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邈埋下眼慢条斯理的吃红烧肉丁，“不熟，不熟人家能大中午的跑来给你送饭，怎么不给我送。”
“不给你送，你不也吃了。”顾稳一会儿冷嘲，一会儿热讽。
宋奇邈放下筷子，“你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从我说了喜欢沈沉之后你就不高兴，这么大的酸味，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顾稳差点急眼，“这个世界就不允许直男存在吗，什么时候这么狭隘了。”
“允许，你最好是真直。”宋奇邈把吃的一扫而空，沈沉送的东西不能浪费。
等宋奇邈把垃圾都收进垃圾桶，他站直伸个懒腰。
顾稳抬头看着他，隐隐觉得不妙，“宋奇邈，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怎么感觉都超过我了。
宋奇邈看看地面，“哎呀，我恐高症都要犯了，你才发现啊，我高三半年又蹿了五厘米，现身高189.6，比你还高一厘米，半夜腿常抽筋是真难受，我最近吃的钙片不错，你要不要来点？”
“我……”
“也不用，你又没蹿五厘米。”今天主要是来让顾稳瞧瞧他的身高优势，没白来，还见到了沈沉，没想到沈沉平时就在顾稳身边，以后想搭讪就容易多了。简直是意外收获大丰收。
顾稳沉默半天，被打击的一蹶不振。
宋奇邈拿一试卷，卷起来装出话筒放他嘴边，“我看你有屁要放，发泄出来吧。”
顾稳拿住纸筒，“宋奇邈你是真该死啊，长他妈一娃娃脸直逼190，还想骗小男孩，你是真变态啊！”
顾稳疯了，宋奇邈这样的长相，看起来能被人一拳打十个，凭啥能比他高啊！等老子能活蹦乱跳的，天天去吊单杠拉伸去，硬拉，也得把那一厘米给填平。
宋奇邈乐的不行，“你一直男在乎身高干什么，我这主要是沈沉也高，我不高点怎么和他配情侣身高，别人怎么瞧出来我是他男朋友？我瞅着陈书雅和你就挺配，最萌身高差已经有了。”
“去你的最萌身高差，快滚！楼下怎么这么吵。”
沈沉这边健步如飞的离开医院，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不怪他误会宋奇邈和顾稳，那宋奇邈躺在床上，长得唇红齿白，说话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沙哑和无畏，说他在给顾稳撒娇一点都没冤枉他。
即便如此，沈沉晚上还是会给顾稳送饭，为了想要做成功的事，总要努力一把。
万一顾稳的哥哥真在背后考察他俩的关系呢。
沈沉从医院出来径直走向小吃摊。
医院附近的车子停放的乱七八糟，周边人行道被各种非机动车占用，城管一天来八百次也没用。
电线杆上挂了无数个“减速慢行”的标志，但早上的时候，这个路口附近的交通违章和速度监控摄像机坏了，没人知道警示牌短时间内到底有没有效果。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十分刺耳，紧接着就是车辆碰撞声，周边人下意识的尖叫，逃离。
沈沉连忙捂住耳朵，等回过神来再看向中间的街道，惨烈的车祸已经发生。
一辆白色的轿车直行却没有按照要求减速，和一个违规闯红灯且突然从一辆大货车身后冲出来的电动车车主相撞。
因为前面的急刹车又导致整条路段的车，发生连环碰撞。
一时间医院门口仿佛人间炼狱。
这种从视觉盲区突然冲出，不顾周边有没有车的行为，俗称鬼探头，而鬼探头的电动车车主被撞出数十米，当场身亡。
白车司机为了躲避行人，慌不择路最终撞上周边绿化带，车身白雾烟气弥漫，车主生死未卜。
周边还有其他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了这一幕发生的全部过程，法律和交通安全法会给众人和肇事者家属一个交代，但是死了的人，只能下葬了。
沈沉突然意识到不妙，整条街瞬间怨气冲天，路口的灰色人影急剧增多，这种刚出现的阿飘甚至都不是灰色的，怨气和阴气太重，透着色彩鲜明的血气。
猛地一看，沈沉甚至分不清那是活人还是死人。
骑电动车的中年男人，从离电动车很远的地方爬起来，满身带血，脸上也被磨蹭的血肉模糊，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丧失理智的到处去撞周边围观的人，可是没有人能看见他，他撞来撞去，总是扑空。
直到他和沈沉对视，沈沉瞳孔瞬间放大又躲避他眼神的奇怪举动，让他尖叫着冲沈沉跑过来。
等沈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步子已经迈不大了，阳气迅速流失，不争气的他，腿软了。
医院门口出的事，营救和善后行动十分及时，警车也很快出现在周围，各种急救声和鸣笛响彻在众人的脑海。
周围人只觉得路边这个小伙子离肇事地点还有一定距离呢，却脸色煞白，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虚弱的往前走了两步，就被这场交通事故吓到，晕倒了。
“来人啊！救救这个孩子！他晕倒了！”
“这谁家孩子啊，怕不是有心理阴影，回去还得给他好好疏导一下。”
“看他穿的校服，应该是对面高中的。”
沈沉失去意识前耳边十分吵闹，可他没被人带进医院，常年跟在他身后的那辆黑色迈巴赫，下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司机，把他带上了车。
病房里的顾稳和宋奇邈一起趴到窗边往下看，只见警车和很多医护人员来去匆匆。
宋奇邈惊讶道：“卧槽，连环撞，你看那个白车都撞哪儿去了。”
顾稳往四周和学校的方向看了看，沈沉向来不爱凑热闹，应该是已经回学校了。
可顾稳没想到，直到他出院，沈沉都没再来看过他一次。
沈沉当街被吓得魂飞魄散，再次睁眼已经是三天后。
他从一张只一米宽，铺着蓝色被单盖着蓝色被罩的小床上醒来，小床左边靠着墙，右边紧挨着一个红木色的橱窗后背，两边都没有空地下脚，只能去床尾下床，这样逼仄的空间，简直让人窒息。
沈沉连忙下床往外跑了两步，看见外面大厅的布置，才反应过来这是老道士的算命馆。
算命馆的大厅并不大，进门就是一个简单的玻璃柜台，柜台后面一个橱窗，摆着的全是烟酒。
玻璃柜台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些木牌，好像古代皇上选妃的牌子，据说是老头平时行骗的算命工具。
角落里还有一组简易的沙发和茶几，是用来待客的，旁边摆着的是……财神爷的供奉象，可装修里透露着算命馆的全部风格：穷。
之前，老道士那几个孩子都有头有脸的，嫌他整日装神弄鬼给家里丢人，说等老头死后，就把他这一摊子丢人的东西烧了。
老道士一听这话毛了，非得要收沈沉做徒弟，好在他百年之后，让沈沉帮他照顾好这一摊，还说这也是为了救沈沉的命。
沈沉因此怕了老道士，他发誓，这辈子坚决不和封建迷信扯上更深的关系。
因为沈沉没办法想象等他将来成为金融界的业界大亨后，和所谓的名流人士跳华尔兹时，他道观里的小助理突然跑来说哪家大婶儿的小孩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请他去跳大神。
没想到老道士不怕沈沉跑，还信誓旦旦说，沈沉马上就会回来找他的。
沈沉果然回来了，还在人家算命馆里睡了三天，沈公子又不免觉得这老头还是有几分神通的。
他在店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鼻尖闻到的全是给财神爷上香的味道。
摆放满烟酒的橱窗后面就是道士的床，再后面是一个很小很杂乱的杂货间，沈沉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乱七八糟的道士工具，和他家里挂的种类差不多，铜钱桃木剑，令旗，竟然还有袈裟、佛珠、金刚经禅杖什么的。
毫无章法且派系复杂的东西都凌乱的堆在一起，怕是卖破烂都卖不出个好价钱。
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些纸钱、香烛、金元宝，甚至还有纸扎的豪华游艇，一般人看了会觉得晦气，可沈家二公子只是啧了一声，觉得这老头儿业务挺广。
沈沉这边还没看完，大厅传来声响，他连忙从仓库出来，看到穿着黑色长衫、v字浅口老北京黑布鞋、留着山羊胡神采奕奕的老道士，他那白色起球了的长袜很是耀眼。
老道士身边还跟着一个苍白脆弱的你那孩，看起来十五六岁，大概是一米七五，比沈沉要矮半头，面生。
看到沈沉醒了，老道士一点都不意外，招呼那男孩往沙发上坐。
男孩很拘谨的看了看沈沉，好像要沈沉同意了他才肯坐下，沈沉觉奇怪，微微挑眉问他：“老头让你坐就坐，看我干什么。”
他这才坐下了，坐的规规矩矩，双腿并拢，双手规整的搭在膝盖上，“谢谢师兄。”
沈沉顿时炸了毛，“什么师兄？”
男孩往后咽了一下口水，紧张起来，“啊……师傅，师兄不知……不认我。”
“不是，我本来就不认识，”沈沉跑到老道士跟前，“什么意思？”
老道士又让那小子去烧水泡茶，拉着沈沉坐下，眼中精光乍现，“你呢，现在已经是我徒弟了。”
沈沉仔细回想他昏倒前的场景，气的浑身发抖，“我被我爷爷送来的时候，是昏迷着的吧，你了解我，也知道他不能代替我做这种决定。”
“他是不能，但是他没办法，”老道士的手沧桑至极，松软带有褐色斑点的肉皮紧紧箍着隆起的指关节，他的指关节一点都不圆润，反倒是很尖锐很有气力，“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可我救你，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沉仔细打探老头儿的精神面貌，只觉得他的背比以前佝偻了不少，隐隐约约还有大限将至的错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了一个陌生人，付出没必要的代价，值得吗？”
“你是陌生人吗，沈沉，老夫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徒弟，我为的不是陌生人，为的是全天下多的是和你一样脆弱的人。”老头坚定的说。
沈沉埋下眼，单手搭在膝盖上，肤色比他那小师弟还要苍白，“为什么一定是我，就因为那莫名其妙的阴阳眼吗，我不信这世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有这样的体质。”
老道士并未回答，只看着他，“你是不是感觉到最近的疲倦感，比之前都更为明显？”
“我不知道……是，也不是。”没有顾稳在身边的时候，确实很难受，也比以往精力更差，尤其是在路边受惊吓，竟然就昏迷了三天。
老头摸着山羊胡，叹了口气，“你快十八岁了吧，以后，只会更难。”
“……”沈沉明白老头是什么意思，他只会越来越弱，早晚有一天会醒不过来。
老道士以前就说过，说世间游荡的灵体太多了，没有被超度的，不是自愿投胎的，冤魂枉死的，寿终正寝却还留恋人世间的，甚至还有在下面过的不好，想回来要些纸钱花的。
就算他们没有恶意，可是长时间跟着周围的亲人朋友，不肯离开，虽然没有物理攻击，可依旧能对活着的人造成身体上的法术伤害，被这种灵体依附久了会疲劳，身体疼痛精神不济，找不到病因却久治不愈。
就像平时的沈沉一样。
而因为老道士他们这些“神棍”的存在，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帮了活人也帮了往生的人，这样的积德方式，最适合沈沉这种苟延残喘的病秧子。
只是之前沈沉不愿，如今身体状况如此差，想活命，想活的久一点，那也由不得他了。
老道士忽然又哈哈大笑，拍着沈沉的肩膀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茅山道士一派传承几千年，到了你这，才第38代传人？”
“因为你是假的，冒充的。”沈沉不假思索道。
师弟在一旁烧水，始终瞪着圆圆的眼睛，只觉得师兄长相文静内敛，举手投足尽显贵气，结果每次开口差不多都能气死神通广大的师傅。
老道士果然被气的猛拍大腿，“胡说八道，我们这一派可是最正宗的！接了祖宗的基业就得好好守着，只要你好好传承，祖上就庇佑你，三十七代传人直到我这儿，哪个不是活到上百岁？老头子我小时候和你体质一模一样，接手道观后积大德，才活到现在。”
“那……道观呢？”沈沉疑惑的问。
老头一愣，又看看这大厅，“喏，让我改成算命馆了。”
“道观都成算命的了，也算传承？不算欺师灭祖吗。”沈沉不理解，还颇为震撼。
老头无奈的说：“这些年来不景气，竞争对手又太多，最正统的比不过那些花花肠子的，道观不赚钱，可是人都得维持生活，算命有外快赚，祖宗不会怪罪的，你小子新青年，竟不懂灵活变通。”
“主要是你算命也不准啊，就会说好话。”沈沉火力全开。
老道士怒瞪：“说好话别人才愿意给钱！你说人明天要死了，不砸你铺子就不错了，沈沉啊，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你拜师到别人门下，人家都不收你。”
沈沉：“……”
沈沉又看向那小师弟，“那他是你小徒弟，也得是阴阳眼吧，要不然你让他传承师祖的基业，我给他当助理行不行？我不会说吉利话，怕难当大任，做这行的忌讳太多。”
老道士摇头，“他没有阴阳眼，算是我给你找的助理，给他挂个徒弟名号，是省的以后有人欺负他。”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沈沉不理解。
老头说：“来救你的。”
“没听懂。”
旁边的小师弟反倒是往里藏了藏，不敢看沈沉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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