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
我过去还更快一点吧?
周诲想道。
虽说都是渡劫期,但越是大能,专精方向就越不一样。
周诲虽然因为出身的缘故,修行起来比较艰难,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会,但实际上周诲主修的方向是时间和空间,所以能创建《七世转□□》,能瞬移到修仙界任何地点。
他要去九斋老祖那儿,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而已。
而九斋老祖不同,他是个卦修。
纯的。
连法术都不修的那种。
不仅不修,他看情况,还可能将自己的灵根,法力,五感,五脏,甚至魂魄作为“代价”,交付出去,交换想要卜算的信息。
换句话说,此人尽管能看见过去现在未来,尽管可以算出任何人的命运,但他除了这个,只就本体而言,是个彻底的废物。
这样的九斋老祖要离开洞府,离开南境,来一趟中境,只能看“命”。
运气好的,也许下一刻能到?运气不好,可能永远都来不了。
所以周诲才觉得自己过去九斋老祖还更快一点。
不过周诲想了想,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来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算去了也说不清楚;
二来九斋老祖并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就算气运发生了他都没有算到的变动,他也不至于立刻跑过来,何况变动的还是南境的气运,理论上九斋留在南境更可以把握情况,所以应该有九斋必须过来的理由。
那么等他来就好了。
不过不是干等,周诲也没打算就这么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甚至还可能不来的九斋,周诲现在更关心发生了什么事。
听九斋老祖的质问,这事还和自己有直接关系。
周诲思来想去,眼下风清城和他直接相关的也就是他的亲传弟子莫悲。
想到自己小徒弟可能出了事,周诲顿时待不住了,他身形一闪,就去了风清城。
而伴随着周诲的离开,一双黑色的小羊耳朵从他书房窗口处探了出来,像是兔子耳朵那般颤了颤。
师尊离开天灵山了?!
小黑羊惊喜的竖起了软绵绵的小耳朵。
它趴在窗台上,努力感知了一下。
其实宇文轩不用那么做,也能肯定自己师尊已经不在天灵派了,毕竟对于饕餮来说,周诲的存在就像是宴会厅中一长溜的满汉全席一样,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食客而言,想要忽略都很困难,现在这桌“大餐”突然不见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到。
不过宇文轩没有一丝失落。
它就好像有想看的深夜节目,正好听说父母晚上要加班不回家的熊孩子一样,激动的“哒哒哒”的绕着书房跑了一圈,简直想要跳个舞表示庆祝。
啊,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虽然可能时机未到,但难得有这种机会!
必须在师尊回来前把“那件事”做了才行!
小黑羊停住舞动的蹄子想道。
它“哒哒哒”的跑出了书房,冲进了周诲的卧室里。
周诲也是突然感知到大量不同寻常的气运的,离开得很突然,因此他的卧室里保持着他还在打坐的状态:
协助修行的熏香还在燃烧,蒲团上还有余温,最重要的是,周诲常穿的那件外袍正挂在蒲团对面的屏风上面。
因为离开的突然,周诲甚至忘记了披上外袍。
宇文轩见了外袍眼睛亮了起来。
它当即想往那边冲去,不过在那么做之前,它没忘记将自己身上的毛舔了一遍,吃掉自己身上所有的气息。
顿时,宇文轩的气息变得微弱起来。
它明明还在这里,但即使站在它身边,也很难察觉它的存在,更别说它留下的痕迹了。
在“隐藏”好自己的气息后,小黑羊才来到了屏风前,奋力向上一跳,咬住了长袍袖子的一角,然后用力一甩——
顿时,好几个储物袋从长袍袖子中飞了出来。
周诲有随身携带比较重要的储物袋的习惯,也有将储物袋放在外袍袖子里的习惯,这也是他长时间打坐时会脱下外袍的原因。
有些储物袋中会放着比较重要的丹药法器,有些储物袋本身比较特殊,可能影响到打坐的效率,这种时候,周诲就不会披着外袍。
周诲的这个习惯,所有弟子都是知道的。
作为周诲的大弟子,宇文轩更是心知肚明。
所以宇文轩敢确定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师尊的外袍袖子里。
现在小黑羊用蹄子在那些储物袋中拨了拨,果然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一个没有气息的储物袋。
明明在师尊的外袍中,却一点味道都没沾上的储物袋。
而且这个储物袋的封口还用禁制封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宇文轩发出了“嘤”的嗤笑声。
它确定这就是它要找的东西了。
原本还以为要花点时间才可以偷出来,现在倒是挺方便的。
小黑羊用蹄子将这个储物袋拨到了一边去,然后将其他的储物袋收收好,费尽力气又放回了周诲外袍的袖子里去,并且努力将外袍调整回它进来看到的那个状态,最后还用自己的脑袋比了比,确定外袍的高度和原来没区别。
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小黑羊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储物袋,“哒哒哒”的跑回了书房里。
师尊不在,它“玩模型”当然不用藏着掖着了。
小黑羊“咚”的跳上了案几,踩的案几抖了几抖,不过白玉京的“模型”是被周诲加持了法术的,轻易不会受损,自然没受到影响。
小黑羊得意的看向了白玉京。
此刻,白玉京已经有一半被青色的气运所覆盖,尤其是白玉京的学宫位置,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青光,似乎有什么在凝聚。
小黑羊却嗅了嗅那气运,打了个喷嚏,不感兴趣的转开了视线。
运气对饕餮这样的凶兽是毫无用处的。
凶兽属于逆天命而生的存在,所以不管是正向气运还是负向气运都不会有太大影响,或者说,凶兽本来就属于负面气运的一部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碰见凶兽都是倒了大霉,凶兽作为“大霉”的一部分,倒是会找到一些倒霉的家伙当食物,也算是一种“好运”。
所以即使是饕餮,也不怎么吃气运。
上次周诲带着他们去仙法大会收集气运的时候,宇文轩在旁边看着嘴馋,只是因为师尊将气运给了曲千星和青阳轻语修炼而已,别人碗里的食物怎么都看着比较香,所以宇文轩才想要去吃,现在抢食的没有了,宇文轩自然对食谱范围外的存在嫌弃了起来。
小黑羊甚至还觉得这些气运遮挡视线呢!
它用蹄子扇了扇,试图将这些气运扇开,可惜气运又不是云雾,并不受到影响。
小黑羊也就不再管这些气运,它伸出蹄子点了点之前它就想要“染蹄”的那个建筑物。
那建筑物顿时放大,显现出里面的景色来。
该建筑看起来有点像是个普通的庭院,有花有树,中间还有一口池塘。
池塘水看起来很清澈,在微风中泛起波纹,似乎很美好的感觉。
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池塘的水中竟然没有倒影,无论是池边的树木也好,还是就矗立在水中的石墩也好,都无法在水面上反射出倒影,甚至,小黑羊探头过去,也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像。
宇文轩却显然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它用蹄子拨了拨水面,将自己的灵力灌输了进去。
眼见这口池塘就像是从小羊蹄子的位置被倒入了一通墨汁一般,泛起了丝丝墨色,很快这份墨色向着整个池塘扩散,不久后池塘变成了彻底的黑。
在池塘变黑以后,里面隐隐的显现出了景色出来。
那景色像是从高空往下看,可以看见破碎的岩石,倒塌的建筑物,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巨大残骸,整个像是埋葬在黑暗中的末日荒野。
如果有其他的中境修士在,看见这景象一定会非常惊讶:
这“池塘”中的景色赫然是危险的渊海遗迹中的某处……不,这就不是个“池塘”,它不仅是面可以看到远处的千里镜,还是个不定向的传送阵。
当年白玉京作为上古修仙界的中心,不仅有各种大小传送阵可以到达这个世界的各个位置,也有这种不定向的传送阵,可以去往没有传送锚点的地点。
周诲既然在研究修复白玉京的传送阵,自然也对这种不定向的传送阵有兴趣。
虽然他完全用不上,但不倦仙尊不会拒绝新的知识。
所以这段时间,周诲没事的时候会进行一些修复,而宇文轩就在旁边看着,并且产生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
可这种传送也不是说用就可以用的,需要比一般定点的传送阵更多的灵力,还有作为锚点的中介物才可以。
比如说,此刻在渊海遗迹这个景色的中央,就有宇文轩作为锚点的东西在移动着。
那是个修仙者。
他披头撒发,一身白色的衣装已经被血液和污迹染成了灰色,非常的狼狈不堪,几乎看不出大乘修士的样子,但这位确实是大乘修士,还是不久前才被不倦仙尊教训过的典礼院长老——
司吾!
是的,这正是那位在云中城仙法大会上意图捣乱的长老。
那一日,小黑羊趁乱在司吾身上黏上了一些伴有自己(前世)骨灰的大饼渣渣,而没有比这个更深刻的锚点了,所以无论司吾去了哪里,宇文轩都可以立刻找到他。
不过看见司吾长老如此狼狈的样子,宇文轩也有点惊讶:
“他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理论上,都是大乘修士了,能伤害他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啊!
只是宇文轩惊讶归惊讶,实际上对于司吾遇难的原因并没有任何兴趣——先不说这玩意本来就被师尊禁止作为食物,就算可以吃,它也没兴趣关心猎物在哪里受伤的,就像是人类也不会关心兔子是出于什么想法往树上撞一样。
宇文轩看了狼狈的司吾两眼,就不以为然道:“这样更好。”
它这么说着,用蹄子将它好不容易从师尊卧室里弄出来的储物袋扒拉了过来,并且看了看上面的禁制。
“这么简单的禁制……”
“也是,这是我和‘你’的最大区别吧?”
宇文轩嗤笑着说道,挥舞着蹄子在储物袋上画了个解除禁制的符印。
当然,用羊蹄子做这件事做这件事有点麻烦,画出来的符印有点儿心形的羊脚印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宇文轩也算是画出来了。
在画完符印后,宇文轩像是握着点燃的爆竹似的,迅速的将这个储物袋往“池塘”里一丢。
这储物袋就慢慢的淹没在“池塘”中,向着“池塘”下方的渊海遗迹飘去。
只是这储物袋只在中途就膨胀了起来,变大,变重,最终像是从高空抛物的尸体一样,“砰”的砸在了地上。
理论上,从那么高的地方丢下去,不是尸体也是尸体了,不过那变大得像是尸袋一样的储物袋却动了动,然后一个长着白色卷毛的可爱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小黑羊看见那个脑袋立刻出离了愤怒:“好哇!师尊果然在偷养‘它’!还把‘它’变成了我的样子!”
没错,储物袋中探出了白色的羊头,那当然是宇文轩……不,饕餮的另半边魂魄。
所以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是理所当然的。
小黑羊却忽略了这点,愤怒的像是捉//奸在床似的,恶狠狠的盯着池塘另一端的白色小羊,如果不是对方已经被送到渊海那边去了,它能立刻吃了它。
小白羊却明显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在看着自己。
它发出“嘤嘤”的叫声,先是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没找到,声音就变显然得有点失望。
“……呵。”小黑羊发出了一声嘲笑。
不过它转念一想,却更加愤怒了:
“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人性吧!甚至连人类躯壳的限制都没有,是只知道吃的凶兽,现在为什么一副养熟了的样子,师尊喂了‘这个家伙’什么?!
小黑羊委屈的思考道,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掉下来。
“没关系了,‘它’很快就不会在了!”小黑羊嘀咕道。
像是回应这个想法,小白羊已经放弃找人(x)寻找熟悉的食物的打算,而是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四周,似乎准备找其他食物了。
很显然,要说小白羊附近的“食物”,没什么会比一个受伤的大乘修士更吸引饕餮了。
小白羊当即顺着司吾行走的方向走了过去,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司吾本人。
“就是这样,快点吃了他。”小黑羊鼓动道。
然后被大乘修士打成渣渣吧!
这样它就可以过去回收“另一半”的碎片了!
这就是宇文轩当初在司吾身上留下了自己骨灰大饼渣渣的算盘:
它既可以用自己的“另一半”教训一顿对师尊不敬的讨厌大乘;也可以利用这个大乘修士干掉自己的“另一半”,把它变成自己的口粮。
当然,如果那个倒霉大乘被小白羊咬下一口肉来,吃掉了一点修为和魂魄,甚至整个都被吃掉了,那也是“意外情况”,吃//人的也是小羊而不是小黑羊,所以就算小黑羊日后吃掉了“吃//人的小白羊”,也不是小黑羊吃//人,不过小黑羊会得到小白羊吃//人以后获得的全部法力和修为,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算盘啊!”
“是吧!我果然是个天才!”小黑羊得意的仰起了脑袋说道。
说完这句话,它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师尊已经出去了,这个洞府就剩下了它了……对吧?
那么和自己说话的是……
小黑羊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师尊正微笑着站在它后面盯着它,那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小黑羊顿时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师,师尊……”您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周诲当然回来得很快。
他到了风清城,找到莫悲,很快就看见了莫悲身边正聚集着气运的水凰儿,确定了原因。
不过周诲并没有立刻现身跟水凰儿见面。
有些“流程”是必须走的。
作为渡劫期的大能,却迫不及待的赶着上去,恐怕会让南境的客人觉得不妥,不如让对方自己过来好了。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提前做点功课,如果初级教程给妖族的话,需要“亿点点”改变。
而且这是个非常难得的可以历练莫悲的机会。
综合以上原因,周诲很快就离开了风清城,让莫悲继续自己接待水凰儿了。
不过在回自己洞府的时候,周诲出于某种师长的巧妙预感,隐藏了自己的灵威和存在感,悄无声息的从天灵派上方飞过,看了看自己弟子都在干什么。
其他的弟子倒没大问题,倒是在他自己的洞府里,正好抓了个现成。
周诲冷笑道:“宇文轩,你倒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我没有,我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小黑羊迅速的否认三连,并试图用身体遮住“池塘”里的景象。
它这一次没有试图逃走。
倒不是因为它不想逃走,而是宇文轩很明白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逃,什么时候不可以。
现在显然就是不可以的时候。
逃了师尊会更加生气!
搞不好它逃出去就永远不是师尊的弟子了!
只是用羊脑子思考也知道,这次干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出格,恐怕不是被抽一顿,挂在树上一个月就可以解决的,宇文轩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能逃脱惩罚的方法,只好睁着眼否认道:
“它自己过去的!”
这么说完,宇文轩都想甩自己两蹄子。
一个被封印在储物袋的残魂,是怎么自己过去的呢?
可已经说出口了,宇文轩硬着头皮往下编。
事到如今它并不指望能完全逃脱,只想要‘减刑’,所以承认了少部分的罪责——或者说,谎话中掺了一成的真话:“我承认,我有点想要教训那个可恶的大乘修士的意思,谁让他对师尊你不敬呢?所以上次我在他身上黏了一些标记,让他倒点霉,今天也是偷偷确认一下他的状态。毕竟那么厉害的大乘期大佬,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了才对……当然,我没想要他死的!就是,就是这个时候,那头白羊突然出现了!”
“哦?”周诲抱着胳膊,靠在后面的书架上,一副“看你怎么编”的姿态。
“那头白羊好可怕啊!师尊,它是真的想要吃了我,嘤!”小黑羊哭诉道,它说得像是真的似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再次掉落下来:“它恶狠狠的朝我冲了过来,我虽然也想要吃了它,但因为师尊你不允许,我和它也不一样,是最听师尊话的好徒弟,所以我忍住了,没有跟它纠缠,只是一下子躲在了一遍。没想到它跑得太快了,竟然一头撞进了‘池塘’里,就被送到渊海去了,然后还盯上了那个大乘修士……嘤嘤,这件事真的不完全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就有鬼了。
先不说那半个残魂有没有能力逃脱储物袋的禁制,它就算逃出来了!还会记得将我的衣服挂回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这些孩子看起来很聪明似的,却总说一些显而易见的谎言呢?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还说谎,简直罪加一等!
周诲因为南境气运产生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张嘴正要宣判他的惩罚,却听见从黑羊的背后,那口“池塘”中传来了一声惨叫。
司吾的惨叫。
周诲愣了愣,他记得那是个大乘啊!应该不至于被饕餮残魂吃了吧?
“不会被吃了吧?嘤!”小黑羊也急得转过头去。
这一刻,它比周诲还着急,因为它很明白,司吾要是真的在这里被白羊……它的另一半魂魄吃掉了,那差不多等于被它吃了,师尊永远都不会原谅它的!
司吾!你好歹是个大乘,一定要活着啊!
宇文轩如此祈祷着,紧张的看向了“池塘”里。
然后它松了口气。
“师尊,这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了!”它摇晃着短尾巴,开心的说道。
周诲一巴掌拍在了它的后脑勺上面:“这是该高兴的时候吗?我看‘你’也差不多要被吃掉了!”
是的,在“池塘”的另一边,渊海的某一处,司吾和饕餮的残魂同时遇到了危险:
一只魔物占据了整个视野。
它是那么的庞大,简直一口能将司吾和小白羊给吞了。
周诲看得也有点呆住了:“为什么渊海下面,还有这样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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