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并不是如何立的起来的人,被王仁如此,再不敢说了。
王熙凤倒是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王熙凤对王家的怀念便只有王子腾和王子腾夫人。前世有王仁卖了巧姐之事,王熙凤对王仁只恨不得他死了,哪里管他如何。只不过如今王子腾夫人还在,王子腾夫人这次病的不成样子,王熙凤如何也不愿意这时再让母亲难过。
将将把王子腾的丧仪办完,王熙凤回了家,贾母见她一身疲惫,忙道,“你这几日多歇一歇罢,不必来我跟前伺候。”
邢王夫人亦是如此言语。王熙凤也没推脱,索性便在梨香院里休息。
好容易歇了两日,便见贾家跟去江南的小厮传了信回来,王熙凤惦记着茂哥儿,忙叫人进来,问道,“哥儿如何?”
贾家那小厮来之前便知道王熙凤的父亲去了,便小心行了礼,谨慎措辞回道,“哥儿还好,到了南地里,已是顺利过了县试、府试,已是童生了。哥儿打发小的回来说,哥儿打算多在南方待到八月里,参加院试。”
王熙凤点点头,王子腾是外祖父,贾茂只用服三月的孝期,并不影响院试。
王熙凤又细细问了贾茂衣食住行,听得一切都好,方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林家的哥儿还好?”
小厮道,“好得很,林家哥儿两次都是头名。这一次茂哥儿的同窗皆是过了考试。”说完小厮顿了顿,道,“二房的环三爷、兰哥儿也都过了。”
王熙凤也不意外,县试和府试的考试内容分为八股文、诗赋、策论,在这许多人连字都不大认识的现状下,确实不容易过,只是贾府的几个小爷哥儿读书多年,贾政也对儿孙读书十分重视,对这些世家少爷来说,虽考过院试做秀才不一定能成,但是过个童生试还是不难的。
王熙凤道,“知道了,一会儿去老爷、大爷跟前回话,修整一二日便南下去跟着茂哥儿,必然要好生伺候着,否则你可紧着你的皮!小红,带他下去领赏。”
那小厮自下去领赏回话。王熙凤抬头对顺儿道,“叫个妥当人去宝玉那边看看,这事儿老太太可知不知道。”
顺儿虽不合王熙凤的心意,到底跟着王熙凤多年,对王熙凤的心意也是知道几分。如今连贾环、贾兰都过了童生试,宝玉却未下场,贾政心里哪里过得去?只怕有得热闹的。
因是报喜,贾赦等人自然十分欣喜,因着王子腾才去,贾茂考试之时还没得消息,如今虽说是喜事儿,却不好大肆宣扬庆贺,贾赦等人在家中摆了席面庆贺了一场也就罢了。
二房正如王熙凤所料。贾兰、贾环都有了功名,贾政自然十分欢喜,只王夫人面上不大好,王夫人本就因王子腾去了,心中不大自在。贾政对宝玉没去只觉得可惜,却也无可无不可。贾母对宝玉溺爱已成了习惯,却也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
赵姨娘自觉贾环比贾宝玉强,府里却对此不以为然,并不为贾环如何庆祝,心中十分不满。她本就是个粗鄙、愚昧却又极爱争强好胜、搬弄是非的人。王夫人因王子腾去了不痛快,赵姨娘被王夫人整治多了,也不敢在王夫人跟前如何炫耀,只每日里在小丫头们跟前炫耀。赵姨娘本就连小丫鬟们都看不上她,被她炫耀多了,也少不得吵嘴了几句,对她冷嘲热讽道,“凭他怎么着,又越不过宝二爷去,童生算什么,咱们外头找女婿还看不上呢,日日都说来,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赵姨娘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立时便和小丫鬟撕扯了起来。
这几日王熙凤休息,便是探春管着家事,赶着过来将赵姨娘和小丫头们分开,连哄带骗的把赵姨娘带了走。
李纨不比赵姨娘没脑子,她对贾府众人的性子十分清楚,并没如何明着欢喜,但眉目之间比从前舒展了许多。
贾家欢喜了小半月,京中又得了一个好消息,原是平安州的战事有了结果。
平安州节度使在平安州经营多年,兵马亦壮,皇帝早有准备,却也应付下来。且平安州节度使在平安州行事暴虐,平安州民众苦不堪言,有卫将军军队打压,又出钱安抚,民众亦是转而和朝廷一道儿对平安州节度使。如今战事已是稳定下来,平安州节度使兵败,却带着家眷亲卫逃了,并未抓到人。
平安州捷报传来,朝中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朝中刚刚将爪哇国应付过去,爪哇国不是本国内政,尚且还能用和亲,平安州却是不同,如今平安州已定,不用再投入兵力钱财,实是幸事。
对于贾家而言,值得庆幸的却是探春的未婚夫江晏平安归来,另有薛宝钗的丈夫梁权亦是平安,且俱是有军功在身,官职又升了。
如江晏、梁权等人凯旋回京,卫将军却被当今下令追捕平安州节度使,卫若兰亦是同行,却是并未紧着回来。
江晏这一回来,梁太太便上门,同贾家商议起来江晏和探春的婚事。探春的婚事拖了这许久,如今正是该办了,两家迅速商议了婚期,便置办了起来。
王熙凤还未出孝期,王夫人对探春之事无可无不可,一概只交给下头的人按着规矩办理,贾母年纪大了也顾及不上。一时之间探春的婚事却是办的不上不下起来。
探春的嫁妆大件早早便备的差不离了,只差一些胭脂水粉的小物件,只贾府如今见贾母顾及不上,王夫人表现淡淡,忖度之下,采买便不是很像样子。
探春如今正管着家,哪里有看不明白的,脸色亦是差了起来。她如今是管家小姐没错,可作为未婚的姑娘,却没有她自己过问嫁妆的道理,探春正咬牙思忖如何是好。正值赵姨娘又和小丫鬟吵嘴,来找探春理论,正巧见了这些东西,立时摔了帘子出去,到贾政跟前哭去。
探春见赵姨娘忽得进来又忽得出去,愣了片刻,又怕赵姨娘闹出来什么事端,忙跟了过去。
赵姨娘正拉着贾政又哭又骂道,“我再怎么也给老爷生了个姑娘生了个儿子!小丫头们都看我不成呢!前儿环哥儿考试过了,这样好的事儿,咱们家也不见得和大房似的贺上一贺!三姑娘说,环儿现在不过是个童生,不是秀才那样正经的功名,得意起来叫人看不上,好!我忍了。如今连三姑娘的嫁妆都不成样子,既然瞧不上我生的,何必又叫姑娘小爷的!”
探春跟到一半,听了这话,又见了贾政和在一旁尴尬站着,不敢抬头的宝玉,正是上前也不是,走了也不甘心,四处看了看,只带着翠墨退到了院中的太湖石后头躲着。
宝玉正在贾政跟前回答功课,见赵姨娘忽得冲了过来,退闪不及,只能尴尬垂头站在一旁。贾政素来不管俗物,何况女儿家的嫁妆,被赵姨娘如此忽得一吓,倒也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头雾水,皱了皱眉,道,“姑娘的嫁妆自然有太太去料理,缘何你来和我说这些。”
赵姨娘哭道,“太太!太太和那琏二奶奶因着那位舅老爷去了,已是许久没正经管事儿了,家里现在都是三姑娘管着事儿,她未婚的姑娘家,还能过问自己的嫁妆不成?前儿环儿跟着去金陵,读书的使费就蠲了,他去金陵的使费还是身边跟着的人拿着的,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从前我哥哥在时跟着他读书我还放心一些,如今我哪里放心的下?只是那茂哥儿兰哥儿,还有林家的哥儿都一般,我也不好说来!环儿是男孩儿家,便是委屈一些,倒也罢了,怎的连三姑娘也没人看看了!谁不知道这府里但凡是好东西都进不到我这里,旧年那蔷薇硝宝玉房里的丫鬟随意拿着糟蹋,到环儿手里也只有一两包茉莉粉。三丫头那采买的胭脂,连我都看不上!打量着就欺负我们罢!”
探春闻言又怒又急,明白赵姨娘是在贾环一事儿上得意未曾尽兴,今儿又拿自己作筏子发作起来,只是如今便是到贾政跟前说明也不便,倒显得自己撺掇赵姨娘亦是不安分起来。
贾宝玉对探春倒是一片兄妹之情,听了赵姨娘的话,忙道,“外头采买的不好了?我那里倒是有自己家里做的,比外头好些,我叫人送去给三妹妹,必不能委屈了三妹妹才是。”
贾政闻言脸色难看起来,宝玉见贾政对自己恨恨看了一眼,面上一白,忙找补道,“是房里丫头们拿园子里的花儿做的,我没沾手了。”
贾政冷声道,“你若真是改好了,我做梦都能笑醒了!你的兄弟侄儿都上进,你的心思总放在这上头,能有得了好才真是天大的新闻了!”
说着贾政又看向赵姨娘,道,“你去找太太叫人看看三丫头的事儿,总不能堕了府里的名声才行。”
贾政向来不插手探春的嫁妆等事,只认为这是女眷们的事儿,如今也觉自己出头不合适,只是他和赵姨娘倒是比和王夫人更有几分亲近情分,见赵姨娘说得可怜,又想起贾环和贾兰考过了童生之事府里确乎都是淡淡的,心中更偏了赵姨娘几分。
赵姨娘不过是一时得了意,又知道贾政对自己多有几分私房情分,又因之前丫头们说贾环不如宝玉,有心给王夫人和宝玉添堵,便仗着胆子来找贾政,如今宝玉就在一旁,从前宝玉和贾环站在一处,宝玉神彩飘逸,秀色夺人,贾环却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二者可谓是活生生的对比案例,叫贾政念起贾珠,叫贾政素日嫌恶宝玉之心尚且能减了□□。如今贾环不在,见不到贾环举止粗俗,又记起贾环如今已是上进,宝玉却无心功名,对比起来又记起宝玉往日荒唐,效果也算立竿见影。
贾政原不愿再逼宝玉,可见儿子孙子侄孙子都十分上进,再见宝玉还惦记着胭脂水粉,不由又气上心头来,立时又叫宝玉抄书考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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