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祈简面色微变,夏柠心里狂笑,脸上却一副尴尬的表情,“这两人名号有些相像,一个公子显,一个公子简,还真挺容易搞混的。”
祈简无语片刻,梁显在诸国之中有什么好名声吗?如何就能跟他搞混?
好吧,看在她美的份上,这事就不跟她计较了。
夏柠依然托腮目光盈盈地看他,祈简却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种种奇异传闻,于是顺着她的话提起梁显来。
“公主或许对公子显所知不多,他是赵王第四子,半年前公主还未回宫之时,赵纪两国便结了婚盟……”
正说着,夏柠坐直身子打断他的话,“先生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跟朝华姐姐定亲的,就是这位公子显,对吗?”
额,说起来似乎没错,至少现在赵纪婚盟默认的两方仍是梁显和朝华公主,可祈简看着夏柠娇嫩如花的容颜,不由想到纪王后的打算。
可怜的昭宁,她或许还不知道,这桩婚事最后应约的可能是她自己。
“公主说的没错,赵纪之间的婚事,确实是说给公子显的。”
夏柠脸上泛上笑意,而后又倏忽皱起眉头,问祈简道:“那赵国的公子显日后就是我的姐夫了?”
祈简颇为不忍地点头,爱怜地看着面前女郎。
“可我听他蓄美成性,相貌也生得一般,朝华姐姐若嫁给他,会不会……”
夏柠语意未尽,祈简却能明白她的未尽之语,确实,梁显为人好色贪婪,生得也粗笨不堪,要不是亏得他生在王室,这样的人,只怕街上任一女郎都不愿看他一眼。
可他如今靠着赵国,靠着赵王,竟然能求娶一国嫡出公主,甚至对此犹不满足,想要昭宁这样的绝世美人委身于他,竖子实在可恨可鄙!
祈简这样想着,脑中浮现出梁显那张臃肿肥硕的胖脸,再看看眼前昭宁这样天姿国色的面容,光是试着将两人联想在一起,他已经觉得实在暴殄天物了,遑论这桩婚事真的能成。
可他虽然对眼前的女郎甚喜甚怜,但却并没有想要拉她一把的心思,他注定不会娶她,何必多给自己找麻烦呢。
即便她的确让他心动,但他想重回越国夺得权柄,婚事便不能浪费在纪国一个庶出王女身上,这点,祈简想的很明白。
而以昭宁一国公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嫁给他作侧室,且她的婚事中,还牵扯着纪王后和公子显等各方势力,出手助她,将自己搅入漩涡,实在很不划算。
对于婚事,他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最好是能联姻越国本土世族,将来好里应外合,或是娶一赵国王姬,以赵王为凭重新回到越国。
可惜赵王对他仍怀有戒心,所以他面上对赵国诸位王女皆是淡淡,当然,实际上他也确实对赵国的公主们没有生出男女之情,但是婚姻大事,对他来说关乎前程,关乎地位,关乎其他种种,唯独与情爱无关。
在纪国,他可以把自己的情爱尽数交予眼前女郎,但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公子显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毕竟只是市井流传的消息,或许当不得真,”祈简只能这样回答。
夏柠自然知道他在说搪塞的假话,不过她也没跟他究根问底,只神情低落地叹了一声,“那朝华姐姐岂非明年就要远嫁赵国?”
说着,她又颇为落寞地看了祈简一眼,“朝华姐姐的婚事定了,昭平姐姐也有了意中人,不知我将来会嫁给一个怎样的郎君?”
祈简被她看得心里一颤,语气极其温柔地说着假话:“公主身份贵重,又生得仙姿玉貌,想必王上会为您寻一门好婚事的。”
夏柠微微顶起腮帮,小模样似乎有些委屈,“我不求郎君身份尊贵,只愿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亦有他就好,若他能如先生般温柔体贴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祈简大为动容,她竟这般喜欢他吗?竟不计较身份地位,也想和他在一起?
只他刚待说话,外面突然一阵嘈杂,夏柠还听见小云大声向朝华行礼的声音。
朝华来了?她立时起身,祈简也是一样,两人刚还说到了朝华的婚事,未料没过多久,朝华还真就找了过来。
“昭宁,你也在这儿啊?”
朝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看到夏柠的那一瞬,立即作出副惊讶的样子,但当她视线移到祈简身上,却又立刻行止都收敛了些。
夏柠似笑非笑地迎上去,“陈先生是我的琴艺先生,我常来找他练琴,只是姐姐怎会来此?”
祈简趁此上前跟朝华行礼,朝华顾不得先回答夏柠的话,连忙让他起身,而后才向夏柠解释:“我也是有事找陈先生,”说着,她悄然看了祈简一眼,祈简却微垂着头。
她便又继续对夏柠道:“母后寿辰就快到了,我听宫人说陈先生原本预备在父王寿宴上为他奏祝寿曲,先生琴艺过人,我便想向先生讨教一二,若能跟他学会这首曲子,在母后寿宴上演奏出来,也能给她一个惊喜。”
好一个乖巧孝顺的好女儿,夏柠心里呵呵两声,深知朝华所说只是借口,她大概也是见色起意看上祈简而已。
不过倒是没有必要戳穿她,朝华想接触祈简,就让她接触好了,不过这事要是让王后知道了,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不知朝华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姐姐真是孝顺,”夏柠面上佯叹一声,眼看朝华的目光不住往祈简那边飘,她不由想到,祈简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王女收割机啊,据传他在赵国就颇受一众赵国王姬欢迎,如今隐姓埋名到了纪国,倒还是魅力不减分毫。
不止朝华,就连她,虽然接近他的心思不纯,可也时常被他的容貌所迷。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哪怕明知道那是假的,也依然让人十分沉醉。
夏柠赞了朝华一声后,复而转向祈简,面色变得有些失落,却仍强撑着欢快的语气对他道:“看来先生琴艺出众之事,已经传到了朝华姐姐耳中,先生日后只怕又要多一个学生了。”
她这样的表情语气,让祈简想起了自己曾答应过她只会收她一个学生的事,只是朝华如今就在当面,他要是直接回绝此事,只怕朝华记恨的会是她。
夏柠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说完这句后,她又看向朝华,“既然姐姐为了母后的寿辰找陈先生帮忙,那我便不打扰了,只是陈先生才病了一场,姐姐当心不要让他太操劳了,不然刚好起来的病只怕还会反复。”
朝华听了这话却是一急,立刻看向祈简,“陈先生病了?可请了巫医?”
祈简温声说自己并无大碍,眼神余光落在夏柠身上,只见她面色不虞,即刻便要招呼侍女离开。
祈简欲要拦阻一二,却被朝华挡着去路,连声问这问那。
就这样,夏柠没看身后还在拉扯的两人一眼,径自带着小云快步离开,待她走远,朝华唇角隐隐勾起,心里终于满意了些。
她的侍女从人看着这副场景却在心里暗自叫苦,公主这番作态,显然是对这个琴师情根深种,这让她们如何跟王后交代。
眼看夏柠头也不回地走远,祈简心里有点烦躁,对眼前冲他关切灿笑的朝华更是没有一点好感,要不是朝华突然过来,他跟她还能多待一会儿,他还有话想对她说。
偏偏朝华来得不巧,打破了他们相处时的美妙氛围,且要不是朝华,王后也不会将和公子显的婚约转嫁到昭宁身上,只要一想起他的美人将来要跟梁显联系在一起,他心里就陡生不快。
而这些不快的源头正是朝华,只他为了维持这副温文尔雅的人设,却还得笑脸相迎小心应付着她。
“公主想学祝寿曲?”祈简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朝华,温和低沉的声线萦绕在她耳边,朝华双颊泛红,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他道:“是这样的,我自小学过琴技,多少有些基础,还请先生教我。”
呵,祈简勾唇一笑,想学琴,行啊,他会好好教的,但她学不学得会,那就不一定了。
“好,那公主随我来。”
朝华闻言高兴极了,立刻就迈着小步跟在祈简身后往里面走,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云石惊讶的声音。
“先生!”
他刚刚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昭宁公主,还说她怎么不多待会儿呢,谁料昭宁公主一脸难言,什么也没说便匆匆离开了,他还以为公子和昭宁公主之间闹了矛盾,怎料一进院门,便发现堂中赫然站着纪国的另一位公主。
祈简应声,而后轻斥他道:“还不快给朝华公主行礼!”
云石后知后觉刚要弯腰,朝华连忙让他不必多礼,云石也就意思一下重新站直。
他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家公子,祈简只淡淡解释一句,就让他去库房多拿一把备用的古琴。
云石从库房拿了琴出来,突然意识到不管朝华公主为何而来,公子是不是可以利用她进入后宫区域呢,想到这里,他一下兴奋起来。
纪宫前朝的这些宫殿角落,他们主仆这些天几乎已经探索殆尽,可以确认的是,巫神令并不在前殿,所以,唯一的可能,神令就藏在后宫某个地方。
但纪宫戒备森严,寻常男子并不能自由出入后宫区域,且后宫和前朝的宫殿群之间,有一道高高的宫墙阻隔着,要进入后宫,先要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然后还要跟看守宫门的黄门寺人交代清楚,他和公子两个人,如果没人带着,根本无法通过这道关卡。
若他一人的话,还可以悄然潜入后宫,但他偏偏对巫神令没有感应,可若带上公子,公子武艺平平,两人一起,被发现的概率极大,没有确定的把握前,他不敢冒险。
之前他还想过要不要利用昭宁公主进入纪王后宫,可公子却否定了这个提议,说先将前殿探完再说,如今前殿也探完了,到后宫寻找巫神令的事情也该放上日程了。
若公子不想利用昭宁公主,那朝华公主也行啊,且朝华是王后嫡出,她的命令想必对那些宫婢寺人更有效用,这样的机会,可得牢牢抓住才行。
明堂一侧,朝华坐在案前,祈简为她抚琴,还是那首祝寿曲,不过他这次弹得更轻灵,手法更繁复,朝华虽听得痴醉,注意力却大多在他脸上身上,所以祈简一曲弹完,为她讲解曲目手法的时候,她还大多能听得懂,但当她自己试着弹奏的时候,却显得笨手笨脚的。
尤其当祈简温和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解时技法时,那包容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阵羞愧和尴尬,她明明琴艺还可以的,而且祈简指尖那么流畅欢快的曲子,到了她手里,却磕磕绊绊曲不成调。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笨?
又一次起音就弹错了调,朝华脸上已经烧得通红,几乎不敢再看祈简的眼睛,好在祈简似乎看出了她的窘境,便提议今天先到这里。
朝华瞬间松了口气,想跟祈简打探一下夏柠在他这里的情况,可她刚露出话头,祈简便用手撑着额头,一副有些痛苦的样子,吓得朝华连声喊人。
云石进来一看,立刻看出自家公子是在装腔作势,便顺势帮他做戏,“公主,我家公子刚病愈不久,这两天总是时不时的头疼,只要好好休息一番就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朝华这才放心,也不再追问祈简关于昭宁的事情了,反而催促云石赶紧扶着祈简回去休息。
祈简神色虚弱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朝华一笑,跟她道歉道:“还望公主恕罪,今日是我身体不争气,未能好好招待公主。”
朝华心疼他都来不及呢,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个,反倒云石看出朝华对自家公子的喜爱和宽容,所以在扶祈简进去之后,便出来送她出去。
路上,他还特意暗示朝华,说她若想长期学琴,他家公子可以去她宫中,不用劳烦她总是跑来乐室。
朝华听了却是有些犹豫,她的确不能常来乐室,这样未免太惹人注目,尤其眼下她还有婚约在身,可若是召祈简到她的宫殿,其实也不大方便,最好能想个光明正大的法子跟他多多接触。
跟朝华想尽办法接触祈简不同,夏柠在确认过祈简的身份后,回去的路上,却在犹豫他是不是值得她花费太多的心思,最初得知他身份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夏柠的理智回笼,不禁深想起来。
一个流落他国的王室公子,母亲已逝,父亲离心,自己小小年纪便流亡赵国,所有的一切都要仰仗赵王,这样的一个公子简,自己都还要依靠别人,她想依靠他的话,靠的住吗?
一国公子,却没有母国作为支撑,那他身后纵是有再多势力,也是空的,虚的,一推即倒的空中楼阁,除非他能回到越国,夺得越王之位,才有插手天下大势,逆天翻盘的可能。
国漫给他的人设,会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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