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虽在大同州有几分体面,在京城却是不值一提,宁国府虽内里不像样子,面儿上却不错。又见尤三姐乃是贾珍妻妹,生的也好,生怕搭不上这样的权贵人家,二人的婚事的办的甚急,比之迎春等人早有婚约的还早办了些。
宁国府早就不如从前了,前世荣国府还有些身居高位的姻亲故旧,宁国府自己都要靠着荣国府,荣国府贾赦尚且不能给孙绍祖谋取来官职,更别说想给贾蓉谋个虚职给秦可卿的丧事体面一些还要去求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的宁国府。贾蓉尚且是一千二百两捐来的龙禁尉虚职,何况孙绍祖所谋的乃是实缺。
孙绍祖见前程不得,他本就是骄奢淫逸,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的人,哪里看不出来尤三姐亦是风流过的人物。算盘落空不说,还被贾珍算计拿来解决上过手的小姨子,孙绍祖少不得恼羞成怒起来。
尤三姐本对孙绍祖追着赶着娶了自己,便以为是知道宁国府诸事儿,并不在意自己的过去,倒也懂自己改过之心的。又见他生的高大勇猛,虽不如柳湘莲那般神仙品貌称心如意,倒也比尤二姐从前订过婚的张华等人强,心知自己婚事难得说上极好的,便也愿意。婚后才知,孙绍祖不过是为了趋炎附势宁国府,这才没有细细打听便匆匆求配。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自己本就失过足,心虚之下虽心中难过,日子却还要过。
孙绍祖本就是一味儿好色的人物,没几日便沾手了尤三姐陪嫁过来的丫头,尤三姐同贾珍父子厮混过,倒是不以为意,知道时下男子多是如此做派。孙绍祖见尤三姐如此,只以为她忍气吞声,越发肆意起来,一日灌了几碗黄汤,便借酒乱骂乱打起来。
尤三姐原不是什么温柔和顺的人,又因受过作践,最是不喜旁人伤了她的自尊。孙绍祖如何好色她不在意,却容不得孙绍祖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买回来的老婆。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便,骂回去,道,“大爷真真能耐,五千两买个老婆回来睡下人房,还说什么贾家上赶着去和你孙家老祖结交,打量我是个蠢的!你孙家是什么好人家,若不是凑了上来,早几辈子就一家子上头身分离了!你姑奶奶我五千两能买的回来?什么阿物!卖了你们全家也买不起我!我还敢给姓贾的几分颜色看看,你今儿这话敢去宁国府说?只知道窝里横的东西,我呸!”
孙绍祖家中唯他一个,又是喝醉了酒,哪里肯受这个气,举起手打了尤三姐一巴掌。
尤三姐头被打到一边儿,整个身子歪在床上,见孙绍祖又要举手,便从枕边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来,在孙绍祖打过来的时候一扬手,一刀刺进孙绍祖的手臂上。孙绍祖痛极,酒倒是醒了大半,更是火起,举着血淋淋的手骂道,“好一个娼/妇!卖笑的玩意儿也敢在老子面前充脸。妇道没有,还谋杀亲夫,我今儿把你杀了,说出去也没人说我的不是。”
尤三姐一梗脖子,把那匕首握得越发紧了,举在身前,对骂道,“你脏成什么样了也有脸来嫌我!左不过你玩女人,我玩男人,谁比谁干净了,我还没嫌你呢!来杀啊,我便是死了,也拉了你一道儿死,横竖我是不怕死的,嫁给你这么个东西,还不如死了呢!”
二人互相厮打起来,少不得尤三姐身上青紫,孙绍祖也添了几道血淋淋的伤疤。闹得如此,下人们哪里听不见动静,连忙冲了进来,见这般场景,都吓了一跳。尤三姐说到做到,几刀子竟都往要害刺去,只是力气不大,并没有刺得很深,孙绍祖虽魁梧健壮,现下倒是酒劲儿未过,又失了血,眼前发晕,再如此由尤三姐这样闹下去,指不定如此。
不论是尤三姐的陪嫁,还是孙家下人,对视一眼,也不及思考缘由因果,忙上前将二人分开,分别抬去了两个屋子,上药治伤。
尤三姐的陪嫁丫头之一便是从前和贾蓉调笑的银蝶,这丫头倒是个顶顶机灵的,见此形状,时下男人打老婆不稀奇,女人对丈夫下手,便是孙绍祖不是个混账,也是尤三姐理亏,便忙叫人去宁国府告诉贾珍。
贾珍在家中闻言,一口茶水险些没喷了出来,虽尤三姐还在宁国府的时候便是个爆碳脾气,亦是没少对自己和贾蓉打骂,但是动上刀子却是没有过,谁想到嫁了去这般大胆。贾珍不由后怕起来,还好没惹狠了她。
见了来报信寻主意的尤三姐的陪嫁,贾珍十分气闷。贾珍此人最爱女色,偏又有几分痴处。倒不是什么一心一意什么情深意切的,但对自己上心的倒是恨不得掏心掏肺。且他和从前贾琏的脾性有几分相似,比着自己的妻妾,却对别人的老婆更上心些。从前对秦可卿如此,如今对尤二姐三姐亦是如此,尤二姐已入了宁国府,他倒是淡了几分,对这把自己整治得服服帖帖,后来又正色不与自己厮混还嫁到了旁人家的尤三姐更上心些。
如今的情形,孙绍祖真把尤三姐杀了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贾珍却舍不得,还不待孙绍祖包扎好再去和尤三姐算账,贾珍便亲自去了一趟孙家。
正如尤三姐所言,宁国府虽然大不如前,也不能给孙绍祖谋什么好差事,但也是现在还没正经差事的孙绍祖面儿上得罪得起的。前世荣国府对迎春不在乎,亦是没有为她出头,这才叫孙绍祖越发凶悍。如今见了贾珍,孙绍祖虽心中恨极,面上却不带什么,道是误会。
贾珍见状,少不得又答应再替孙绍祖谋划。贾珍回去找人,又叫贾蓉每日上门来看尤三姐,孙绍祖憋着一股气发作不得,只每日和尤三姐互骂。尤三姐本存了改过自新,好生安稳过日子做贤妻的心,今见孙绍祖不是什么正派人,混账之处比贾珍父子尤有过之,少不得又捡起自己从前和贾珍父子混闹时的本事来。这孙绍祖在家中说一不二,家中的媳妇丫鬟被淫了个遍儿,虽也有一二风流浪荡之人,却也畏惧孙绍祖非常,比不得尤三姐绰约风流,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的做派。孙绍祖见妻子不再故作贤淑,风情万种起来,一时没见过如此,反倒是刮目相看,亲近起来。
尤三姐见他如此,心中愈发悲凉。她改过守分,只愿意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昔年柳湘莲不应她,见孙绍祖有心求娶倒也明白,这才俯就,谁知竟是如此东西,只是自己已是如此,若是不过下去,难不成回去再找老娘姐姐吗?只能如此了。
孙绍祖本就胡作非为,尤三姐亦是捡回老行当,一时之间门孙家的故事虽不至于传的沸沸扬扬,至少荣宁街的亦是知道的七七八八,叫人啧啧称奇。
王熙凤却没那个闲工夫看这个笑话,前儿宝钗风风光光嫁到了梁家,薛姨妈和薛蟠如何疼她,光是嫁妆就比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多些,贾家姑娘们出门子按例满破费一万两,薛宝钗的嫁妆却有个三四万两有余,晒嫁妆之日旁人也就罢了,王夫人却是看着那金光闪耀的嫁妆,眼睛都要红了。
王夫人喜欢宝钗,除了宝钗生的好,性情安分随时,守拙藏愚,又是娘家外甥女,十分合心衬意,亦是因着薛家豪富。薛家在身份上不比官宦世家,爱女便在嫁妆十分下功夫,果不其然这嫁妆十分惹眼。元春虽要避嫌,到底宝钗是她表妹,赏赐下来也不忌讳,更体面的是已下嫁的公主赏赐,甚有公主之母太后的赏赐,虽不甚多,不过几匹尺头和一副头面,却是寻常人家难得的体面。
梁权乃是皇室仪卫,虽不比上战场得来的功劳大,但仪卫里谁不是长相不错,背景也好的,其父又是龙禁尉统领。众人说起,公主伴读嫁去也算男才女貌,薛家却是不比梁家,算起来也算高嫁,亦是一桩美事。
薛姨妈心里高兴,也不计较王夫人面上甩脸,只是姐妹二人因着这些年的算计,到底不如年少时亲近。薛姨妈如今一心只为儿女计,便与邢夫人、王熙凤又商议起邢岫烟和薛蝌的婚事。邢夫人万事不管,多是王熙凤和薛姨妈在商议。薛蝌和薛姨妈原把这事儿回了薛蝌之母,薛蝌之母倒也没什么不称意,一概托薛姨妈料理。
薛姨妈喜欢邢岫烟为人,薛蝌亦感叹邢岫烟恬淡自守,都知道邢家穷到一家子借住寺庙,邢岫烟没什么嫁妆可出,薛家二房虽没有皇商之任,家中在西海沿子经商所得亦赚下庞大家业,在聘礼聘金上便多多备了些。刑老舅见了十分心热,言道这聘金本就是感谢妻子娘家父母养育的,便要留下。不待王熙凤动作,邢夫人却也丢不起这人,却是先压了刑老舅下去,把钱留下叫王熙凤给邢岫烟置办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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