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穿着的外套江言清太眼熟不过,这是他曾经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为徐庭旭置办的生日礼物。
徐庭旭的生日和所有富二代一样,豪华奢侈,江言清从未参与如此挥金如土的派对,其他人送给徐庭旭的礼物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而他的礼物是件不到十万块的大衣。
为了这件大衣,江言清无论大小广告都接,他那时候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广告费压得特别低,后来是某个学长托关系送去了剧组演了一小角色才够买上这件衣服。
江言清省吃俭用,吃了大半年的泡面买来的大衣,现在穿在了别人的身上。
送出去的礼物再也没有处置的权利,但江言清恨不得把纪锦身上的衣服扒下去烧了。
即便江言清心情再糟糕,对面前的人再反感,出口地话也只有“好”一个字。
江言清疲倦地准备关门,对于纪锦他没有别的话,对徐庭旭也没有了,他很累,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面对一个上门挑衅的人。
关上门的那一刻,纪锦推着门闯了进来。
他踩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明晃晃的脚印,四周环顾一圈,再从头到脚打量着江言清,“别这么着急关门,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其实要和徐庭旭订婚了,我允许他在婚前乱来,所以你……”
所以我什么?要我麻溜地从这座公寓滚吗?
江言清的头一阵阵抽搐的疼痛,那感觉像是把他脑内的神经全剥离他的身体,难怪徐庭旭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因疼痛产生的燥戾让他无法如平常一般温和对人,他指着门口带着点坏口气道:“在徐庭旭没有正式告知之前,这间屋子的主人并不是你,再不出去,我要叫保安了。”
纪锦笑了笑,看江言清的眼神充斥着可笑,“行。”
公寓重归安静,看似一切没变,又全都变了。
江言清残留着最后一丝信任,他疯狂拨打徐庭旭的手机,他想要求证,想要倾诉,想要解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把手机砸在地上,望着这座公寓。
公寓是他选的。
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二年,江言清心血来潮说同居。
那时的徐庭旭会回应他,次数不多,这次同意了他的要求。
公寓选了很久,家庭富贵的徐庭旭总不满意,给了他五套公寓选择,江言清选了这间。
这间公寓价格优,环境最好。
公寓卧室很大,能够俯瞰江景,江言清幻想着他们入住后徐庭旭从身后抱着他陪着他一起看风景,说着情话。
阳台宽敞,江言清刚搬进来时,种了许多花草,想象着心爱的人陪伴他一起清理阳台,过着无聊平淡的日子。
住进去后,徐庭旭大概从未好好看过公寓的布局,把公寓当成只睡觉的地方,阳台上的风景怕是不曾欣赏过。
他们共同的爱巢,逐步演变成徐庭旭偶尔光顾的地方,现在成了可笑的第三者栖息地。
江言清揪着自己的心脏,太疼了,那感觉是心脏被人捏在手心,一片片切开的痛。
他起身冲到阳台,想把他精心养育的花毁个一干二净,想把这间公寓砸得面目全非,想把他的难堪就此藏匿。
手中握起剪刀,始终剪不下去。
在爱情里,爱得多的那人注定得不到好下场,即便徐庭旭欺骗了他,爱上了其他人,江言清仍旧心存一点期许。
万一纪锦是故意的,万一是个误会?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扔掉剪刀,江言清颓然坐在阳台上,吹了一整夜的风。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江言清浑身冒着虚汗,被他遗弃的手机响起。
江言清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缓和了些,从茶几下找出手机。
手机的屏幕碎了,还能用。
“喂。”江言清虚弱地接起电话,他嗓音干哑地厉害,咳嗽了两声。
“你昨天有事?”
电话那头是徐庭旭,江言清张着嘴,半晌找回声线,“昨天你睡在了别人家里?”
徐庭旭宿醉后的声音带着慵懒,是钢琴d大调弹奏的沉稳,也是江言清最爱的音调,他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说着:“和朋友喝了点,太晚了,找了个地方睡。”
江言清哽了哽,“睡了一觉?”
剩下的话,江言清怎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一旦说出口,那些他所珍爱的过往在徐庭旭眼里只是个不起眼的笑话,害怕徐庭旭说早就想抛下他是自己厚着脸皮留在他身侧。
“如果没事,就挂了。”
不等江言清开口,徐庭旭匆匆挂断电话。
江言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客厅中央,他的动作太突然,猫害怕地朝他躲远。
抬起手掌,江言清恶狠狠地扇了自个儿一耳光。
他怎么连质问徐庭旭的勇气都没有?
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江言清抱着双膝,头埋在双膝间,姿态是个鸵鸟。
许久久到江言清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类后,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江言清摸索着手机,一看,是他经纪人的电话。
“江言清,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有活动要出席?我在你公寓大门等了你十分钟了,你人哪儿去了?”
前阵子,江言清身体不适,向公司告假。
他通告本就不多,公司同意了,现在休假结束,上半年的活动拖到现在,他该完成。
江言清清嗓子,“这就来。”
挑了件衣服出门,走到半道忘记带药,想折返回去,经纪人催促得厉害,他想应该不久,回来再吃也不迟。
上了车,经纪人嘟嘟嚷嚷地抱怨,“你当自己是大明星?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十五分钟,整整十五分钟!”
他们公司艺人多,江言清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没事业心,只有张脸还耐看。
江言清咳嗽了好几声,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他这两天心力交瘁,忘了通告的事。
经纪人还在说话,说江言清几个月不见脸色差劲了这么多,上镜能好看?说江言清明知道有工作的情况下,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是想折磨化妆师?
总之从头批评到尾。
去了现场,今天的通告是个综艺,江言清是擦边人物,负责当镶边人物。
镶边人物也不是容易当的。
综艺里有各子的角色定位,主持人负责活络气氛,主嘉宾负责节目收视率,制造一定的综艺感,江言清这类的擦边人物是用来衬托主嘉宾的。
正如现在,主持人讥讽着江言清在娱乐圈呆了这么长时间出席活动的衣服不过一千块,以此衬托主嘉宾。
江言清坐在位置上当好群嘲的对象,这份通告十万的出场费,与经纪公司划分他能得三万,坐着收钱没什么不好,他也习惯了当被嘲讽对象。
在圈里,他风评不太好听。
早年徐庭旭圈子里的人知道他进娱乐圈后,大张旗鼓地宣扬江言清是徐庭旭包的情人。
江言清不清楚徐庭旭知不知道这件事,一开始圈里的人忌惮徐家对江言清多半是讨好,后来发觉徐庭旭对他不闻不问的,把他当成徐庭旭暖床的对象,谁都可以压他一头,夺他的通告。
再之后,他莫名其妙按上带资进组走后门的黑料,凡是有谁被换了角色,谁欺负了谁,都按在他名头。
渐渐的,他在圈里粉丝没几个,黑粉一堆。
早年的江言清没有事业心,现在的江言清生着病事业心什么的更加没有,日子得过且过,连活下去的意义他也找不到。
在知道病症时,江言清可以欺骗自己,他身边有徐庭旭,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外,有他心爱的人等待他的康复。
可现在他与徐庭旭的关系到了分崩离析的关口,江言清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他人的嘲讽,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不走心。
不过有例外。
节目录制进行到中间关头,忽然来到的新嘉宾,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江言清与其他人一样,盯着节目组后台看。
来得人他意想不到,是纪锦。
纪锦在圈里是童星,大学在国外念书,这是他归国后首次亮相在众人面前,呼声很高。
江言清凝视着受热捧来到节目的纪锦,他病状开始发作,耳朵犯起耳鸣,不明白纪锦的出现是在针对他还是偶然。
主持人介绍纪锦,聊天聊到纪锦什么时候回国的。
纪锦正对镜头,镜头里的纪锦是少女们喜欢的少年脸,脸小小一个,笑容可爱,“刚回国不久。”
主持人:“我看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昨天是和朋友聚会了?”说着节目组后板屏幕播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刺痛江言清的眼睛。
徐庭旭搂着纪锦,冲着镜头笑,两人笑容同步,连神态都一致。
纪锦侧头扫了眼江言清,握着话筒:“对,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刚下飞机,他就来接我了。”
之后江言清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耳鸣愈发严重,脑中反复播放着纪锦说得话“我刚下飞机,他就来接我了”。
他的爱情是个最好笑的笑话,忙碌的徐庭旭有时间接许久不见的纪锦回家,没有时间陪伴共处五年的男友去一趟医院。
这个笑话他能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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