若非如此，怎么会有天雷下来。
这个说法极能自圆其说。
毕竟这种围攻确实不正义，上天不认同很正常。
狄戎皆有退缩之意，始作俑者的卢国官员更是不敢相信, 他被关在王室里，同样听到外面的三声惊雷。
等知道是纪凌引来的时候, 下意识不敢相信。
可看着周王室里的人全部喜气洋洋, 全部在讨论看到的景象。
公子凌挥舞纪国旗帜, 向上天控诉狄戎卢国的罪行, 上天便降罪了！
这怎么可能？
老天真的会这么做？
想到他们做过的事, 卢国官员也开始怀疑。
放到现在, 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装神弄鬼。
可这种时候, 大多数人立刻会相信这神迹。
毕竟眼前的一幕谁都不能否认，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王室都能听到外面的声响，那会黄昏正好, 天气晴朗的不得了, 这种情况下平地起惊雷, 还是会伤人的雷。
不怪能击退七十五万大军。
纪凌再回到王室的时候，连周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纪凌自然不会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只道：“天有所感，降罪于狄戎，天子请放心。”
天子，就是老天的儿子。
这意思就是，老天在帮您！您放心吧！
周天子眼神带着欣喜，难道他们周要崛起了？
不知纪凌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沟通天地，如果让纪凌在这里当个司巫，是不是更好？
纪凌装作没看到周天子表情，目光已经在昌含笑跟卢国官员身上。
昌含笑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纪凌在散布疑云，但另一方面，他也解释不了天雷是怎么回事。
他的人出去看了，一道雷下去，几十人受伤，若非神力，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
难道纪国真的被天选？
他可不觉得是周的缘故，若上天真的眷顾周，那他们还会这么惨？
而卢国官员已经趴在地上，杜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故意吓唬道：“天雷已经降到狄戎，你们卢国也跑不掉。”
“卢国做这种缺德事，等着遭天谴吧！”
在后世，遭天谴可能就是一句普通的骂人话。
但在现在那可不得了，更别说老天爷刚刚显过神通。
卢国官员从事情开始的志满意得到现在，已经完全傻眼了。
这一晚他都不知道怎么过的，看守他的人也懒得看了，因为知道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有威胁。
在小公子的指示下特意放他们离开。
天雷的消息，当然要传开啊，特别是卢国那边，传得越远越好。
有什么比亲身经历者的描述更要可信？
卢国官员跑得飞快，等他看到自己带来的卢国兵马的时候，立刻大惊失色。
他带来最好的将领，竟然口中一直念叨两个字，天雷。
“天雷，天雷来了。”
“天雷降罪。”
“卢国有罪，天雷，有罪。”
这个将领竟然用灰色衣服蒙住头，根本不敢往天上看，还说什么，只要往天上看，天雷就会发现他是罪人。
听完剩下人的描述，卢国官员已经起了退意。
那些人的描述跟传闻差不多，可他们离得近一些，甚至还看到天雷火星四射，谁碰谁死。
死之后的人浑身焦黑，不成人形。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全部烧焦。
这种死法是最恐怖的，最无礼的。
除了天雷，还有什么能做到。
上天必然是看他们攻周，所以不满。
卢国官员已经有些稳不住了，可他跟卢上卿约好，在王都接应，这会如何跑？
想了半天，卢国官员想方设法弄来一具天雷降罪的尸体，一眼看过去，那狄戎身体面目全非，惊悚万分。
到现在，他已经想立刻离开了，离开后一定向祖宗请罪，请求列祖列宗不要惩罚他。
再想到卢上卿的脾气，真把这里接应的军队带走，他也好不到哪去。
卢国官员最后直接道：“我带着尸体去见卢上卿，很快就会让你们回去。”
这怎么行！
他们都想走啊！
“我们不想留在周！”
“如果天雷再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回去！”
“我们要回去！”
卢国官员费了很大力气，选了几个特别害怕地跟自己去找卢上卿，少说还能稳得住的，在这看着兵士。
当然，他们的离开是瞒着所有人，如果让兵士们知道他们都走了，那立刻溃不成军。
卢国官员急匆匆离开，真不知他是想向卢山鸣汇报情况，还是想逃离这里。
此时的纪国纪胜带的先锋队已经抵达。
他带着的骑兵跑得飞快，终于第二天中午到王都附近。
想象中大兵压境的场景根本不存在，王都里面一片和谐，百姓该出出，该进进，面容甚至有些骄傲。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情报有误？
这十五万大军刚到，纪凌跟周天子派来的人已经接应。
周天子的官员看着纪国军队，吓得后退半步，这些纪国人也太凶了，感觉要吃人一般！
他们嘴里还叫嚷着：“小公子呢！”
“谁害我们小公子！”
“狄戎在哪，老子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砍了他们！”
纪胜表情同样没好到哪去。
还是杜或赶来，这才平息大家的怒火：“没事了，小公子正在王室跟周天子说话，大公子您也去吧，农将军一会就到，会跟大家说明情况。”
最后道：“危机已经被小公子解除了！”
能不解除吗。
三道天雷，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不是他们胆小，而是没人想跟老天爷对抗。
那七十五万狄戎，跑得比谁都快。
卢国的官员也已经跑了，想必很快就能把消息送到卢山鸣那。
狄戎都走了，他们所谓的救援肯定要停止，再也没有理由来周。
所以说危机解除，一点也不为过。
否则王都洛邑的百姓能这么欢快吗？
纪胜听完这些，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忍不住道：“不愧是我弟弟，就是牛。”
周天子的官员看着纪国储君的表情，见他确实为弟弟开心，忍不住感慨，原来这两兄弟的感情是真的。
虽说纪国军队赶来没什么用，但也能看出他对纪凌的爱护。
不过纪胜这边顿了顿，并未传消息给后面的郑锡等人，有意让后面的八十五万大军继续赶往洛邑。
倒不是对洛邑有什么想法。
而是对洛邑北面的狄戎部落很有想法。
围了我弟弟就想走？
不杀你们全家算我脾气好。
纪胜身边的将领们默契不提后面的八十五万人，而郑锡得知洛邑跟小公子没有危险，照样没有撤军。
来都来了，不打一架算怎么回事？
给他们脸了。
不仅是狄戎，还有卢国。
来这一趟，势必要让卢国吃些苦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是谁都没预料的。
昨天中午还在王都宴会，然后传来八支狄戎入侵的消息。
下午他们破了周几个城池，兵临城下。
傍晚纪凌引天雷击退敌军。
第二天中午纪国军队先到，虽说扑了个空，可明显还有谋划。
卢国那边，卢国官员已经往自己国家方向跑，估计已经见到卢上卿。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肯定会灰溜溜撤军。
他们说是救援，其实就是想围堵，既然被发现了，那肯定只好离开，再偷偷让王都附近的三万卢军撤离。
至于昌国？
昌含笑看看昌国方向，又看看纪国军队所在的方向。
虽说这个局是为了纪凌而来。
但他也被牵扯里面。
昌伯知道这件事，却按兵不动。
如果没有纪凌引天雷，今日王都必然被迫，他带着五千人手，很难躲过卢国的追杀。
他知道这些，昌伯也知道。
但昌伯不想出兵，因为他昌国出兵会影响平衡，他们国君要的是卢国，纪国鹬蚌相争。
最后昌国姗姗来迟，来捡便宜。
这个计划很好，换做他，他昌含笑也会这么做。
但如果此刻在王都的，是昌伯其中一个蠢儿子，那他还会这么淡定吗？
答案显而易见。
昌含笑固然感激昌伯的大度，但既如此，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那几个“竞争对手”实在没必要留着。
一直不说话的昌含笑已经想好回去怎么内斗，再看看面前的纪胜纪凌。
不看了。
心烦。
此时的王都，纪国人大出风头。
天雷！
那可是天雷！
是纪国人引的！
但等到纪国人自己坐下来闲聊，所有人相视一笑。
什么天雷。
那分明是技术！
你们卢国做出恶金又如何。
我们早就先你们一步了！
而且纪国一时半会，不打算辟谣。
毕竟天雷这招太好用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上乘的。
但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温和了。
纪胜带着十五万骑兵将卢国官员抛下的三万卢国兵士团团围住，全部变为俘虏。
同时给卢国去信，要个说法。
周天子同时施压，同样问卢国到底要做什么。
卢国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心知肚明。
若事情成了还好，现在事情没成反而结怨。
特别是卢山鸣领着的百万大军正在路上，有种进退两难之感。
现在这些卢军还不知道天雷的事，若知道了，肯定会跟狄戎一样四散而逃，这点是必然的。
可卢国上卿卢山鸣已经知晓。
他这会已经不能用脸色难看来形容。
虽然不知道纪国用的什么手段，可结果已经出来。
谁不惧怕天雷？
就算是他也是怕的。
现在还能瞒着卢军，但带着他们打过去，那边必然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怎么管这些人？
别说带过去了，就算是现在，他们也会很快得到消息。
这种情况下，别说打仗了，还是赶紧撤退，赶紧安抚手下才是。
天雷。
实在太过惊悚。
更别说他们确实没站到正义的一方。
再说现在去又有什么用，狄戎都已经撤了，纪国大军肯定也会到。
难道真打个你死我活。
本就是想借着狄戎的手打个突击，时机已失，再去也没意义。
卢山鸣当机立断，带着军队回去，估计卢公知道后，也会催命般让他们赶紧回。
但卢国官员还想着留在王都的三万军队。
“他们怎么办？这会带他们回来吗？”
可谁带？
他们这些人只想着快点回卢国，免受天谴，谁也不想返回王都，把军队带回来啊。
卢山鸣知道他的意思，随便指派一人送信，命这些人速速回卢国，竟是一个将领也没派。
因为卢山鸣知道，纪凌遇险，纪国肯定派人过去，那三万人肯定被俘虏。
先多去一个将领，那就多一个俘虏。
三万人，他也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不能损失更多了。
最先到周王都的卢国兵士很是无辜。
他们本以为自己到王都洛邑是救驾，所以是正义之师。
到了之后发现是看戏，甚至在帮狄戎传递消息。
再之后天雷来了，他们也是被天谴之一。
接着将领跟官员逃跑，只剩下三万兵士，跟一些小官。
现在被纪国兵士团团围住，他们也没有反抗的心思。
纪国公子能沟通天地，他们是被天谴的一方，反抗又有什么用，他们也不想反抗。
这一切已经够倒霉了。
现在告诉他们，卢国大军走到一半回卢国了，让他们自己跑回卢国？
你们带着我们出来打仗，有事你们先跑？
其实换作其他时候，这些卢国将领肯定不会这么做。
但这是天雷，是天谴，谁能不怕。
所以说这些卢国兵士们无辜。
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自己国家抛弃了。
放在现在的战争环境，坑杀几万人是常有的事。
换做赵梁昌，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这样的恐惧，卢国三万人根本不用抓，全都排着队投降。
对他们这种情况，纪凌纪胜并未多做苛责。
他们是无辜的。
百姓永远是无辜的，他们在为上层人的决定断送性命。
纪凌干脆道：“要不把他们收编为纪国边军，可以为纪国厮杀，只是军功减半。”
边是旁边的。
意思是跟着打仗，也能给军功，但对比自家人，你杀两个，等于人家杀一个。
不是纪凌偏心啊。
是纪国军人对纪国付出太多，不可能让他们上来就跟纪国人一样。
但这种方法，已经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卢国不给卢军的活路，纪国给。
纪胜点头，接下来的事就不用纪凌管，很快这支三万人的卢军成为纪国的边军，同时跟后来的郑锡八十五万人汇合。
至此纪国集结了共计一百一十万人在周附近。
周天子原本还担心这些人的吃喝问题，谁知道人家纪国根本不让他担心，不仅如此，还帮着清扫周国五个城池的贼寇，更帮忙清理道路，修缮工事。
别看他是周王，但这种待遇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
众人心中感慨，没想到纪国竟然这么尊重周王。
周天子也觉得，给妹妹结的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就在众人都以为，纪国一百一十万军队是为了修缮周城池的时候，纪胜，郑锡，农将军三人率领的大军直接往周北边奔去。
目标，白狄部落！
不止白狄，那八支狄戎部落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在天下都在感慨纪国公子能沟通天地时候，纪国的猛烈报复已经到了。
就是你们想害我们公子？
就是你们要杀公子凌？
我们纪国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很好欺负啊！
纪国军队本就强壮，心里又带着愤恨，而对方早就怕了纪国，生怕再招来天谴。
不到三天时间，狄戎部落落荒而逃，往更北的方向跑去，按照现代地图来看，已经跑出内蒙。
但这些还未结束，纪国三支部队合围，又往卢国方向打去。
卢国想逃？
做梦！
而此时天谴的消息，已经传回卢国国内，此刻正是他们人心惶惶的时候。
很多人不敢置信地听着这些消息。
原来是他们卢国人勾结狄戎去打周天子。
是他们卢国人用这种方式吸引纪国公子凌过去，想要杀死他。
但这种龌龊的行径被上天责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们做的这些缺德事，所以要降罪与卢。
什么？不信？
那天雷怎么回事！
这些消息原本不会传那么快。
但有公子庆的走私队伍在，能走私货物，就能传递消息，自然飞速传播。
卢国内部已经被这些事惊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真的要惩罚他们？
再听经历过这些事的人绘声绘色讲天雷的声音，天雷的作用。
这还没打仗，已经畏惧纪国。
特别是纪国的旗帜，很多人开始忌讳用黑白相间的东西，总感觉吓人得很。
从卢国那边逃出来的一个将领，如今每日用灰色布匹蒙头，用行动表明他的害怕。
至于卢国最先派出的三万士兵？
现在下落不明！
卢山鸣等人肯定不会说抛弃了他们，只说他们很快会回来。
可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消息算怎么回事。
人们总是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很感兴趣，既害怕又忍不住讨论。
卢山鸣见此，就知道打不赢的。
不说如今的气势，只讲不清楚纪国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如果再来一次，那他们肯定崩溃得更快。
卢公在宫室里罕见发了怒，带着卢中杰在宗庙住了三天，日日请求祖宗保佑，请求上天宽恕。
这种情况下，对卢山鸣自然一点也没好脸色。
卢山鸣这次对付纪凌，自然有为卢国考虑的因素，不想让纪凌太过厉害，从而削弱纪国的势力。
但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自从纪国珍珠推出之后，大大减少卢山鸣的收入，这些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卢公心知肚明。
这会在他眼里，自然变成卢山鸣为一己私利从而让整个卢国有难。
所有纪国军队攻进来的时候，卢国基本无力抵抗，直接舍了两个城池，既是示弱也是道歉。
等到一月过完，纪国已经灭掉七支狄戎部落，剩下的一支跑的飞快，已经远离华夏范畴。
不仅如此，还打下两个卢国城池。
所有人都知道纪国生气了。
这次真得生气。
纪胜跟郑锡都派出来了，这两个人打的又狠又准。
完全是泄气般的打法。
但凡想动公子凌一根手指的，全部都要死！
只是问题也来了。
打的这两个卢国城池距离纪国实在太远。
卢国现在南边城池跟纪国相邻的，可他们打得不是南边城池，而是北面城池。
要知道，他们这次是经过郑，到了周，又从周出发，打的卢国最北面。
打下来了也没用，除非把这里当做他们的飞地。
飞地就是，统治跟管辖权属于纪国，但这块地的地理位置却跟纪国不沾边。
最后纪国人商量。
干脆把这里献给周。
一个是距离他们太远，不好管理，一来二去还是要被卢拿走。
二是来周这么久，就当给周的礼物。
他们小公子娶周公主，这就是聘礼之一！
卢公听了这话，又听天下名士，士大夫皆称赞纪国，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拿他们的地，来博自己的名声！
可太好了啊！
他们卢国一点也不生气！
实话就是，生气也没用，生气能改变现状吗？
肯定不行。
纪国，再次展现他们的强悍实力。
不仅强悍，小公子还十分机智。
面对这样的情况不慌不忙，飞速拿出解决办法，就问这种情况，你们其他国家做的出来吗？
卢国想要害死纪凌，没想到纪国却借此横跨郑国，让北面狄戎都知道他们的厉害，更拿了两个卢国城池送给周。
送给周那就不同了。
在纪手里，还能打回来，给周的话就要找理由才能夺回。
更别说，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卢国遭天谴，老天都看不惯他的做法。
跟卢国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纪国。
至于昌？
昌含笑早就走了，他还有昌国的事要处理。
纪凌跟着大哥，以及带着百万兵马回纪，这一路浩浩荡荡，郑国半句话都不敢说。
等会，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没记错的话，周天子让他去王室是见周公主的？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80 章
周有难, 纪国特意派纪凌来帮忙，就有周公主的缘故。
纪凌刚到王都洛邑，周天子便设宴邀请, 一个是感谢大家帮忙, 还有就是妹妹会出来。
但宴会突发变故, 发生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一来二去，竟然把正经事耽误了。
连郑锡都因为跟周交接卢国两个城池，而忽略这件事。
不是周公主不重要。
而是纪国人在王都太受欢迎了，每天无数人过来询问天雷的事，还在问纪国是不是能继续沟通天地。
能不能沟通天地, 纪胜，郑锡等人不知道。
但他们带的炸药管够。
再者说，他们一百多万兵士聚在王都，时间长了容易被诟病。
所以收拾完八支狄戎, 给卢国一点点教训，也就迅速撤离。
他们纪国名声本就好, 不想栽在这上面。
而且回纪国之后, 还要商议怎么对付卢国。
卢国敢联合狄戎, 本国也派出百万兵马, 就为杀公子凌, 这仇怨已经结下。
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几方事情加起来, 纪国的军队离开洛邑, 过了郑国，大家才想到这一茬。
纪胜打趣道：“看来只有成亲时候才能见周公主了。”
纪凌无奈摇头，不过他也没什么想法, 心里遗憾不多, 只是觉得凑巧。
好几次了, 都跟周公主擦肩而过。
最近的时候，应该是他在宴会上，而周公主在幕帘后面？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王室宫宴刚开时，周公主一直在幕帘后面，原本会被周天子大大方方介绍出来，谁知道还没到那环节，就有狄戎侵犯的消息传来。
天子本想让妹妹暂时离开，但她心里担忧，也就一直在后面看。
纪凌的迅速应对跟聪明机智，给她留下十足的印象。
虽说隔着幕帘，但能看出这个青年的英姿飒爽。
不过周公主很有耐心，她也知道纪国匆匆离开的缘故，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反而十分感激纪凌。
虽说这事就为纪凌设的圈套，周被无辜牵连。
可纪国扫平北面狄戎部落，又送给周两个城池，不仅给周清扫北面的隐患，还让周城池变成七个。
七个周城池，要比之前好太多。
虽然还要提防卢国再要走，不过这种结果对她和哥哥来说，已经很好了，所以她十分感激纪凌，故而并未刻意提醒。
该见面的时候总会见的。
纪国这边，终于带着百万大军回国。
其中还有卢军三万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怎么就被俘虏，现在还成了纪国人。
只是家人还在卢国，难免会思念。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盼望卢国来赎回他们。
纪伯也在等卢国的消息。
三万人若真的不管不顾，那卢国以后的兵士谁还卖命。
等卢国来谈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卢国那边，确实在商量三万卢军的事。
原本以为他们能跑回来一切，也算有个交代，谁知道人家纪国根本不给这个机会，而且那三万人也被吓傻，根本不知道反抗，甚至还跟着纪国人一起打仗。
所以救他们，不仅要付出很大代价，还要忍受有纪国军功的卢国人，以后再用他们总觉得不对劲。
但不救他们？
谁会同意。
兵士，兵士，听名字就知道，这三万人里面，有不少士阶级的人。
在周制还管用的时候，普通人连当兵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贵族才能当兵。
他们大多是贵族的后代，贵族的子弟，虽然身上已经没有官职可以继承，但依旧是贵族的人。
虽说现在没有那么严苛，各国都在开放征兵的条件，普通百姓，甚至奴隶都能当兵。
可卢国这种对周制继承最深的国家之一，很多兵士依旧是贵族后人。
若真对这里的贵族后人不管不问，卢山鸣都扛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卢公已经对卢山鸣有些烦了。
惹事可以，但惹事平不了，实在让人讨厌。
卢公也懒得藏自己的脾气，他确实重用卢山鸣，甚至让他参与立储的事。
可这位能掌握卢国，一直是天下诸侯强国之一，也不是个草包，卢公直接道：“卢山鸣亲自去纪国一趟，诚恳道歉，换回三万兵士。”
“这三万兵士是我卢国人，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卢公不显山不显水，一直是个老好人一般。
但可别忘了。
当初纪国学农的公子钦，就是被他扣在卢国，不得回纪国教人种田。
虽说这事有其他国家国君示意，但事实上，就是他扣下的，而且完全没有恶名。
现在也一样，卢国内部显然已经觉得，这事都是卢山鸣一个人的错，他自作主张让卢国陷入困境。
国君却要付出一切代价带回卢国人。
对比下来，卢山鸣实在可恶。
那卢山鸣也是聪明人，直截了当配合做完这出戏。
不做戏还能怎么样，确实原本就是他的错，而且他要真跟国君吵起来，那才是毁卢国根基。
反正自己就那名声，毁就毁了。
再说，国君小惩大诫，根本没说处罚，只让他去卢国赎人。
君臣两个有着几十年的默契，这点小九九一对眼就想到了。
卢公见卢山鸣识相，又从自己库房调出些金银出来，给他加大筹码。
这期间卢中杰的稳重跟淡定，让卢公很是满意。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都说纪国天雷是天谴，其他儿子吓得要死，唯独卢中杰还算不错，更能站出来稳定人心。
是个不错的储君。
卢国这边做足姿态，甚至让上卿去赔礼道歉，带着一车车的黄金等物走在路上。
天下都知道，卢国要为自己的“误会”去道歉。
什么故意围堵公子凌，那都是误会。
卢国根本没跟八支狄戎有过勾结，都是外面以讹传讹。
还有下面官员乱说，那个卢国官员已经被砍头了，剩下的还有一批造谣的人，全部人头落地。
都是其他人的错，跟卢国没关系。
虽然跟卢国没关系，但到底是自己人有问题，所以我们决定来道歉。
这种原话的态度，谁看了不说一句厉害。
但厉害归厉害，又找了许多人求情，卢山鸣也就出发了。
在卢国跟纪国商议怎么赔偿，怎么道歉的时候。
昌国那边发生一点小变动。
同样遇险的昌含笑回到昌国，看着一如平常。
还对昌伯道：“侄儿理解国君，那卢国毕竟冲着纪凌去的，我很安全，所以不派兵保护很正常。”
“只可惜两边没有真的打起来，否则对我们昌国有大大的好处啊。”
这番话让昌伯多看他两眼，有点怪，但不多。
但昌含笑接下来做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昌含笑直接囚禁了在他遇险时候跳得最厉害的昌国公子之一，直接把他给了梁国做人质。
梁国满脸问号。
赵梁一起跟昌国打仗，你昌含笑送个昌国公子当人质？
当然不是直愣愣给的，而是设计让这个蠢货遇险，然后流落到梁国手中。
看起来跟昌含笑毫无关系。
昌国见此沉默许久。
自己儿子在敌国手中，还是正在交战的敌国。
如果要换回儿子，那必然要有损失。
隔壁换一些兵士回卢国，都要损失惨重，他这还是公子。
如果不换，那摆明了他不在乎这些儿子，反正已经有昌含笑当储君。
自己这个侄儿果然有些本事，能把他逼到二选一的地步。
昌伯笑笑，最后下了决定。
不管。
他又不缺这一个儿子。
跟昌国霸业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昌含笑见此，有些满意。
用一次遇险，来换一个公子不成气候，似乎也不错？
这两个昌国人，倒有些像亲生父子。
不过这些事让纪国这边知道，还是咂舌。
两个都是狠人。
昌含笑不爽，也不会损害昌国利益，知道那是最优选，干脆借此设计公子之一去敌国当人质。
昌伯为昌国利益，根本不管儿子死活。
可见为了昌国，他们可以付出很多。
不管是家人，甚至自己，都可以牺牲。
某种程度来说，昌伯跟昌含笑因为这件事，联系的竟然更紧密。
纪凌听了都沉默。
好狠的人。
可这种时候，只有这么狠的人，才能成功。
如果说之前的对手，像郑，祁，是本身就有些缺陷。
那现在的昌，卢，两国，既有能臣，还有好君主，还有不错的储君。
昌含笑就不说了，确实有手腕还够狠。
公子卢卢中杰，纪凌稍稍摇头，那也是个不一般的。
昌国在处理自己的事，处理的时候跟赵梁的仗还在继续。
卢国卢山鸣则来到纪国国都。
他是知道纪国都城有多好的，但听跟看完全两码事。
便是在王都最昌盛的时候，似乎都没有这里的繁华。
如果他不是卢国上卿，他只是个普通人，肯定也会选择这样的纪国。
想他一路过来，卢国还是老样子，郑国里战火蔓延。
到了纪国，却完全换了模样。
越看下去，他的心越沉，还在街上买来各种口味的糖果。
这本来只供应给纪国士兵，但纪国现在不打仗了，这些东西就拿出来售卖。
依旧是本国百姓买便宜，其他国家的人比较贵。
在这里的纪国百姓，早就习惯这样的优待，提起的时候既没有过分自豪，也没有过分夸大，似乎就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他们纪国人有优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没必要拿出来说吧？
看着在他国价值极高的糖，在纪国人放学归来的孩童手里。
卢山鸣很难还保持好脸色。
等看到纪国的珍珠店铺，里面一车车的珍珠实在漂亮。
但关键是，一车一车。
算着时间，现在已经到二月份，确实是珍珠收获的时候。
纪国怎么连珍珠都能养。
这主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看得卢山鸣心脏疼。
他们卢国要跟这样国富民强的国家竞争？
他倒不是后悔这次动手围剿公子凌。
而是后悔怎么没早点围剿！
怪不得昌伯扩张的如此迅速，怪不得每次打纪国的时候，他都是全力以赴。
到头来昌都避开纪，往另一面发展。
其实卢山鸣已经做的很好。
换了旁人，其实很难从他的设得天罗地网里逃脱。
一边七十五万人，一边九万，怎么看纪凌都必死无疑。
谁能想到还有天雷这种东西？
卢山鸣收起傲慢，借口留在纪国国都几天，至于赔偿他倒是大方，看起来诚意十足。
但他越是这样，纪国这边越警惕，根本不被这些糖衣炮弹诱惑。
最终，二月初九，卢山鸣带着三万卢国兵士离开。
这些兵士里，其中有一部分还不愿意走。
没办法，纪国生活太好了，他们甚至想当纪国人，那些贵族还好点，不是士族的兵卒是真的想留下。
卢山鸣看着他们，表情并不好看。
回国途中，所有真心实意觉得纪国好的兵卒，甚至兵士，都病逝在路上。
纪国好计谋，让这些人回去传播纪国有多好吗？
鼓动更多卢国人去纪国？
当初祁国就是这么垮的，卢国绝对不会犯这个错。
说起来。
祁国已经没了。
好像天下间也没起什么波澜。
周天子连问都没问，显然默认这件事。
天下八个诸侯国，已经变成七个。
按照强弱排名。
分别是，昌，纪，卢，梁，赵，郑，百万国。
纪国早就从倒数第一，要撼动第一的地位了。
卢山鸣越走心越沉，最后直接下了决心，让副手带着人回去，还要告诉卢公，尽快去打附近的梁国，多扩张领土跟实力。
如果再停滞不前，以后的卢国会更惨，估计会跟祁一样。
这次得罪纪国，还是要早做准备。
他则带了二十人手朝另一方向骑马过去。
他的目的地，昌。
以前都是昌提议对付纪。
卢山鸣知道重要，却不知道如此重要。
所以他主动去昌找昌伯。
目的便是，找准时间，拼尽全力也要灭掉纪。
这次的拼尽全力，是指昌跟卢损失惨重，也要灭掉他们那种。
不知不觉中，各国对纪国的看法变化非常大。
刚开始觉得随便打打，后来认真打打。
现在要拼尽全力了。
卢山鸣相信，昌伯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而且也不是这会打。
要等卢国，昌国，吃下赵梁之后再说。
那时候，他们要以绝对的优势对付纪。
至于纪没了，谁再做天下霸主，那又是另一回事。
想那么远没用，让纪死了再说。
昌伯对这种想法非常赞同，甚至觉得卢山鸣来得有些晚。
他们秘密谈话，秘密离开，之后似乎根本没有交集。
天下各处继续征战，赵梁发现，卢国也加入混战。
昌国打赵，卢国打梁。
两边节节败退。
不过因为两国还要放着纪国突然袭击，所以没有动用全部兵力。
但这样就够他们难受的了。
赵梁越打越往西北方向，眼看已经要脱离中原地区。
但最惨的还不是赵梁。
昌，卢打得他们一直往西，北边走。
他们为了有更多土地，自然要对西北边本地狄戎动手。
那边狄戎本就被纪国清洗一遍，现在又来赵梁。
别看赵梁被中原大国打得节节败退，可这边的狄戎部落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些部落只好再往西北方向跑。
很多部落小国更是叫苦，本以为没跟卢国勾结，去围堵纪国公子，就可以躲过一劫。
怎么还躲不过去啊。
你们赵梁要是有本事，就应该跟中原打，来欺负我们算怎么回事。
赵梁叫苦不迭的时候，其中一支狄人部落竟然没往外跑，而是带着人秘密前往赵梁境内，他的目的是联系旧部。
联系庆国的旧部！
这是当初逃到亲戚狄人部落的另一个庆国公子！
八年了！
八年时间了！
他们庆国要复国！
赵梁因为进来打仗，内里本就动荡。
可以说国内的庆国余党立刻拍手称好。
昌，卢，加上庆国内部的攻打下。
赵梁国君逃往北方，竟然跑得比最初的狄戎都快。
这边情况急转直下，那个庆国的公子直接在占领的庆国旧城池称国君，并立这里为庆国新都。
八年时间。
庆国又回来了！
虽然只有五个城池。
但他们回来了！
他就是复国的庆伯！
而这个庆伯让人收起精良的恶金武器，烧掉跟纪国的秘密通信，笑意盈盈跟昌，卢交好，表示愿意当他们的保护国。
只是不知该当谁的好。
还有，他还想请求收回一部分庆国城池，想用草原上的羔羊来换。
纪凌同样收起跟庆伯的信，看看旁边的公子庆：“你真的愿意放弃那个位置？”
公子庆自己都笑：“五个城池的庆国，迟早要没。”
在知道西北边还有庆国公子的时候，纪凌就让公子庆去联系他兄弟，私下资助他们，以及送去一部分庆国旧党，这才让他们成了气候。
还趁着昌，卢的手笔，光速复国。
但谁都知道，五个城池的庆国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再次灭国。
可他们在那，就是纪国的眼线，就是周旋昌，卢的工具。
所以谁当庆伯，很重要吗？
他公子庆还是好好赚钱吧。
话是这么说，公子庆却忍不住激动。
八年时间。
或者说四年时间，四年前被公子凌从名士会带走，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当初纪凌答应他，会帮他灭赵梁。
他本以为是跟赵梁真刀真枪的对打。
现在呢。
现在暗中的手笔，已经成事。
甚至帮他们复国。
即使知道这个庆国很快就会没。
但还是复国了。
他们这些庆国人总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天下间对赵梁被灭，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当初祁国没了，众人还会有些意见。
但篡权夺位的赵梁灭了，反而要夸昌，卢主持正义。
还对借机复国的庆抱有最大的善意。
他们是善意了。
昌，卢看着庆国使臣脸色不善。
赵梁那种政权，灭就灭了。
庆也顺手灭了？
别忘了，当初昌打的旗号，就是为庆国报仇。
你们庆国怎么还当真？
特别是庆国在中间，问他们要当谁的保护国时，昌的将领，卢的将领，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消息传到昌伯，卢公耳朵里。
换做郑，祁这种国家，肯定抬抬手算了。
五个城池的庆国而已，不当回事。
但这两个并未商议，就下了统一的命令。
“什么庆国公子！肯定是假冒的！杀！”
新任庆伯上位不过五天时间，就被刺死在庆国新都宫室里。
五天前，八年前被灭的庆国出现了。
五天后，它又消失了。
但存在就是存在。
庆国用自己的方式，又回来一次。
天下名士原本为这件事兴奋欣喜。
五天后直接被泼一盆冷水。
昌国！
卢国！
你们在干什么！
满天下看过去，似乎只有纪国，才是真正懂礼数的国家！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作者有话说：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